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只服這本!!」
《出版人週刊》譽為驚悚的完美演繹
「我死過一次,
在那瀰漫死亡臭味的悲慘箱子裡。」
國際驚悚作家獎(ITW Thriller Awards)年度最佳小說
《紐約時報》、《今日美國》雙料冠軍作家席捲重度懸疑迷話題作 ★美國犯罪推理領導品牌Thomas & Mercer出版!
★美國邦諾書店4.7高分、亞馬遜讀者五星高度評價!
★燒腦系列作累計熱銷數十萬冊!
★全球最大書評網站Goodreads逾3萬3千名讀者評分狂推!
我是誰?
我叫什麼名字?
我來自何方?
我待在這他媽的地獄多久了?
她決定逃亡,她跑向斷了電的黑暗街道。
奔跑在這座謀殺之城。
就算得殺人,
她也要回到有人在等待著她的那個家。
茱德.芳坦,一名美麗的重案組女警探傍晚離開家跑步後,從此下落不明。三年後,一名自稱芳坦的白髮女子走入警局,聲稱遭到綁架,並殺了那個囚禁她的人。
「我死過一次,
在那瀰漫死亡臭味的悲慘箱子裡。」
在暗無天日的房間受盡虐待折磨,囚禁的恐懼與絕望讓茱德變得蒼老且滿頭白髮。但那段牢籠生活,也讓她在解讀周遭人們表情與肢體語言、甚至被害者屍體上變得異常敏銳。為了擺脫內心的夢魘,她重返警隊後全心投入辦案,同時暗中調查當年綁架案的真相。
此時,湖上漂起一具年輕女孩的屍體,茱德從現場蛛絲馬跡與陳年案件判斷是沉寂多年的連環殺手再次犯案。然而隨著案情漸露曙光,一顆女孩的頭顱竟慘遭割下,送到了茱德面前,她的不堪過去也隨之浮出檯面成為鎂光燈焦點。
重重誤解之下,茱德遭警方停職。與此同時,一部神祕的泳池派對影片流出,牽扯出一連串女孩失蹤案。這些失蹤女孩和湖中謀殺案有何關聯?割下的頭顱背後藏有什麼樣可怕的陰謀?少了警方的支援,茱德又該如何孤身偵破連環殺人案,逮捕幕後真凶?
作者簡介:
安.費瑟Anne Frasier
《紐約時報》(New York Times)與《今日美國》(USA Today)暢銷作家。獲獎著作甚多,包括大受歡迎的女警探茱德・芳坦系列作,橫跨懸疑、推理、驚悚、懸疑愛情、超自然與回憶錄等多種類型。
曾以懸疑愛情小說贏得美國言情小說獎(RITA)、超自然羅曼史贏得茉里哀獎(Daphne du Maurier Award);驚悚小說數度登上《今日美國》書榜,並入選懸疑協會(Mystery Guild)、文學協會(Literary Guild)及當月圖書俱樂部(Book of the Month Club)介紹;回憶錄《果園》(The Orchard)獲得《歐普拉雜誌》秋季選書、「一書一城」(One Book, One Community)網站選讀,並在《娛樂週刊》(Entertainment Weekly)得到B+書評,並名列年度圖書館員票選最佳書籍。
目前往返於明尼蘇達聖保羅市與威斯康辛鄉間工作室寫作。可在www.annefrasier.com探訪其個人網站,並訂閱新書消息。
譯者簡介:
林零
淡江大學英文系畢。偽臺北人,浮沉出版業。
喜歡黑貓。無方向感,但喜歡一人旅行。
各界推薦
名人推薦:
【媒體、名家五顆星讚譽】
「引人入勝。費瑟是驚悚的完美演繹者。」──《出版人週刊》(Publishers Weekly)
「充滿疑點、廢寢忘食……令人激賞的年度最佳懸疑作。」──《推理評論》(Mysterious Reviews)
「費瑟出色地將筆下角色的創傷結合其懸疑情節。閱讀過程你無法忽略主角們的經歷,而正是直面他們的夢魘,加深了這本書的厚度。」──《獨立報》海灘閱讀選書(Beach Reads)
「懸疑大師。」──《明尼阿波里斯明星論壇報》(Minneapolis Star Tribune)
「迷人至極。安・費瑟就是有辦法讓人無法自拔。」──《Mystery Sequels》
「費瑟的作品緊湊且來勢洶洶。」──《紐約時報》暢銷作家 珍・安・克蘭茲(Jayne Ann Krentz)
「令人深陷其中、欲罷不能的懸疑小說。」──《活著告訴你》犯罪小說暢銷作家麗莎.嘉德納(Lisa Gardner)
「這是我所見過最傑出的開場之一!」「作者才華橫溢。」──美國邦諾書店(Barnes & Noble)讀者五星★★★★★書評盛讚
「給你不同的顫慄!」「令人喘不過氣的張力與直逼內心的恐懼。」──美國Amazon書店讀者4.5顆星,近5千則好評力薦
名人推薦:【媒體、名家五顆星讚譽】
「引人入勝。費瑟是驚悚的完美演繹者。」──《出版人週刊》(Publishers Weekly)
「充滿疑點、廢寢忘食……令人激賞的年度最佳懸疑作。」──《推理評論》(Mysterious Reviews)
「費瑟出色地將筆下角色的創傷結合其懸疑情節。閱讀過程你無法忽略主角們的經歷,而正是直面他們的夢魘,加深了這本書的厚度。」──《獨立報》海灘閱讀選書(Beach Reads)
「懸疑大師。」──《明尼阿波里斯明星論壇報》(Minneapolis Star Tribune)
「迷人至極。安・費瑟就是有辦法讓人無法自拔。」──《Myste...
