我做了什麼?蘇小舞目瞪口呆地看著石壁上緊閉雙眼的夏流陽,還有拿在左手,穿過他右肩的玉杖,和右手中劃破他脖子一層外皮的鋒利長劍。
呆愣了幾秒鐘,蘇小舞腦中一片空白地看著夏流陽不斷流血的兩處傷口,腦海慢慢現出幾個大字:這是我幹的……
匡當!長劍從她手中滑落在地,發出一聲清脆的響聲。
呃,她什麼時候化身為暴力女王了?她不是一向崇尚言語可以解決一切問題的嗎?方才的事她記得一清二楚,可是身體像無意識般一招接一招地朝夏流陽攻去,在被水涵光喚醒之前根本無法停下來。
蘇小舞咬緊下唇,再三確定夏流陽只是嚇暈了過去,她看到他肩上碗大的傷口,完全不敢動,怕把碧玉杖抽出來之後血流得更多。
「小舞,妳有沒有事?」水涵光略帶關心的話傳來,空曠的石洞裡隱隱有回聲。
蘇小舞一怔。這傢伙還是第一次這麼親熱地叫她……不對,剛才喚醒她的人好像也是他。
對著悲慘的夏流陽,蘇小舞為難地苦著臉,覺得沒臉見人了,居然在大庭廣眾之下出現如此暴力的行為!?啊,她的形象啊!
可是,也不能不出聲。蘇小舞做足了心理準備,面無表情地轉過身,搖了搖頭道:「無事,幸虧水公子提醒,否則小舞就要犯下殺孽了。」幸好啊幸好,否則她不就得要因為這個敗類而作一輩子的噩夢?
水涵光發現剛才的稱呼有些過於親暱,尷尬地咳嗽兩聲,掩飾地說:「呃,在下是怕夏流陽死了之後,大家中的冰神極淵就沒有解藥了。現在外面形勢不明,當然是讓大家越快恢復越好。」
蘇小舞輕聲「哦」了一下,轉過身看了看已經失去知覺的夏流陽。剛才被水涵光驚醒的剎那,她感覺到自己身上的武功同時消失得一乾二淨,差點兒連站著的力氣都沒有,所以方才覺得手中的劍忽然無比沉重,因而掉在了地上。
蘇小舞此時後悔不已,她為什麼只說打敗夏流陽這麼小的願望?要是換成打敗慕容玄瑟,豈不是神功蓋世!?
石洞中眾人的數百雙眼睛都盯著蘇小舞一動不動的背影,等著她有所行動,可是後者壓根兒就毫無知覺,沉浸在自己的怨念中。
「師父,蘇掌門她又怎麼了?」某弟子詢問中。
「別吵,沒看到她在運功調息嗎?周身散發著一股逼人的氣勁,估計是在練什麼功。」某師父義正辭嚴地說道。
蘇小舞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在眾人的期待中,伸出雙手……探入夏流陽的懷中摸索。
蘇小舞看到他腰間放著幾個瓶瓶罐罐狀的東西,她忍住噁心,一個個掏了出來,一共三個瓷瓶,一個白色、一個黑色、一個紅色。
接著,她搖晃了幾下夏流陽,沒反應。
這下糟了,她下手太狠,看樣子他一時半會兒無法醒來,她又不會點穴強迫他清醒,而那個土長老又被夏流陽殺了……
蘇小舞靜下心想了想,她體質不畏毒,不如自己聞聞好了。
呃,紅色那瓶一看就知道不是好東西,略過。蘇小舞打開黑色那瓶,撲鼻的臭味傳來,熏得她連忙向後仰去。
這肯定是解藥!
趕緊蓋上瓶蓋,蘇小舞把剩餘的那兩個瓷瓶放入懷中。其中一瓶肯定是冰神極淵,此時不順手牽羊更待何時?
興匆匆地手握黑色藥瓶轉過身,蘇小舞一下子接觸到數百人期待的目光,立刻愣住了。
機會啊!這是個好機會啊!如果她以此要脅,讓大家承認她為武林盟主,那她不就可以回家了!?
剛才已經證明,這三枚金針和玉佩確實是有用的,雖然這裡的門派有些少,但是一開始那個瘋子帥哥沒說究竟這個武林盟主是什麼級別、需要多少個門派認可。
雖然有些邪門,可是剛才她確實擁有了絕世武功……呃,即使只有那麼一會兒的工夫。
回家後有電腦可以上網,她還有N多遊戲可以玩……呃,水涵光,你不要用那種肉麻的目光看我啊……
回家後有空調享受,她可以在地板上打滾……呃,袁不破,你不要用那種複雜的表情對著我啊……
回家後有美食包圍,她好想立刻奔去飯館……呃,夏生,你不要用那種崇拜的眼神電我啊……
回家後可以寫某某穿越的小說開心一下,書名她都想好了,就叫︽武林萌主︾,保證吸引讀者目光……呃,葉離,你不要用那種冰冷的眼神殺死偶啊……
蘇小舞內心掙扎再掙扎,臉上的表情變幻數次,終於回歸平靜,無奈地把手就近一伸,伸到華山派掌門尚君誠的面前。
「尚掌門,這是解藥,聞一下就可以了。」蘇小舞略帶不甘心地說道。
她以後一定要尋機會召開一次武林大會,就不信她不能堂堂正正地當盟主!有了這次的功績,相信至少這次有來的九大派和玄衣教都能給她面子吧!
