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版序
老黑吃蟹 老王賣瓜
離開職場這些年我一直有種感覺:朝九晚五的生活根本違反人性!
想想看,現今主流工作形態,如一周上班五天,領月薪,六十多歲退休等,是工業革命後才有的,在此之前是延續一萬年的農業時代,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隨季節休養,沒有老闆,也不用加班。
再之前是長達幾十萬年的游牧採集時代,人沒有固定工作模式,沒東西吃才出外工作打拚,吃飽後玩樂創造,食物儲存夠多就一直玩樂創造,不需購屋置產或囤積物品,因為必須不斷移動。在人類學家眼裡,那是歷史上最符合人類本質的美好年代,可惜一去不返。
現代上班族嚮往退休,目的不出擺脫如職場人事鬥爭、長期經濟壓力,強求人生勝利等,現代社會賦予人們的種種文明枷鎖,重回老祖宗簡單樸素,卻健康且富創造力的生活形態,換句話說,是一種對回歸人類本性的追求。
在這樣的追求道路上,我自認是個「吃螃蟹」的人,工作22年後選擇在45歲離開職場,將心路歷程,來龍去脈記錄在《45歲退休,你準備好了?》(以下簡稱《45歲退休》)一書之中,原本只想和同好分享心得,沒想到出版後引起廣大迴響。
《45歲退休》2012出版,轉眼十年過去了,十年來上班族所處環境有了不少變化,有些是有利的,如科技進步使得工作內容較多元,工作方式更有彈性等,有些變化帶來的是更多困難挑戰,如薪水凍漲、通貨膨脹、社會老化等。
十年前講退休的書不多,現今出版物大幅增加,原因顯然不只因為屆齡退休人數逐年增加,也因為即使離法定退休年齡還遠,上班族出於對生活品質有更高期待,對於如FIRE(Financial Independence, Retire Early財務獨立,提早退休)這類議題大感興趣,因而預做準備。
書籍數量雖多,大都是令人眼花撩亂的投資理財書,另外還有一些談熟年生活的勵志小品,把退休(尤其提早退休)全部面向完整陳述的幾乎看不到,就當是老王賣瓜,我認為對讀者來說,《45歲退休》仍是這類書籍中,至今最不可不讀的一本。
十年來收到的讀者回饋內容五花八門,有些是我從沒遇過或想過的話題,從而引導我從更寬廣角度看待這個所有上班族都遲早必須面對的課題,並從嘗試回答各種疑難雜症中,理解學習新一代上班族面臨的挑戰、機會,和解決方法。
當年讀過這本書的人,現在正是重新檢討反省,訂立下個十年計劃的好時機;當年還沒準備好讀這本書的上班族,如今陸續邁入「中年危機」,需要暫時放慢從入社會就衝刺到現在的腳步,喘口氣、思考一下,再重新上路。
寫《45歲退休》時我50歲,是第一本書,接著陸續寫了八本,當了四年街頭藝人,每年旅行超過一百天,到過近百國家,演講分享上百場,參加過幾十次路跑,一次單車環島,也經歷過數次大小金融危機。罹患過青光眼、憂鬱症等疾病。
簡單說,過去十年是我人生至此最豐富、有趣,和有意義的十年,書出版後有人問我會不會後悔提早退休?我開玩笑說「那是我這輩子做過最英明決定」,要是現在再問同樣問題,我會很認真地回答「那是我這輩子做過最英明決定」,即使人生重來,還是會做同樣選擇。
過去兩年Covid-19肆虐世界,無休止的疫情影響生活形態,也間接影響生命價值觀,許多人因此自願或被迫延長工作時間,有意思的是,另有為數不少的人,眼見疫情發展難料,感念人生海海,反倒興起不如歸去,提早退休的念頭。
基於以上,我決定在加入新內容後重新出版這本書,一來向讀者報告退休對生活有哪些影響,如何因應;更重要的,是讓有心返璞歸真,追求符合人類本質生活形態的人,得以從一個有實戰經驗的老王身上,得到一些有用的參考借鑒。
你知道自己要什麽,不要什麽嗎?
