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題延燒!日本新世代恐怖小說「天才作家」二宮敦人,
繼《驚嘆號》系列,精心打造生涯首部驚悚長篇──慘劇迎來終結!
十名學生殘留在被岩石包覆的漆黑校舍!
【遍布各大網站,日本讀者爭相留言推薦!】
雖然很喜歡這位作者帶點哲學性質的故事,但本書可以說是將娛樂性發揮到極致的作品。──かじゅまる。
宛如在看漫畫一般的流暢有趣!──ジャック
完全是可以直接拍成電影的等級。──藤平和也
節奏很棒。緊張部分突如其來的畫面轉變,或是令讀者「哦?」地心生疑惑的橋段都讓人心跳加速。──ワオキツネザル
能令讀者沉迷的要素散布在書中,等到察覺時翻頁的速度已自然產生變化。──きりひと@74
愈往下讀就愈想一直讀下去☆彡──corocoroQoo
(摘自日本Amazon、樂天BOOKS、読書メーター書評網)
【故事簡介】
從現實世界被「流放」,
雄太與同學陷入詛咒引發的恐慌中。
完全封閉的壓迫、接連造訪的死亡蠶食著眾人精神,
不知不覺,目標已從「設法獲救」變成「別被殺死」。
無限擴大的不安、掙扎與猜疑,
終於令脆弱的羈絆產生致命龜裂……
「今天起這世界只剩下我們。」
獲救率0%!是誰放下最後一根稻草?
密閉校舍中,十名年輕男女逐漸失控……
窒息式校園青春殘殺劇,黑暗中閃爍的絕望之光。
●私立樫之丘學園「流放者」名單:
‧雄太 石嶺雄太 平民
‧詩織 桐生詩織 異鄉人
‧哲郎 西田哲郎 偵探
‧班長 武田誠 總統
‧莫內 鈴木美音 藝術家
‧真央 田中真央 咒術師
‧麻美 國井麻美 美人
‧佐久 雨宮佐久 神官
‧猩猩 大山卓也 戰士
‧瘦比 高原比呂 資本家
‧洋子 高槻洋子 屍體
‧勝 木島勝 屍體
‧福君 福田一樹 屍體
作者簡介:
二宮敦人
1985年出身於東京,一橋大學經濟系畢業,從事行動內容產業相關工作,並持續在網路上發表小說作品。
章節試閱
■♀■東大樓二樓•走廊 包圍殲滅戰
「不在這間教室。」
委員長仔細地確認某間教室,檢查完桌子下面和窗簾後方之後說。
「好,往下一間教室前進,大家不要鬆懈防備。」
「好。」
我們依序從最邊間開始找下去。每次要進去教室前都必須屏住呼吸才能壓抑緊張的情緒。
一旦確認教室裡沒有人,就表示犯人躲在下一間教室的機率大增。哲郎他們從走廊另一頭一間間地檢查,還沒有找到真央的跡象。不知道這個持刀的危險人物究竟躲藏在哪間教室,懸疑的迷霧越往走廊中央越趨濃厚。
雖然委員長叫大家不要鬆懈防備,但我不知道實際上該怎麼做。大家努力想搜尋的「真央」。我連真央是個什麼樣的女孩都想不起來。應該不是個醒目的人,沒有超級可愛,也沒有醜到嚇死人。這種女生很難讓人留下印象,是個可有可無的存在。
這種人會拿著刀攻擊同學嗎?
我很難想像。不,搞不好這種型的人發飆起來更危險。
「下一間是緊急倉庫。」
委員長刻意壓低聲音。
這時哲郎剛好從緊急倉庫隔壁的教室走出來,委員長看了哲郎一眼。哲郎搖搖頭,用下巴指了指緊急倉庫。
看來,除了緊急倉庫以外的教室全都檢查過了。
只剩下這裡。
緊急倉庫。入口掛著「非緊急時不得進入」的牌子。非……緊急時……不得進入……我在心裡默念一次,聽起來像是很遙遠的國度裡的語言。
真央是否已經發現我們?這麼多人一間間教室找下去,一定能聽見腳步聲和東西的聲音。被逼到角落的老鼠會採取什麼行動?
她可能會趁我們開門的時候衝上來攻擊。我在腦中想像著,哲郎打開門之後,有個女生從裡頭撲過來,於是哲郎肚子上插著一把刀。驚叫聲。如果是拍電視劇或電影的話,此時應該會利用有臨場感的運鏡手法表現這一幕,再配上恐怖的音效與配樂。不過這是現實世界,沒有攝影機,也不會有特寫鏡頭。就算哲郎被刺傷也只是一瞬間罷了,我們連那一瞬間都可能看不清楚。
喂!真央很可能就在那裡喔,在哲郎打開的門的另一頭。發生了什麼事?就在大家還搞不清楚狀況的時候真央迅速刺殺每個人,我們很可能就這樣一個個被殺死,全軍覆沒。我幻想著自己流著血倒在走廊上的慘狀。身體漸漸變冷,內心充滿後悔與絕望,還有無以名狀的恐懼。
噁心的想像。
而這樣的想像搞不好會在下一秒變成事實。我不想開門!拜託,大家都不要開!我們就這樣回禮堂吧。我覺得只要不打開這倉庫的門就不會發生事情,再不然,希望真央別躲在這裡,只要她躲藏的地點是其他教室,就算開門也不會有事。應該不會。真央,拜託,躲在別的地方吧!
