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好康報報 】
由本書《待宵花》改編為廣播劇︰823砲戰60周年系列報導
已經在台北廣播電台【FM93.1】上線囉!
喜愛王瓊玲老師的讀者、聽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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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radio.gov.taipei/cp.aspx?n=46BBE39DEF13C8F5
( 台北電台 FM93.1 原音重現 )
★★見證八二三,描繪八二三,讓八二三不再是冰冷陌生的數字!★★
2017年 名作家王瓊玲撼動人心的最新長篇史詩小說
描繪最慘烈的戰爭 刻劃最堅忍的精神 流露最動人的真情
一張紅色兵單,讓性情耿直、生活純樸的嘉義梅山莊稼漢阿祿,踏上了不可逆轉的人生道路──金門八二三砲戰,不僅摧殘了國土,也炸毀了阿祿的人生,然而他不屈的靈魂,就像遍布金門海濱的待宵花,在愈黑的夜裡開得愈美麗……
幼年喪母、少年喪父,在最疼愛他的小阿母改嫁後,命運多舛的阿祿,一直到妻子阿香過門後,才有了自己的小天地。夫妻倆相互扶持,依著四時挑竹筍、割檳榔、翻田土、插秧、搓草,吹著南風,迎來一季季豐收,過著恬淡的日子。然而,一張不可抗拒的紅色兵單,炸碎了平靜的日常,更把阿祿轟進了黑暗深淵……
戰爭是人類最愚蠢的行為,它將勝利建構在無數生靈的死亡之上,將每一個獨一無二的血肉之軀,簡化為一組冰冷的編號,視為一枚渺小的棋子。從純樸的嘉義梅山,來到殘酷的金門前線,命運之神將如何擺布阿祿?在共軍上萬餘顆砲彈的突襲下,他將面對怎樣的未來?
作者簡介:
王瓊玲
臺灣嘉義梅山鄉人,東吳大學中文所博士。曾任世新大學中文系創系系主任。現任國立中正大學中文系所教授,專研古典小說,著有《清代四大才學小說》、《古典小說縱論》、《夏敬渠與野叟曝言考論》等學術專著及百餘篇學術論文。
王瓊玲從事學術研究多年,驀然回首,發現生命的提升與救贖,必須仰賴於文學,於是毅然投入創作的行列。廣受好評的處女作《美人尖》,已發行簡體字版與英文版,為海內外各大圖書館典藏,並由臺灣豫劇團改編為建國百年大戲。第二本小說《駝背漢與花姑娘》則以一貫雋永的文字描繪人性,其中的〈阿惜姨〉亦被改編為豫劇【梅山春】。二○一四年出版首部散文集《人間小小說》,以深情幽默的筆法寫出生活的點滴與憧憬;首部長篇小說《一夜新娘》,描述臺日之間錯縱的情感、糾結的人性,深受好評。
至此,王瓊玲再開創小說結合多類型戲劇之路:二○一五年,先與中研院院士曾永義合編崑劇【韓非‧李斯‧秦始皇】;二○一七再編創京戲【齊大非偶】,並改編小說《駝背漢與花姑娘》為同名的客家採茶戲、改編小說《一夜新娘》為歌劇【望風亭戀歌】及現代話劇【一夜新娘】。
各界推薦
名人推薦:
【名人推薦一】
(本文作者為中央研究院院士)
【名人推薦二】
《待宵花》的寓意 陳福海
金門自唐牧馬監陳淵率眾屯墾以來,一千六百多年的開發史,已足以成為風華正茂的文化載體。然而,金門的身世也是坎坷的,國共對戰時期,降落金門的百萬發砲彈,更注定了其不凡的身世。
