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社區內新整頓出一個區公園,這是住在公寓裡每個住戶們經過長期和建商協商和募款所爭取到的結晶。今天公園開始試用,名稱也定為「同心兒童公園」,裡頭不僅有草地綠樹,還有兒童遊戲區和老人家喜歡的健康步道與涼亭,每個爭取的婆婆媽媽們都對這次社區建商願意與他們共同出資整頓出公園用地,感到十分滿意,打算在公園內開個慶祝會。
單親家庭的黃素娥也是參與這項公園發起人其中之一。素娥是一位朝九晚五的公務員,家裡有一位領退休俸的父親,還有一個讀小學的孩子要扶養。雖然才剛搬來不到三個月,素娥開朗的個性已經和社區各婆婆媽媽打成一片。不僅市場買菜好康相互報,還一起團購買保健食品和美容小物。
雖然社區大家都知道黃素娥開朗活潑又好相處,但是對於她的父親卻避而遠之。素娥的父親,黃正英,相當沉默寡言,行徑也很詭異,常在陰暗的角落自言自語的不知說什麼,有時舉著柺杖邊走還邊念念有詞,不僅不跟左鄰右舍打招呼,連有時鄰居大媽跟素娥聊開心時,往往會被黃正英瞪上幾眼,之後轉身離開。
舉凡對這位老先生有諸多不滿,但畢竟是長輩,加上素娥人好,大家也就睜一眼閉一眼。所幸素娥的兒子,黃郁佑,遺傳了他母親的個性,是個討人喜歡的小男孩,活潑開朗的個性,頗受社區婆婆媽媽的喜愛。
今天的公園慶祝會,郁佑看著母親忙東忙西,先是準備餐點、隨後又招呼幾位太太、最後又跟抽空來觀望的建商應酬了好些時間。郁佑跟一旁的小孩玩,玩了好陣子,才想起自己明天要交的數學習題都沒做,不甘願的跑回家寫算數習題。早知道昨天就不該犯懶只看電視,不寫作業。
好不容易寫完作業,郁佑開心的丟開習題簿。看看窗外已經黃昏了,但不打緊,反正公園就在社區裡頭,玩多晚也沒關係。穿了鞋,準備再回公園去玩耍。推開門,正要跨出第一步時,郁佑感覺胳臂被人給拉了一下。
「爺爺?」
拉郁佑手臂的是黃正英,他杵著柺杖,眼神凝重的看著郁佑,開口說:「都幾點了還出去玩!作業都做完了?」
「寫完了啦!我只是去公園玩盪鞦韆,等等就回來!」
郁佑隨口說了幾句,也不管爺爺還拉著自己,就甩了手臂,一溜煙的跑出去玩。
跑下樓,見公園雖然慶祝會已經結束,但還是有人三三兩兩的在公園蹓躂,依然熱鬧。什麼嘛,果然還有人在玩。郁佑看見幾個小孩心裡想。原本想玩鞦韆的他,見有三個小孩占著,郁佑沒見過這三個孩子,畢竟他也剛來不到幾個月,也許問看看住在他家隔壁,已經住十幾年的小佐會認識,因為小佐爸媽都是民意代表,常拜訪左鄰右舍,這公寓社區的小孩大人沒有小佐不認識的。
郁佑不好意思上去攪和,只好選別的器材玩,人卻不時的轉頭看哪時可以輪到自己玩鞦韆。過了陣子,郁佑見鞦韆還是那三個孩子占著,三人絲毫沒有要離開的意思,歎了口氣,想過去跟那群孩子說玩那麼久也該他玩了。
郁佑見玩鞦韆的那三個孩子,年紀很小像是幼稚園,穿的衣服相當漂亮,一套水藍色可愛的小西裝,像是高級幼稚園的制服,還有頂好看的小紳士帽,看看自己只有在夜市地攤買的,洗到褪色的變形金剛襯衫,不免羨慕。
也許可以認識新朋友。郁佑毫無心機的想著,開心跑了過去,而這時那群玩鞦韆視乎的小孩是呼也瞧見他,晃動鞦韆慢慢停下來,郁佑看到三個小孩朝他招手,也朝他們招招手。三個小孩很熱情的跟他招手,郁佑跑了過去,正要開口問說可不可以一起玩,卻慢慢的停下腳步。
因為他跑近點看後,見那群小孩招手的動作有說不出的怪異。
三個穿著水藍色西裝的小孩,舉著手快速揮動,身體微微的扭來扭去,郁佑又看了仔細,發現那不是向他招手,那三個舉起來的小手有如被吊起一般,像是沒有任何力氣,上下的擺動。
好奇怪喔?