我在心中默念著奇怪的願望。
「大家準備好了嗎?」
委員長輕聲詢問大家。
「我來開門。真央很可能會趁我開門時發動突襲。」
委員長的想法和我一樣。
「所以門打開之後,大家要退後點,不要站在門的前方。如果沒有人衝出來的話,那麼大家就一邊前進,一邊掩護拿可樂的人,讓他能隨時準備攻擊。」
大家點頭。
咕嚕。我彷彿聽見自己吞下口水的聲音。
「出發。」
委員長握著門把。
我重新拿穩武器。
「等一等!」
倉庫裡傳出說話聲。
不是女生的聲音。
「等等!不要攻擊!真央不是壞人。哲郎、哲郎在嗎?」
「是雄太嗎?」
哲郎回答,倉庫裡傳出的說話聲的確是雄太。
「是。哲郎,委員長也在嗎?大家冷靜點,拜託聽我說!」
「雄太,怎麼回事?」
「我們都誤會了,我們誤會真央了!真央沒有傷害我,她並不想害人。我們放下武器吧,放下武器之後好好談一談。」
委員長看著哲郎。
「你覺得呢?」
「那的確是雄太的聲音。」
旁邊的莫內插嘴道。
「還不能確定沒問題。搞不好是真央拿刀子要脅雄太那樣說的。我們要快點救出雄太才行!」
倉庫裡的人繼續說。
「我沒有被威脅!但是你們別進來,雙方都拿著武器,很可能會發生無可挽回的悲劇。我負責說服真央,請大家等一等。哲郎,請你答應。在這裡開戰的話,對我們雙方都沒有好處。真的!」
該怎麼辦?委員長困惑地又看了哲郎一眼。
哲郎咬著牙,他也正在煩惱。怎麼做才對?哪個決定最好?他不知道。他也不知道只相隔一扇門的另一頭有什麼狀況。狀況不明朗時很難做出正確的判斷。
「雄太,你說你沒有被真央威脅,那證據呢?」
委員長提高音量說道。
「……」
「是否提不出證據?」
「再給我一點時間,我想一想!不是提不出,而是不知道該如何讓你們看到證據。」
「這根本是拖延戰術。」
莫內說。
「不論如何,我們還是得先開門。」
「請大家等一等,拜託……」
「委員長,該怎麼辦?」
委員長小聲地回答瘦比的疑問。
「瘦比,把可樂瓶藏在背後。」
「咦?為什麼?」
「逼不得已的時候才用它,先藏起來再說。」
「好,我知道了。委員長,那……」
委員長點點頭,隨即抓著門把。
「雄太,總之我先開門!隔著門很難對話,先讓我們面對面繼續說。」
「……」
在雄太尚未回應之前,委員長便用力拉開倉庫的門。
■♂■東大樓二樓•緊急倉庫
「真央,交給我,讓我來說服大家。」
我站在真央前面說。走進倉庫的委員長一行人隔著幾公尺的距離包圍著我們。大家都進到倉庫,大家都和真央面對面了。
「這裡……怎麼變成這樣?」
(p.10)
委員長他們看見滿地的黃色紙人,難掩驚訝。
「大家看看我,我並沒有被威脅。真央也沒有威脅我的意思。」
我努力地說服大家。
只有我知道真央不是壞人。我必須要說服大家,讓他們知道沒有必要和真央戰鬥。
「雄太,雖然你說她沒有威脅你,可是她手上還拿著菜刀,不是嗎?真央,如果真的不想和我們戰鬥的話,就放下武器。」
委員長說。
「真央,聽見了沒,快放下菜刀。」
「我不要。」
真央一臉戒備,以頗具攻擊性的眼神看著委員長他們。
「為什麼?大家一定能明白真央的苦衷,不需要起衝突。所以不要再拿著菜刀了。」
「你錯了。大家才不明白我,絕對不會!」
「他們會的!」
「他們自己也還拿著武器!根本就想欺負我。」
哲郎、委員長還有站在他們兩人後面的那些人手上都抓著武器,虎視眈眈地看著我們。竹刀、球棒和掃把……若是真央敢輕舉妄動,那些武器就會衝上前攻擊真央。真央和武器只隔著幾公尺的距離,她拿著菜刀擺出準備應戰的姿態。
「委員長、哲郎,你們能放下武器嗎?」
「雄太,你在胡說什麼啊?居然叫我們放下武器?辦不到。沒有人能保證真央不會趁我們放下武器時衝過來殺人。太危險了。真央才應該先放下菜刀。」
「真央。」
「我的想法也一樣。我必須自衛,只要我手上有刀,他們就不敢攻擊我。有刀才能保護自己。」
委員長他們和真央拿著武器對峙。
氣氛緊張,只要一個不小心就會演變成持械互毆的場面。怎麼會……怎麼會變成這樣?要如何才能解開雙方的誤會?我的心臟瘋狂地跳動著。
「真央,快投降吧!」
委員長語氣強硬。
「我方人數較多,妳毫無勝算。快放下武器釋放雄太。我們保證不會傷害妳。」
「你說什麼?投降?」
「沒錯。投降。投降的話我會把妳關起來一陣子,只會這樣而已。關到我們認為可以信任妳的時候。同時也會分食物給妳吃。」
委員長。
儘管他很努力想說服真央,可是他的提案是最差的那種。
「不用你多管閒事!誰想要你們的信任啊?」
「為什麼?妳不相信我的保證?在這裡的每個人都親耳聽見,大家都可以作證,我……」
「我不認為你們可以了解我!你們不要管我好嗎!我沒有空被你關起來!」
真央想保護大家不被『黃色之神』吃掉,她必須一直摺黃色紙人,之後將紙人放在學校的每個角落。所以她不想被抓。
「真央,妳鬧夠了沒!」
莫內大吼。
叫聲裡有明顯的怒意。
「妳就是用那把菜刀殺死同學的吧?妳是殺人犯!不管有什麼理由都不該殺人,妳到底懂不懂啊!」
「不是!真央沒有拿刀殺人──」
「是我殺的。」
真央打斷了我的話,她說。
「是我殺死同學的,全都是我的錯,我是罪犯!」
「真央!」
為什麼要那樣說!
