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在前面的話──阿林講故事。
土狼是妖獸的一種,獸類的本體和一般的動物土狼沒有什麼區別,一副凶巴巴的模樣。香島市是一個臨海的城市,這裡的土狼們是從遙遠的森林流浪過來的。土狼的本性凶暴貪婪又好逸惡勞,再加上他們是狼,這使得別的純良妖獸們不敢和土狼們結識。土狼的數量少,又是新近移民,他們沒有辦法像在香島市生活了多年的狐狸一族、海龜一族或是麻雀一族那樣經營著家族生意,有一定的經濟和社會地位。大部分土狼不安於城市平民的生活,總想著發財,總想著不勞而獲,他們多半成為黑幫裡的小混混,充當打手,就像是人類的邊緣人一樣,遊走在正與邪之間。
極小一部分土狼妖獸過著本分的打工生活,對於他們,政府採取寬容的態度,頒發給他們身分證明,他們也像在本市的其他妖獸一樣認真生活,定期去政府內設的一個特殊部門進行登記。
其實,並不是每隻土狼都是壞的,人有好人、惡人,土狼也一樣。
序幕
香島市熱鬧的商業步行街上,某棟商廈的底層有一間獨立的店鋪,外面掛著紅底白字的招牌。這個小小的鋪面在商業區林立的大廈間並不顯眼,可是小鋪前常有來購物的人們排起的人龍,引起不明就裡的行人的好奇。
小店有個可愛的名字:COOKIE’S,被老顧客們稱為「曲奇屋」。這是一間出售手工製的巧克力和曲奇餅的店,又被顧客們稱為「曲奇屋」。店裡出售的甜點都是由店主純手工精製而成。這間小店吸引著愛吃甜食的人們的注意,在老主顧們的眼裡,只有十坪左右的店面就好像童話裡的糖果屋那樣可愛。
曲奇屋的店主名叫陸謹言,是個三十多歲的中年男人,年輕的時候他在本市一間大飯店的甜點部當主廚,後來他辭去了工作,開了這間小小的甜食店。陸謹言手工製作的曲奇和巧克力有各種不同的口味,他的原料,從砂糖、麵粉、牛油到杏仁、可可、藍莓醬等,無不花盡心思精挑細選。
有些初次來店的顧客看到櫃檯裡的價錢會疑問為什麼手工曲奇和手工巧克力比超級市場裡賣得貴一點。老主顧或是懂行的人都知道,那些上好的原料和店主精心的製作完全值得這個價錢。
這間小店只有陸謹言一個人,從購買原料到製作銷售都是他,他沒有因為商品受歡迎就降低質量,同時堅持以手工製作來保持最佳的品質和口感。一個人的生產力畢竟有限,每天店裡做出來的曲奇和巧克力總是在下午時分就售空。老主顧們一般都是提前預訂,很多客人把這裡的巧克力當成最佳禮物贈送給朋友們。
一個中年男人守著一間小小的甜食店。陸謹言沒有想過靠他的曲奇和巧克力來賺大錢,事實上他也並不是很有錢。看到顧客們喜歡他製作的曲奇和巧克力,品嚐的時候露出滿臉的笑容,陸謹言覺得這已經足以讓他在平淡的生活中品出一絲甜味。
一個休息天的下午,陸謹言外出購物,回家的路上走過一間乾果店,他順便進去看了看。在乾果店裡轉了一圈,他發現這間店的香蕉片非常好,就買了一袋,打算回去試做新品。
出了乾果店,陸謹言往前走了不遠,突然聽到旁邊一間小飯館裡傳來一陣打架和吵罵的聲音,還夾雜著玻璃碎裂的聲音,陸謹言停住了腳步,還沒有等他看清楚是怎麼回事,小飯館的門裡突然被推出來一個黑衣人,啪的一聲摔在陸謹言的眼前。
「嗚……」黑衣人倒在街道上,蜷縮起身體,發出一陣痛苦的呻吟。
小飯館裡衝出了幾個人,手裡都操著傢伙,有折凳也有***木幹***麵杖,為首的一個高大男人過來衝著黑衣人身上就是一腳,其他人也過來對他拳打腳踢,嘴裡罵道:「臭小子,不想活了,吃白食,打死你!」
黑衣人護住頭臉,掙扎,但不反抗。
看到這裡陸謹言已經明白,那個被丟出店的人是吃了霸王餐才被店家打,他急忙跑過去勸阻,「別打了,別打他了,這樣不好。」
一個繫著圍裙的男人衝陸謹言叫道:「這小子吃白食!哼,他飯量可不小。要是不教訓他一下,別人跟著有樣學樣,我們還怎麼開店!」
「別打了,要教訓也不是這麼個打法,你們把客人嚇壞了生意也要受影響。再說,打他也解決不了問題,打壞了他你們要擔責任。」陸謹言不斷勸說著,一個一個把圍在黑衣人身邊的店伙推開。店家看上去是打夠了,又有人勸,那群一臉凶相的男人真的住了手。
「呸!」一個店員衝著黑衣人啐了一口,一臉的不屑。陸謹言回過頭看著地下躺著的人,他注意到那個人被瀏海遮住的眼睛裡閃過羞恥又無奈的目光,這眼神讓陸謹言的心彷彿被刺了一下,陡然激發出同情的念頭──如果真的有錢也不會吃白食,想必他是餓狠了,而且從他不抵抗的情況看他應該知道錯了。陸謹言走過去把地上的男人扶著讓他坐起來,然後對店員說道:「他吃了多少,錢我來付。」