郁佑疑惑看著三個小孩動作。突然間,三個小孩離開了鞦韆,慢慢的朝他走來,微微笑的看著郁佑,小手依然舉在空中揮動著,開口對郁佑說:「來玩、來玩……」
三個小孩越走越近、越來越靠近。郁佑這時發現三個小孩的臉,白得跟隨堂測驗白紙一樣,沒有任何血色,不止身體不自然晃動,頭顱來回歪扭,晃東晃西,好像要掉下來一樣。最讓郁佑吃驚的是,小孩們的眼睛裡,黑鴉鴉的一片,完全看不到眼白,列嘴呵呵笑的對他說:「來玩、來玩……來玩、來玩……」
郁佑害怕的站在原地,全身發抖,想要逃卻又發現自己動不了。三個小孩慢慢走、慢慢走,手依然舉著,跟郁佑的距離只剩幾步路,三雙黑色空洞的眼睛越靠越近、越來越近,擠到郁佑面前,呵呵呵的發出稚嫩的童音,笑著繼續邀郁佑跟他們一起玩。這時郁佑才發現這三個小孩,並不是不自然晃動,而是他們的身體根本沒有接起來,只是零散的拼湊在身上,尤其是那顆頭,每搖晃一次就發出有如關節扭動卡茲的聲響,讓郁佑害怕的人哭起來。
「不要!我不要玩!」
郁佑一邊哭一邊害怕的搖頭,三個小孩繼續靠近,繼續笑,那抬高的手像是沒有骨頭一般扭曲的飄在空中。郁佑眼裡那三個靠近他的小孩,早已不像個小孩,說不出是什麼東西,像是扭曲成一團的黏土,只有那黑色的眼睛和裂嘴大笑的嘴巴依然清晰,笑聲也變的詭譎,時高時低,來玩的聲音還是不斷的重複,那團東西已經在郁佑眼前,準備捲入他的身體。
突然眼前一片黑。一個結實的疼痛傳向郁佑的小腿,郁佑回了個神,發現自己哭的眼睛發紅,一把鼻涕都沾溼黏在衣服上的變形金剛。有個人整個環抱住他,那人是他搬來這裡的玩伴,小佐。
但這不是讓他驚訝的。
最驚訝的是,他根本不在公園裡,而是在公園旁圍牆後的大馬路上。看著大馬路接踵而來,呼嘯而過的車流,郁佑只要再前進個五步路,就很可能被快車閃避不及迎面撞上。
「阿佑!你在幹嘛!」
小佐朝他大喊,而郁佑只能傻在那,看著小佐。突然衣服被人拎住,郁佑抬頭望是他爺爺,黃正英。黃正英攙著拐杖,氣急敗壞的拖著郁佑,狠狠的瞪了郁佑說:「回家!」郁佑就被他拖拉著走回去,小佐也牽著單車一起跟在後頭。
那晚郁佑被爺爺狠狠拿棍子打了一頓,整晚哀哀叫。郁佑求饒時,不時聽見揮著柺杖的爺爺念念有詞說著一堆他聽不懂的話,什麼陰地、亂葬崗聽都聽不懂。之後母親素娥回家時,見郁佑被打得青一塊、紫一塊,趕緊阻止黃正英繼續教訓孩子。
「爸、爸!別打了!佑佑是做啥不對的?被你打成這樣!」
黃正英聽了素娥說,先是愣了一下,隨後激動的扔下拐杖,大聲用臺語指著素娥大聲唸:「妳有沒有看過那塊地以前是什麼樣!你們這些人黑白來!可知道那塊水泥地下以前是亂葬崗,建商啥都沒處理,直接灌水泥蓋房子在上面,你們那公園剛好就是最陰的地方!現在那些孤魂野鬼要來討公道了!抓小孩交替!這蠢囝仔!不知死活!叫他別去也不聽!欠打、欠教訓!」
那晚郁佑睡覺,不敢關燈,將自己整個人捆進棉被裡,抱著枕頭睡。但半夜又被那公園小孩的惡夢嚇醒好幾回,最後好不容易撐到天亮,懵懵的,黑著眼圈從棉被窩中鑽出頭來,一趴枕頭睡著了。
那是郁佑小時最大的噩夢,雖說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現在自己都大學畢業,長高長壯,但是只要一提到跟鬼相關的故事,還是會被嚇到發抖。這件童年陰影,長大後聽多他三歲的小佐說:當時的狀況是小佐他牽腳踏車要回家的路上,見郁佑一個人在公園裡。小佐喊了郁佑的名字,郁佑都不應聲,最後就見郁佑自己跑向馬路那裡,不知朝什麼東西揮手,然後慢慢的爬上圍欄,要跨出滿是車通過的大馬路。
