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正好」電影原著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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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個願望夠不夠?
還有多少青春能揮霍?
當真愛降臨不要放過,
因為我們的愛,要跟時間比賽……
泰莎十六歲時在牆上寫下了「心願清單」:在夜店找個陌生男子體驗性愛、答應別人所有任性的要求、去超市順手牽羊、偷偷嗑藥……她深信,做越叛逆瘋狂的事,越會讓人感覺生氣盎然!
在姊妹淘的全力支持下,這些奇想全都一一實現,但是泰莎的心裡卻不知為什麼還是空空蕩蕩的。當她正準備要再進行更驚人的願望時,隔壁鄰居亞當說要和她做朋友。
亞當帶她騎機車,享受奔馳在風中、幾乎要起飛的刺激;亞當帶她去動物園看孔雀開屏翠綠的羽毛,去小山丘放風箏……因為亞當,她體會到平凡但美好的世界,並細心眷戀著生命中細微而真實的百般滋味。
於是,泰莎終於知道自己最想達成的心願是什麼了!……
作者簡介:
珍妮‧唐漢Jenny Downham
珍妮‧唐漢曾接受演員訓練,後來在另類劇場工作。珍妮的寫作歷程源起於90年代中期,當時她在倫敦的社區劇場工作,用即興的表演方式與平時無法接觸到戲劇的年輕人互動,直到第二個兒子出生,她才放棄演戲,開始寫作。那七年的工作經驗,成為日後撰寫青少年小說的養分。
《16歲的最後心願》是她的第一本書,從構思到完成,一共花了兩年半的時間。2007年3月她交出稿件, 不到24小時立刻售出版權,兩個星期內售出10國外語言版權,目前已售出27國版權。出版後更是大受好評,獲得各界肯定。珍妮現居倫敦,著手第二本書。
譯者簡介:
林師祺
政大英文系畢。譯有《綠野仙蹤外一章》(商周)、《正中下懷》(麥田)、《有翅膀的小紅鞋》(大塊)、《法國女人不會胖》(大塊)、《耶穌在哈佛的26堂課》(啟示)、《橋下殺人事件》(高寶)、《華爾街擦鞋童的告白》(東觀)等。
章節試閱
我從圍牆探出腦袋喊他,那個男生好像很驚訝。他比我想像中還要大,可能有十八歲,一頭深色頭髮,臉上有點鬍渣。
「幹嘛?」
「可以借你的火燒東西嗎?」
他從小路蹣跚地走來,一手抹過額頭,似乎覺得很熱。他的指甲很髒,頭髮上還有落葉。他臉上沒有微笑。
我舉起兩個鞋盒給他看,柔伊的洋裝就像面旗幟似地披在我肩膀上。
「盒子裡裝了什麼?」
「大部分都是紙,我可以拿過去嗎?」
他聳聳肩,好像不置可否,所以我穿過籬笆邊門,跨過分隔兩家的矮牆,經過他家前院,走到房子旁邊。他已經站在那裡,幫我開了門。我卻遲疑。
「我是泰莎。」
「亞當。」
我們默默地走在花園小路上。他一定認為我剛被男友甩掉,盒子裡放的是情書。他心裡肯定認為,難怪她會被拋棄,臉瘦得像骷髏頭,還頂著一個光頭。
我們剛到的時候,火勢小得讓人失望,葉子與枯枝悶燒,只有旁邊有幾個零星的火舌。
「葉子很濕,」他說:「紙張會再讓火勢變大。」
我打開一個盒子,把東西倒出來。