正因為金門有著如此豐茂的文化底蘊與故事,是以能從戰火蹂躪的戰地,蛻變為牽繫人類情誼的和平聖地,以及自然保育、人文薈萃兼具的觀光勝地。屬於金門的故事,說也說不完,卻也待有識者探查、深掘。
王瓊玲教授是右手研究學術、左手創作小說的學者兼作家,雖非金門人,卻長期關愛金門、描繪金門。其最新力作—十多萬字的長篇小說《待宵花》,就是以虔敬誠懇的本衷、精密考證的功夫,以及壯闊悲憫的心思,藉由台灣老兵林德祿的生命故事,帶領著世人,重返八二三戰火中的金門;深刻體驗戰爭的殘酷、百姓的無辜,以及袍澤們同島一命的義薄雲天。
這部小說,既沒有意識型態的綁架,更沒有黨派族群的撕裂,以及兩岸敵我的對立與仇恨。它描述戰爭,正因為唾棄戰爭;它凝視歷史的傷痕,正因為要療傷止痛;它重現生命的悲愴,更因為要努力安撫不安的靈魂。
小說中,那個出生在山東,殺過土匪、打過日本鬼子、戰過「抗美援朝」,飽受顛沛流離的刀疤士官長,不正是中國現代史的濃縮與寫照?那位出生在廈門,被抓伕到金門,被逼著要砲轟故鄉地,卻日夜懸念妻兒的傅國風排長,不正是「金門、廈門、門對門;大砲、小砲、砲打砲」的歷史悲劇與見證?那個調皮搗蛋的小兵李阿昌,跳盪著一身的青春與活力,卻被禁錮在悲愴的生死場域,不正是「一將功成」背後遭人遺忘的「枯骨」?而林德祿與軍中弟兄們的相扶持、共患難,更淬練出來最醇厚,最動人的真、善、美人性,讀來令人無比動容。
福海一向推崇藝文、提倡創作;喜愛並熟悉所有關懷、書寫金門故事的藝文工作者。細讀本部史詩般的小說之後,更能深刻體會王瓊玲教授一道貫之的創作風格:她喜歡用小人物的遭遇,折射大時代的史實;她善寫小村落的禁忌,存錄大傳統的習俗。所以,「嫡子送繼母出嫁,禮盡於半路,生死不相見,永世不重逢」的震撼情節,定不會輸給她成名小說《美人尖》中的「額頭叉」與「洗門風」。
待宵花—金門美麗的代表花之一。它在黃昏時綻放,越黑暗,開得越燦爛芬芳。王教授以其為書名,想必寓意深厚。八十六歲的阿祿叔,被八二三砲火炸成全盲半聾後,在無光的世界裡,依然開展出多彩的人生;他所秉持的,正是猶如待宵花般的堅忍不拔、愈挫愈勇的金門精神。而阿祿叔黑暗世界的掌舵者—妻子陳阿香所呈現的生命的芳香,亦如待宵花深邃、溫暖的靈魂,撫慰著一顆顆不安的心靈。斯土斯民,不管時勢如何,都要開花傳香,更是不屈不撓的待宵花給予人的生命啟示。
現在的金門,已是舉世公認的觀光勝地、和平聖地。藉由王教授的小說《待宵花》,來回顧戰地金門的烽火無情,反省戰爭的荒謬、聆聽百姓的吶喊,相信讀者們對於歲月的靜好、和平的追求,也會更有力量、更有決心。是為序薦。
(本文作者為金門縣縣長)
名人推薦:【名人推薦一】
(本文作者為中央研究院院士)
【名人推薦二】
《待宵花》的寓意 陳福海
金門自唐牧馬監陳淵率眾屯墾以來,一千六百多年的開發史,已足以成為風華正茂的文化載體。然而,金門的身世也是坎坷的,國共對戰時期,降落金門的百萬發砲彈,更注定了其不凡的身世。
正因為金門有著如此豐茂的文化底蘊與故事,是以能從戰火蹂躪的戰地,蛻變為牽繫人類情誼的和平聖地,以及自然保育、人文薈萃兼具的觀光勝地。屬於金門的故事,說也說不完,卻也待有識者探查、深掘。
王瓊玲教授是右手研究學術、左手創作小說的學者兼...