當時小佐拋下腳踏車,急得去拉比自己矮小的郁佑,但是不知為什麼郁佑人卻怎麼也拉不動,然後郁佑兩眼呆滯,眼看整個身子都爬出欄杆外頭,人卻還繼續往前馬路中間走去。最後在小佐快拖不動人時,見到後頭傳來郁佑的爺爺黃正英的聲音,黃正英大口喘氣,急忙的杵著柺杖跑來,對郁佑幼唸了什麼聽不懂,一杖打在郁佑小腿,才讓他人回神。
事後小佐說素娥姨有跑來他家,找他爸爸媽媽。某天他身體不舒服,從學校跑回家休息時,就見好多大人在「同心兒童公園」裡面拜拜,好幾桌的桌子上頭擺滿菜餚、紙錢,好幾位和尚誦經文,敲木魚。
之後公園什麼奇怪的事情都沒再發生了,但這次事件讓郁佑怕了好幾年小孩的笑聲,倆人上高中後,小佐就把這變成捉弄黃郁佑的把柄,常找機會嚇唬他,每次都即刻見效,弄的郁佑害怕又生氣,最後演變成你追我跑,扭打成一起的遊戲。
那已經郁佑人生中好幾年前的往事了……
※※※※
門鈴按的急促,響了好幾聲,郁佑在床上不耐煩看向鬧鐘,才八點鐘,誰一早就來惱人。心不甘情不願的下床穿衣服,睡眼惺忪的開了家門,就見一個七孔流血的女鬼臉,郁佑看見了,嚇得啊啊大叫,跌了一跤在自家大門前,惹來一陣熟悉的大笑聲,立刻知道自己又上當,整個睡意沒了,怒氣沖天一腳踹向那女鬼的褲檔,女鬼立刻發出男人痛苦的呻吟,捂住下體跪坐下來。
「嗚……你好狠……踹我下面……」
「你他媽的幼不幼稚!莊駿佐,一早就戴鬼面具來嚇我。虧你比我大三歲,行為跟小屁孩沒兩樣!你怎麼知道我今天放假在家裡?」
「你媽告訴我的。說你從軍中新訓結束放六天假回來,之後回去要分發部隊,就不知道被丟去哪裡,當然是趁你還在時,來看我兒時玩伴兼最怕鬼的朋友最後一眼啦!」
「去你的!說得我好像要掛了一樣。還有我才沒怕鬼……只、只是不喜歡而已。」
「喔?那剛剛誰在門前唱花腔女高音?嗚!你又踹我下面!」
郁佑一腳再次踹向莊駿佐的下體,不搭理他也痛苦的唱出詠歎調,自顧自的走回房間。
自己的確從小就怕鬼沒錯,而一般朋友都會顧忌他怕鬼,少跟他說一些怪力亂神的東西。只有這個人,對!就是從小和他一起玩到大的青梅竹馬、最佳死黨,綽號小佐的混帳,不知是過去的事讓他開起眼界,這人之後就對怪力亂神還是鬼的事物十分著迷,還看中他怕鬼這點,老拿這些東西對他開刀。
小學五年級時騙他說學校地下室有鬼,裝鬼嚇他,害他尿褲子。國中二年級時,每個禮拜天晚上跑來他家,看電視播映的靈異節目,讓他怕得要他留下來過夜。高中兩人去出租影帶漫畫店時,莊駿佐總參雜恐怖影集和恐怖漫畫在裡頭,還故意換書皮和影帶外殼混淆他。大學的夜遊、畢業旅行晚上的鬼故事、鬼屋朝聖,總硬拖著他去。而這樣惡劣的人現在卻是大公司的工程師,讓他怎麼都不能相信。
郁佑回到房間第一件事情,就是倒回床上睡回籠覺,小佐慢了幾分進來,看倒回床上的郁佑,就伸手去掀他被子。郁佑倒在床上,眼睛沒闔上,一臉怨氣的看著小佐。
「都快九點還睡懶覺,現在的兵都這樣嗎?」
「拜託,我在軍中五點多就要起床做運動,難得放假讓我偷懶一下不行喔。」
「可是我聽說現在當兵都不怎麼操?」
「你這免役的傢伙,沒有資格說這句話啦!」
