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石一文驚動文壇經典暢銷作
◎2003年日本十大文庫第二名,在日暢銷40萬冊
◎五月天阿信、作家米果、作家村上龍、作家駱以軍——震撼推薦
◎金獎設計師聶永真二度打造精美裝幀
◎觸發電氣搖滾樂隊「閃閃閃閃」作詞靈感
兀傲不群的企業菁英,睥睨於弱肉強食的資本主義世界;
病弱無助的女大學生,背負著家暴與精神疾病的枷鎖,飄蕩獨存。
兩個截然不同的孤獨靈魂注定相逢,是扭轉了孤獨?還是更加孤獨?
生是什麼?愛是什麼?為何不愛自己就無法愛人?
孤獨的靈魂,相濡以沫,在殘酷現實中追求瞬間感動與喜悅、稍縱即逝的一瞬之光。
橋田浩介任職於一流企業,同時也是別人眼中的菁英分子。由於能力好,又深受高層信賴,因此他成為公司史上最年輕的人事課長,每天周旋於權力核心過著忙碌的生活。直到有一天他遇見精神受創的大學生香折,她陰鬱的過去與受傷的心靈觸動了浩介的心,也觸動了彼此微妙的關係。隨著企業派系間的陰謀鬥爭,浩介失去一切的同時,也逐漸在香折身上找到超越家族與情人的愛的真諦。
作者簡介:
山本周五郎獎、直木獎得主
白石一文Shiraishi Kazufumi
一九五八年生於日本福岡縣,長於文學世家,其父白石一郎為直木獎得獎作家,雙胞胎弟弟白石文郎亦為小說家。早稻田大學政治經濟學系畢業,曾任職於文藝春秋出版社。二○○○年處女作《一瞬之光》甫一問世即備受好評,之後不斷挑戰不同主題的創作,引起讀者極大迴響。,二○○九年獲山本周五郎獎、直木獎。
另著有《我心中尚未崩壞的部分》、《永遠在身邊》、《關於我的命運》、《近在身邊的遠方》、《不自由的心》等書。
相關著作
《近在身邊的遠方》
譯者簡介:
黃心寧
一九七五年生。四歲隨父赴日,高中畢業回國。輔大翻譯學研究所口譯筆組畢業。譯有《白色巨塔》下冊(合譯)、《戀愛中毒》、《寂寞獵人》。
各界推薦
名人推薦:
◎白石一文的小說主角像某種深海魚類,在冰冷孤獨、黑暗不見光的無重力世界用自己腦殼上那自體長出的觸鬚微弱發光。這確是一本比村上春樹要成熟許多,反覆詰問自省「人如何在這冷酷異境繼續存在」的故事。如何相信他人的愛,如何不在羞恥和精神衰弱中傷害自己,那些帶著受虐印記的美形男美形女,背後如在月蔭谷一般拖著長長的陰影,如何在華麗科幻的自動化城市、企業大樓、高級酒吧、社區公園、菁英密室中,乍看以為是都會浪漫傳奇的寫實魔境裡,茫然、努力地找回破掉的、自己的人形布偶。這是一本我願意打五顆星的好看小說。(作家.駱以軍)
◎我遲了很多年才發現白石一文的長篇小說《一瞬之光》,讀過之後覺得好震撼,怎會有男性作家將女性描寫得這般細膩,連目視男人的情緒轉折都很精準,甚至是神祕的身體反應都很貼切,讓人毛骨悚然啊!(…)他的小說就像拿了一把刀,直刺你的胸口,已經很痛了,他還要回頭把刀拔出來。但這是迷人之處,有時候我們需要狠狠被刺一刀,再狠狠把刀拔出來,清楚看到傷口,才會意識到小說之外的真實人生是多麼幸福。明明寫的是職場人際鬥爭,男主角看起來既帥又順遂,有登對的女友,卻對遭受暴力對待的陌生少女伸出援手,最終被鬥爭出局,美滿人生遭到逆轉。看似通俗劇情,拿來給八點檔連續劇約莫也能爆走幾百集直到觀眾厭倦,可是白石一文寫得好透徹好深邃,寫出不凡的人生滋味,這才是狠角色。(作家.米果)
名人推薦:◎白石一文的小說主角像某種深海魚類,在冰冷孤獨、黑暗不見光的無重力世界用自己腦殼上那自體長出的觸鬚微弱發光。這確是一本比村上春樹要成熟許多,反覆詰問自省「人如何在這冷酷異境繼續存在」的故事。如何相信他人的愛,如何不在羞恥和精神衰弱中傷害自己,那些帶著受虐印記的美形男美形女,背後如在月蔭谷一般拖著長長的陰影,如何在華麗科幻的自動化城市、企業大樓、高級酒吧、社區公園、菁英密室中,乍看以為是都會浪漫傳奇的寫實魔境裡,茫然、努力地找回破掉的、自己的人形布偶。這是一本我願意打五顆星的好看小說。(...