章節試閱
7
他的女孩。
他叫她「他的女孩」。
綁架她的第二天,他發現她會寫日記,於是帶給她一疊空白筆記本。是那種十元商店買得到的便宜貨;筆也很爛,不是她喜歡的中性筆。她最喜歡寫字時,高級中性筆滑過紙面的觸感。
但是,當她被囚禁在一個沒人能聽到她尖喊救命的無窗監牢,墨水優劣又會帶來什麼不同?
空白筆記本的數量令她感到驚慌,那表示他計畫關她很長一段時間。但也是好的徵兆,因為她將那當成他可能不會殺她的跡象。只要他繼續帶筆記本給她,她就繼續將它們填滿。
一開始,她不停地寫,記錄下每日經過,忠實跟隨著打從在這塊床墊上醒來的第一天,就在角落時鐘上滴答溜走的時光。當她十七歲的生日即將來臨,她寫下如果在家會怎麼慶祝生日。
後來她甚至寫了流產的事,還有他讓她吃避孕藥,以免這種事再發生。她猜想著不曉得他怎麼處理那胚胎,拿去埋了嗎?她對此十分痴迷,在腦中不斷想像各種情景。
她全寫下來了。
在外面的世界時,她算是怪胎。她喜歡詩,喜歡政治,喜歡動物。高中最後一年,她幫「為動物而走」募了一千元,還參加婚姻平權遊行。她也寫了這些。
某天她突然發現其中一本日記不見了。
是他拿走的,他在讀。
讀她腦海深處的念頭。
有一陣子,她完全停止書寫。但是,將腦中念頭傾倒出去是她唯一能防止自己發瘋的方式,所以她又繼續寫──這次她知道自己有個絕無僅有的讀者。
她會陪他玩。
這成了她的計畫,她存在的目的。她要攪亂他的腦子,讓他為他以前幹過的事和現在幹的事痛苦自責,說不定還能加深他的罪惡感,讓他放她自由。
那是她的美夢、她的幻想……
他聲音很好聽。這樣想挺奇怪,但是實話。還有他的體態,即使並不屬於青少年,卻也不噁心。他聞起來總是很乾淨,但她無法得知他到底長得什麼模樣。當他帶食物給她,當他來回收尿桶,都戴著黑色滑雪面罩。
即便她從沒看過他,也不禁想像起一張俊帥的面孔。接著她迷戀他的來訪,還有能如何取悅他,以及該用什麼方式讓他與她共墜愛河。
她寫下自己的愛慕之情,他對她有多重要,她活著只為聽見鑰匙在門鎖中的聲響,還有他的聲音,他的手碰觸她身體的感覺。但這招數只對她起了作用,因為她相信自己所寫的文字。沒多久,墜入愛河的是她自己。
那個她也寫了。
她也寫下他愛她有多深,還有對於流產多麼悲傷。她寫下關於他的詩句,畫下兩人相依偎的圖畫。她畫了好多頁的愛心。
有一天,她膽子終於大到敢問他叫什麼名字。
他問:「妳希望我叫什麼名字?」
「哈里森。」她想了一下。「不要,柯林好了。」
「那麼那就是我的名字。」
當他們做愛──她後來稱之為做愛──他會關掉手電筒,拿掉面具。
然後她會碰他,因為他准她這麼做。手指輕拂他臉上冒出鬢鬚的皮膚。他的頭髮不長,嘴脣柔軟,身體堅實強壯。右邊二頭肌上有一道疤。
「你怎麼會有疤?」某天,她問他,手指沿著隆起的皮肉撫摸。
「妳希望我是因為什麼有疤?」
「槍戰,銀行搶案,一場只有你活下來的車禍。」
「墜機怎麼樣?」
「也可以。」
那個她也寫了。墜機,還有他是如何墜落在賽斯納的山中,並且徒步走出事故現場。那花了他好幾天,赤著腳踩進雪裡,沒有食物,但他來到一座小村落的事蹟讓他成為當地的英雄。
這是她為他們兩人創造的故事,為她自己,為了活著。
他是她的英雄,而且她愛他。
他拿走日記,但會再拿回來。沒多久,它們就成為她記錄時間經過最好的方式,因為她好久以前就已不知年月。
日記持續疊高。它們列放在地,慢慢爬上她那無窗牢房的四壁。一疊疊變得那麼高,有時甚至倒落在地上,她得重新疊起來。小心翼翼,按照編號,因為它們全做了編號。她不是以在這個房間待了一個月或一年來計算,而是在這兒待了十本日記或二十本日記。最後,變成兩百本日記。