「那麼你之後會去哪裡啊?有沒有風聲哪裡比較爽?」
「我怎麼知道,都還沒抽籤。」
「對了對了!你知道以前一起玩的小華哥嗎?」
「住在三樓的小華哥,知道啊,怎麼了嗎?」
「他說他在當兵的時候,遇到鬼喔!」
「靠么!」郁佑咒罵,早知道就不問了。
「他說軍中有很多鬼故事,什麼紅衣小女孩、成功嶺的廁所、被分屍的無頭女鬼,好多都說不完。最後說他以前待過的那軍營也有,聽說是他營區後有一個後山,後山有一個多年沒使用的樓梯,雜草重生,聽說是以前山上廢棄油庫的通道……」
那油庫過去還沒廢棄,但為什麼廢棄?主要是因為發生了一件事情。這軍中油庫是一個四方建築物,上面有兩個哨亭,副哨亭四周的三面牆上都開了小窗口,方便站哨的小兵在哨所中觀察樓梯上來何人?那角度設計得很好,在哨所裡頭的士兵,從外觀看有視覺上的死角,所以爬樓梯的人是看不到的。
某天小華站夜哨時,就這麼碰巧遇上了這油庫謠傳的怪事……
油庫的正哨跟副哨在斜對角,有些距離。副哨有三個挖空小窗,有個開口是面對正哨,但是正哨小窗戶開口卻奇怪的做在別側。故,正哨的兵進到哨站裡看不見副哨的人,但副哨卻可以透過小洞直接看見正哨。因為正哨下哨會經過副哨門口,所以有時候查哨官來簽名過後,因為無聊,正哨都會偷溜去副哨聊天。
有一天副哨的小華待在哨內透過小窗一直看查哨官到底來了沒,那天很奇怪原本固定時間來的查哨官,突然慢了很久都沒到,因為樓梯地方看不到哨所,所以長官規定只要哨所看到有人從樓梯走上來,都要開手電往外閃,代表哨所裡的人沒有發呆偷睡覺,很認真的在職勤站哨。
而遲遲不來的查哨官,讓小華等得煩,就開始朝其他窗戶亂看,他轉頭看向正哨,突然一驚,看到了一件不可思議的景象,臉色發白的說不出話來。正哨學長正在椅子上打瞌睡,在那學長背後的死角,有個穿著白衣的女性,披頭散髮的站在空中,頭往下看,黑色長直的頭髮遮住整個臉,像是看著小歇的正哨。最恐怖的那女性的白皙的手指上,留著鮮紅長又尖的指甲,不停的交互磨蹭著,看得小華直發寒,整個人趕緊縮進哨所一角,祈禱下哨的時間快點到。
「不好好站哨縮在這裡!你在幹嘛?搞自閉喔!」
小華聽見聲音抬頭看去,鬆了口氣是查哨官,而且還是人好的輔導長查哨官。跟輔導長說了剛剛自己看到的事情,但當小華再次看去時,正哨的位置不要說飄浮的女鬼了,一個人也沒有。
兩人那晚找了半天,還是找不到正哨的學長。正想說要通報給連長,才見一個光在不遠處晃,那光是正哨的學長,他驚嚇的跑回來,原來是以為自己偷抽菸被抓到,因為油庫附近禁煙,所以他跑去有點距離的庫房哈菸。從剛到現在,人就都不在正哨裡頭。
「所以小華說他到底看見的女鬼和士兵是什麼?自己也搞不清楚,最後在他退伍前幾天,那油庫就被廢棄了。你不覺得很神奇嘛!飄在空中的女鬼,在位置上不知名的士兵,實在太神祕了,對不……喂!阿佑我在跟你說話,你幹嘛捂住耳朵啦!難得我故事講得那麼精彩。」
「你惦惦啦!」郁佑怒瞪一眼小佐。
什麼油庫!什麼女鬼!為啥我新訓宿舍後面那麼巧就是油庫房,軍中那麼多男人為啥鬼故事的鬼都是女性。這不合理、不合理、不合理!老子可是保衛國家的軍人,怎麼可能怕啥油庫女鬼,一定是假的!啥飄在空中,一定是夜哨站多,想睡眼花了。
「你是不是又怕了,幽靈、鬼什麼的?」莊駿佐竊笑說。
「沒、沒有,我才不怕那種東西……」郁佑邊說邊心虛的吞了口水。