黑衣人突然嚷了起來,「不要,憑什麼!那我不是白讓他們給打了!」
「吃了東西要付錢。」陸謹言只說了這麼一句。他取出錢包,如數付了飯錢。小飯館的那群人收下錢,魚貫回店裡去了。
「你沒事吧,」陸謹言看著坐在地上摀住肚子的人,他不知道他傷成什麼樣子,他輕扶著黑衣人的手臂,問道:「要不要去看醫生?」
「我哪有錢看醫生!」黑衣人沒好氣地說了一句,似乎還在為陸謹言付了飯錢而生氣。
「我送你去,我來付醫藥費。」陸謹言溫言道。
「不用你!」還在懊惱中的黑衣人一揮手臂,甩開了陸謹言的胳膊,「你哪兒來的?管的什麼閒事!」
「那……我走了。」陸謹言有心幫助這個陌生人,可是看著他鬧彆扭的模樣,陸謹言在心裡歎了一口氣。
當陸謹言真的轉過身要走時,剛才一直不吭聲的黑衣人在他身後叫道:「喂!大叔!你就這麼走了!」
大叔?陸謹言回過頭來仔細打量著眼前的黑衣人,過分長的瀏海和臉上的汙漬讓陸謹言看不清這個人的長相,他只知道他看起來高且很瘦。
「大叔,我可不要欠你的人情……」黑衣人又叫道。
「那……你想怎麼辦呢?」陸謹言問。
「你、你家要不要鐘點工?我是說,我是說,我去你家當幾個小時的鐘點工算是賠你幫我付的飯錢!」黑衣人大聲說著。陸謹言感覺他雖然有點粗魯,倒也不失純樸。
帶一個陌生人回家?陸謹言以前從來沒有這樣做過。望著黑衣人,陸謹言心裡有一種說不出的感受,他覺得那個人和他之間似乎存在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信任感。反正已經幫過他一次了,就帶他回家吧。這樣想著,陸謹言點了點頭,「你跟我來。」
黑衣人抬手抹了抹鼻尖,然後爬起來緊走幾步來到陸謹言身旁,跟著他一起向前走去。
「大叔,你家遠不遠啊?」
「不遠,再往前走一個街口就到了。」
「這還不遠。」
第一章
打開門,陸謹言讓黑衣人進去。一進門,黑衣人站在客廳當中不動了,他深深吸著氣,驚問道:「大叔,你家好香!」
陸謹言笑了笑,「我是個甜點師,現在專門做曲奇餅乾和巧克力。我在商業街有間小店。」
「哇,巧克力的味道好香!」黑衣人在客廳裡團團轉著,不停地吸著鼻子。
「要吃嗎?」陸謹言被黑衣人孩子氣的舉動逗笑了,問道。
「要,要!」黑衣人頻頻點頭。
陸謹言拿了一塊巧克力遞過去,黑衣人伸手來接,陸謹言突然猛地把手縮了回來,黑衣人不滿地大叫:「大叔!你耍我!」
「看看你的手,太髒了,還有臉。去洗手洗臉去,洗乾淨再吃。」
黑衣人咕噥了一句什麼,然後就在陸謹言的監視下走進了浴室,用陸謹言遞給他的一條新毛巾開始洗臉。
「把頭髮也梳一梳。」陸謹言在外面大聲吩咐道。
「知道。囉嗦又多事的大叔。」
「衣服釦子也扣整齊!」
「知道啦!大叔,吃你一塊巧克力好難哦……」
等黑衣人走出浴室的時候,他已經洗淨了手臉,並且真的按照陸謹言的吩咐梳理了頭髮,整理了衣服。
陸謹言把買回的香蕉片放好,走出廚房,一抬頭看到那個黑衣人,他愣住了,他沒想到那個骯髒的人洗淨臉之後竟然這麼帥氣!黑色的瀏海被梳了上去,露出了黑衣人寒星一樣的眼睛,他有挺直的鼻梁,圓潤的嘴唇,看起來大約二十歲左右的樣子,穿著一身黑色的牛仔衫褲,這樣英俊又有點酷勁的年輕人走在大街上絕對討女孩子喜歡,回頭率肯定是百分百。
「巧克力!」黑衣人攤開手掌伸向陸謹言。
陸謹言把一塊巧克力遞給黑衣人,然後去拿出藥箱來,「我替你的傷口擦擦藥。」
黑衣人乖乖地坐在沙發上,邊嚼巧克力邊配合陸謹言,讓他替他臉上和手臂上的傷擦藥。
用酒精輕拭傷口,陸謹言不由問道:「痛嗎?」
黑衣人用滿不在乎的語氣說道:「不痛。」
「身上還有其他傷嗎?還是去醫院看看吧。」
黑衣人拍拍胸口,「沒事,我知道。我很抗打的。」
陸謹言見黑衣人表示傷不重,他沒有強求他去,這個男生一看就是不容易聽從別人意見的人。
黑衣人拉拉陸謹言的衣襬,要求道:「大叔,能不能再給我一點巧克力?」
「你餓了?」陸謹言問道。
「嗯。」
「剛才……你不是吃過了嗎。」
「沒有吃很飽啊,再說,走了那麼遠的路,早就消化光了!」黑衣人沒好氣地說道,臉有點紅。
「才一個街口的距離。」
「拜託,大叔,你年富力強,走一個街口沒什麼,我還小呢,而且我剛剛被打過一頓,哪有力氣。」
陸謹言露出帶著歉意的微笑,「我去做飯給你吃。」
「好啊。」黑衣人接著請求道,「我、我幫你做三天的鐘點工,算是還你的飯錢。另外,這三天裡你管我吃住,行嗎?」
「好。」這麼痛快地答應,連陸謹言自己都覺得奇怪,這麼容易地就同意了一個陌生人的要求並且接納了他,也許是因為他看起來並不像是個壞人。
「那就一言為定囉。」