我知道真央覺得是自己的詛咒害同學跑到這個世界,也知道她認為是她害死洋子和勝。可是,莫內指的殺人並不是他們兩人。而真央那樣說只會讓大家更誤會她是殺人魔。真央明明就不是殺人魔啊……
真央的回答讓大家一陣譁然,委員長和哲郎表情嚴肅。
「想不到……想不到竟然是真的……」
哲郎臉色鐵青。
「我不是說過了嗎?真央為了那個詛咒想殺死大家!很危險!她是危險人物!如果我們不先動手就會被她殺死。」
真央的承認讓莫內趁機大喊。
誤會越來越深了,委員長再次拿穩手中的武器。
再這樣下去事情將一發不可收拾。我站在大家面前說。
「大家冷靜點,真央不是那個意思。」
「雄太,為什麼你一直替真央說話?」
「我沒有,其實真央她……」
「你知道我有多擔心你嗎?一直很擔心你被殺死。我不希望你被真央殺死。可是雄太卻站在真央那邊。沒錯,你的確被真央威脅了。不用怕,雄太,我們來救你了,一定能把你救出來。」
「不是,你錯了,真央她……」
「委員長,沒有時間繼續說服雄太了,快發動攻擊!趁真央還沒有下手之前制住她!」
莫內煽動著委員長。
「想制住我就儘管來啊!我一定能逃走,誰敢阻攔就試試看!我會不計任何代價反抗。」
真央拿起菜刀。
怎麼會演變成這種局面?
莫內只是很擔心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友情的表現。真央也一樣,她對同學的友誼與責任感太強烈,反而用了很不恰當的方式表現。同樣是因為友情而行動的兩人卻產生嫌隙。
我該怎麼辦?應該怎麼做才好?或許由我先搶下真央的刀,讓她被關起來比較好。可能真央會從此再也不相信同學,卻能夠避免流血事件的發生。還是說,若真央突破重圍逃跑,日後再找機會跟她好好談一次比較好?該怎麼選,哪個方案好,我用混亂的腦袋拚命地思考。
?
咦?委員長突然向瘦比使了一個眼色。
瘦比拿出一個東西,長筒狀的東西,像是寶特瓶。然後瘦比丟了幾個小球進去。會發生什麼事?他們想做什麼?
「啊!!」
間隔幾秒後,瘦比手上的寶特瓶突然猛力地噴出泡泡和液體。那是汽水?噴出的液體擦過真央臉上,隨即噴在牆上灑在各個角落。他瞄準真央的臉,企圖模糊她的視線接著趁機攻擊。
「糟糕,沒打中!」
瘦比大喊。
「────」
我彷彿聽見真央無聲的吶喊。被攻擊了!他們用不知名的東西攻擊我!這樣的事實刺激著真央的心。同學們具體地拒絕接納真央,我感覺真央心中的某個東西斷裂了。
「契機」。膠著狀態即將結束,產生全新發展的契機。
糟糕,要阻止她才行。然而,就在我試圖抓住真央之前,她便發足狂奔。
她以銳不可擋的氣勢前進,一邊揮舞著刀子大喊,一邊往前衝。
「真央!」
依她衝刺的速度,若是被她手中的刀刺傷絕對不妙,會是可怕的致命傷。真央想殺誰?離她最近的人是委員長。就在大家處於震驚狀態無法動彈之時,真央與委員長的距離倏地縮短,就這樣……
真央就如同子彈般從委員長身邊飛過,衝到走廊上。
真央。真央果然並不想攻擊任何人。即使被大家逼成這樣,她仍然選擇逃出這裡。
「她逃了,快追!」
委員長大叫一聲,這時我拋下驚慌失措的其他人,跟著追上去。
「雄太,你幹嘛追她啊!」
我聽見莫內的聲音,但是我不能扔下真央不管,我必須搶在大家前面追到真央。
衝到走廊時看見真央那跌跌撞撞的背影,她正朝樓梯跑去。
「真央!」
我喊著她的名字追上前,全身的骨頭因每次的奔跑而震動。好久沒像這樣全力狂奔了。
其他人拿著武器在我背後追著。
真央的速度好快。
那個總是坐在教室角落靜靜看書的真央。上體育課時並無特殊表現的真央。可是我卻怎麼也追不上她。真央跑過昏暗的走廊,接著爬上樓梯。我跟著她的腳步衝上樓梯。躂躂躂。從上方傳來的跑步聲。在上面。我跨過一個階梯往上跑。
「別過來!」
「真央!」
從聲音聽的出真央和我隔了一層樓的距離。
她正爬上三樓,往四樓跑去。
「我不是說了別過來嗎!」
「真央,就算妳現在逃跑,之後大家還是會找到妳。讓我居中協調,和大家好好談一談吧。必須要解開你們之間的誤會啊!」
「解不開了啦。」
「真央,一定可以!」
過了樓梯平台,轉彎後就看見四樓。在幾階就走到樓梯盡頭。真央就站在四樓,拿著菜刀面對我。
