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是夜。
夜裡傳來急促的呼吸聲，接近囈語的低喃，交揉出滿室溢出的情慾……
躲在屋外偷窺的雲牡丹癟嘴瞇眼，冒著可能會噴著鼻血引發失血過多昏厥的風險下，認真地在做筆記，努力地想要為另一頭正在「努力做人」的一對佳偶畫張「共赴巫山雲雨特別動作示意圖」……
可是「傳統姿勢」她實在是畫過太多張，師傅之前說過這招是「蝴蝶滿床飛」，了無新意，但她怎麼看都像是青蛙翻肚開腿，哪來的蝴蝶？只怕今天回去是沒法子交代了。
更何況眼下這一對佳偶又不似前面張三隔壁的陳秀才那樣花招百出，說到陳秀才，前些時候納了兩房妾，新婚當晚還來個燕雙飛，而且「道具」很多，從毛筆、黃瓜、苦瓜、茄子、玉米到桿麵棍。
那張「雙飛燕」可讓雲牡丹得到師傅難得的讚賞……
說到這兒，雲牡丹究竟是何許人也？
雲牡丹不過就是一個沒落古國的遺族，但是她有一位名喚藺子狐的狐仙師傅。
至於雲牡丹為何會躲在房舍外偷窺？
這還得拜數月前之賜。
那時，樹梢染了一身紅紅火火的秋氣。山野林間傳來一陣又一陣哀嚎討饒的聲音……
「我的好徒兒，妳再這樣叫下去，不知情的人還以為這兒在上演活春宮吶！」
「師傅，徒兒也不是故意的啊！徒兒見師傅想念火蓮想念得緊，才冒險潛入中曇國皇宮想替師傅摘一朵。誰知……」
雲牡丹雙頰嫣紅，揉了揉自己的肩膀，拉上褪至胳膊的衣裳，嘟著嘴嬌嗔著。原本細白的皮膚，此時卻紅了一片。
「誰教妳平日打混摸魚，功夫不嫻熟，被中曇國皇宮內的大內高手打了哭爹喊娘地逃回來。真是沒規矩！雲牡丹，先不說妳是雲朝古國的繼承人，好歹妳也是我徒弟，功夫還未夠格，就敢學飛賊一樣潛入宮中，像話嗎？」
「是師傅您不讓我下山的啊！」而且若不是師傅叨叨念念著火蓮子，她又何苦來哉？雖然不知道師傅要那朵火蓮幹麼用，她還是出於一片「孝心」想為師傅取來啊！
「還說！再說我就打妳屁股！」
男子名喚藺子狐，面容斯文，體態清瘦，左看右看都是個美男子，但就是眼神忒邪魅了些……
這一師一徒藏身在中曇國的邊境上，山上風光明媚，山下熱鬧喧騰，臨界還有東霽國、南雷國、西靈國以及北霧國。但過去那可都是雲朝的領土，如今天下易主，誰又記得前朝往事？
數百年前一統這中土大陸的雲朝古國，在禁錮的詛咒下，於百年前消失在歷史的洪流之中。而這片中土大陸由當時的五大姓氏分裂成當今的五國鼎立……
這天無絕人之路，雲朝古國唯一血脈－－雲牡丹的存在，可否也能算是老天爺有心的安排？
「師傅，您別生氣了，牡丹再也不敢私自下山了。還有您記得把尾巴收起來，外人見著了會崩潰的。」
「雲！牡！丹！」
藺子狐氣得平日的修身養性都不見蹤影，眼神一個閃爍，銀白的重瞳乍現，咬著雲牡丹的衣裳，輕輕踏躍，一縱身便離地幾丈遠……
雲牡丹就這麼被橫掛在參天古樹上，動都不敢多動一下。
「師傅！快放我下來啊！」
藺子狐拂了拂衣，對於雲牡丹的呼喊聽若未聞。
是的，藺子狐確實是一隻狐，而且還是一隻修道成仙的狐。
照理說，成了仙應該清心寡慾，可藺子狐卻覺得當了狐仙之後，竟比當隻小狐狸還要無趣。
他孑然一身在這無趣的塵世中顛簸來去，直到十七年前，藺子狐於雲朝古殿的遺跡裡，見著了一名垂死的忠僕和襁褓中的雲牡丹，那僕人用最後一口氣請求他將前朝雲國公主送入中曇國託孤。
藺子狐正想著當作沒看見時，雲牡丹那雙肥短的手竟抓著他的尾巴發出格格的笑聲。
那個純暇的笑聲，鑽入耳裡，讓藺子狐猶豫了……猶豫之後的結果，就是藺子狐變成雲牡丹兼具褓姆性質的師傅。