陸謹言下廚炒了幾個小菜,又做了一大鍋噴香的米飯,黑衣人毫不客氣地在廚房大吃起來。幫黑衣人添飯的時候陸謹言想:這個小子飯量還真的不小。看著他狼吞虎嚥的模樣,陸謹言暗暗想笑。
吃過飯,黑衣人主動幫著洗碗,發現他還蠻乖巧,陸謹言對他更多了幾分好感。他站在黑衣人身邊,邊擦拭著被洗淨的碗碟邊問道:「你叫什麼?哪裡人?在唸書嗎?家在哪裡?」
黑衣人的身體震動了一下,哼了一聲,「能不能別問?」
「這有什麼不好說的嗎?」
「我說了,你該趕我走了。」黑衣人抬起胳膊用衣袖抹了一下鼻尖。
陸謹言停了一刻,說道:「逃家不是解決所有問題的辦法,你父母一定在擔心你。」他以為黑衣人是逃家出來的問題少年。
「我不是!」黑衣人生氣地否定。
「相信我,家裡人肯定在擔心你。」陸謹言希望能勸服他,溫言說道。
黑衣人猛地轉過身,面對面看著陸謹言,被那雙寒星般的雙目注視著,陸謹言的心一陣跳動。
「我告訴你,我沒有家,我是從別的地方來的。還有,我不是人!你明白了吧。」
陸謹言愣了一下,「你怎麼能這麼說自己,別這樣……」
「我本來就不是人!你害怕了吧。」
「我為什麼要害怕……」陸謹言詫異,他還沒有搞清楚現在的狀況。
還沒等陸謹言說完,眼前的黑衣人「噗」的一聲消失了,陸謹言心裡一驚,再看時,眼前的地上出現了一個黑毛的小動物,尖耳朵,微翹的鼻子,毛毛的尾巴,頭頂上還有一撮翹起來的毛,這、這……
「我是土狼,你看清楚了,我是土狼!」黑毛小動物張牙舞爪地叫喊起來,不過沒什麼氣勢,相反,倒給人一種「卡哇依」的感覺。
陸謹言第一次在這麼近的距離下看到妖獸變身,他知道在這個城市裡生活著很多妖獸,他也相信他身邊就有,陸謹言也有妖獸朋友,只是他從沒有看過朋友們的本體。黑衣人能夠這樣坦白地說出來,陸謹言的心裡有點感動,他覺得黑衣人值得他信任。
「土狼就是長這個模樣。」陸謹言彎下腰,試圖把地上站著的小土狼抱起來。
「哎、哎,你幹什麼!別摸我!別碰我肚子!癢癢……」小土狼掙扎著,被捉住抱進了陸謹言的懷裡。
陸謹言摸著土狼頭頂的毛,這隻土狼看起來剛成年不久的模樣,大小和普通的貓類差不多,黑毛,毛尖是土黃色的,這讓牠看起來似乎髒髒的。陸謹言覺得土狼雖然看著樣子醜醜,倒不惹人討厭,有點像小狗。還有,陸謹言沒想到這隻模樣醜怪的土狼變成人形居然那麼帥氣。
小土狼在陸謹言的懷裡又抓又撓又扭動,硬是掙脫出來跳下地,然後馬上變回了人形。看著黑衣人慌張的模樣,陸謹言想笑。
「好像小狗一樣,給我抱抱有什麼不行。」
「不行!不行!什麼狗,狗哪裡有我們厲害,我是土狼,是土狼!」黑衣人叫著,通紅的臉頰讓吼叫的他看起來沒什麼氣勢。
「留下吧。」陸謹言溫柔地看著黑衣人說道。
黑衣人一下子沒了聲音。
「我叫陸謹言,你叫什麼?」陸謹言問道。
「大叔的名字好嚴肅。」
「叫什麼?」
「范、范嘉樺。」黑衣人把臉扭了過去,他還真像個愛鬧彆扭的孩子。
「好名字。」
「好個屁啦。」
「你說你從別的地方來?」陸謹言又問道。
「嗯。我是從森林裡來的。」
「要是沒別的地方可去,就暫時在我家住吧。等你有了合適的工作,或者能獨立生活了,你可以搬走。」
「哼,還沒讓我住呢就說起搬走的話,大叔真不厚道!」
陸謹言笑起來,伸手摸了摸范嘉樺黑亮的頭髮,「想住多久都可以,我們遇到也是緣分。」
「屁啦,大叔,兩個男人哪有什麼緣分。」范嘉樺一甩頭,躲開陸謹言伸過來的手。陸謹言沒有注意到此時他微紅的臉。
陸謹言打開櫃子拿棉被。既然把范嘉樺收留下來,總得要準備他的日用品。陸謹言的家不大,是普通一房一廳的房子,抱著新棉被放在客廳的沙發上,陸謹言抱歉地對范嘉樺說道:「對不起,得要你睡在客廳裡,請別介意。」
范嘉樺毫不在乎地搖頭,「沒關係,大叔,你這裡很好了。」
「以前你住在哪裡?」陸謹言問道。
「公園裡。」
「會冷啊。」
「變成土狼的模樣就不那麼冷了。」
從范嘉樺的話裡陸謹言聽出來他曾經的日子一定挺不好過,陸謹言不由為他收留了他而感覺到高興。
「你看,沙發這樣拉起來,再撐住,這個,看到了嗎?這樣就形成了一張床,你睡在這上面比單純睡在沙發上要舒服,沙發墊比較軟,睡起來背會痛。」陸謹言向范嘉樺示範如何展開沙發床,又把枕頭交給他。
范嘉樺看了看被打開的沙發,抓抓頭髮,「大叔,變成土狼的話就不用占那麼大地方了。」
「咦,」陸謹言一怔,隨即就笑了,「啊,是啊。可是,如果可以的話還是多以人類的形象出現吧。你既然從森林來到城市,也是希望以人類的形態在這裡生活不是嗎?」
范嘉樺點點頭,「那倒是。」