「別過來!」
我站在樓梯上回答說:
「真央。妳不是這種會拿著刀對著人的女生。妳知道妳不是,大家也知道妳不是這種人。只要大家談一談,一定能和好。委員長和哲郎會了解妳的苦衷。」
「太遲了。」
「才沒有!」
我跟真央隔著幾階樓梯說話。
「雄太君,從我第一天離開的時候就已經做好心理準備,已經沒有機會和同學們和好。不,應該說我已經決定『不跟同學和好』了。」
「為什麼?」
「因為如果跟大家和好,會動搖我的決心。」
真央哭著吶喊。決心?我不懂決心是什麼意思。
「我一開始就想這樣做,剛才我在倉庫裡也跟你提過。我認為還有一個方法可以解除『黃色之神』的詛咒。沒錯,有個辦法比黃色紙人還有用。但是我太害怕了,因為太害怕而無法執行。所以才先試試看黃色紙人有沒有用。」
她在說什麼呢?其他的方法指的又是什麼?我正想問清楚時,真央已經爬上樓梯的扶手。我的背脊升起一股涼意。樓梯只到四樓,無法再往上,從四樓的扶手往下跳頂多掉到三樓。
「雖然高度只有一層樓,但是只要頭部先著地還是可能會死。」
真央拿著菜刀站上扶手。
「真央,不要跳!」
「別靠近我!」
真央踩著的扶手寬度不到十公分。只要一個不小心立刻會失去平衡,若從扶手以倒栽蔥的方式摔下去,大約只有四到五公尺那麼高。這樣的高度應該摔不死人,可是下方是堅硬的樓梯,如果落下的角度不好也很危險。學校被岩壁包圍住,沒有辦法從窗戶跳樓,所以真央才選擇四樓與三樓之間的樓梯當跳樓地點。真央逃到這裡不是為了躲避大家的追捕,而是為了跳樓自殺。
「是我下了『黃色之神』的咒語,施咒的人,也就是我,只要我一死,咒語應該就能解除。我死了之後,『黃色之神』會吃掉施咒者的屍體,那麼它可能會覺得詛咒都結束了。沒錯,我應該一開始就這樣做。只要我死,一切都會完美地恢復原狀,我要賭賭看這個可能性。」
「真央,不要跳!我們並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詛咒這種東西,也不確定學校變成這樣是詛咒害的。太危險了,快下來!」
連我自己都覺得很沒說服力,真討厭。真央一直相信咒語的存在,打從心底認為那是真的。就算我這樣跟她說也沒用。可是我又不知道應該怎麼說才行。
「只要頭部直接落地就好……頭殼破裂,或者脖子骨折的話人就會死了。不可以讓腳先落地,腳落地的話頂多只會骨折。還有,手可能會忍不住想辦法抓住什麼,那也不行。我不能只受一點傷就了事,會更麻煩大家。對了,先把手塞到衣服裡吧。」
嘰哩咕嚕嘰哩咕嚕。
真央自言自語地碎念著,然後將手放進制服。就像小學生在冬天上體育課時常有的動作,手先從體育服的袖子往內縮,接著跟身體放在一塊。雖然這樣做會覺得溫暖,手卻不能自由行動。真央不穩地搖晃著身體將手塞到身體裡的樣子好像個木乃伊。
她真的會跳下去。
怎麼辦?
該怎麼阻止她?
「雄太,真央呢?」
委員長他們追上來了。
真央站在四樓的樓梯扶手上,我站在樓梯中間,而委員長他們站在三樓。
就在我轉頭看委員長,視線從真央身上移開的那一瞬間。
真央靜靜地跳了下去。
輕如羽毛。如真央所宣言地,她頭下腳上地跳出去。手上沒拿菜刀,不知道把刀子放到哪裡了。聽不見跳下去的聲音,她下墜的情景彷彿慢動作播放。
如果現在衝下去的話或許能接住真央。沒錯,我可以接住她,當她的墊子。也許會因此而受傷,卻能拯救一條寶貴生命。委員長他們還沒注意到真央已經跳下去,只有我才能救她。
要快點跑下去,現在就衝過去,快!
格格。
我的身體竟無法立刻反應,連一步都跨不出去。
因為真央早已頭下腳上地摔在樓梯上。
好可怕的聲音。
好可怕的聲音。
那聲音……真的好可怕。
■♀■東大樓二樓•緊急倉庫
一開始有點搞不清楚發生什麼事。
我們在委員長後面走上樓梯,我站在離委員長最近的位置。然後他突然停下腳步,我猜他是最先發現的。而我不知為何沒有立刻察覺。只看到旁邊的人臉色鐵青並開始尖叫,驚慌失措。我先看到周圍的人的變化,正覺得奇怪。
好奇怪,大家在怕什麼啊?搞不懂,難道是我做了什麼讓他們這樣害怕?這樣的想法讓我心臟一緊,等等,冷靜點。先看看大家再看什麼吧。我相信原因就在他們所注視的目標上。
咦?