蘇小舞內心正爽YY時,沒想到尚君誠別過頭,說:「老夫不信這就是解藥!」
什麼!?蘇小舞一度以為自己產生幻覺了,但是石洞裡的回音不斷地傳到她的耳朵裡,她再怎樣也無法聽錯。
蘇小舞彎下腰一把拉過尚君誠的領子,怒吼了幾句,然後踹上兩腳,發洩完怒火之後再強迫他聞解藥,最後閃得遠遠的。
以上,當然是蘇小舞腦海瞬間閃過的畫面,實際上她只能嘴角勾出完美得不能再完美的笑容,問道:「尚掌門,此話怎講呢?」
尚君誠側目而視,義正辭嚴地質問道:「請蘇掌門解釋一下,為何石洞內只有妳和夏流陽兩人沒有中毒?對了,玄衣教的水公子也勉強算是沒有中毒。」
蘇小舞挑了挑眉。他這話是什麼意思?把她當成共犯?
尚君誠見蘇小舞並未回話,越發振振有詞地續道:「而且老夫分明看到妳從夏流陽懷中摸出三個瓷瓶,為何妳很快就能認出哪瓶是解藥,還知道如何解毒?請蘇掌門釋疑。」
「我是聞出來的……」蘇小舞下意識地回答,說完就後悔了,因為她看到尚君誠眼裡閃過「果然如此」的神情。
「而且,不知蘇掌門剛才在猶豫什麼?」不遠處的青蓮師太也出聲詢問道。
蘇小舞眨了眨眼睛,想不出來該如何應對。她能說她剛才想做武林盟主嗎?
她說不出口啊!
蘇小舞就這麼維持著向尚君誠遞出解藥的動作,僵硬地站在原地,一副受打擊模樣。
「善哉善哉,蘇施主一片好意,眾位不要妄加猜測。」惠癡和尚慈眉善目地垂首說道。
蘇小舞從來都不知道這和尚這麼可愛,正想裝可憐附議兩句,只聽尚君誠可惡的聲音再次響起:「惠癡大師,不是尚某多疑,而是有了夏流陽和雲星辰的例子,我們必須要更加謹慎。誰知道夏流陽口中那個所謂的神祕主子,在我們之中安有多少密探!」
惠癡和尚沉默了,開始閉目默唸佛號。
蘇小舞覺得伸出去的手臂很酸,但是仍堅持著,苦笑道:「如果我是他們的人,為什麼還要救你們呢?」
尚君誠眉宇間透露著懷疑,擺明不信。
「我覺得妳不可信。」青蓮師太鳳目一挑,盛氣凌人地說道,「蘇掌門,妳能解釋一下妳真實的身分嗎?」
蘇小舞越發沉默了。這叫她怎麼解釋?看著這幫連動都不能動的人,居然還理直氣壯地耍大牌,蘇小舞真想一走了之。
這種被人懷疑的感覺真糟!蘇小舞感覺自己快要被這種詭異的氣氛逼得窒息了,她慢慢地收回僵硬的手,一雙眼睛冷冷地盯住尚君誠。
「你、你們憑、憑什麼懷疑小舞姊?」夏生艱難地說道,「是誰在九大派和玄衣教之間調解,免去了一場武林浩劫?是誰打敗了夏流陽?小舞姊如果心懷其他心思,還需要這麼做嗎?」由於太生氣了,夏生盡最大能力,一口氣說完後面的話。
蘇小舞循聲望去,看到夏生那清澈眼神中的信任,不由得慚愧地偏過頭去。她才沒有他說的那麼好。如果不是為了能在江湖上提高聲譽,她才不會努力幫助峨嵋派;如果不是為了不被武林白道排除,她也不會硬咬著牙,拖著夏生和知冬深入險境,就連剛才遞出解藥都是為了讓他們欠她一個人情。
她其實是個很自私的人。蘇小舞越想越覺得難受,內心一陣氣血翻騰,鼻子酸酸的,眼前一下子變得模糊。
這時,尚君誠冷冷的話語又傳來:「憑什麼懷疑?我倒要問問,你們峨嵋派也清楚她的來歷嗎?」
蘇小舞覺得手中的瓷瓶似有千斤重,即使不去看夏生的表情,也知道他肯定是一臉期待等待她解釋。
可是,她沒辦法。
蘇小舞的目光自然地看向尚君誠身邊的袁不破,發現他垂首不語,擺明事不關己的樣子。
是啊,她還在期待什麼?這男人是典型的雙面人。在人前,自然是擺出他身為大俠的那一面,才不管私下和她交情多好。
蘇小舞漠然環顧了一下九大派的眾人,凡是接觸到她眼神的人,紛紛迴避。
哼,果然是虛偽的正派人士,想要解藥,卻礙著尚君誠不好說。
蘇小舞無顏看向夏生那邊,黯然收回目光,等她回過神時,發現自己的腳開始有意識地動了起來,最後停在水涵光的面前。
銀髮少年仍然坐得端正。蘇小舞低著頭,略略彎腰把黑色瓷瓶放在他手中,如此一來襯得他那雙手更加白皙。
「解藥留給你,你處理吧,我累了……」蘇小舞心灰意冷地說道。
接著,她直起腰,深吸一口氣,剛想轉過身,就感覺到自己的右手被緊緊地握住。
「別走。」
愕然回頭,蘇小舞毫無準備地看到水涵光一雙赤瞳正溫柔含笑地望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