「累了的話就去洗個澡,早點睡吧。如果不累,洗完澡可以看電視。啊,電視,知道嗎?」陸謹言想到眼前的英俊男人是從森林來的土狼,他不由問道,他還不知道這隻土狼對於人類文明社會的了解程度。
「大叔!拜託,我又不是剛來,我已經到香島市有……有……有快一年了。」范嘉樺低頭攤開手,比劃著計算時間,又瞄了陸謹言一眼,心裡對陸謹言把他當成什麼也不知道的土包子狼感覺到不滿。
「啊,你都知道,太好了。」陸謹言微微有點臉紅,他沒有看輕范嘉樺的意思,可是說到底,站在他面前的擁有漂亮人類外形的傢伙,其實不是人類,「我、我拿換洗的衣服給你,對了,明天我帶你去買點用品。」
范嘉樺黑沉沉的眼睛裡有什麼閃動了一下,他沒說話,突然伸手摸了摸陸謹言的頭頂,彷彿是大人嘉獎做了好事的小孩子那樣。范嘉樺突如其來的動作讓陸謹言一愣,隨即陸謹言皺起眉頭,「喂,我可比你年長,不要對我做這種動作。」
范嘉樺皺皺鼻子,「我知道啊,所以我才叫你『大叔』嘛。」
「喂,我也沒那麼老。」
范嘉樺嘻嘻地笑著,接過陸謹言找出來給他的乾淨T恤和寬鬆短褲,走進了浴室。洗淨頭髮之後,范嘉樺抱膝坐在蓮蓬頭前的磁磚地上,思索著今天發生的事情。邂逅了願意收留他的男人,這人比他年長,看起來很溫和柔弱,他沒有條件地信任了一隻具備攻擊性的妖獸。以前,不是沒有人表示過願意收留范嘉樺,可一看就知道他們是想利用他去做不法構當,范嘉樺當然不會同意,他只是希望能和別的普通妖獸那樣在這個城市中生活。
陸謹言,遇到他是緣分嗎?一任熱水沖刷在背上,范嘉樺想了又想,然後這才把沐浴乳的瓶子打開,倒出一點在手上,揉出一堆泡泡之後,范嘉樺開始洗身體,看著身體上越搓越多的細白泡沫,范嘉樺嘻嘻地笑起來,心情突然變得很好。
范嘉樺頂著溼髮從浴室出來,陸謹言衝他抱歉地說道:「我這裡沒有吹風機,你不要馬上就睡,等頭髮乾了再睡。」
范嘉樺點頭,「嗯。」
「那我先睡了。」
「大叔,你這麼早就睡啊。」范嘉樺停下用毛巾擦頭髮的動作,說道。
「是。」
「大叔的生活好沉悶,看看電視節目再睡吧。」
陸謹言搖頭,「我不太喜歡看。」
「球賽啊之類的呢?」
陸謹言露出驚奇的神情,「啊,你還真是什麼都知道呢。」
「說了我不是剛從森林出來的土包子。」
陸謹言笑了,打量了一下范嘉樺,「你穿我的T恤還不錯,你自己的衣服也要洗洗了。」
范嘉樺拉了拉T恤的下襬,「什麼不錯啊,大叔,你看清楚點,短的好不好。」
陸謹言用手比了個普通貓咪大小的樣子,「喏,你也就這麼大一點點,怎麼,怎麼變成人就這麼高大呢,」說著,陸謹言頻頻搖頭,「真不可思議。」
范嘉樺不由抗議起來,「喂,大叔,沒有那麼小吧,沒有那麼小!」
「有的,就是這麼小。」
「沒有,沒有!」
「真的有,就像一隻小貓。」 所以陸謹言才會覺得范嘉樺的獸體可愛而不可怕。
「什麼貓啦,土狼,土狼!貓怎麼能和我們比。」
陸謹言被范嘉樺帶著孩子氣的反駁逗笑了,眼前的人明明就還小,相信他土狼的年齡和人類的年齡都不會太大,也許就是二十歲左右。
這時,范嘉樺的表情從剛才的氣憤變成了輕鬆,他交抱雙臂,「哼哼,大叔,再怎麼說,現在的我可比你高大。」說著,他走過來,伸手放在陸謹言頭頂,摸了摸陸謹言的頭髮。
原本想早早睡覺的,結果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說了起來,又拖了好一會才各自睡下。
安頓好了客人,陸謹言回到自己的臥室裡,他看了一會甜點食譜,然後就開始想今天發生的事。土狼,土狼就是長那個樣子的嗎,頭頂還有一小撮翹起的毛,看著讓人想笑。明明是醜醜的動物啊,那小子居然那麼帥氣。他有很漂亮的眼睛,黑白分明又水亮動人。
第二天早晨,等陸謹言起床的時候,范嘉樺已經先起來了,看到這個高大的男生繫著圍裙站在廚房裡,陸謹言不由想:如果他有女朋友,看到他這樣,還不知道要怎麼高興呢。
「你在做什麼?」陸謹言問道。
「想做好早餐一起吃。大叔,你冰箱裡怎麼儘是奶油,都沒有肉。」
看著范嘉樺一臉怨念的表情,陸謹言這時才有「他真的是一隻狼啊」的感慨,果然這小傢伙就是喜歡吃肉。
「好像還有火腿,去冰箱冷藏室再找找看。」陸謹言指示一番,然後就進了洗手間,等他出來的時候,早餐已經差不多準備好了,望著有煎蛋、煎火腿還有牛奶的早餐,陸謹言讚歎,「你真能幹。」
「這很簡單啦。」得到嘉許的范嘉樺很開心,他抬手揉了揉鼻尖掩飾情緒。
「昨天聽你說要幫我做家務,我還在想你在廚房裡是不是只會打碎盤子,沒想到你真會做家事。」陸謹言真的有些意外。
「大叔,你剛剛才說過我能幹的。」范嘉樺不由抗議道。