有個女孩子倒在那裡。
她倒在我們前方的樓梯上,有如斷了線的人偶。好奇特的姿勢。直到剛才為止樓梯都沒有其他東西,突然多了個倒臥的女孩。怎麼搞的?從地底冒出來的嗎?長出來的?還是……掉下來的?對了,剛才好像感覺到樓梯震動了一下。好像還聽到「喀啦」的怪聲音。
是剛才那個叫真央的女生。
黑色的頭髮微微晃動,她的身體抽搐著,不停抖動。自然延伸出去的手腕與雙腿不規則地顫抖著。很不妙。情況很不妙。
小學的時候曾經拿昆蟲來玩,孩子純真的殘忍心態讓我扭下了螳螂的頭。失去頭顱的螳螂身體兀自抖動著,讓我突然害怕起來而將它扔在地上。這時沒有頭的螳螂竟開始以很怪異的姿勢試圖爬走。
在組成生命的某一部分完全被破壞的狀態之下,殘留的部分依舊拚命地想活下去。就像是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而想要像以前那樣活著。沒多久,連剩下的身體也不動了。這件事讓我好難過,很痛心、也很害怕。那就是『生物』變成『東西』的過程。
和當時一樣。
眼前又發生和當時一模一樣的情景。
內心湧出深深的恐懼,為了抒發這恐懼,我想大喊。不知道該怎麼叫出聲,畢竟我並不常尖叫,我咬緊牙關,緊握雙手直到雙手發疼,藉此壓抑心中的恐懼。
「真央!」
「振作點!」
「不可以亂動她!」
「我去拿急救箱。」
說話聲此起彼落。哲郎與委員長衝到真央身邊喊著。然而真央依舊緊閉雙眼,嘴裡流出口水。我真佩服在這種時候還能迅速反應的人。因為我只能呆呆地咬著牙站在原地,連開口說話都辦不到。莫內和瘦比臉色鐵青地跑出去,可能是要去拿擔架和急救箱。麻美也似乎無所適從地跟上前去。佐久雙手插進口袋,懶洋洋地站在真央旁邊,裝出準備照顧她的樣子。果然是個無可救藥的傢伙。
有個男生蹲在樓梯的平台上。
是雄太。
明明已經從真央手中逃出,看起來卻不太開心。他剛才在緊急倉庫裡替真央說話。大家懷疑他被真央要脅才那樣說,不過應該不是。如果是真的,那又是為什麼?他喜歡真央?算了,我也不知道為什麼。
雄太皺著眉頭,緊閉雙眼。過一會兒他張開眼睛並嘆了一口氣。一臉傷心地看著倒在地上的真央。又是那種眼神,跟之前在餐廳看見他時一樣透明的眼神。
為什麼會是那樣的眼神?我覺得好不可思議,忍不住一直盯著他看。
不知不覺間,我不再咬緊牙關。
「真央昏迷了。」
瘦比拿擔架回來,將真央搬到保健室之後,大家在禮堂集合。
「她還在呼吸,脈搏也有,卻昏迷不醒。」
我們坐在禮堂的椅子上聽委員長說明真央的狀況。
「她的脖子有些折彎,一直口吐白沫。最好趕快送到醫院……」
瘦比不安地說著,但是話說到一半就不說了。醫院。現在根本沒辦法送醫。眼前有個同學的性命垂危,而我們卻不知該怎麼救她。頂多只能在有傷口的地方擦消毒藥,或者冷敷受傷的地方讓她安靜地躺著休息。接著就只能祈禱她能平安地醒過來。
「醫院」這個選項。我從來不覺得醫院的存在有這麼重要。朋友或家人身體不舒服就帶他們到醫院,醫院的醫生護士會幫我們治療他們。醫院帶給我們的安全感竟如此大。然而,這個空間裡並沒有醫院。身體不舒服的人找不到解決的方法。沒人可以依賴,只有我們自己能替自己想辦法。我們必須自己做決定。
如果我們放著不管,真央可能會死。可是隨便替她急救也會害死她。有點不知道該怎麼做了,也沒有可供判斷的東西。好可怕。真的好可怕。有一種得替他人的生命負責的沉重感覺。
而我們的同學就在我們徬徨無措時一步步邁向死亡……
大家都感受到同樣的恐懼而陷入沉默。禮堂變的好安靜。
「還沒有人來救我們嗎?」
某人擔心地說著。
「應該已經有人發現我們跟著學校一起失蹤了,出門時我也跟爸媽說過我要去學校。只要繼續等待一定會有人來救我們。」
麻美泫然欲泣地問委員長。
「可是他們根本沒來啊!已經過了一整天……」
「也許是救難隊沒空,或者……」
「或者?」
「也可能是有太多人等著他們去援救,所以沒有辦法立刻來救我們。」
「……」
「這次的災難規模不小,連學校都被埋起來了。我相信其他地方一定也有重大災情。」
大地震,地層下陷。他說的沒錯。如果學校因大地震而沉入地底,那麼外面怎麼可能沒事。不只是我們所在的城市,連日本各地都會發生事故,根本沒空來救我們。
「不會吧……」
麻美詫異地說。
「連爸爸跟媽媽都……」
她的臉色有些蒼白,汗水滴答地落下。她還以為只有自己遇到意外,第一次注意到也許除了在學校的這些人,外面的人也可能遇到一樣悲慘的意外。
「嗚嗚……」
麻美雙手掩面,嚶嚶地啜泣起來。其他人也一樣臉色慘白。
「打起精神來。一定會沒事的,有我在別怕。」
瘦比走過去安慰麻美。溫柔的瘦比與低垂著頭哭泣的麻美。