章節試閱
1
是竹井帶我走進了這家店。在這裡待了一段時間,我卻遲遲沒察覺到那個女孩的存在。
認出她的那一刻,她正在吧檯的另一邊替我和竹井換酒杯。她換了幾次酒之後,我瞄到她放下威士忌的右手,袖口上有袖釦,袖口露出白色繃帶。看到繃帶的那一剎那,我的記憶頓時甦醒,她白天的臉和現在的臉在我腦海裡合而為一,我差點叫出聲音。打從我一坐上高腳椅,對方就認出我了,卻面不改色,即使知道我認出了她,刻意注視著她,她的視線也絕不與我相會,仍然一臉若無其事。
我偷偷觀察她,她和其他幾個酒保一樣搖著雪克杯。她調酒、擠萊姆、從密封罐中取出橄欖、切起司。她身穿方領白色襯衫、黑色短背心,一副端正幹練的模樣,身段和手法乾淨俐落,可說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她從酒櫃取出酒瓶轉開瓶蓋,手掌的動作宛如飛舞一般,熟練的程度遠超過其他男酒保。
我驚訝不已,此刻她給人的印象和面試時落差太大了。現在的她,不過是在昏暗的燈光下做幾個規律且靜默無語的動作,當然旁觀的我也醉得不輕,但她的變化太過於驚人,我們十二小時前才在公司進行三對三面談,哪想到她有如此神采奕奕的一面呢?
竹井已經醉倒了,趴在吧檯上發出微弱的呻吟。我看了手表,已經過了午夜兩點。該是散場的時候了。
在前兩家店喝酒時,竹井還會禮讓我。今晚約我出來喝酒的也是他。但在過了十二點之後,我們一路喝到這家位在南青山的Dining Bar,他說他是這裡的常客。到了這裡他就開始挖苦我,那種挖苦與我跟同事喝酒時必定聽到的冷嘲熱諷不遑多讓。竹井是我大學時代帆船隊的學弟,因此關係也較為親近。當年我擔任隊長,帶隊拿到全國第一,他是我的隊員,也是我邀他進了現在的公司。我一直很關照他,調任到人事部時,也只挑了竹井一人一起轉調。我如此厚待竹井,他卻還是會在幾杯黃湯下肚之後有意無意酸我幾句。一開始他還把內山罵得一文不值,最後卻一臉世故地說:「橋田學長你實在太身在福中不知福了啦。雖然你現在高高在上,不過也得了解民間疾苦啊。想想內山部長的心情,四月突然從企畫室空降來了一個小他一輪的後輩,還讓這小毛頭掌管所有錄用事務,他當然不服氣啊。他這次的作法你說卑鄙嘛當然很卑鄙,不過反正內山部長也不是你的對手嘛,你就稍微體諒一下,不要變得太陰險,隨便應付應付就過去了,這才是成熟人的智慧,不是嗎?」
最近我對於這類說詞極度反感。這幾年來,我常被揶揄說是「高高在上」、「金懷表」、「像剃刀般敏銳」、「社長的心腹」等等。五年前轉調到經營企畫室、去年又以特例受拔擢為室長之後,這類揶揄的話更是經常在公司內流傳。之後我又在今年四月受任命為人事課長,從此我甚至認為大家看我的眼神都帶了一股殺氣。
這次內山人事部長的舉動確實是衝著我來的。公司在三月的高層經營會議中,決定大幅更改大學畢業生的錄用辦法。我在經營企畫室花了一年的時間擬定錄取制度改革計畫,也因此在春季異動中轉任到人事部。而內山卻在最後一刻,也就是實際執行新人的錄取事宜時,把我從執行團隊中除名。這是一個星期前七月初的事情。
新人的錄用事務原本屬於人事課長的職掌,部長則是統籌公司內部人事,內山卻宣布今年他要親自指揮新人錄用,並片面決定只讓我負責短大及專職錄用部分。
「這是你第一次負責人事,而且還年輕嘛,今年這一年就讓我來示範,你要好好學習喔。反正明年起這全都是你的職權啦。」