兩個人坐下來吃早餐,陸謹言想到了一個問題,他問道:「昨天,那件事……你既然並不是什麼都不會,為什麼沒有找份工來打呢?」
「你怎麼知道我沒有?」彷彿被這個問題戳疼了,范嘉樺沒好氣地頂了一句。
「那你……」陸謹言遲疑著不知道要怎麼問,他見范嘉樺因為付不出飯錢而挨打,他以為他是沒有能力找到工作掙得薪水,現在他看明明挺能幹,先不說別的,去快餐店打工總是可以。
「是人家不用我!」范嘉樺狠狠地咬一口麵包,撐得臉頰鼓鼓地,然後用力地嚼。
「為什麼?」陸謹言想不出理由,范嘉樺這麼帥氣,隨便去哪家店都能當招牌,怎麼還會被拒絕,「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范嘉樺沉默了一下,餐桌上的氣氛陡然變得沉重,陸謹言害怕他的問題傷到了這個年輕人,他剛想開口說些什麼,范嘉樺已經悶悶地開口了,「因為我是狼……」
「狼?」
「是啊,狼!大家都不願意用狼,因為我是有攻擊性的妖獸,而且,我從森林來,沒有身分證明,不比在城市裡長大的妖獸們。其實,有些在城市長大的狗妖獸,論凶性不比我們狼少,可是他們在城市裡長大,又有身分證明,被認可很容易,我、我就不行,怎麼做都……」范嘉樺越說聲音越小,越說越委屈,「我、我沒有身分證,找不到工作;沒有工作,沒有固定居所,就更沒有資格申請居留證明。如果我是一隻兔子或是松鼠,肯定不會受到這樣的對待了,真不公平!我雖然是狼,但是並不代表我就一定是做壞事的那一個,」說著,范嘉樺看了陸謹言一眼,「昨天,我實在餓壞了……我有去問過別的店能不能讓我洗碗來抵飯錢,他們都不肯,最後,我才……我跟那家店的店主說我會幫他洗碗或是做其他的工來抵,結果他們根本就不理會,動手就打……好過分……」
陸謹言伸手想要撫摸一下范嘉樺的頭來安慰他,他明白這隻小土狼的想法,從一開始他就沒覺得范嘉樺有攻擊性或是可怕。范嘉樺一歪頭,躲開了陸謹言伸過來的手,他顯然不喜歡這種安撫方式。
望著神情由委屈變成倔強的小土狼,陸謹言笑了,「要不要我幫你?」
「什麼?」
「做擔保人替你申請身分證明啊。」
「真的嗎?」范嘉樺高興地站了起來,「大叔,你真的願意?」
「嗯……」陸謹言沉吟。
范嘉樺臉上的笑容一下子消散,他重新坐了下來,「我知道,要馬上就信任我不可能的,沒關係……」說著,他又用力咬下一口麵包。
陸謹言笑了,他不是不相信范嘉樺,他是在想也許他一個人不足以擔保,畢竟范嘉樺是一隻狼,按《獸權法》,需要三個城市公民才能替他申請,他對范嘉樺說道:「我不是不信任你,如果我不信任你,又怎麼會帶你回來。我一個人資格不夠,我需要請朋友一起,我在想我要找哪幾位朋友。」
「可以嗎?」范嘉樺的眼睛又亮起來。
「嗯。」
「你的朋友可能不願意。」范嘉樺又想到了新問題。
「是,也許一開始不願意,可是我相信你能向他們證明你是一個好妖獸,我相信你。找個機會,我介紹我的朋友給你認識,申請的事情我們一步一步來。」
范嘉樺又開心起來,「謝謝大叔!」
吃過早餐,陸謹言要去開店,他問范嘉樺是跟他一起還是留在家裡,范嘉樺急於了解陸謹言的一切,馬上表示要一起去。從陸謹言的家到曲奇店大約有十五分鐘的路,陸謹言一直選擇步行。今天,他不是一個人走這條熟悉的路。
范嘉樺把他的衣服洗掉了,借穿陸謹言的衣服,黑色的背心外面穿了一件長袖白色襯衫,淡綠色的褲子。陸謹言發現衣袖和褲腿都有些短,在羨慕范嘉樺高大的身材之外,他想今天的工作結束之後要帶范嘉樺去買衣服。望著身邊走在路上一臉笑容的男人,陸謹言原本的意思是留他三天當鐘點工,現在看樣子范嘉樺會留在陸家一段比較長的時間。
環視小小的曲奇屋,范嘉樺好奇地問:「大叔,你一個人打理這間店?」
「是啊。」
「能忙得過來嗎?」
「還好。平常下午的時候當天的貨品就能售完,下午我就留在店裡製作明天要出售的曲奇餅乾和巧克力。店裡採取自助式,客戶可以自取,然後來結帳,還有很多老客戶會預訂。習慣了的話並不覺得很忙亂。」陸謹言解釋道。
「怎麼會想到要開這樣的一間店呢?」不是很喜歡吃甜食的土狼覺得不明白。
「因為……」陸謹言笑了笑,「因為我是個甜點師,我在學校裡就是學習如何製作各式甜點。最初的時候也談不上什麼愛不愛,很有興趣也喜歡學,後來我就慢慢喜歡上製作甜點了。喜歡甜點的人很多,看到客人們帶著微笑品嚐這些曲奇和巧克力,我覺得有種欣慰感,一直在這一行做了下去。」
「你一直都沒有請過幫手嗎?」
「是。店很小,收支平衡略有贏餘。老實說我沒想過要靠這個發財,只是想靠它維持普通的生活水準。現在經營這間店是我的愛好,也是心靈的寄託。」說著,陸謹言又是一笑,「我、我總不能現在就退休回家。」