唉。
我嘆了口氣。
猩猩被關起來,麻美卻還若無其事地找瘦比撒嬌。她不是已經和瘦比分手,開始和猩猩交往了嗎?這麼做不覺得尷尬?沒想到麻美這個人態度轉變如此之快,完全不在乎猩猩的樣子。搞不懂。而瘦比也沒發現麻美的變心。麻美那做作的裝無辜眼神。快醒醒吧。男人這種生物還真遲鈍,大家也真是的。好像很介意瘦比的感覺,沒有人敢把麻美跟猩猩交往的事情告訴瘦比。雖然這種事情也不好直截了當地說,但是總覺得被瞞在鼓裡的瘦比好可憐。
共犯,都是共犯。
隱瞞真相的人全都是共犯。包括我在內。主犯是麻美,最壞就是她。我們當中唯一沒犯罪的只有瘦比。然而,他也是唯一一個不知道真相的人。主犯麻美賴著無辜的瘦比吸取甜美的汁液。
若真相曝光會傷害瘦比。到那時瘦比便成了受害者。我們不想傷害瘦比所以保持沉默。但是因為大家的沉默,「誰也不想告訴瘦比真相」的時間就越拉越長。而這個期間越長,到時真相曝光瘦比所受的傷害也就越大。
就在這一瞬間。
在麻美轉投瘦比的空間裡,瘦比頭上形成一團邪惡的物體。只要誰出來說句話,這個邪惡物體就會掉在瘦比頭上,砸傷瘦比。但是大家越是不說,那團邪惡物體就會更黑暗、更大團。我們在瘦比頭上孕育著毀滅團塊,我們還眼睜睜地看著那團物體越變越大。
應該早點告訴瘦比真相。
瘦比在班上沒有好朋友嗎?如果是好朋友更應該要告訴他真相啊。似乎不該由我開口,太奇怪了。我是最近才轉來的轉學生,根本沒跟瘦比說過話。來人啊,快來告訴他啊。
如果我開口,那我就變成壞人了。我偷偷接近瘦比告密:「其實麻美之前劈腿猩猩喔。」,接著麻美開始哭泣,而瘦比則陷入混亂。同學們會對我指指點點,用眼神責備我:「妳太白目了吧?」。若我開口就會變成這種局面。
麻美乖乖地讓瘦比擦去臉上的淚水。同學們各自做著自己的事情,同時暗自觀察兩人。非常噁心的膠著狀態。
呼吸困難。
「我去一下廁所。」
說完,我走出禮堂。
關上禮堂那扇沉重的門,從門縫裡流洩出的光逐漸變細,成為細線之後消失。雖說只是手機的燈,但依然讓禮堂光明許多。學校被岩壁包住,一樓大廳簡直是黑暗的代名詞。而緊急照明燈則如同漂浮在宇宙裡的繁星。
好沉悶。
其實我根本不想上廁所,我只是想脫離那個地方單獨靜一靜。很不習慣跟著大家一起行動。雖然很怕寂寞,但是跟大家相處時卻有種疏離感。儘管大家都對我很好,把我當夥伴看待,還是沒辦法融入他們。
這一定是我的問題吧。
這一定是我的問題吧。
只有一個人的時候才覺得很自在。跟大家一起的時候很安心,也滿開心,同時也很害怕。很想被世界遺棄。
黑暗之中,我走到通往地下倉庫的樓梯,一階階慢慢走下去。冷空氣讓人很舒服,這種讓人心情低落的冰冷以及刺著皮膚的空氣好舒服。會讓我更有孤單一人的感覺。我放鬆地吐出一口氣。
「誰在那裡?」
「咦?」
完全處於無防備狀態的我突然聽到說話聲。但是我並沒有被嚇一跳。比較驚訝的是我竟然可以冷靜地回答。或許是對方的聲音很溫柔的緣故吧。他的聲音完美地融合在冷空氣中,帶些哀傷。說話聲自然地出現,又自然地消失。如煙霧般的嗓音。
「妳是來叫我回去的嗎?」
「不是。」
是雄太。他背對著我坐在樓梯中間的位置。
他沒有待在禮堂,原來跑來這裡了。
「我只是想獨處所以才來這裡。」
「喔?跟我一樣。我跟大家說要去廁所,之後就一直待在這裡。」
「我可以坐你旁邊嗎?」
「可以啊。」
「謝謝。」
我也在樓梯坐下。
好奇怪喔……
我明明是想要獨處才來這裡的啊,為什麼我要問他「可不可以坐你旁邊」,然後跟著坐下來?
平常的我若想獨處就一定不會跟人一起。如果目的地已經有人,我一定會換個地方。但是為什麼剛才沒有這樣做?雖然雄太也在,我卻跟獨處時一樣感到自在,怎麼會這樣呢。
我懷著很不可思議的心情看著旁邊的雄太。
雄太沒有理我,只是靜靜地看著冰冷的水面。他的眼睛還是一樣美麗。
這個人好特別啊。
我的心情不像是喜歡。當然我曾經喜歡過幾個男生。只要待在對方身邊就會心跳加速,手足無措。從身體深處彷彿有某種東西源源不絕湧出,像是做夢一樣。要形容那種感覺,應該是粉紅色吧?蹦蹦跳著,如酒精般溶入血液中的粉紅色。
但是對雄太的感覺並不是那樣。
這個人對我的孤僻情緒完全沒有任何影響,如此而已。他的存在並不會治好我的孤僻,當然也不會讓我心跳加速。就跟空氣一樣,讓人很舒服、溫度適中的空氣。要形容他的感覺,就像是透明。沒有顏色,無法掌握。
對了。
他就像是……被同化了。
他的存在就如同這個飄著冰冷空氣的樓梯、擺盪在水面上的緊急照明燈的光、閉鎖在黑暗之中的校園。就跟冷空氣、水面、黑暗不會干擾我一樣,他的存在也不會對我有什麼影響。這種寂靜的感覺到底是什麼?