章節試閱
戲
阿祿叔住的梅山,和許多小地方沒兩樣,是個生與死交替、蔥綠與荒涼輪值、憨厚與欺詐同在的鄉野。就處在太平洋的蕃薯島上,就位在蕃薯島的西南方。
那裡—群山萬壑中,散佈著十八個村落;有嘩啦啦竄流的清水溪;有綠黲黲、冰透肌骨的寒水潭;有刺穿雲端、雄霸一方的大尖山;也有每年秋分,萬隻白鷺飛來盤旋的泰興巖。
而梅山市集旁邊,也曾經有過一間既能召開鄉民大會,又可放映電影、搬演大戲的戲院。五十多年前,當紅的本土大明星:矮仔財、大胖玲玲、戽斗、脫線、金玫、阿匹婆……甚至,後來布袋戲中,轟動武林、驚動萬教的雲州大儒俠—史豔文,以及萬惡的罪魁—藏鏡人,都曾經登臺演出,造成大轟動過。
然而,再向前一點、更早一些。大戲院開挖地基前,曾挖出了「千人堆」。一具具、一根根的枯骨,都是一九○六年,梅山發生世紀大地震時,草蓆捲一捲,就被匆匆掩埋掉的冤魂。
不管事件是自己的、別人的,親眼看見的、別人轉述的,阿祿叔都原原本本、鮮鮮明明記得。他的記得,不是一般人回首前塵的蛛絲馬跡,也不是茶餘飯後的飄浮影像。
他呀!絕對是在心肝、在骨髓、在千千萬萬個毛細孔,用尖鑽去鑿、用利刃去刺,慢工加上細活,一件件雕刻完成的;更有不少,是舀來一瓢瓢滾紅的鐵漿,在模板上緩緩澆灌、冷卻,再千磨萬擊,鍛鑄成型的。
因此,現年八十六歲的他,應該甚麼都走過、爬過、摔過、翻騰過;哪還有甚麼沒看過、沒瞧過?
阿祿叔他、他—看過?瞧過?
喔!錯了,大錯特錯了!
很多事、很多物、很多人,他從來都沒見過。真的,連一眼都沒有,包括自己六個兒女中的五個。
是的,他是瞎了,兩個眼睛完全見不到;甚至,連眼珠子都不見了。
一切—發生在二十七歲那年。
那一年以後,人世間的一切,他就再也沒親眼見過了。
二十七歲的年紀,說大不大、說小不小。進行式的人間,很像一場連臺大戲,正火紅火熱在搬演。戲裡戲外,所有的參與者,少部份是有心有意、血肉相連的;大部份卻是打鴨子上架,強逼的、脫不了身的。
但是,只要一上了舞臺,每個演員都很重要。那加起來五顆星的三位將軍、刀疤士官長、「郵便陳」都主演過了,也下臺去了。所以,最後的那場戲,他、傻蛋、以及傅國風排長,應該算是主角吧?
可以說是命定、也可以說是意外。那場演出,像是戲院大走火:嘶 嘶 燈光一陣亂閃亂跳;電路爆了、炸了,噴射出萬點星火。緊接著,一道道霹靂,從天外劈過來、砍下來。其中的一道,對準了三位主角。
咻 砰!一切都斷了、滅了、絕了!
傅國風—不見了;他—見不到了。傻蛋呢?唉!不敢想、不忍提了!
倒臥在舞臺中央,像蜷縮於宇宙洪荒。一身的碎肉與鮮血,他眼睛看不到、左耳聽不見,一切空茫茫。
真相是甚麼?
即使,到了很久很久以後的現在,阿祿叔也模模糊糊,不想問、不願問,也問不了。
他不敢相信:這一切,可能只是幾個人玩一玩,就玩成了吞天噬地的巨浪。
幾個人—真的才幾個「偉人」而已,卻支配著億萬生靈的生與死、愛與恨、破碎與流離……而當年,才二十七歲的他,就是被捲進了現代史的大海嘯,參演了一場慘烈的戲碼。
所以,那大爆炸的地方,只是成千上萬個戰場之一。射中他的,不是甚麼霹靂天火,是四十七萬多個砲彈中的一枚。傅國風、傻蛋與他自己,既不是大主角、也不是小配角,只是被喝來斥去的跑龍套。
那毀天滅地的大海嘯叫甚麼?
近代史叫它—國共大戰。
他們參演的戲碼是甚麼?
是—一九五八年的臺海戰役,金門八二三砲戰。
而染指全局,爭權又奪利的幕後影武者是誰?
應該是—資本主義、共產主義。或者說—美國、蘇俄兩大強權。
掌控大戲、操縱億萬演員的總編劇、總導演,又是誰?