我比前任人事課長小了八歲。內山指示我的職務內容時,順便諷刺了我幾句。他是董事兼人事部長,我當然無力反駁。況且他和我各自隸屬於敵對的派系:他所屬的宇佐見副社長派如今勢力逐漸沒落,公司內部謠傳他明年必將調離總公司,轉調到子公司當專務或常務;我身為現任社長的愛將,必然成了他的眼中釘。總之,內山這次明目張膽地剝奪我的職權,只因為他希望在遭公司貶職之前報一箭之仇。
我不是不痛恨內山的小人舉止。我從四月就開始負責新人錄用的準備工作,因此聽到這項消息時也曾是一肚子火。但如今,當時的怒氣早消了。竹井叫我「別變得太陰險」,把我說得好像比內山還要奸詐,事實上我絲毫沒有這樣的念頭。再說,我根本沒想過「內山不是我的對手」,更沒笨到自以為了不起,覺得自己「高高在上」。
老實說,我最近的心情正好相反。這幾年來一路平步青雲,一而再、再而三受到提拔,卻對工作逐漸產生某種不自在感,發覺原本勉強維持的協調正在一點一滴瓦解。我,應該是由各式各樣的要素所組成,然而總覺得唯獨「工作」這一個要素吸收了我最高濃度的養分,快速成長而形成一個可怕的腫瘤。這份感受伴隨著另一種恐懼:這代表其他功能正逐漸退化。
被指派為人事課長時,我心想「這也未免太誇張了吧」,也幾度向扇谷社長表示自己不適任。但我畢竟是錄用制度改革草案的撰寫人,因此他完全不理會。這不是我自願要來的職位,我是這麼想的,所以我打從心底不曾憎恨過內山。
竹井已經呼呼大睡,我懶得叫醒他,暫且繼續默默喝著威士忌,心想要不要叫那個女的替我做杯調酒,但又作罷。後來也因為無聊,我不停盯著她的一舉一動。
她最引人注目的就是那酒紅色的唇膏,那色澤在光線照射下有時還呈現紫色,與她豐潤的嘴唇格外適合。面試的時候,她讓我有一種幼稚不可靠的印象,然而光是這支口紅的顏色,就讓我覺得她判若兩人。髮型是俏麗的短髮,她把劉海梳到旁邊,兩側頭髮則勾在耳朵後面,露出小巧的臉蛋。額頭比想像中來得寬,一對雙眼皮、圓圓的眼睛,位在細長眉毛下恰如其分的位置上。眼皮上閃著淡淡的藍色眼影,鼻子雖小卻非常挺。她的五官猶如男孩,不怎麼性感,但看著看著卻被她莫名的氣質所吸引。她與白天最大的不同之處在於眼神,那雙眼睛有一股強烈的氣息,那樣的強度並非來自於她的自信,而是一種掙扎煎熬下的韌性;在她眼神深處,確實散發出一絲堅毅不撓的微小光芒。
我在公司見到她時,她身穿深藍色套裝和黑色低跟皮鞋,頭髮垂放遮住臉頰。在十五分鐘的面試中,她的表情始終緊張而僵硬,眼神也游移不定。這也難怪我沒發現她那眼神中的光芒。
我心想,真是失策了。我訝異自己竟然有這種念頭。「公私分明」向來是我的信念,但不知為何,我此刻竟然後悔沒錄用這個女孩。連我自己都不明白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
光是昨天一天我就面試了五十個短大生。我不記得和眼前這個女孩之間有過什麼樣的對話,一定是她給人的印象不夠深刻。當時我發現她右手的繃帶,問她怎麼了,她說「早上被狗咬傷了」,然後露出尷尬的微笑,用袖子遮蓋繃帶。我只記得這些,其餘的印象就是個極為平凡、隨處可見的一般女孩。她的筆試成績算是名列前茅,但三個面試官的評價都是C等,因此我也毫不猶豫地刷下她。我在傍晚選出了參加第二次面試的五名應徵者並依照履歷表上的電話告知她們面試時間。她也應該清楚自己沒有接到那通電話。
當時她在三名應徵者中坐在最左邊。最右邊的是個五官立體、相當健談的女孩,我記得兩個部下的發問都集中在那女孩身上。由於那女孩長得美,兩個部下都給了她偏高的評價,但這一組應試者全被我刷下了。