之前看到他的眼神時也有這種感覺。
好寂靜。很透明的印象。如同路邊的小石子一樣不具存在感,而他也感受不到我的存在,類似這樣的感覺。
我坐在他旁邊輕輕嘆息。
雄太聽了也沒有反應。我知道他也覺得我像路邊的小石子一樣不起眼。他說他來這裡也是為了「想要一個人靜一靜」。但是他卻不介意我坐在他旁邊,也就是說我的存在對他想獨處的計畫不造成影響。或許雄太也察覺到這一點吧。
坐在樓梯上的我們就如同並排在路上的兩顆小石子。
好奇特的感覺。
「水位……」
「嗯?」
雄太像是自言自語般地開口說。
「水位好像緩緩地上升了,我一直看了很久所以知道。」
「是喔?」
我再次盯著眼前的水面。
「好像是耶……」
之前和佐久來的時候,水才漲到倉庫而已,並沒有到樓梯。但是現在水已經滿出倉庫,樓梯最下面三階已經泡在水裡。也就是說,水面至少比之前高了四十公分。儘管變化不大,但水面的確持續上升中。等等,若考量到這倉庫的大小,水量增加不少。
「如果在這裡坐上好幾天的話……」
「嗄?」
「整個人就會泡在水裡。」
「是啊。」
「那會很冷。」
「應該很冷喔。」
「……」
我們的對話還真奇怪。沒有多想,想到什麼就脫口而出。不過,這樣聊天心情卻很平靜。
雄太打了一個大大的呵欠。
「雄太,為什麼想要一個人獨處?」
我提出疑問。
「沒有特別的理由啊。只是……突然覺得很煩。不想跟大家在一起。」
「很煩?因為剛才真央的意外嗎?」
「嗯。」
我的連續提問似乎讓雄太有些不耐煩。
「因為真央的動作有點嚇人?」
「不是因為那樣。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其實真央不是壞人。大家都誤會她了。而真央也誤會了我們。我們彼此存在奇怪的誤會,不停鑽牛角尖,最後真央選擇跳樓來結束一切。我卻阻止不了她。」
「我聽不太懂,不過既然誤會那麼深,為什麼不趁現在跟大家說明清楚。好好地說明可以解開誤會,也能夠解決你的煩惱啦。」
「嗯。可是好像光靠說明還不夠。委員長他們也很清楚,是他們的逼迫讓真央跳樓的。或許只有莫內覺得真央真的殺了同學,事情曝光才畏罪自殺。總之目前氣氛太低迷,不能挑這個時候跟大家說明。就算說了大家也不會聽。這種狀況根本不適合提出這種話題。我想等真央醒來跟大家和好之後,我再補充說明就好。」
「喔。」
看來真央事件似乎有不少隱情。
不過,我不打算追問下去。雄太看起來不是很想說,而我也沒有那麼想知道。雖然有一點點想問,但只是單純好奇。反正不問清楚明天也照樣能活不下去。
「所以你只是後悔沒辦法幫真央,還有無法解開他們之間的誤會囉?」
「嗯,算是吧。而且親眼看見同學受重傷也多少受到衝擊。但是那不是我來這裡的主因。」
雄太緩緩伸出腳,用鞋尖輕觸水面。漣漪無聲無息地漾開,畫出一個個同心圓。
「我只是受到打擊而已。」
單純的理由。
「不論是真央還是哲郎,委員長或者莫內,甚至其他人,大家都是好人。會替朋友著想,也有責任感,還擁有勇氣。就算學校被岩石包圍依然拚命地求生存。大家都想活下去。然而卻發生這種悲劇,只是缺乏溝通竟導致無可挽回的決裂。就只是因為彼此完全誤會對方,一百八十度地曲解對方的行為。」
「嗯,這種事情常常發生。」
「是啊,的確是。而我親眼目睹一切,受到很大的衝擊。」
雄太的話語沒有任何隱藏與偽裝,單純而率直。
「……」
「猩猩事件也一樣。剛才聽哲郎說,大家和猩猩大吵一架,之後將猩猩關了起來。雖然是因為猩猩本身的過分行為,大家會這麼做也情有可原……可是猩猩人並不壞,他只是有些任性愚蠢,也許還覺得很不安,讓他做出了一連串壞事。並非無法理解他那樣做的理由,我也希望能盡量多搶些食物,獨占喜歡的女孩,然後想辦法合理化自己的行為。大家都會這樣做。大家應該要互相體諒,如果能夠加強溝通,就不會演變成那種局面。然而,我們卻做不到這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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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的或許有點道理。
猩猩太過任性是事實,卻也可以理解。如果換做是我會怎麼做呢?如果我是班上力量最強大的人,搞不好也會做出跟猩猩一樣的行為。
不知道。搞不好會比猩猩更惡劣地霸占食物也不一定喔。號稱要公平地管理食物,其實只是想偷偷把自己的份藏起來吃。或是暗地裡多拿一些給喜歡的人。大家都可能如此自私,至少我就會那樣做。