答案或許也有幾位—姓蔣的、姓毛的;叫赫魯雪夫的、叫艾森豪的,所有人都認得的。
不管真相是不是如此?阿祿叔對國家卻永遠不懷疑、不否定。甚至,心中也不怎麼怨恨、口裡更不發一句惡言。
他總是仰著頭、笑笑說:當兵是義務、作戰是責任、炸瞎炸聾是自己歹命。今生今世能娶到阿香,才是老天爺補償的恩典。
沒錯,即使被問了一千次、一萬遍,他的答案—永遠不會變。
阿香
盲後的漆黑,將近一甲子了。不管是獨處或對人,阿祿叔總是習慣性抬起頭,用仰角來面對。
也就是—抬起脖子往天空伸,腦袋瓜向後貼,從額頭到下巴,仰成四十五度。
那是一條非常實用的線條:讓他戴上孫子送的雷朋墨鏡時,不會因流汗而溜下鼻樑;也讓掛上了助聽器的右耳朵,能夠像雷達一樣轉動,隨著別人發射的聲波,調整接收的方位。然而,那也是一條帶點蒼茫、雜點激情的線條。或許,《楚辭》裡,被流放的詩人,一顆白蒼蒼的頭顱,就是抬這種姿勢,仰這樣的角度。
畢竟八十六歲了,漫長又闃黑的歲月裡,一切的是與非、成與敗、英雄或梟雄、功或過,既不知要怎麼計較、也沒甚麼好計較。阿祿叔早就懶得關心國際爭鬥、政黨輪替;更不樂意重提那場改變他一生的慘烈了。
他總是睡得很少、很不安穩。儘管在睡國夢鄉裡,他耳不聾、目不盲,兩粒眼珠子清澈又明亮,可以看見村子口的大苦楝樹,開爆滿枝香噴噴的粉紫花,那是阿爸親手栽下的;他也眺望得到雙溪村的山坳底,飄出一朵朵鬆軟的雲,像極了小阿母再嫁時,披上身的雪白婚紗。而從深色的湛藍,慢慢淡去,淡成透明的天空,就像環繞金門的大海,有著微風吹皺的波浪與細沙。
但是,不管側躺或仰躺,只要是臥倒,他全身就流竄起莫名的恐慌。彷彿缺光的世界裡,還砸過來一大桶濃墨汁,當頭蓋臉就澆灌下來。黏滴滴、稠糊糊的,恐怖的冰涼;嘴坑鼻孔全部封死,搶吸不到一絲空氣、呼喚不出一個字音。
好在,白天與黑夜會輪替。自己雖缺了眼珠子,天空還是會放光、發亮。
因此,八十六歲的阿祿叔最開心的事,就是掙脫夢魘的綁架,手腳自由了、可大口大口吞吐空氣了;又發現傷真的都好了、痛也全停了。這時候,渾身億萬個細胞,都會歡呼跳蕩起來。每一根髮絲、每一吋皮膚,都想去照射太陽的熱度、辨認不同的光譜;也想要去掃描一下春夏秋冬的交接或延遲。
「阿香!阿 香 呀!」下了床,摸著布鞋,穿上,先左腳再右腳。他的內務、他的世界,絲毫亂不得,如同當兵在前線。
「我在這啦!」妻子的聲音和臉龐一起迎上來,迎上他摸索向前的手指。
摸伸出去的手指,高度絕對準確,不會觸撞到妻子前額,也不會只划撥到空氣。手背手指乾枯了些,鏽蝕著黑褐色的老人瘢。輕輕的,他把妻子垂在眉毛上的幾綹頭髮往上撥:「嗯!第五天,有田土、有柴灰、兼有油垢味,要洗囉!」
「你喔!『管天、管地;管畚箕、管飯笥』,連我幾時幾日應該要洗頭鬃,你也管牢牢!」阿香嘟囔著。她明知道左耳聾了快六十年,右耳也戴上助聽器的丈夫,聽力還是不馬虎,偷罵不得的。
他的手掌很大、手心紅潤細膩,雖然留有不少火吻的舊跡,但是,再怎麼幹粗活,也不會長硬繭。「青瞑牛,嫩腳蹄,會吃草,𣍐拖犁。」古早的俗語,是他掛在嘴邊的自嘲。