這是我第一次接觸面試的工作,我訝異現在的年輕人竟如此缺乏個性。光說這星期面試的兩百個短大生好了,每個人都像一個模子刻出來似的,沒有半個能打動我們。不論問什麼問題,她們都只有樣板答案。在我眼中,她們就像沒有五官的無臉鬼,我還懷疑她們該不會是魚板做成的吧!這一星期還有三天得負責這份單調的工作,一想到這,我甚至憂鬱起來。
竹井負責四年制大學生的面試,他也說那些學生的態度都差不多,剛才還在抱怨。「總之他們就是沒有生氣,也沒有幹勁。選擇在哪家公司就職也毫無原則可言,那些傢伙大概沒想過進了我們公司之後想幹什麼吧。我問他們進公司想做什麼?結果清一色都是標準答案,說什麼衛星通訊啦、新媒體什麼的,根本搞不清楚我們是造船重工業的製造公司嘛。」
想起工作,讓我有點恍神了,猛然察覺那個女孩就站在我面前。我們第一次眼神交會。「嗨,我們白天見過面。」我開口打招呼,但又立刻閉上嘴,因為她的表情始終沒有任何變化。
「非常抱歉,我們要打烊了。麻煩您先結帳。」
她遞上夾有帳單的黑色板子對我微笑。她職業性的笑容改變了我的想法:她或許真的不記得我了。面試官有三個,而她因為緊張以致沒心情觀察每一個面試官的長相。我心想,原來如此,我自以為她已經認出我,對於半天前才刷下自己的面試官突然出現在店裡卻仍面不改色地服侍,這樣的態度令我有些動心。不過似乎是我自己想太多了。
我從皮夾裡取出信用卡,之後就再也沒有注意她,去叫醒在一旁呼呼大睡的竹井。
2
竹井醉得不醒人事,連走路都有問題。我拖著他重重的身軀走到六本木通,攔下路過的計程車把他塞進後座。目送他離開之後,我看了看手表,半夜三點多了。我在路邊駐足了一會兒,星期一的深夜,竟然招不到半輛空車。偶爾見到空車,卻往澀谷方向駛去,完全不理我。我疑惑怎麼有這種怪事,過了好一陣子才想出原因:上週末,大多數的企業剛發了夏季獎金,而昨天就是拿到獎金後的第一個工作日。
打從大學畢業上東京之後,我一直過著自由自在的單身生活,對於獎金不曾有過任何期待。有時候連每個月的薪水都忘得一乾二淨,偶爾去刷存摺,才被高額的存款嚇一大跳。五年前搬到池尻的公寓大廈,這也是拿我祖父遺產買下來的。進公司以來,我的生活就只有加班和出差,根本沒機會為自己花錢買東西。最近一次大筆的開銷也只有兩年前換了一部車,還有去年扇谷推薦我買HONMA的高爾夫球具罷了。
獎金呀,我感嘆了一聲,仰頭望了望天空。
今晚東京的天空格外清澈,星星閃爍。如果說工作是為了賺錢,那麼這十五年來,我投入工作的程度已經超過為了賺錢的範疇了。我連這次的獎金是多少都不清楚,每次會計部總是拿一份明細給我,但我從沒拆過。我沒有經濟上的壓力,所以不需要在乎薪水,不過連我都覺得自己不在乎得有點誇張。心想,我工作到底是為了什麼?並不是為了充實生活,這一點倒是很清楚。而我也沒有家累,所以也不是為了任何人在賣命。
「橋田,你不要只從公司的角度思考。無論多麼艱困,首先要考量國家利益,然後判斷,最後才付諸行動。」扇谷社長常把這句話掛在嘴邊。
我們公司身為日本最大財團的核心企業,自明治開國以來始終依循國家政策拓展事業版圖,扇谷這樣的想法是本公司綿延傳承下來的傳統觀念。我沒記錯的話,集團一年的總營業額甚至超過NIEs各國的國家預算。如此龐大的企業,實力確實不容小覷,社長這番話也不是隨口說說的。
當年扇谷還只是副社長的時候,他看中我的英文能力,要我陪他到歐美考察。由於當時表現不錯,我在進公司的第三年就當上他的祕書。隨著扇谷升官,我的仕途也一路亨通,所以如果問我工作是為了什麼?那應該就是為了扇谷吧。而為了扇谷又是為了什麼?那也就等於他的口頭禪:「為國效命」。
為國效命,是吧。我喃喃自語。為國效命,那是多麼不切實際的目標,比那天邊的星星還要遙遠。