我覺得有機會的話大家都想那樣做,因為每個人都想獨占,所以看到有人霸占所有食物時才會那樣反感。
但是,我們卻只把猩猩當成壞蛋。將自己合理化來否定猩猩。就算猩猩很任性,我們也沒有否定他的權利。畢竟我們內心深處也豢養著同樣的慾望。就這層意義來說,或許吵架的原因應該是出在我們身上。
「不只是猩猩。就拿真央的詛咒對象──劈腿的勝來說,他也是個好人。雖然他處理女性關係上的確有些隨便,但其實他是個溫柔又親切的男生。因為太親切而有些優柔寡斷,也許他並不是故意要劈腿,只是想要拒絕真央卻又無法果決地說不。加上被洋子半推半就地要求交往,而他們之間的溝通就在此時產生問題。最後真央竟對勝下詛咒。而真央的詛咒又引發新的誤會,讓莫內因此對真央產生強烈戒心,同時讓真央因下咒的事情背負過多的罪惡感。」
雄太語氣淡然而流暢地述說著,有如一個已經悟道的智者。
「總覺得照你這麼說,似乎所有的問題與爭端都來自於誤會。」
雄太閉上眼睛,呼地一聲嘆息。
「大家都是好人。有著正常人會有的優點,也具備正常人會有的缺點。想要照顧喜歡的人,也很保護自己。甚至想保護朋友。大家都不想跟朋友吵架,想要和睦相處、共同歡笑。大家一起努力生存,這個世界有的就是這樣的人們。然而,這些好人們卻漸漸產生誤會、爭吵、鬥爭。互相以看似正當美好的理由武裝自己並否定對方。儘管大家都很努力地避免吵架,可惜誤會產生的速度與隨之而來的懷疑卻是如此驚人。我開始覺得這就是這個世界的本質。」
「原來如此。」
這也是其中一種解釋。
「這樣一想就覺得很受打擊。」
「喔……」
「每一天都有新的誤會,而誤會帶來更多的誤會。因為這樣的打擊讓我逃出禮堂,搞不好這也會讓其他人誤會我。就算現在不會,將來的某一天,遇到某個事件時就會被當成懷疑的題材:『對了,那個時候你不是……』。不安和恐懼孕育出懷疑的幼苗,尤其是這種狀況下,懷疑增生的速度會比平時更快。我們無力阻止,深切地感受到人類的力量是多麼渺小。」
呼。
雄太又嘆息了。
他所受的衝擊還真複雜。
我可以理解,可是不會像他那樣感受細膩。就算想那麼多那麼深入也沒用啊。人類不是那種會互相了解透徹的生物,即使和戀人裸身相擁,彼此的大腦也還是想著不一樣的事情。男人沉迷於活塞運動、而底下的女人面帶微笑地看著男人。男人因女人願意為自己張開雙腿的優越感而沾沾自喜、但其實女人正以演技表演高潮好呵護男人自尊。嗯……我這樣的比喻可能有點奇怪。不過呢,為了這種事情一直想辦法不造成誤會,或者老是覺得自己很無力,會不會太傷神了點?這麼一來會每天都遭受很多打擊喔。
「妳說的沒錯,我的確沒必要這麼介意。」
嗄?
「我剛才有說話嗎?」
「有啊。從和戀人裸身相擁那邊開始說,有點像是自言自語就是了。」
「啊……」
「不過,妳的比喻還真是淺顯易懂。」
「呵呵呵。」
沒想到我不小心說出內心話了。第一次說漏嘴。不過就算聽見我的心聲,這個人也不會怎樣。就像對著石子堆自言自語也無所謂的感覺。
「詩織,抱歉。好像都是我不停地囉嗦。不過,我覺得好奇怪,好像在妳面前就能夠盡情地說出想說的話。其實我來這裡是因為覺得很難跟其他人說我的心情,也不想跟任何人分享。」
「沒關係啦。」
他說他能盡情地說話耶。
雄太果然和我有一樣的感覺。他像是舒服的空氣,無色透明的存在。為什麼會這樣?不懂為何我們會讓對方有這種感覺。
我伸直腿觸碰水面。
鏡子般光滑的水面立刻出現波紋,透過清澈的水面,沉在水底的書桌竟也別有一番美感。有一種莫名的熟悉,讓人泫然欲泣。
「好美。不知為何,潛沉在水底的桌子看起來好哀傷。」
「咦?我也正這麼覺得。」
「是嗎?好巧喔。」
「是啊。」
「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
「嗯……」
「……」
「……」
令人覺得舒服的沉默充斥在我們與冰冷的樓梯間。
■♀■東大樓二樓•走廊 包圍殲滅戰
「不在這間教室。」
委員長仔細地確認某間教室,檢查完桌子下面和窗簾後方之後說。
「好,往下一間教室前進,大家不要鬆懈防備。」
「好。」
我們依序從最邊間開始找下去。每次要進去教室前都必須屏住呼吸才能壓抑緊張的情緒。
一旦確認教室裡沒有人,就表示犯人躲在下一間教室的機率大增。哲郎他們從走廊另一頭一間間地檢查,還沒有找到真央的跡象。不知道這個持刀的危險人物究竟躲藏在哪間教室,懸疑的迷霧越往走廊中央越趨濃厚。
雖然委員長叫大家不要鬆懈防備,但我不知道實際上該怎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