打從我第一天注意到脊椎上有瘀青,到兩個月前醫院正式放棄我,我都寫了日記。四年來可悲的、樂觀的心情都燒得很旺——火花可大了!我收到的慰問卡片紙角都燒得捲起來,整張紙發皺變脆,燒得精光。經過四年的漫長時間,你會忘記人們的名字。
有個護士會用漫畫描繪醫生,然後放在我的床頭逗我發笑。我也不記得她的名字,是露薏絲嗎?她畫了很多給我。火星往外噴,餘燼彈到樹叢間。
「我這是卸下重擔。」我告訴亞當。
不過他大概沒在聽,他從草地另一端拖來一叢荊棘。
接下來這盒最讓我深惡痛絕。我跟爸爸以前會一起看,然後把照片散放在醫院床上。
「妳一定會康復,」他用手指摸著我十一歲的影像,當時穿著制服的我很害羞,那是我第一天上中學。「這是妳去西班牙的照片,」他說:「妳還記得嗎?」
我看起來瘦小、黝黑又充滿朝氣。當時我的病況首次得到緩解,海邊有個少年對我吹口哨,爸爸特地拍下照片,說我絕對不想忘記自己第一個口哨聲。
其實我想。
我突然想衝回家拿更多東西,例如衣服、書。
我說:「下次你生火,我可以再來嗎?」
亞當用靴子踩住荊棘一端,然後折斷另一端丟進火裡。他說:「妳為什麼想燒掉所有東西?」
柔伊的洋裝壓成一坨球之後,在我掌心中顯得非常小。我丟向火焰,洋裝還沒燒起來之前先被火光照亮,然後融成一團塑膠。
「危險的洋裝。」亞當說,然後看著我,彷彿知道了什麼。
所有物質都由分子構成,越硬的物品,分子結合得越緊密。人類很結實,但是體內卻是液體。站在火焰附近可能會改變身體分子,因為我覺得暈得莫名其妙,而且還輕飄飄。我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可能是吃得不好——總之我似乎要出竅了。院子突然一陣炫目。
就像火花會飛到我的頭髮、衣服上,地心引力法則就是落體一定要落到地上。
我發現自己躺在草地上很意外,抬頭就是亞當慘白的臉,還有他頭上那圈白雲。我一時搞不清楚狀況。
「不要動,」他說:「妳昏倒了。」
我想開口說話,但是舌頭似乎變鈍了,而且光躺著實在輕鬆多了。
「妳有糖尿病嗎?需要糖嗎?我這邊有罐可樂。」
他坐在我身邊,等我支起身子,便把飲料遞給我。糖分抵達腦子,我的頭開始嗡嗡響。我覺得自己很輕盈,比先前更超脫,卻更舒服。我們都看著火焰,盒子裡的東西已經燒完,就連盒子也燒成灰,洋裝也化為烏有。但是灰燼還是又熱又亮,足以吸引飛蛾撲火。有隻愚蠢的蛾靠近,立刻發出嗶啪聲,翅膀也嘶嘶地化成灰。我們都看著原本有隻飛蛾的地方。
我說:「你常整理院子,對不對?」
「我喜歡園藝。」
「我從窗子看著你挖來挖去。」
他的表情很驚恐,「是嗎?為什麼?」
「我喜歡看你。」
他皺眉頭,彷彿正在思索這句話的含意,有一陣子似乎要開口說話,卻又轉頭,他的眼神在院子間流轉。
「我打算把那裡整理成菜園,」他說:「種些豆子、包心菜、萵苣、四季豆。什麼都好,與其說是為自己種,不如說是為了我媽。」
「為什麼?」
他聳肩,抬頭看屋裡,好像提到她,她就會站到窗前。「她喜歡花園。」
「你爸呢?」
「家裡只有我跟我媽。」
我發現他的手背留下一道血,他發現我看到,就在牛仔褲上擦。
「我要繼續工作了,」他說:「妳不會有事吧?可樂可以留給妳。」
他陪我慢慢走到路上。燒掉照片、日記與柔伊的洋裝,我很高興。我覺得似乎會有不一樣的事情發生。
我在門口轉頭面向亞當。
「謝謝你幫忙。」
他說:「隨時歡迎。」
他的雙手放在口袋,微笑,然後低頭看著自己的靴子。但是我知道他看見我了。