你能夢想得到的事,你就能做得到。--Disney,製片家
如果有研究機構對上班族做「工作與生活滿意程度」追踪調查,相信現在的答案(2022年)和十年前相比,是一個很有趣對照……。
一方面,薪資凍漲已持續相當長一段時間,現今上班族的收入滿意度低於過去可想而知,年輕人進入社會找個能糊口的工作問題不大,但想要憑個人努力快速賺錢、存錢,達到無需為五斗米折腰的財務自由境界,和過去相比,難度不知高多少倍。
尤其永無止境飆升的房價,像個巨大牢籠,將上班族牢牢罩住,讓本就難以達成的人生夢想變得更加遙不可及。記得三十多年前我老家所在的台北大安區,一戶普通公寓要價首次突破千萬,已令人匪夷所思,面對現在動輒每坪百萬,只怕薪水不比當時高多少的現代上班族,早已無奈到沒了感覺。
社會瀰漫一股「躺平」風不是沒道理,上個世代年輕人「愛拚就會贏」,現在「拚了又如何」,年底調查對薪水不滿的上班族比例超八成,想在新年換工作的超六成,年年如此,代表即使換了也不見得更好,拚死拚活,換來換去,除了極少數,大都在原地打轉,不如躺平。
但從另一方面看,不管存在多少風暴,不均、危機、威脅,當今世界處在前所未有的富裕境界是不爭事實,現代人煩惱的不再是何時脫離一天花費不足兩塊美金的貧窮線,而是何時達到人均GDP五萬美金的富裕線,當然社會上永遠有窮人,但「窮」的定義也在與時俱進之中。
也就是說,現代人再怎麼不濟,物質條件總比過去好,變差的主要在精神層面,講白話點,現代社會即使真的躺平也餓不死人,倒是勞而不獲的生活現實可以悶死人,因此,只要願意改變心態,把打拚目標從追求物質享受轉換成整體生活品質,所謂人生理想就不再是天方夜譚了。
改變現今人們想法的另一個意外變數是Covid-19,疫情帶來諸多不幸不便,卻也讓許多人赫然發現,原本的生活形態很可能搞錯方向,疫情前人們自由自在,卻將自己關在一個名為「生活」的牢籠,怕窮、怕死、怕被人看不起,疫情一來,才發現唯一值得害怕的是不能好好工作、玩樂。
不管環境怎麼變,人要活得精采、有價值,總歸得回到「我是誰」、「我的志願」等根本問題,可能有人會說身為一個每天忙得像狗一樣的上班族,哪來美國時間想這些有的沒的?現在不想總有一天要想,到時很可能時不我與。
鼓勵人們不管處在人生任何階段,都要列出「願望清單」的原因在此,一來它會隨時提醒你人生有限,不要浪費時間,更重要的是做這件事能強迫自己和內心對話,釐清自己究竟要什麽、不要什麽,優先順序為何?缺少這樣的對話很容易陷入生活汲汲營營,卻不知為何而戰的困境。
有人可能覺得將如跑馬拉松、環遊世界,開畫展等列入清單太不現實,因為雖然嚮往但離眼前生活太遙遠。別猶豫,列下來就對了,人的潛力很大,尤其進入人生下半場幾乎所有事情都可以重新開始,有目標才有行動,嘗試成功固然美夢成真,即使失敗也不遺憾,只有不嘗試才真遺憾。
還有人努力打拚終於達到財務自由,放下工作卻立刻失去生活重心,無論旅行、玩嗜好,學新事物都維持不久,結果要不重回職場,要不寄情投資理財。你可能會說這就是他的願望啊!或許吧,我不是他,但坦白說,我認為更可能是,除了賺錢之外,他從未搞清楚自己要什麽。
總之,現代上班族要靠個人努力,達到45歲有車有房有存款,辭掉工作領退休金享清福,過去不容易,現在難度只是更高而已。
但換個想法,人均壽命增長,職場生態轉變,現代人追求的不該只是儘早過上「含飴弄孫,看看電視」的傳統退休生活,而是藉由努力工作、積極理財,簡樸生活等作為,拿回全部或部分生活掌控權,從而得以做喜歡的事,過喜歡的生活,活到老、學到老、玩到老、工作到老。
要做到這點,不管環境怎麼變,最關鍵的通關密語並沒有變,那就是:你的渴望有多強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