而轉眼就這麼過了十七年。
藺子狐不時覺得自己應該要撇下這個麻煩的徒弟求個清淨，但要將自己一手拉拔大的徒弟送入中曇國宮中、當別人的魁儡娃娃，又不稱他的心意。幾番內心掙扎，雲牡丹還是留在他的身邊。
反正藺子狐早就不指望雲牡丹能學會什麼仙術，也壓根沒想過要把雲牡丹調教成大家閨秀，養人是一時興起，調教又是另一個樂趣。
當年那個格格笑的胖娃娃，現在也十七歲了，烏黑的長髮襯得她一身嬌弱，水汪汪的大眼、小巧的鼻子還有紅菱粉唇……氣質水靈伴隨著天真無邪。
「求求您！師傅！您是這個世界上最偉大、最俊美、最有才華、最厲害、最……最好的狐仙師傅了！求求您饒了牡丹吧！」
藺子狐翻了翻白眼，還想著過往之事就被雲牡丹像殺豬一樣的喊叫聲喊到一點氣氛也沒了。
一出手，幾丈白綾射入空去，雲牡丹抓著白綾顫抖著爬了下來……
「肯不肯好好學功夫？」
「肯！當然肯！只要師傅肯教，牡丹一定好好學習！」
「那好，還不去給我練功夫……真的是白教妳了！學了這麼多年，手腳功夫沒長進，就是滿嘴胡說八道！」
雲牡丹知道師傅不責怪自己了，吐了吐舌頭，抓著白綾開始練習功夫……能有個狐仙當師傅，這是多少人做夢都不敢夢的事兒。
這些年來躲在山上，也不是沒見著一心求仙道的人啊、妖啊的，上門求見。但師傅只是說徒弟他有了，一個就夠麻煩了！通通都給打發走了。
這話聽在雲牡丹心裡是挺受用的，沒錯！徒弟有她一個就夠了。她從有記憶以來，就一直跟師傅生活在一起，師傅就是她的天，就是她的一切，隨著她年紀越來越大，這種感覺越來越強烈，她希望能跟師傅兩人永遠一起生活下去……
雲牡丹望著藺子狐，不禁嬌笑著，臉上雙頰紅撲撲的。心底想著，若不明說，誰又知道眼前這個比花兒還要美的師傅是狐仙呢？
師傅男兒身的時候，身高一米八五，體態精瘦，臉蛋溫文俊俏，走在路上多看姑娘兩眼，對方就臉紅心跳得昏倒了。
師傅是女兒身的時候，身高一米六五，體態勻稱，精緻的臉龐，流轉湮波迷離的眼神，多看男子幾眼，對方就噴出鼻血倉皇逃開。
有這樣堪稱人間尤物的師傅，凡夫俗子又怎能入自己的眼呢？
那一點小心思，藺子狐看在眼裡，卻又忍不住嘆息……這小妮子滿腦子古靈精怪，真的是該學會的沒學會，不該學的還無師自通。
「牡丹，妳給我過來！」
「是！師傅！」
「為師要懲罰妳！」
「師傅，您剛剛不是已經懲罰過了嗎？」
「那還不夠！既然我是妳師傅，妳就得好好的給我學！限妳一年之內交出九百九十九張春宮圖，我就原諒妳魯莽私自下山的行為，做不到就把妳逐出師門！當我狐仙喫飽太閒啊！」
「啊！」
「妳可別忘了，妳師傅我，是狐仙，狐仙還未成仙之前是狐妖，狐妖最擅長的就是狐媚之術，明年北霧國有隻狐妖修行也滿千年了，我打算就送上妳畫的九百九十九張春宮圖慶賀，順便讓那些道行稍淺的狐妖，見識見識什麼叫做魚水之歡……」
「非得畫不可嗎？」
「妳有意見？」
「不敢！」
「妳除了畫，還要給我看仔細，人的七情六慾都是值得參考的，要給我做筆記，認真的學習狐媚之術。懂嗎？」
「不懂……但是徒兒會聽師傅的話，努力在一年的期限之內畫出九百九十九張春宮圖！」
「而且每副圖不得有重複！」
「是！」
於是，雲牡丹就每一夜造訪無數人家的閨房，偷窺著男女歡愛。
而藺子狐則拿著雲牡丹的筆記寫點眉批，當做是休閒嗜好。
至於雲朝古國在季節的更迭中，逐漸被人們遺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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