隔壁鄰居的門開了又關上,隨後是一陣笨重靴子踩在泥巴上的聲音。我走過去,探頭看籬笆另一邊。
「你好啊!」
亞當舉手放在胸口,活似我差點讓他嚇出心臟病。
「天啊,妳嚇死我了!」
「你要出去?」
「對。」
我們都望向他的機車。車子就停在倉庫外,上了鎖。車身是紅、銀交間,彷彿一發動就會向前飛奔。
「很漂亮的機車。」
他點頭。「我剛拿去修回來。「車子被撞倒,前叉歪掉了。妳懂機車嗎?」
我想過要扯謊,不過這種謊言很快就會被識破。「不太懂,但是我一直想騎機車。」
他投來一個怪異的眼神,我開始懷疑自己是什麼德性。
「聽我說,」他說:「有件事或許該告訴妳。」
我從他的不自在語調就知道是怎麼一回事,我不想讓他尷尬。
「沒關係,」我說:「我爸是大嘴巴。現在連陌生人都帶著同情眼光看著我。」
「真的?」他很驚訝。「因為我好一陣子沒看到妳,所以向妳弟弟打聽,是他告訴我的。我還以為妳有糖尿病,因為妳上次昏倒,我搞不清楚狀況。我覺得我有必要告訴妳我知道了。」
「謝謝。」
我們的話好像非常大聲,佔據我整個腦海,還不斷傳出回音。
我終於開口:「一般人聽到大半都很慌張,彷彿無法承受。」他點頭,似乎很明白。「不過我不會現在突然倒地斃命,我還有張清單得先完成呢。」
我沒想到自己會告訴他,這倒是讓我很意外。當他報以微笑,我也很驚訝。
「什麼事情?」他說。
我絕對不會說出傑克或跳入運河的事情,「接下來就是藥了。」
「妳要的話,我可以幫妳弄到。」他說。
「真的?」
「就算今天也沒問題。」他倒退走在小路上,臉上還掛著微笑。我的眼神無法從他眼睛移開,他的眼珠在晨光下是淡淡的綠色。
◎
我轉身面對窗戶。亞當幾百年前就回家,進屋裡待了半小時,然後出來除草。我以為他早就該來敲門了,或許他要我們去找他。
柔伊站到我的背後,我們一起看他。他每次把樹葉丟到推車上,好幾十片又被風吹得落到地上。
「他沒別的事情可做嗎?」
我就知道她會這麼想。叫她等待最讓她沒耐心。如果她種了一顆種子,一定會每天挖出來,看看發芽沒。
她不懷好意地看著我。「妳喜歡他。」
「沒有。」
「有,妳暗戀他。」
我搖頭,試圖阻止她瞎猜。現在她會拿這件事當笑話,非得誇張、渲染,否則絕對不放手。
「妳每天都站在這裡偷看他?」
「沒有。」
「一定有,我要問他是不是也喜歡妳。」
「別鬧了,柔伊!」
她大笑,衝向房門。「我要問他肯不肯娶妳!」
「拜託,柔伊,別鬧了。」
她搖頭,倒退著走出房間。「泰莎,我還以為妳瞭解遊戲規則!絕對別讓男人闖入妳的心——這種事情最要命。」
◎
柔伊往後倒。「開車就是了,拜託。」她低聲嘀咕。
我根本沒發現他何時發動引擎。車內很安靜,感覺非常高級,什麼聲音也聽不到。我們開出車道,開出大門,街上的房子、院子往後滑行,我很高興。這趟兜風可以幫我大開眼界。爸爸說作曲家都是在超high狀況下寫出名作,這次我一定會有絕妙的發現。絕對會。我會把經驗帶回真實世界,就像帶回聖杯一般。
我打開車窗往外看,雙手也伸到車外。我的上半身都掛在車外,後座的柔伊也學我。風衝著我吹,我覺得好清醒。我看到以前從未看過的景象,手指汲取到別人的生活——那個漂亮女孩盯著她的男友,渴求得到整個他。公車站的男人用手指梳過頭髮,每片頭皮掉落地面前都閃閃發光,也因此在世上留下部分的他。抬頭對著他哭的寶寶明白,人生有多簡短、無望。
「妳看,柔伊。」我說。