「我說認真的,你還怕鬼嗎?小時候發生那事情都過那麼久了……」
莊駿佐突然正經起來。看慣不正經的他,那嚴肅的臉讓郁佑很不習慣。
小時候的事啊……
郁佑不自覺的往房間的窗外看去,社區的「同心兒童公園」就在不遠處,上面的遊樂器材有父母帶著小朋友正在玩耍。自從那件事後,自己就再也沒有踏進公園一步,即使長大後也沒有路過公園。郁佑從床上爬起來,拍了拍小佐的肩說:「難得來家裡跟他說一聲吧,不然他會罵你長那麼大一點規矩也沒有。」
「跟誰說一聲?」莊駿佐問
郁佑聽了,笑著說:「你把他忘了,他會拿拐杖打你喔。」
進了後方的房間,是一片明亮的大窗,那裡是郁佑家祭拜祖先的廳堂,神桌面對著窗戶,讓陽光緩緩的灑進廳堂。剛踏入房間就聞到濃厚的香灰味。祭拜神明的神桌右方,有個稍微小點的神桌,那是祖先牌位放置的地方,其中一旁一座小牌位是幾年前過世郁佑的爺爺「黃正英」的牌位。郁佑用打火機點了香,將其中一些給了莊駿佐,倆看著黃爺爺的牌位,恭敬的打了招呼,最後將點燃的立香插入香爐中的香灰。
「說來雖然很多人不喜歡爺爺,但是爺爺其實只是比較不常說話而已。說實在的他還滿疼我的,可能我是家裡唯一的孩子吧,所以他管我也管得很嚴。不慣其實因為是我媽媽那邊的人應該算是外公,但叫爺爺叫慣了,實在很難改掉。」
「這個家黃爺爺走後就只剩你們母子,你真決定要簽志願役?」
「你聽我媽說了喔,那只是在考慮啦!又不是現在就簽。」
「至少陪在你媽媽身邊,不然你走後阿姨會很寂寞的。」
「拜託,又不是出國深造。軍中還是有放假,放假我就會回家。而且我也請爺爺保佑我這次下部隊分發,可以抽到個好籤。」
「你可以在手掌畫眼睛啊,小華哥當兵抽籤這樣幹,就看到鬼。」
「我操,才不要!」
見過黃爺爺後,小佐和郁佑到廚房冰箱找飲料解饞。而小佐是乎真的很喜歡靈異神怪的東西,打開客廳的電視,就開始看類似的綜藝節目,裡頭主持人說得口沫橫飛,來賓拿出各種照片和影片證據,對著模糊不清的照片說著哪裡有問題。更是請到靈媒來感應,解析靈體想傳達的訊息。
「看別的啦!這好無聊。」黃郁佑不耐煩的說。
「不會啊,還挺有趣的。」
「小佐,你這麼喜歡看這種,到底相不相信世界上有鬼?」
「信喔!你想想世界上不就是需要這種神祕有趣的事情來調味嗎?」
哪裡有趣了啊!郁佑在心中抗議的吐槽。
節目介紹完靈異照片後,其中一個來賓開始滔滔不絕的說了他親身故事,那來賓名字叫陳泯偉,好像是一位人稱綜藝鬼王的藝人。陳泯偉開始滔滔不絕,說起他親身經驗撞鬼,印象最深刻的地方。
「所以說撞鬼最多的場所除了醫院或墳場,那種生與死的交接處、死者安息之地,飯店也是一個絕佳之處。但是如果要說最多鬼話流傳,或是最多靈異傳說的地點,並且很多人都撞見,連許多有名的法師也無解的猛鬼地點,那地方就是……」
軍營
「噗!」
那藝人剛說出軍營兩字,郁佑剛喝下口的飲料,立刻嗆得噴出嘴來,灑了一身衣服。還沒回復好情緒,把衣服擦乾,就聽見那名藝人接著繼續侃侃而談,軍中各種鬧鬼較凶的營區。除了惡名昭彰的太平里營區,還有各種鳥不生蛋的外島,最後該名鬼王語重心長的說出最險惡的營區。
「有個鬧鬼很凶的軍營,那營區的名字我不能說,官方全面封鎖這個營區的鬼話,只把它當成謠言。但只要待上很久的老士官兵,或像我這種曾經誤打誤撞進到裡頭服役的小兵都知道那軍營很邪門。那軍營在個不高的山上,三天一大鬧,兩天一小鬧,沒有一刻是安寧的。聽說有長官帶法師來除靈,依然無法解……