8
「你對於和芳坦共事有什麼意見嗎?」
警局總監薇薇安.奧特佳的問題讓烏利亞再次回神。他因為出神而頭昏腦脹,而且發現自己最近常這樣。他的眼神從辦公室窗戶和底下街道移開。身後桌子空蕩蕩的,警探們早就上街幹活了。奧特佳計畫讓芳坦晚點到,好讓她慢慢融入。她也否決了王警探建議的「歡迎回來」蛋糕的點子。
只不過是稀鬆平常的一天。
「我接受讓她在這裡工作,」烏利亞說:「但為什麼不讓她坐辦公室就好?我不認為她有辦法在高度壓力下不崩潰……搞不好壓力不大也會崩潰。而且我他媽的絕對不想和她搭檔。」他不知道奧特佳為什麼不斷為他找來一些不可能的搭檔。也許她認為這是讓烏利亞順便盯著芳坦的方法──而這正是他最不願意做的事。
「芳坦確認可以上工,」奧特佳說:「而且我們需要人力。她在每一個項目都重新獲得認可。她特別修習槍械訓練、自衛術。四個月下來媒體聲量也已遞減,轉往下一則重大新聞。」她將雙手撐在臀上。
有些人認為,奧特佳的打扮對重案組而言過於性感,加上她蓬鬆的深色頭髮,長長的指甲,緊身裙,還有露乳溝的上衣,但她能這樣照自己心意行事,烏利亞也很佩服她。此外,說到在生活與這絕對黑暗的工作之間找到平衡,奧特佳是值得尊敬的典範。
儘管面對這一切,她仍是一個正常人的典型。住在好社區,有兩個聰明的孩子、兩隻傻呼呼的黃色拉布拉多,還有個愛她的丈夫;甚至傳出推舉她選市長的聲音。倒也不是壞主意。烏利亞想。
「還有,我也要提醒你,你一直拒絕我建議的搭檔,」奧特佳說:「所以我不會再問了。但我們的規矩就是警探必須兩兩搭配。」
「王警探呢?他搭檔不是才剛不幹?而且他和芳坦以前就是搭檔,這組合很明顯了。」
「我不需要解釋我的決定。」
「我只是想讓妳知道我為什麼這麼想,我認為這是個爛點子。我們斷斷續續交手過幾次,她的眼神還是那麼疏離。」更別提每次談話她眼神會一直掃描他。彷彿她能聞出他身上的肥皂氣味,數出他頭上的每一根頭髮。
即便這座城市好幾個月來沒斷電,外頭還是和戰場沒兩樣。人們不斷拿最近升高的犯罪率和八○年代相比,當年明尼亞波利斯被取了別名,叫謀殺之城。那時犯罪猖獗,幾乎沒有一天得以在無槍戰狀態下度過。現在,在這個退為蠻荒的世界,烏利亞需要一個他可以相信的人,一個能支援他的人。
而那個人不是芳坦。
他對於調查不順利感到抱歉。綁架犯的衣服上找不到符合的DNA,沒有完整可用的指紋,沒有火藥殘留,沒人通報槍響,她逃跑當晚沒有醫院收到槍傷患者。即便警局請求大眾協助,載她進城的計程車司機也沒有出面。經過數月調查,烏利亞被迫繼續前進,而茱德.芳坦再一次成了懸案。他們又辜負了她。
奧特佳若有所思地看著他。「疏離的眼神?你也可以這樣形容自己。」
「我很好。」
奧特佳不同意地聳聳肩,又回到眼前重點。「這座城市也許陷入危機,」她說:「但為了市民,我們必須盡一切努力。倘若我們做好自己的工作,就能恢復往日榮景。」
她認為他們正在恢復,認為他們可以按下「重置」鈕,烏利亞卻越來越不這麼想。人們已經來到了臨界點,這城市再也無法帶給居民安全感。要怎麼從谷底爬起來?市民──即使是那些好警察──都搬離了這個區域,烏利亞也無法責怪他們。奧特佳沒說出口的(而這很可能才更接近真相)其實是哪裡有浮木他們就得抓哪裡,即便那塊浮木是芳坦。
奧特佳的眼神掃過重案組開放的座位區。「她來了。」她是要提醒他:態度自然一點,假裝剛剛沒在談論她。
芳坦的身高總是令他驚訝。她高䠷,削瘦,穿著風格更像臥底──牛仔褲,老舊的摩托車皮夾克,還拿著一頂黑色安全帽。顯然她已經劃掉待辦清單上學騎摩托車這一項。
她說:「我希望出外勤。」
她難道讀出了他的心思?還是他真他媽的這麼好猜?