我指著某幢開著門的房子,我瞥見走廊,有個母親正在親吻女兒。女兒站在台階上躊躇遲疑,我心想,我瞭解妳,別害怕。
我們抄小路走偏僻的街道。亞當說,他想帶我們去森林。那邊有咖啡館、公園,而且沒有人認識我們。
「妳們在那邊發瘋,也不會被認出來,」他說:「而且那裡也不遠,還可以趕回家喝下午茶。」
「你有毛病嗎?」後座的柔伊大叫:「我希望大家都知道我很high,而且我才不想喝什麼鬼茶!」
她又蕩到車外,對著每個經過的陌生人送飛吻。她就像逃出塔樓的長髮公主,頭髮在風中飄揚。但是亞當突然用力踩煞車,柔伊的頭撞上車頂。
「天啊!」她尖叫:「你故意的!」
「抱歉,」亞當說:「我們得加油了。」
「窩囊廢。」她說。
「妳沒事吧?」我問。
「他的目標是妳,」她恨恨地說:「他想甩掉我,就可以獨占妳。妳千萬不能讓他得逞!」
「我不認為妳說得對。」
「妳神經太大條!」
後來我在森林中醒來。車子已經停好,亞當不在車上,柔伊已經睡著,像個小朋友般地睡得東倒西歪。透過車窗,樹林間的光線陰森又朦朧。我不知道現在是白天還是晚上,只知道我打開車門下車時,心情非常平靜。
外面有很多樹,種類五花八門,有落葉木,也有長綠樹。這裡好冷,一定是蘇格蘭。
我走了一會兒,摸摸樹皮,跟樹葉打招呼。我發現自己很餓,飢腸轆轆。要是有隻熊出現,我可能會跟牠扭打,咬下牠的頭。或許我該生火。我來設陷阱、挖洞,經過的動物就會中圈套。我要用樹枝、葉子蓋棚子,然後永遠住在這裡。這裡沒有微波爐,也沒有殺蟲劑。沒有發螢光的睡衣,或是半夜會發光的時鐘。沒有電視,沒有塑膠製品。沒有定型液、染髮劑或香菸。石化工廠都在遙遠的地方,我在這個森林很安全。我對自己無聲地大笑,不敢相信以前竟然沒想到。這就是我要尋找的秘密。
我看到亞當,他突然變得矮小、遙遠。
「我發現一件事情。」我大叫。
「妳做什麼?」他的聲音又小又完美。
我沒回答,因為答案很明顯,我不想讓他答不出來出醜。否則我為何會在這上面蒐集樹枝、樹葉等等?
「下來!」他大叫。
但是樹木用雙手抱住我,求我別走。我試著跟亞當解釋,但是不知道他有沒有聽見。他正在脫外套,開始往上爬。
「妳必須下來!」他大叫。他從樹枝間往上爬,表情看來非常虔誠,彷彿是來搭救我的溫柔僧侶。「要是妳摔斷骨頭,妳爸會殺了我。拜託,泰莎,趕快下來。」
他很接近了,臉龐縮小,只露出眼睛的光芒。我彎腰,舔掉他的寒冷,他的皮膚鹹鹹的。
「拜託。」他說。
我們一起往下航行,一點也不痛,還抓到滿懷的風。我們落在一堆樹葉上,亞當抱著我的姿勢彷彿是抱個嬰兒。
「妳做什麼?」他說:「妳上去搞什麼鬼?」
「我有話告訴你,」我說:「你必須保證不告訴任何人,可以嗎?」
儘管滿臉狐疑,他還是點頭了。我在他身邊坐挺,確定他看著我才開始說。色彩、光線在他身上跳動,他閃閃發光,我彷彿能看見他的骨骼,以及他眼睛後方的世界。
「我沒病了,」我很興奮,以致於難以開口。「我必須住在這個森林,遠離現代世界、現代設備,就不會生病了。你想留下來也很歡迎,我們可以一起蓋房子、設圈套,還可以種菜。」
亞當的眼睛充滿淚水,看著他流淚,我像彷彿像發生山難般難過。
「泰莎。」他說。
他肩膀上方的天空有個洞,洞外傳來的衛星靜電聲讓我牙齒打顫。後來聲音就消失了,只剩下無聊地令人想打哈欠的空虛。
我把手指放在他的嘴唇上。「別說,」我告訴他:「什麼也別說。」
◎
我真希望有亞當的手機號碼。我會傳:你死了嗎?