這營區,每位長官都當它是燙手山芋,換到該地的長官都待不久,急得想脫手轉調,到最後演變成不知情或是犯大錯的軍官被放置的場所,所以待在那營區的大伙只能自求多福了……
最近我聽說那營區又要新的長官要進去了,可能再過不久也要找新兵進去,但是那裡流動率很高,說不定又有不知情的菜鳥踏進去那裡,嘿嘿嘿……」
話一說完,節目立刻進了清涼泳裝少女抖奶的手機遊戲廣告。
「最險惡的營區啊。郁佑你覺得怎樣,你不是回去就要抽籤下部隊去了嗎?說不定可以幫我跟長官打聽一下這營區,放假回來說給我聽有什麼有趣的鬼故事。」
「我打死都不問!」
「咦,為什麼?幫我問一下啦!」
「不要!」
「說起來你以前發生『那件事』之後,不是就變得很常看到一些好兄弟什麼的,我記得小時候你又哭又鬧的,在火車月臺上指著鐵軌說有斷成兩半的老人在爬、還有什麼廁所的人臉、晚上路燈下的人影。」
「有嗎?我只知道後來爺爺帶我去某間廟裡收驚,不知道什麼時候弄了這個……你也看過,就是那奇怪的經文。雖然很怪,但是爺爺說這是為了我好才請廟裡認識的師父謝爺爺刺的,也不知道是真的假的?」
郁佑邊說邊露出右手臂上的刺青。那是當時郁佑爺爺黃正英,認識廟宇裡的廟公幫哭鬧的郁佑刺上的經文。說也奇怪,當刺上這經文以後,郁佑周遭那些恐怖的事情,就一個個不出現在他眼前,從此他再也沒見過鬼。
「帥喔,這樣就算去那鬧鬼的營區也不用怕,說不定你還可以收了幾個軍中猛鬼,像香港電影那殭屍道長一樣!」莊駿佐比了個讚。
「幹,你他媽的最好是啦!」郁佑聽了笑罵道。
在家中懶散的過了兩天假期,郁佑在家這段日子莊駿佐剛好放假,天天來打擾,過夜。從小兩家人住隔壁,時常就互相往來,所以莊駿佐往這裡跑也不是什麼特別的事,郁佑的母親黃素娥也把小佐當自己兒子看待,與郁佑不同的是,當莊駿佐戴上七孔流血的女鬼面具時,黃素娥只是哈哈哈的笑說好恐怖,讓莊駿佐大失所望。
收假時間到,莊駿佐跟父親借了車,載郁佑回新訓營區。郁佑新訓的營區是全臺灣最大的模範營區,光營區大門就有四個那麼多,裡頭連歷史文物館都有,甚至還有間便利商店。
「分發後記得打電話跟阿姨報平安,順便告訴我們在哪個部隊?」
「知道啦,我又不是小孩子!」
「郁佑,你看這個……」
「什麼?啊啊啊啊!」
莊駿佐伸出手指,手指有個又長又尖的紅色指甲,嚇得郁佑大叫。莊駿佐很滿意郁佑的反應,將套在手指上的糖果唅進口中。郁佑看了大聲咒罵莊駿佐,說他是個幼稚鬼,拿小華當兵的鬼故事嚇他。
「原來你都有聽進去啊。」
「不然勒?」
「郁佑跟你講,有些故事聽聽就過,不用太在意。你想想嗎,就算真的有鬼,或幽靈,那也是人變的,你就把他當成一個不是很完整的人就好了。」
「哪像你說的那麼簡單。」
甩上車門,郁佑跟莊駿佐告別背著黃埔包,走進營門,又開始繼續完成自己的軍旅生活。路上跟幾個同個班隊的同梯打聲招呼,彼此討論著要分發下部隊的事情,當然有些參加小選的人,也開始幻想著自己在司令部或後勤部隊過著悠哉的軍旅生涯。相反被選上憲兵隊跟特戰部隊的人,愁眉苦臉的哀哀叫,彷彿軍中生活瞬間從彩色變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