她將安全帽夾在手臂下,又提供了更多資訊。「我想要感受陽光和風。」
要補上三年份的陽光和風得花上不少時間。
他聽說她住在重罪區(這是愛大驚小怪的人取的別名),市中心東南。那社區一度有起色,但現在──還真要多謝斷電和逐漸上升的犯罪率──亟需更多新血與復甦的方法。這是市長正在致力的事,可她的承諾聽起來越來越空虛。體面的市民紛紛離開,罪犯留了下來。然後還有他和芳坦這種很可能無處可去的人。
但她不會在這裡留太久的。最多,他就給她一個禮拜。
9
伴著身旁一道名叫烏利亞.艾胥比、散發著不滿氛圍的陰影,茱德和奧特佳握手,並且感謝這位女士讓她以試用人員的身分回來。「祝妳回歸第一天順利,」奧特佳說:「慢慢來,和我保持溝通,隨時讓我知道狀況。」走回辦公室的路上,她說:「要記得,即使你們是搭檔,依舊由艾胥比警探發號施令。」
她被指派為他的搭檔是他最糟糕的夢魘。換作是以前的茱德,可能會覺得整件事很好笑,畢竟沒有人比烏利亞更堅決反對她回來。在過去,她會立刻證明他大錯特錯。但今日茱德只是接受這樣的安排,完全不認為需要向任何人證明任何事。
「妳可以坐那裡。」烏利亞指向塞在角落的一張灰色鐵桌。那個位置可能本身就是某種形式的懲罰或侮辱,但她的確也不會想要獨自坐在眾人之間的舊桌子。
她走向角落,他繼續說:「剛收到一具女屍漂在群島湖上的報告。」
還真是慢慢來呢。他在測試她。她甚至還沒拿出筆記本和迴紋針,就出現了一具屍體。
「那是高度犯罪區。」他補上一句。
「我不怕高度犯罪區。」不知怎麼,她知道這對他來說不是新聞。她在桌上放下安全帽,將警徽別上皮帶,轉過身,面對他說:「我就住在高度犯罪區。」
「這樣好嗎?」
「我需要空間,那種空中走廊不適合我。」她無法想像自己住在某個四面玻璃的人類鼠籠,即使那些架高的走道的確能連通大部分市中心建築。「郊區也不適合我。」
他問:「所以妳寧可在那種地方和罪犯混在一起?」
她點點頭。「對。」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著他。
「我不是住在空中走廊,」他說:「我的複合公寓連接到空中走廊。很輕鬆、很方便,而且我不喜歡冷天氣。」
「如果你不喜歡寒冷,明尼蘇達不是個好選擇。」
「我是調過來的。」
「從哪裡?」
「明尼蘇達南方。」
「農家男孩?」
「農場鄉下。」
「明尼蘇達南方也冷。」
「沒明尼亞波利斯那麼冷。」
他們離開辦公室,沿著走道並肩走向電梯。兩人之中一人穿西裝、一人牛仔褲加皮夾克,呈現出奇妙的對比。「妳知道我真正的想法嗎?」烏利亞問:「我不喜歡訓練新搭檔,這表示我想找的是長期的搭檔。倘若妳住高度犯罪區,那麼這件事就不會發生──何必自找麻煩呢?」
她有個感覺:她選擇住哪裡並不是他最不滿之處;他只是希望她失敗。他預期她沒過幾天就會閃人,而且他相信越是給她壓力,這件事會越快發生。「我並不急著去死,也不需要向你證明什麼。如你點出的,我被監禁了三年,還是有足夠的機智逃脫那裡。假使你真想看我的履歷,我會說這已經很夠了。而且『那種地方』沒有你想得那麼糟。」