他已經好幾天沒出來。
他答應騎機車載我兜風。
◎
我記得他沒這麼醜。我的記憶彷彿美化了他,我也不懂為什麼會這樣。如果柔伊知道我來敲他的門,一定會嗤之以鼻,光想到這點,我就希望她永遠不知道這件事。
「你故意躲我。」我告訴他。
他先是吃驚,卻迅速掩飾。「我最近很忙。」
「所以不是因為你覺得我的病會傳染?多數人的反應就像是會被我感染癌症,要不然就認為我生病是活該。」
他看起來很驚訝。「不不不!我沒這種想法。」
「那就好。你什麼時候騎車載我出去?」
他在台階上踱步,一臉尷尬。「其實我還沒有正式駕照,不能載人。」
我可以想到一百萬個理由不該坐亞當的機車。因為我們可能會撞車;因為事實可能不如我預期得好玩;因為我該怎麼告訴柔伊?然而這是我最想做的事情,我可不會因為沒有正式駕照就打退堂鼓。
「你有另一頂安全帽嗎?」我問他。
他又慢慢泛起微笑。我喜歡這個笑容!我剛剛不是才覺得他很醜嗎?不,他完全換了一張臉。
「就在倉庫,我還多一件夾克。」
我忍不住要報以微笑,我覺得自己勇敢又篤定。「那就走吧,免得下雨了。」
他帶上門。「今天不會下雨。」
我們從房屋側邊繞過去倉庫拿裝備。他幫我拉上夾克拉鍊,說他的機車時速高達九十哩,還說坐在車上會覺得風很冷。
他叫我轉彎就壓低身子,還說這是我第一次坐機車,所以他不會騎太快。不過這也有無限的可能。就算他只用一半的速度,我們或許會起飛,或許可以在天空飛行。
我們拋下街道、路燈、房舍。我們拋下商店、工廠、牧場,超越某種界線,線內是城鎮的點點滴滴,是平常的人情世故。樹林、農田、原野出現在我眼前。我躲在他拱起來的背部後面,閉上眼睛,猜測他要帶我上哪兒去?
目的地完全在我意料之外——雙向道旁的泥濘停車場。亞當關掉引擎,踹下腳架,脫掉安全帽。
「妳應該先下車。」他說。
我點頭,幾乎無法開口,早嚇得魂飛魄散。我的膝蓋抖個不停,費盡力氣才跨過機車,站到地面。
亞當說:「不是這裡。我們先買點東西吃,我再帶妳去。」
他似乎知道我還說不出話來,沒等我開口應他。我跟著他慢慢走,聽他點了兩份熱狗、洋蔥圈。他怎麼知道這就是我心中的理想大餐?
我們站著吃,共喝一杯可樂。我很驚訝竟然會來到這裡,坐在機車後座竟然看到世界在我眼前展開,天空竟然像絲綢,翩翩到來的下午不是白色、灰色,也不算銀色,而是混合以上三種顏色。我把油紙丟進垃圾桶,喝完可樂之後,亞當終於說:「準備好了嗎?」
我跟著他穿過熱狗攤後方的籬笆,跨過水溝,進入稀疏的小樹林。其間有條泥巴小路曲折蜿蜒,另一端便通往開闊的視野,我不知道我們處在這麼高的位置。風景好美,整個城鎮就鋪在我們腳下,供我們居高臨下地觀賞。
「我想出來透透氣就會來這裡,」他說。
「底下可能發生任何事情,在上面這裡卻一無所知。」
我懂他的意思。那些小房子裡可能群魔亂舞,每個人都做著莫名其妙的夢。在這裡卻覺得安祥、清澈。
「我媽的事情很抱歉,」他說:「有時讓人難以承受。」
「她生病嗎?」
「也不算。」
「否則她怎麼了?」
他嘆氣,用手把頭髮往後梳。「我爸一年半前死於交通意外。」
他把菸蒂彈到草上,我們看著橘色的火光。似乎等了好幾分鐘,火花才熄滅。
「你想談嗎?」
他聳肩。「沒什麼好說的。我父母吵架,他怒氣沖沖地走到酒館,過馬路卻忘了先看看左右。兩個小時後,警察便來敲門。」
「天啊!」
「妳看過面帶驚恐的警察嗎?」
「沒有。」