但每次一說,阿香就啐他一回:「做人已經有夠拖磨了。這一世若還嫌不足;後一世,再投入牛母的腹肚。一離胎,就摔落土,鼻坑被人貫上鐵環,牽去臺北拖六張犁、七張犁啦!」她明明知道,現在的臺北市要找到一張真正的犁,比登天還要困難。
她更知道:丈夫的手是眼睛。十隻手指頭,十個眼睛,比別人多出四倍,而且不會近視、老花、白內障或青光眼。所以,他「看」得比誰都清楚。
手指慢慢從頭頂往下摸,摸到阿香的髮腳。阿祿叔心一震,夫妻倆是白頭偕老沒錯,可是,他只看過、只記住阿香茂密的黑髮。
「頭毛已經直直去了,無膨又無卷,會像樹尾乾去的枯枝。若不趕緊去梅山街仔,中山路大廟埕邊的『梅昇電髮院』,找阿華師剪剪電電咧,妳會變成刺扎扎的『柴耙』,醜到無人敢看!」
阿香又嘟囔了一句—很輕、很小的抗議。
其實,她內心是細柔柔、暖呼呼的。八十五歲的女人,當年,二十二歲出嫁已算晚婚。不管丈夫是眼光或眼盲,這麼多年過去了,撒嬌與撒野,她都不在行,也很少頂嘴。嘟囔是習慣性的回應,通常只應在舌尖,難得跑出嘴脣。
阿祿叔卻嘿嘿笑了:「妳嘴內還呶呶唸,唸啥碗糕?一定是唸:『我好看歹看,你哪有在看?』」
阿香也笑了:「啊!本來就是嘛!」
她天生嗓子好,甚至有點凍齡式的嬌嫩。一開心起來,揚起小小的八度音,咻!一溜,溜進了阿祿叔的右耳朵,像他愛吹的口琴,聲聲悅耳。
但是—「阿香的頭毛,全部變白了嗎?」從手掌彈跳出來的疑問,撞擊著阿祿叔的心臟,力道還真不小。
沒錯!他的手指,隨便一隻指尖、任何一釐指紋,都辨得出妻子的一切。不管她頭髮直或卷、粗或細、健康或生病;甚至,從最天然的肥皂:無患子,到後來用的洗髮精:耐斯、花王、飛柔、麗仕……他只要手一摸、鼻子一聞,就斷得出牌子。可是,顏色呢!頭髮的顏色,他無能為力。
顏色摸不出來;好奇卻翻江倒海淹過來。他指尖停在妻子的髮尾,搓撚著:「妳頭毛是白蒼蒼,抑是噗噗灰?」
阿香被問住了,接不上話—年輕的日子追風打火,現在的光陰悠悠蕩蕩,頭髮白不白、灰不灰,她怎會在意?自從丈夫失去了眼睛,她就忘了自己是女人。除了出門見人或兒孫團聚,必須維持必要的體面,其他甚麼胭脂花粉的,早就拋丟到九霄雲外去了。
「我喔!十支頭毛,其中,八支白蒼蒼、二支噗噗灰的。」為了輔助丈夫的想像,她的回答一直習慣用這種方式,數學性的精準。
阿祿叔仰著他的四十五度,兩條眉毛緩緩向上抬,凹陷的眼窩好像瞪大、撐開了。無數條記憶神經的觸手,咻!咻!咻!衝射出去,射進大腦資料庫,一陣又一陣翻檢與篩選,努力要調取出二十七歲前所攝存的影像。
「唉!」癟瘦的嘴角,吁歎出一口長氣。他搖搖頭,這一類的庫藏檔案,或許是亂碼、或許是空缺。
「啊 那我的咧?妳來看,看我的頭毛是白雪雪?或黑森森?」阿祿叔拉著妻子的手,蹭步到梳妝臺。左手一按牆,啪!燈亮了。他總想為妻子趕跑黑暗。
「日頭曬枕頭,光燄燄,免開電火啦!」阿香伸手去切掉,那是改不了的節儉。
房間裡的衣櫥、五斗櫃、梳妝臺都很老式。扎扎實實的紅檜木、敦厚細膩的純手工,抵擋得住歲月的無情。
阿香永遠記得:出嫁的那天,她時而纏綿、時而激越的啼哭,由嗩吶、鑼鼓一路伴奏著。
不嚎哭怎行?