「我知道那有多糟,而且四個月的恢復期一點也不夠,」他補充:「就算過了一年我還是存疑。」
但要她誠實說,她也有她的疑慮。假使有人能看進她腦中,他們可能會認為她一點也不健康。說不定他就是想表達這個。一個健康的人不會住在她現在租的房子裡。「我通過精神評估了。」
他輕輕一笑。「這又不難。」
茱德和艾胥比不同,這一點她很清楚。不只是因為她的身分、發生在她身上的事,以及這些事對她打從內心深處造成的影響──壓抑著她、削弱了她的情感,也永遠改變了她──同時也因故障的變電所導致斷電,這城市部分遭受破壞,而這竟是她得以重獲自由的主因。
烏利亞提過她的人身安全。但重點在於人們的冷漠,就像那些總愛戴上耳機隔絕一切聲響的傢伙;而她身上散發的正是一股令人困擾的氣場,一種讓他們感受到她的不同的氛圍。而這一切歸根究柢,可能來自她已無所畏懼;也許這正是她之所以不同於一般人的原因。她的無所畏懼出於矛盾的心理,不是勇敢,而是因為她撐過了一般人可能根本撐不過的黑暗。
沒什麼好希罕。
受了三年的折磨,只獲得這個爛句子。
她眼角餘光捕捉到一道模糊的動作,有個身軀猛衝向她,雙臂大張緊摟住她。她內心感到畏縮,威脅著要封閉起來。她伸手去拿腰上的槍,但又停下,突然理解到那雙手屬於她認識的人。
「茱德,我的老天,看到妳回來真好,」格蘭.王說:「我打過電話給妳,還留了言。」
「有收到。」她沒解釋從他來醫院探訪之後,她就一直躲著他;還有她失去了日常對話的技巧,而和格蘭談話會讓她不太舒服。她可能會發現自己為了他裝模作樣,試圖(為了他)找回以前的自己,而她不願這麼做。
當烏利亞站到一邊注視他們交談,格蘭稍微和她保持些距離,但雙手還放在她雙臂上。
關於她和王警探睡過的事,烏利亞猜得沒錯。那是一次錯誤,在她和艾瑞克認真之前發生的。「我真的很高興你還在重案組。烏利亞說很多人離開了。」
他微笑。「我還能去哪兒?我可是在聖保羅長大的──從裡到外都是都市人。」他兩根拇指勾住皮帶。「我試圖說服奧特佳讓我們搭檔,」他說:「畢竟我們以前就是搭檔了,但她不肯退讓。」
其實是茱德的決定。她要求和一位不認識她、不會拿她和以前的茱德.芳坦比較的人搭檔。只是沒想到那個人會是烏利亞.艾胥比。
電梯「叮」一聲響起,電梯門打開。茱德想起久違的社交技巧,在與她的新搭檔踏進那座將載他們去停車場的電梯前,她勉強對格蘭說了聲「再見」。
10
他們開著一輛便衣警車出了室內停車場。能看到步行和騎腳踏車的居民還滿好的,然而這座城市比茱德印象中更為黯淡,也更悲傷。一連串的斷電竟會帶來這種改變,實在令人難以置信。話說回來,她也不該驚訝,至少在她經歷了那件事之後。人會對另一個人做出可怕的事。問題在於,她是否對人性失去了信心?