「大叔!」范嘉樺怪叫起來,「退休?拜託,大叔,你還很年輕好不好?」
「哦,你現在也覺得我年輕了?」
「是啊,雖然是大叔,不過還年輕。」
「什麼邏輯。去換衣服,今天先將就一下,穿我的。」
陸謹言取出一套閒置的制服交給范嘉樺,范嘉樺在店後面的狹小更衣室裡換上了陸謹言的工作服──消毒過的雪白衣褲和圍裙,然後又在陸謹言的監督下仔細清潔了雙手。
當范嘉樺著裝、整理完畢後,邊走出來邊低頭抻著衣袖,「有點短……我現在算是正式替你打工了嗎,大叔?」范嘉樺問道。
「是啊。是你說幫我工作來抵飯錢的。」
「嗯。」
「那麼,我是你的第一個員工?」范嘉樺抬起頭問道。
「是。」
「我、我該做些什麼?」站在店面裡環顧著,范嘉樺顯得有些不知所措。
「你……先當店員好了。」
「咦,你不教我怎麼做巧克力嗎?」
「你想學?」
范嘉樺點頭,「是啊,既然都來了,幹嘛不學。」
「那你可要從頭學起。今天還是先當一天的店員吧。來,再讓我看看。」陸謹言走過來站在范嘉樺前面,伸手把他沒有翻好的襯衫領子撫平整,然後又拉起范嘉樺的手腕,幫他把袖釦扣好,再仰起頭打量他一番,點頭道:「挺好。」說著,順手撫了一下范嘉樺的瀏海。
「討厭,大叔,不要把我當小孩。」范嘉樺甩了甩頭,把理順的瀏海又弄凌亂了些。
「我去做開店的準備,你先隨便看看。」陸謹言說著轉到後面的操作間去了。
范嘉樺站在店面裡望著陸謹言身形消失的方向。剛才陸謹言站在他身前抬手替他整理衣領的時候,范嘉樺的心跳得很快,垂首俯視那個人,看到那個人雙眼帶著溫柔,修長的手指在他胸前動著,一縷溫暖浸潤了范嘉樺的心。
自從小土狼來到大城市,他看到最多的就是充滿戒備的眼神,人們不願意隨隨便便去相信一個陌生人,更有人說范嘉樺「可怕」。范嘉樺並不知道他可怕在哪裡,他已經在努力掩飾他的「狼性」,也自認為沒有攻擊性,可是在面對著包含敵意與不信任、輕視的眼神時,小土狼很傷心,他不知道要怎麼做才能贏得別人的信任。現在,大叔不僅帶他回家,接納他,還對他很溫柔。
范嘉樺無聲地笑起來,不斷撥弄他的瀏海,直到把原本順服的頭髮弄得很亂。
「小樺,這個給你。」陸謹言手裡拿著一樣東西從後面轉出來,當他看到范嘉樺凌亂的頭髮,不由說道:「哎,你怎麼又弄亂你的頭髮,真是。」
「我、我覺得這樣挺好。」范嘉樺嘴硬地說道,他可不願意承認他在一開心的時候就會想要撥弄頭髮。
陸謹言走過來,伸手替范嘉樺理了一下垂落的瀏海,然後把手上的帽子交給他,「戴上這個吧。」
「棒球帽?為什麼?」范嘉樺看著手中淡綠色的棒球帽,不解地問。
「知道你愛帥,也知道你的黑頭髮漂亮,不過,我們這是飲食店,如果讓顧客懷疑會有頭髮落在食品上就不好了。上班的時候還是要把頭髮遮蓋住。」陸謹言解釋道。
「啊,我知道,廚師都有戴帽子是不是?」
「是的。」陸謹言點頭,半是玩笑半是讚許般地伸手,曲起食指在范嘉樺額頭彈了一下。不知為什麼,在面對這個小土狼的時候,看到他對周圍的事物那種半是明白半是懵懂的模樣,陸謹言就會覺得心情很好,忍不住想要逗小孩子那樣地逗逗他。
「大叔,你幹什麼!」范嘉樺不滿地低叫,伸手摀住自己的頭。
「好啦,戴好帽子,開工。」
「開工,那我要做什麼?你都還沒有說過。」
「你今天先幫我收款,櫃檯裡的每種巧克力和曲奇餅都有價格,顧客挑選時會看價牌。收銀機旁邊貼了一張單子也有註明。你要先熟悉一下每一種巧克力的樣子,記錯了可是會收錯錢的哦。還有,會有客人要求預訂曲奇或是巧克力,你記錄下來,告訴他第二天來取就可以了。買散裝品有專用的食品袋和紙質提袋,另有盒裝品可以讓客戶選擇。都放在這邊了,你來看看。」說著,陸謹言指引著范嘉樺,叫他看清記下。
「收錢……」范嘉樺遲疑道,不由看著陸謹言。當明白陸謹言是認真的時候,他很驚訝。一般人是不會在剛相識的第一天,就把錢這樣在人類眼裡看得很重的東西交託給陌生的人,更何況是一隻土狼。范嘉樺感動之餘,暗暗在心裡決定一定要報答陸謹言,回報他對他的信任。
「收錢機操作很容易,哈,你該不會告訴我你不認識各種紙鈔和硬幣吧。先去熟悉一下商品,把櫃檯裡的每一種巧克力和曲奇餅長什麼樣子都要記清楚,這個很難。如果記得好,我會獎勵你。」
陸謹言含笑道。
「獎勵?什麼獎勵?」范嘉樺興奮地問道,黑亮的眼睛不停地眨動。
「嗯,晚上你就知道了。」
「什麼啊,還要等到晚上。」言若有憾,心則喜之,范嘉樺得意地笑了。