老長輩交代的:從拜別祖宗、父母,登上花轎開始,到停轎落地之前,新娘子一定要嚎哭。無論如何,一定要哭出大把大把的眼淚、嚎出一浪接一浪的高音。因為,自古以來:「新娘嚎大聲,公婆才會疼;新娘哭出淚,萬年大富貴!」呀!
為了乞求公婆疼愛,阿香哭得既專心又用力。生為長女的她,不是掌上明珠,是家中鐵鋤。從小就幹遍各種粗活:種田、插秧、除草、掘竹筍、剒木柴、燻製菸葉、割檳榔、焙龍眼乾……。花嫁女只曉得勞動,不知道富貴,所以,全身細胞可都嚮往著、一顆心也忐忑著哪!
一頂大花轎被四個壯漢抬著,穩穩當當、不搖不晃。起轎前,阿香偷看到阿母給足了轎夫大紅包。花轎的後面,跟著大排場,一件件箱籠與傢俬,綑上大吉大祥的緞紅花,喜洋洋被扛著、挑著。圳南村陳家大閨女出嫁,阿爸用豐厚的嫁妝,表達了不捨的父愛。就這樣,前呼後擁的隊伍,橫過了梅山大街,招惹來一聲又一聲的驚呼與讚歎,趁著黃閃閃的嗩吶在換氣時,衝透花轎的布帘子,飄入新娘的耳朵。
一路抬呀抬的,抬到一個叫「雙溪村」的庄頭。轎底一觸地,阿香立馬收住了哭聲。可不能出差錯的,事關一生的富貴哪!
出轎的時辰還未到。繡著龍翔鳳舞的大紅色帘子,低密密垂著,包攏著喜氣與神秘。中秋才剛過,秋老虎還在撒野,大嘴大喉哈吐一股股熱氣,悶得盛妝的新娘子額頭、鼻尖全冒出汗霧。好心的媒人婆,偷偷掀開一線縫,透點光、也吹點微風。
嫁妝一箱箱、一件件抬進屋裡去了。媒婆大喊:「新娘交鎖匙,家和萬萬年」。
那是在強烈宣示—新娘不只有身價、還有陪嫁,夫家可不能亂欺負的。那也是在打暗號—新娘子!快把鑰匙遞出來,交給妳要託付終身的「頭家」。
所有嫁妝的抽屜全都上了鎖。新郎官要遵照禮俗,從新娘子手中拿了鑰匙,一屜屜打開,就會看到丈母娘安放的一封封紅包。因為:「紅包送女婿,財富旺旺來」呀!
阿香緩緩解下繫在腰裙的鑰匙,隔著轎帘子,伸手遞出去。一隻厚實的大手掌,伸過來、接住了。綁著紅線繩的鑰匙,一大串,叮噹了好幾聲,她的心臟也咚!咚!咚!亂跳了一陣。是的,兩個掌心相遇、十隻手指相碰了。夫妻倆第一次碰觸,激盪出一股強猛的電流,震得她滿臉通紅。
當時,兩人做夢也想不到,三年,才三年又幾個月!往後,丈夫就只能用手指「看」妻子了。
戲
阿祿叔住的梅山,和許多小地方沒兩樣,是個生與死交替、蔥綠與荒涼輪值、憨厚與欺詐同在的鄉野。就處在太平洋的蕃薯島上,就位在蕃薯島的西南方。
那裡—群山萬壑中,散佈著十八個村落;有嘩啦啦竄流的清水溪;有綠黲黲、冰透肌骨的寒水潭;有刺穿雲端、雄霸一方的大尖山;也有每年秋分,萬隻白鷺飛來盤旋的泰興巖。
而梅山市集旁邊,也曾經有過一間既能召開鄉民大會,又可放映電影、搬演大戲的戲院。五十多年前,當紅的本土大明星:矮仔財、大胖玲玲、戽斗、脫線、金玫、阿匹婆……甚至,後來布袋戲中,轟動武林、驚動萬教的雲州大...