那天我試圖推辭人事課長一職,卻遭到扇谷怒斥。
「我絕不允許你在工作上耍性子!你得先想到五萬名員工,然後再想想他們的十五萬個家人。先替這二十萬人著想,再來思考自己還有女朋友以及家人。現在就叫苦,那以後怎麼辦?別再讓我失望了!」
扇谷在七年前失去獨子──據說是自殺身亡。現在沒人敢提起這件事,扇谷也從不透露私事,然而我在遭到扇谷嚴厲斥責之後,對他兒子的死更為好奇。
身為員工,我不否認自己也希望能像扇谷那樣爬上權力金字塔的頂端,但如果要我賠上家人的性命,我肯定會停下腳步忍痛放棄吧。然而即使我心裡這麼想,卻發現自己猶如立足於泥濘之處,已然搖搖欲墜。
我望著車流將近十五分鐘,還是招不到半輛計程車,因此決定放棄,先走一段路再說。我想往回走到表參道的十字路口,若還是攔不到計程車,沿著青山通走回池尻也無所謂。大概兩個鐘頭就能到家了吧。到時太陽升起,還能看到初夏黎明的天空。七月和煦的微風吹拂著微醺的臉頰,實在舒服極了。
我沿著小巷走了五分鐘,正好來到剛才那家店附近,忽然聽到女人的慘叫聲,我停下了腳步。聲音從巷子底的暗處傳來。我走過熄了燈的店門口,往聲音的方向走去,看到一棟細長的大樓,櫥窗內有幾個白色的假人。我沿著小巷左轉,立刻看見廣大的停車場。
廣大停車場的最裡面只停了一輛Land Cruiser,車後站著一對男女,似乎是個高大男子與白衣女子在互相拉扯。
「別這樣!住手!」
仔細一看,只見男子抓著女子的手試圖把她拖進門半開的車內。我思考了一秒鐘,決定走進停車場。女子驚慌失措,看來不像是情侶爭吵。我靠近他們,兩人察覺有人,立刻停止拉扯往我這邊看。看到女子的臉,我當場愣住了。是剛才店裡的女孩。我對男子也有印象。我和竹井一同進店裡時,這個中年男子和竹井聊得相當熱絡。他身穿西裝,看似這家店的老闆,也是他引導我們到座位上的。
「請問你們怎麼了?」
我走近兩人身旁問道。男子放開女子的手腕,嘴角微微上揚,露出詭異的冷笑。我就著街燈的燈光端詳男子的鬍鬚和國字臉,是店裡的那個男子沒錯。
「沒什麼啊。」
男子高亢的聲調與體格和長相不搭,他仰著頭對女子說「對吧」,要求對方附和。女子的上半身靠在車蓋上,無袖白色上衣露出細長的手臂環抱在胸前,她只是低頭不語。我注意到她右手的白色繃帶。繃帶從手腕纏起,包紮的範圍比我想像中還要大。男子剛才就是抓了那隻右手,這一點挑動了我的神經。
我凝視女子,她的模樣有些詭異:肩膀顫抖不止,身體搖搖晃晃,似乎就快昏倒了。她一定是嚇壞了。剛才在店裡那種神采奕奕的印象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對吧?沒錯吧?」男子像是在戲弄她一般,以親密的口吻再次問道。
「看起來好像沒那麼單純吧?」我問道。我不喜歡男子傲慢的態度。「她已經嚇壞了。」
聽我這麼一說,男子面目猙獰,細長的眼睛露出凶狠的目光。我心想,他的鬍子讓他看起來有些老成,不過應該還很年輕。他看似有些黑道背景。「先生啊。」男子嘆氣說。「最好別管閒事。反正我說沒事就是沒事,早點滾回家吧。」
年紀果然不大,只是龐大的身軀和鬍鬚讓我誤以為他是個中年人。他大概只有三十出頭吧,光滑的臉蛋白得有些病態,他憑著自己高大的身材想給我下馬威,直直瞪著我。我有些後悔竟然槓上不好惹的傢伙,但既然插手,只好將錯就錯。幸好酒已經醒了。
我不理會男子的話,走近女子,抓著她的左手把她帶離開車子。我一碰到她的手,她的身體像是痙攣般抖了一下。
「你還好嗎?」
女子用力點頭,卻不肯抬起頭來。