沒多久就抵達目的地。
群島湖位於明尼亞波利斯,在上城西北,曾是個富饒的地區,而今佇列在此的都是遭火災與蓄意破壞毀損得最嚴重的社區。一個個街區的宅邸凋零成了崩毀、燒光的空殼。斷電之前,人們會繞著那形狀奇特的湖漫步,欣羨地看著那些俯瞰湖水的宅邸。已經沒什麼好羨慕了。
「我曾經繞著這座湖散步。」茱德說。那是在另一個人生,還有艾瑞克。如雜誌裡的那種情侶,如她只能想起的部分夢境。
烏利亞在法醫的廂型車後方煞車停下、熄火。黃色的犯罪現場封鎖條高懸,一群看熱鬧的民眾已經聚集在那兒。
安全帶解開,門「啪」地關上。
茱德首先注意到,現場的基調和以前的犯罪現場不同。那充滿敬畏且謹慎發言的氛圍哪兒去了?敬意和悲傷呢?這感覺很……低級。人們相互推擠,同時間幾名警察緊張地站在一定的距離外,試圖制止騷動的群眾。
她認出了法醫,一名黑髮長及下巴的年輕女子。看到另一張熟悉面孔讓茱德內心略顯動搖。她不喜歡那些讓她想起舊日生活的線索。
最先抵達現場的警官之一──一名年約四十歲的男性──朝他們走來。「一群孩子走在湖邊時發現屍體。年輕女性,事發時間可能是昨晚。我們還來不及將她裝進屍袋,路人就先拖她出來,所以屍體已經遭到汙染。犯罪現場團隊正在蒐集岸上的證物。」
「可能致死原因?」烏利亞問。
「先不論證物,我猜是自殺。」
烏利亞口中傳出微弱的挫敗聲,但茱德不理解。
警官伸出他的拇指指了指。「看一下吧。」
死者很年輕,可能還不到十七歲。她身上的白色睡袍溼透並緊貼著底下的赤裸身軀。嘴脣呈青藍色,長髮的顏色有如蒲公英。
一看到警探,兩名犯罪現場的警官立刻退後,讓他們能完整查看屍體。其中一人遞來黑色乳膠手套。
茱德戴上手套,在死去女孩身旁彎下身。當她專注在屍體上時,世界恍若從她身旁消失。警官說得沒錯。她沒在水裡待太久,顯然剛死不久。除了藍色的嘴脣和一抹乳白色的眼睛,她看起來就像睡著一樣。
女孩頸上掛著一條便宜的項鍊。茱德轉過墜子,是一顆心,上頭刻了名字:達莉拉。
「這是不是嘉年華會上的機器就做得出來的那種飾品?」烏利亞問。
「我想應該是。」她還記得在北明尼蘇達某個景點使用過他說的那種機器。投錢進投幣口,在鍵盤上拼出你的名字,然後隔著一扇玻璃窗觀看刻字過程。刻好之後,項鍊會掉進下方可供拿取的容器。
茱德快速掃視眼前的身軀,眼神從女孩的頭頂移到雙腳。基於一時衝動,她輕輕碰了離她最近的手背,突然一陣渴望排山倒海而來,想將女孩拉進懷中緊緊擁抱。然而,她只是非常輕柔地握住女孩的手。
「妳在做什麼?」烏利亞挨近她肩膀,在她耳邊略為抬高聲量問道。他先前顯露出的慌亂消失無蹤。
茱德說:「握她的手。」
「為什麼?」
她聳聳肩。「因為我想。」
「該死的。」他站直身體離開她身邊,這些字句隨著呼吸一同吐出。「夠了。」他揮揮手示意她過來。「起來吧。」
茱德沒動。「我們應該拿毯子蓋起她。」
「她已經死了,什麼都感覺不到。她不會冷,也不會悲傷,更不會覺得孤單。」
茱德抬頭看他。「我知道她死了,但她告訴了我一些訊息。」
烏利亞緊緊閉起眼睛。幾秒鐘過去,他壓下了自己的脾氣,讓注意力回到她身上。他身後的天空好藍,只有明尼蘇達的天空能這麼藍。而且遠方還有小鳥愉快地歌唱,茱德幾乎可以看見音符飄浮在空中。
烏利亞說:「目前只有我聽到妳剛說出來的話,妳最好感到慶幸。」
他們搭檔的第一個小時還真是不平靜。茱德說:「我不覺得是自殺。」
「妳聽好,」烏利亞蹲到她旁邊,展現耐心包裝他的不耐。烏利亞將一褶溼布掀到一邊,露出屍體身上凌亂不堪的睡袍上的口袋。女孩幾乎就像明尼亞波利斯美術館裡一座美麗的大理石雕像。「石頭,」他說:「她口袋裡裝滿石頭。」
茱德專注在女孩身上,以現在的她的角度來感受犯罪現場──而不是以前當警察的她。她逃脫幾個月以來,拚命想忽視那些增強的意識、炸彈般轟炸她的景象、聲音與氣味,這些高度運轉的感官妨礙她的日常生活。現在,她明白自己正以她從烏利亞身上獲取訊息的方式來獲取訊息──也是她從囚禁她的人身上獲取訊息的方法。那死掉的女孩有話要說,而且正準備對茱德說。
「不是凶殺案,」烏利亞說:「不是我們的案子。」他站起來,繞過她離開,然後又走回來。「不是所有的死亡都是謀殺。她在口袋裝滿石頭,走進湖中。有石頭,還有湖。」
「我認為現場經過刻意安排,讓她看起來像自殺。」茱德注視著他,估量他的反應。
「妳是如何在兩分鐘草草檢查之後做出這個結論?」