作者序
黃昏綻啓待宵花,徹夜明光勝晚霞。埋沒古今浴烽火,引來嚎泣葬泥沙。生離即灑千秋淚,死別何當萬眾沙。彩筆妙能傳阿祿,難消苦恨國如麻。──中研院院士 曾永義 賦詩
王瓊玲教授是右手研究學術、左手創作小說的學者兼作家,雖非金門人,卻長期關愛金門、描繪金門。其最新力作──十多萬字的長篇小說《待宵花》,就是以虔敬誠懇的本衷、精密考證的功夫,以及壯闊悲憫的心思,藉由臺灣老兵林德祿的生命故事,帶領著世人,重返八二三戰火中的金門;深刻體驗戰爭的殘酷、百姓的無辜,以及袍澤們同島一命的義薄雲天。──金門縣縣長 陳福海
那些殘酷無情的戰爭畫面;一幕幕痛徹心扉的生死離別;感人至深的袍澤情長;以及苦過、痛過、哭過、失去過的生命經歷,如今,都記錄在這本《待宵花》小說裡,等待我們翻開書頁,透過阿祿叔既平凡又不平凡的人生見證,深刻感受時代的巨變、戰爭的無常、和平的珍貴,並體會亙古永在的人間摯情。──金門防指部政戰主任 武立文
當我接到瓊玲教授的小說初稿時,心中充滿著感恩與激動。徹夜閱讀時,每每讀到錐心之處,便老淚蹤橫。感嘆著岳父的坎坷人生,是如何從痛苦的黑暗中摸索出來!感動著岳母的崇高婦德,又是依靠什麼力量,從萬般絕望中,勇敢樂觀的活過來!──迅德機械(東莞)有限公司總經理 羅錦堃
戰爭是人類最愚蠢、最罪惡的行為;發動戰爭的獨夫與政客,怎能體會戰火蔓燒、家破人亡的痛苦?而瓊玲蘸著血淚創作小說,所秉持的就是史學家的考證、文學家的筆力,與宗教家的情懷。她藉由高潮迭起、動人肺腑的小說情節,道出了隱藏的真相、反省了複雜的人性、悼念了兩岸往生的戰士、也撫慰了悲愴的受難家屬。──八二三戰役陣亡烈士遺族勵進會創會會長 曾錦煌
黃昏綻啓待宵花,徹夜明光勝晚霞。埋沒古今浴烽火,引來嚎泣葬泥沙。生離即灑千秋淚,死別何當萬眾沙。彩筆妙能傳阿祿,難消苦恨國如麻。──中研院院士 曾永義 賦詩
王瓊玲教授是右手研究學術、左手創作小說的學者兼作家,雖非金門人,卻長期關愛金門、描繪金門。其最新力作──十多萬字的長篇小說《待宵花》,就是以虔敬誠懇的本衷、精密考證的功夫,以及壯闊悲憫的心思,藉由臺灣老兵林德祿的生命故事,帶領著世人,重返八二三戰火中的金門;深刻體驗戰爭的殘酷、百姓的無辜,以及袍澤們同島一命的義薄雲天。──金門縣縣長 陳福海
那...
目錄
【名人推薦】
賦詠《待宵花》/曾永義
《待宵花》的寓意/陳福海
002 戲
007 阿香
015 仰
021 敢
023 苦楝樹
030 匍匐
032 小阿母
037 奪
043 碾
048 謊
053 充員
057 撫
060 痛瘋
070 祈求
075 爭
081 徵召
085 轉
088 移防
092 採買
102 待宵花
109 八二三
125 郵便陳
128 刀疤
131 戰
135 玫瑰
146 生死場
153 巨無霸
159 移防
164 交代
167 野羊
170 棄?
175 降溫
179 戴勝
186 墓崆鳥
188 死生契闊
195 幻
202 後送
206 飛奔
216 相見
223 立功戰士
229 有啥好哭的?
235 老兄弟
239 花香
【名人推薦】
賦詠《待宵花》/曾永義
《待宵花》的寓意/陳福海
002 戲
007 阿香
015 仰
021 敢
023 苦楝樹
030 匍匐
032 小阿母
037 奪
043 碾
048 謊
053 充員
057 撫
060 痛瘋
070 祈求
075 爭
081 徵召
085 轉
088 移防
092 採買
102 待宵花
109 八二三
125 郵便陳
128 刀疤
131 戰
135 玫瑰
146 生死場
153 巨無霸
159 移防
164 交代
167 野羊
170 棄?
175 降溫
179 戴勝
186 墓崆鳥
188 死生契闊
195 幻
202 後送
206 飛奔
216 相見
223 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