「很晚了,趕快回去吧。我幫你解決。」
女子再度點頭,但愣在一旁不知所措,我只好摟著她的肩膀推她走向停車場出口。
「喂!喂!」男子這時追了上來。「搞什麼鬼啊!」
「快!快跑!」
我推開女子,這時眼前的男子已經撲向我了,但他伸出的雙手沒什麼架式,看來並不習慣打架。我抓住男子的手腕,貼緊他的身體壓制他的動作。我強勁的腕力讓男子明顯退縮了不少。我以划槳的動作奮力把他的手腕往上推到他的胸前,如果再把他雙手各往左右扭轉四十五度,他的身體就會自動上提;若我再施力,他的肩胛骨就會脫臼。接下來就看他的態度,我隨時可以用右膝踹他的肚子。
「好痛!痛痛痛……」
男子露出極度痛苦的表情。靠近他,我才發現他的個子真不小。我有一七五,他至少高出我十公分以上。
「很不巧,我今天的心情不怎麼痛快。」我慢條斯理說道。「幸好已經這麼晚了,也不會有人看到,正好可以好好伺候你一番,讓心情爽快一些。」
男子睜大了眼睛,好像在看一個異類,跟剛才傲慢的態度判若兩人,他嚇得眼珠子直打轉,十分可笑。
「你說,要我怎麼做呢?」
我邊說邊察覺到一股戰鬥欲望從全身沸騰起來。我驚訝自己竟想來真的,想好好痛扁這傢伙一番。
「別……有話好說嘛。」男子擠出微弱的聲音,但眼中仍舊流露出狡猾的神色。他曲著雙膝用腳尖支撐著身體,雙腿頻頻打戰。
「我說你呀……」
我心裡那股逞凶鬥狠的衝動更加高昂,血液瞬間衝上腦部。我不常打架,所以也不知道是不是該收手了。就在這一剎那,發生了連我自己都難以置信的事。男子軟弱的聲音似乎點燃了我的怒火,我的右腳原本離男子有半步的距離,卻在剎那間自然離地。當我發現時,膝蓋上傳來一種撞擊軟物的觸感。「嗚!」呻吟聲以及帶有腥味的氣味瞬間撲向我的側臉。我的雙手不知何時鬆開了男子的手腕,緊緊掐住男子的脖子。
「我說你呀……」
我又說了同樣的話,但接下來的臺詞卻說不上口。我推開男子,他跪倒在地。我愣愣地看著眼前龐大的身軀像隻蝦子在地面上跳動。
男子的疼痛似乎消退了。但我還站在一旁,他也不知道該作何反應。他抱著肚子躺在地上,不時斜眼偷瞄我。我直覺該是收手的時候了,於是往後退了一步。
我背對男子往停車場出口走去。擔心他從後面襲擊,全副精神都集中在背部,加上情緒亢奮,直到走到外頭才發現那個女子還留在原地。
她雙臂環抱靜靜地佇立在出口處的桐樹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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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竹井帶我走進了這家店。在這裡待了一段時間,我卻遲遲沒察覺到那個女孩的存在。
認出她的那一刻,她正在吧檯的另一邊替我和竹井換酒杯。她換了幾次酒之後,我瞄到她放下威士忌的右手,袖口上有袖釦,袖口露出白色繃帶。看到繃帶的那一剎那,我的記憶頓時甦醒,她白天的臉和現在的臉在我腦海裡合而為一,我差點叫出聲音。打從我一坐上高腳椅,對方就認出我了,卻面不改色,即使知道我認出了她,刻意注視著她,她的視線也絕不與我相會,仍然一臉若無其事。
我偷偷觀察她,她和其他幾個酒保一樣搖著雪克杯。她調酒、擠萊姆、從密封罐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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