「她告訴我的。」
「老天,」他回過頭瞥了瞥。「這種瘋話別說得那麼大聲。她死了,」他說:「死透了。」
「是,但是她死前感受到的一切全寫在她臉上和肌肉裡。現在還在,我看見了,我可以讀到她。」
他從鼻子哼了一聲。「她還說了什麼?」
茱德想梳梳那女孩的頭髮,給予安慰,但忍住別那麼做,才不會汙染證物。「恐懼。她死前非常害怕。」茱德知道也理解那種恐懼;那是來自對他人的恐懼。
「假使她真他媽的告訴妳這麼多,搞不好還會告訴妳全名和地址。」
茱德無視他的諷刺。這無所謂,屍體才是最重要的。她輕輕將女孩的手放回身側,站起來望向遠方,看陽光在湖水彎弧處的表面照出重複的圖案,看白色船隻以游刃有餘的舞姿移動。今日天氣美好,而這讓死亡更顯悲傷。
她對烏利亞說:「你名字的意思是光,」這話來得奇怪又突兀,然而,這是因為她想暫時將他的注意力轉移到別的事物上,拋下惱怒,讓腦子有新的事可煩。她轉過身。「你想過這件事嗎?」
他的表情經歷數次轉折,直到肩膀終於垮下。「茱德,該死的,」他平靜而鎮定地說:「我沒有辦法理解妳到底經歷了什麼,但妳還沒準備好面對這一切……很可能永遠無法準備好面對這一切。妳該回家。局裡會給妳遣散費,就接受吧。妳現在並不需要這麼做,為什麼要勉強自己?」
「那你為什麼要做這行?」
起風了,傳來燒焦木頭的氣味。他注視了她好長一段時間。「我只會做這行。」
「我也是。」
他們又打量了彼此一陣子。
「這聽起來沒那麼瘋,」最終她解釋,她決定還是稍微和他分享一些事──只有一些。「我讀到的不是她死去的心智,這和通靈沒有任何關係。我被囚禁了三年,沒有書,沒有音樂,沒有電影,那個世界沒有顏色。我只有一名邪惡男子的臉與身體,解讀他成為我存在的一切意義。我為了他的來訪而活,為了獲得那麼一點刺激。每一句話、每一點細微差異、每一次肌肉收縮、每個一閃而過的念頭,我都去解讀。即使眼前這女孩已經死了,我卻能讀懂她。我知道這聽起來很荒謬,但她所經歷的回聲就凝結在她的臉上和肌肉裡。」
她的解釋稍微安慰了他,而她也覺得自己的話聽起來似乎合理多了。他問:「妳能讀活人嗎?」確認心中已然成形與未成形的念頭。「妳能讀我嗎?」
但茱德知道,如果她告訴他,稍早第一位回應現場的警官說出自殺兩字時她就讀了他,並不是明智之舉。茱德察覺烏利亞迅速壓抑下來的哆嗦。她沒告訴他每回在警局和他碰面,她都會讀他。她沒告訴他,她知道他此時此刻又再次為她感到虧欠,她的經歷帶來的衝擊正持續卻緩慢地刻進他心底。也許這就是他不願和她搭檔的部分原因。她是個難以忽視的提醒,也關乎某起不能言明的事件及傷痛,累積下來成為他未能尋獲她、也無力破案的證明。「善良,」她說:「我看到的是善良。」
「真假?善良?」惱怒再次回歸。「這特質還挺沒用的。」
「你會說我形容得不準確嗎?我想知道。在那個地下室時,我腦中的線路彷彿重新接上,在我看起來如此,實際上很可能是另一回事。」
他接了話:「善良是個缺陷,尤其在今日,尤其對一個警察而言。」但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他是對的。假使她能更有韌性、更強壯……「但善良是我們不能失去的特質,」她皺起眉頭、專注心神。「那可能是身為人最重要的特質之一,甚至可能比愛還重要。」
他又意味深長地盯著她,雙眼間出現深深的皺紋,就像他也試圖讀出她的心思。「我真不敢相信我們竟然在這裡進行這種對話。妳真的合格了,對吧?」
11
那天傍晚一如無數個傍晚,茱德騎著摩托車,在她已來回巡了上百趟的大街小巷尋找曾被囚禁的那棟房子。她並不是想再度造訪那個她寧可不要想起的地方,而是因為她必須走進那扇門,看見那男人躺在地下室地面的腐爛屍身。
一定要確認死亡。
斷電那晚,太平間進來了五具男屍,沒有她要找的那個人。所以她不斷嘗試找到那房子,並持續擴大搜尋區域:依舊一無所獲。這使她深信那具屍體還躺在樓梯最底層,又或者已被悄悄處理掉。
又或者那男人還活著。
她要一個名字,她要一張犯罪紀錄。只有這樣,她才能著手拼湊出他綁架她的前因後果。她內心深處並不認為那只是一種病態的迷戀或隨機犯罪。
她迫切需要這份死亡證明,不禁想像起自己貼傳單的模樣,上面寫著你聞到鄰居家傳來不祥的惡臭嗎?下方還有可撕走的電話號碼。得過多久那號碼才會被撕光?幾天?幾小時?畢竟誰沒有形跡可疑的鄰居呢?