「當時的場面很駭人,我媽坐在台階上,雙手遮住耳朵。警察脫帽站在玄關,膝蓋還不斷發抖。」他用鼻子發出笑聲,聲音卻不帶任何幽默感。「他們只比我大幾歲,根本不知道該如何處理。」
「太可怕了!」
「根本於事無補。他們帶她去看我爸的屍體,她說要去,其實他們根本不該同意。他被撞得稀巴爛。」
「你去了嗎?」
「我坐在外面。」
現在我知道亞當跟柔伊,或是跟學校同學哪裡不一樣了——我們都有創傷。
他說:「我以為搬離舊家會有幫助,其實沒什麼用,她還是一天要吃幾百顆藥丸。」
「你負責照顧她?」
「差不多。」
「你自己的人生呢?」
「我別無選擇吧。」
他在椅子上轉身面對我。他的表情彷彿真正瞭解我,彷彿知道連我都不清楚的事情。
「妳會害怕嗎,泰莎?」
沒人問過這個問題,從來沒有。我看著他,確定他不是嘲笑我,也不是基於禮貌敷衍我,他以堅定的眼神回望。所以我告訴他我怕黑,怕睡著,怕蹼狀指,怕窄小空間,怕門。
「恐懼感時有時無。大家以為病人什麼也不怕,勇敢無畏,其實不是。多半時候都覺得有變態瘋子跟蹤我,我隨時可能中槍斃命,不過有時候也會好幾個小時都沒想到。」
「什麼事情會讓妳忘記害怕?」
「跟人互動,或是手邊有事情要忙。例如上次跟你去森林,我整個下午都忘記生病這檔子事。」
他緩慢地點頭。
接著我們都沒開口。這種靜默並不大,而且還有形狀,彷彿是放在尖銳箱子四角的防撞墊。
亞當說:「我喜歡妳,泰莎。」
我嚥口水,發現喉嚨好痛。「是嗎?」
「上次妳來我家,把東西丟到火中,說妳想丟掉所有東西,還說妳從窗戶看我,大部分人不會說這種話。」
「你被嚇到了?」
「恰好相反。」他看著雙腳,似乎可以看出什麼蛛絲馬跡。「但是妳想要的,我無法給妳。」
「我想要什麼?」
「我現在只是勉強撐著過日子,如果我們之間產生感情,整件事情到底有什麼意義?」他調整坐姿。「不該發生這種事情。」
當我站起來的時候,我覺得自己異常堅強。我可以察覺到自己關上心裡某扇窗,而且這個窗子控制我的體溫、感受。我覺得自己像冬天葉子般易碎。
「我們回頭見。」我說。
「妳要走了?」
「對,我還有事要做。對不起,我沒留意時間。」
「妳非得現在走?」
「我跟朋友約好要碰面,不能讓他們久等。」
他摸索草地,拿起安全帽。「我送妳回去。」
「不用了,我自己走就行了。我會叫朋友來接我,他們都有車。」
他似乎很震驚。哈!很好!他才會知道自己並沒有比較特殊。我連再見都沒說。
「等一下!」他說。
我才不聽,連回頭都不肯。
「小路很滑!」他大叫。「開始下雨了。」
我說過會下雨,我早就知道了。
「泰莎,我送妳!」
他要是以為我會再坐他的機車就大錯特錯。
我犯下致命錯誤,竟然以為他能拯救我。
我從圍牆探出腦袋喊他,那個男生好像很驚訝。他比我想像中還要大,可能有十八歲,一頭深色頭髮,臉上有點鬍渣。「幹嘛?」「可以借你的火燒東西嗎?」他從小路蹣跚地走來,一手抹過額頭,似乎覺得很熱。他的指甲很髒,頭髮上還有落葉。他臉上沒有微笑。我舉起兩個鞋盒給他看,柔伊的洋裝就像面旗幟似地披在我肩膀上。「盒子裡裝了什麼?」「大部分都是紙,我可以拿過去嗎?」他聳聳肩,好像不置可否,所以我穿過籬笆邊門,跨過分隔兩家的矮牆,經過他家前院,走到房子旁邊。他已經站在那裡,幫我開了門。我卻遲疑。「我是泰莎。」「亞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