「來,幫我把曲奇餅乾和巧克力擺出來。」陸謹言招呼范嘉樺過來幫忙,將提前做好的曲奇餅乾和巧克力從後堂操作間裡端出來。店內的陳列櫃上已經插好了商品標籤,他們對應著標籤將不同口味的食品一一放入。曲奇餅乾大部分已經封裝在透明的食品專用小罐內,也有一些是散裝的,巧克力則是裝在透明的食品袋裡,還繫著細細的帶有店名LOGO的緞帶,十分漂亮可愛。
范嘉樺一邊擺放著,一邊熟悉著那些餅乾和巧克力的樣子。
「種類不少啊,大叔。」
「多幾種口味,客人可以多些選擇。」
店面整理妥當之後,陸謹言打開了店門,然後走過來對范嘉樺說道:「今天就拜託你了。」
得到信任的小土狼異常開心,鄭重點頭,「是。」
教會了范嘉樺如何使用收銀機之後,陸謹言回到店後的操作間去了,范嘉樺一個人守著店面,他在不大的空間裡轉來轉去,一只陳列櫃、一只陳列櫃地研究著,繼續熟記不同的曲奇餅乾和巧克力的名稱。土狼的嗅覺比人類的靈敏,顯露人形時范嘉樺的嗅覺也仍然更敏感一些,這對他的記憶有幫助。
今天的第一個顧客上門了。是位家庭主婦打扮的少婦,她顯然是熟客,進店之後徑直走到一個陳列架前,取過一旁的托盤和點心夾,自己開了滑蓋陳列櫃的門,將曲奇餅乾一個一個夾到托盤裡。選了兩種口味的之後,她放下點心夾,捧著托盤來到櫃檯前。
「咦……」發現收銀機後站著的不是熟悉的店主,少婦一愣。
「我……我……」范嘉樺自由自主地緊張起來。
「啊,你是新來的店員是嗎?」少婦笑問道,將手中的托盤放下,「早就跟老闆說應該請個工讀生,終於來了。」
「啊,是、是。」范嘉樺急忙應道。
結過帳,范嘉樺將曲奇餅乾放入袋中密封好,再放進可攜帶的手提紙袋內,交給顧客,「謝謝惠顧。」
「謝謝。」少婦笑笑,付款後提著紙袋離去。
「哈。」望著第一個顧客離去的背影,范嘉樺舒心地笑起來。
十點過後,店裡的顧客接連不斷,收銀機前不時排起小小的人龍。大部分是熟客,自選商品來結帳,也有小部分客人是第一次來購買,范嘉樺就主動幫他們介紹和取貨。有客人上門要求預訂,范嘉樺就記錄下來,約好取貨的時間。他反應快,動作靈敏,越做越有信心,膽子也大起來。
當有人來取之前預訂的巧克力時,陸謹言從後堂出來。見范嘉樺工作的很順利,他也很開心。
「你很能幹啊。」陸謹言讚道。
「當然。」范嘉樺得意。
「再過幾天,一定做得更好。」
「是,大叔。」范嘉樺大聲地應道。
下午四點左右的時候,當天的巧克力已經全部售空,曲奇餅乾也只剩下了一小部分。
「大叔,如果當天賣不掉,怎麼辦呢?」范嘉樺問道。
「我會放三天,如果超過三天,就……自己吃掉。」
「啊,」范嘉樺驚訝,然後上下打量著陸謹言,「你也不太胖嘛。」
「怎麼,難道你以為我這邊出品的巧克力有很多都進了我的肚子嗎?」陸謹言笑問道。
「不是,不是。」范嘉樺急忙搖頭。
「這間小店沒有大量生產過,一般都不會隔夜。」
關上店門,陸謹言要范嘉樺到店後面的操作間來,他向他示範如何製作手工巧克力和曲奇餅乾。范嘉樺蠢蠢欲動想要來打下手,被陸謹言制止了。
「你要幫我,以後機會多得是,先用眼睛學。」
一直工作到晚上七點多,陸謹言將明天預備出售的曲奇餅乾和巧克力製好了,范嘉樺主動幫他封裝,這次陸謹言沒有拒絕。
結束一整天的工作之後,兩個人先順道去二十四小時開放的自助銀行將當日的營業款存入,然後陸謹言帶范嘉樺去吃飯。
「我們回家吃吧。」范嘉樺不想讓陸謹言破費。
伸手摸摸范嘉樺的額髮,陸謹言很為這隻小土狼的懂事和貼心而感到高興,「沒關係。一起去吧。很好吃的哦。」
站在烤肉店的門外,范嘉樺深深吸氣,開心地低頭握拳叫「耶。」他孩子氣地模樣深深感染著陸謹言。
自助式的燒烤店裡,陸謹言和范嘉樺面對面坐在一張小桌旁,店主將一盤盤肉片端了過來。給正在燒烤中的肉片刷調味料的時候,范嘉樺一臉掩飾不住的興奮。
「可以盡情地吃到飽嗎?」范嘉樺問道。
「沒問題。」
「啊,謝謝大叔。」
一盤盤的肉被「消滅」掉,見范嘉樺吃得這麼開心,陸謹言也覺得高興。
吃過晚飯,走出餐館,見陸謹言走的方向不是回家的路,范嘉樺出聲提醒道:「大叔,回家走這邊。」
「不,先不回家。」陸謹言說著拉住范嘉樺的衣袖,帶著他往另一個方向走去。
見陸謹言把他帶到男裝店外,范嘉樺往後退縮,不願意進去。陸謹言奇怪:「怎麼了,店裡又沒老虎,怎麼你害怕買衣服嗎?」
「不,我不要。」范嘉樺拒絕道。他已經被陸謹言收留,還沒有替陸謹言做什麼,卻接二連三受到照顧,他心裡很過意不去,也不希望陸謹言為了他而花錢。
「你總得添些替換的衣服。」陸謹言說道,又忍不住抬手撫摸范嘉樺的額髮。他明白范嘉樺為什麼會拒絕,這隻懂事的小土狼他現在越看越喜歡。「你不能總穿著這一件衣服。已經是深秋了,需要厚一點的外套,進去吧。」陸謹言溫言勸道,拉著范嘉樺要進店。