她搜索特定風格的建築,因為數年來,她已然在腦海中建構出屋內的配置與設計,但那房子可能是木造、磚造甚至灰泥或稻草;那可能是一層平房,也可能是兩層樓房。她全然沒有自己進入屋裡的記憶;而她是在黑暗中逃走,天空中一顆星星也沒有。當時她的心智一團混亂,身體極度虛弱,光是一步接著一步前進都極為困難。記下任何微小的地標並非她的第一優先;逃亡、回家,才是第一優先。可是現在……
她並不知道房子的外觀……即使如此也阻擋不了她。她每天傍晚騎過街道,然後返家,將以膠帶黏貼在公寓牆上那張詳盡的城市地圖區域一一劃掉,以便搜尋行動循序漸進,推進下一個尚未探索的區域。然而每個傍晚,她依舊找不到任何符合她感覺的建物。
儘管她的追尋如此嚴酷,依舊受到她所經過、受斷電影響的社區所激勵,也因那些文明回歸的徵兆有了感同身受的驕傲:街邊小販與快餐車、波希米亞風咖啡館、餐館、酒吧,還有人行道上的植栽。
晚上回家時,她在走廊碰到威爾。
「摩托車騎得怎麼樣?」他問。
「完全沒問題。」威爾賣給她摩托車之後,還幫她找課程、拿到駕照。他也教了她幾招保養車輛的方法。但她知道,他只是想透過摩托車與她互動。她盡到該有的禮貌,但不會過度友善。
回到公寓,她吃了雜貨店買的壽司做為晚餐(槍還在皮帶上沒拿下來)。她吃完、也洗好盤子後,便去洗臉刷牙。回廚房時,她替她在餵的野貓從櫥櫃抓了一罐貓食,臂下塞一顆枕頭,一根手指勾著捲起睡袋的尼龍帶子。她離開公寓,在身後將門鎖上,鑰匙放進口袋,朝著通往屋頂的窄樓梯而去。
她在外頭鋪開睡袋、丟下枕頭,躺在夜空下。
底下街道傳來車聲,遠方人聲喧嘩。街區盡頭開了一家餐廳,而她可以聞到燒烤排出的廢氣。
屋頂上並不黑,而她幾乎沒有哪個晚上能看見漫天星星。城市燈光太多,並為了抑止犯罪而不斷增加。但是今晚看得見月亮……至少一半吧。
她讓槍從槍套滑出,放在睡袋旁邊,接著打開那罐貓食的上蓋。她伸展身體,罐子就放在幾英尺外,翻成仰躺,仰頭凝望月亮,開始想著那個湖中的女孩。
7
他的女孩。
他叫她「他的女孩」。
綁架她的第二天,他發現她會寫日記,於是帶給她一疊空白筆記本。是那種十元商店買得到的便宜貨;筆也很爛,不是她喜歡的中性筆。她最喜歡寫字時,高級中性筆滑過紙面的觸感。
但是,當她被囚禁在一個沒人能聽到她尖喊救命的無窗監牢,墨水優劣又會帶來什麼不同?
空白筆記本的數量令她感到驚慌,那表示他計畫關她很長一段時間。但也是好的徵兆,因為她將那當成他可能不會殺她的跡象。只要他繼續帶筆記本給她,她就繼續將它們填滿。
一開始,她不停地寫,記錄下每日經過,忠實跟隨著打從在這塊床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