知道無法拒絕,而且拒絕也會傷到這個一心對他的人,范嘉樺轉而拉起陸謹言走向另一個方向,「好吧,如果你要買給我。咱們去夜市。」
「夜市?」陸謹言想到范嘉樺不願意進專賣店,只肯買便宜的地攤貨。「不,不要這樣。」
兩個人都堅持自己的意見,在街道上拉拉扯扯起來,有路人走過時報以奇怪的眼神,還回頭看。注意到似乎被「參觀」了,陸謹言臉紅了。
「啊,小樺,別這樣。」他掙脫開被范嘉樺抓緊的手。
「往這邊走,去夜市。」范嘉樺重新抓住陸謹言的手腕,帶著他往夜市的方向去。「衣服一樣穿的,再說,我這麼帥,穿什麼都好看。」看似高瘦的他很有力氣,陸謹言掙了幾下竟然沒的掙動。
「大叔,你只要買夜市上的衣服給我就好,真的。」
扭不過范嘉樺的固執,陸謹言最後還是跟著他一起到了夜市,在不同的攤位前買了需要的衣物和用品。
提著袋子走在回家的路上,范嘉樺心情好的吹起了口哨。
「你還會這個?」聽到輕快的口哨曲,在覺得好聽之外陸謹言也頗為意外。
「大叔,這不難啊。」
愉快的心情一直持續到回到家裡。陸謹言取出花生米和魷魚乾當成下酒的小菜,倒出啤酒來。獨居的陸謹言,一個人寂寞時喜歡在晚上喝幾杯啤酒。范嘉樺看到了也嚷著要喝。
「你成年了嗎?」陸謹言笑問道。
「當然。嗯,以人類的年紀來計算,我已經二十一歲了。」范嘉樺正色道,邊說邊挨在陸謹言身邊蹭著坐了下來。
「不可以騙我。」
「當然,大叔,我不騙你。」
「好,那麼你也來一杯。」陸謹言替范嘉樺倒上一杯啤酒,推到他面前。
仰脖喝掉小半杯,范嘉樺滿足地舒出一口氣,「哈……」
「不要光喝酒,吃一點小菜,這個魷魚乾很好吃。」
嘴裡嚼著魷魚乾,鮮美的味道和有彈性的口感都讓范嘉樺喜歡,他滿面笑容地讚道:「嗯,大叔,好吃。」
「是不錯吧。」陸謹言露出得意的笑容。
兩個人邊看電視邊喝小酒,心情都很愉快。陸謹言曾經一直是一個人喝悶酒,現在找到一個酒伴,他很開心,有種說不出的溫暖且窩心的感覺流淌過心底。
看著陸謹言臉上的微笑,范嘉樺也無聲地笑了。
三天過去了,范嘉樺沒有走,繼續留在了陸家,陸謹言正式讓范嘉樺當起了曲奇屋的新店員,他替范嘉樺訂製了合身的制服和帽子,還買了幾雙不同的新鞋,又添購了新的平時可穿的衣物。見陸謹言如此貼心,范嘉樺對他更加感激,而且,在這份感激之情當中,小土狼又覺得他對大叔,似乎滋長了些別的感情。
兩個人開始了同居生活,每天早晨一起吃早飯,然後一起出門,步行上班,范嘉樺總是走在靠馬路的那一側。陸謹言問起,范嘉樺笑著說道:「我是狼,我要保護你。」
被一隻狼保護了,陸謹言起初聽了想笑,接著心裡就有種不一樣的滋味。
在店裡的時候,范嘉樺在前堂,負責招呼客人,接電話記訂單,收錢找錢,陸謹言在後面的操作間,專心製作曲奇餅乾和巧克力。現在多了一個人,陸謹言的時間多了,他心思一動,每天都會加烤一些蛋糕或是派。陸謹言本就是甜點高手,他做出來的水果奶油蛋糕和各種口味的派特別受歡迎,一擺出來立刻就會被人買走。陸謹言的時間有限,他不敢接太多蛋糕的訂單,有些客人不願意放棄,因此紛紛提前預訂,工作量頓時增加不少。陸謹言很喜歡做蛋糕這類的西式甜點,多了製作的機會,他從心底裡感覺到愉悅。
「大叔做的甜點很受歡迎啊。」范嘉樺翻看著訂單說道。
晚上,結束營業之後,兩個人會一起回家。陸謹言負責晚餐,范嘉樺則會做其他力所能及的家務。雖然沒有約定,兩個人已經有了分工。
家裡多了一隻狼,陸謹言現在常常買回很多肉類,他有烤箱,便為范嘉樺做烤肉,或是烤雞。看著小土狼吃得極香,陸謹言自己也很滿足。
「大叔不吃嗎?」范嘉樺發現大部分的肉都進了他的肚子。
「我也吃了。」
「可是你吃的那麼少……」
「不少了,我還要吃別的食物,水果啊什麼的。」
「大叔,養我不需要花很多錢的,我也可以不吃肉。」范嘉樺突然說道。
陸謹言笑了,伸手撫摸著范嘉樺的頭頂,「不要這麼說,你也在店裡幫我,什麼養不養的,你只管盡情地吃就好了。你還在長身體,需要營養。」
范嘉樺靠向陸謹言,用腦袋蹭著他,好像向主人撒嬌的狗狗,「大叔,你對我這麼好,我一輩子跟著你。」
陸謹言聽了笑道:「怎麼,一塊烤肉就把你收買了。」
范嘉樺正色道:「大叔不是收買我。大叔對我好,我知道。」
陸謹言微笑了,輕輕拍了拍范嘉樺的肩膀。他明白小土狼的想法。在他之前,也許沒有人對小土狼好過,現在遇到他,小土狼便緊緊跟隨不放。同樣,一直孤單的陸謹言,生活中多了伴侶,他也開始對這隻小土狼滋長出依依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