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人川普」是美國資本主義精神的代表〉

◎歧視商人是西方左派和中國儒家的致命傷

西方左派和中國儒家有一個共同點，就是蔑視甚至敵視商人。

西方左派信奉馬克思的名言「資本主義來到世間，從頭到腳，每個毛孔都滴著血和骯髒的東西」，但他們又言行脫節、自相矛盾：馬克思聲稱仇視資本主義，卻從不拒絕從繼承家族遺產的好朋友、資本家恩格斯那裡得到豐厚資助；與之相似，西方左派享受著學院和媒體的優厚待遇，過著高度資本主義化的生活，茶餘飯後再高談闊論、假裝清高。

中國傳統社會，資源配置是壟斷性和掠奪性的。政治制度是中央集權的君主專制，價值觀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的官本位。最有效獲得資源的辦法，不是從事生產或流通事業，而是直接掠奪。掠奪的方式，在「不能坐穩奴隸的時代」，是「槍桿子裡出政權」，是農民起義和工人暴動，以武力奪取天下；在「暫時坐穩奴隸的時代」，是「一部《論語》治天下」――士大夫寒窗苦讀，通過科舉考試獲得文官職位，「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

中國的核心價值觀是「官本位」，儒家學說支持「官本位」，鼓勵「學而優則仕」。新儒家代表人物錢穆總結說，從中國兩千年的歷史中，可以對傳統政治找出幾條大趨勢，其中有兩條是「集權」與「抑商」，即中央政府有逐步集權的傾向；以及從漢到清，中國傳統政治都沿襲著「節制資本」的政策。錢穆對此給予正面評價，殊不知這正是中國落後的關鍵原因。數千年來，中國的統治階級無不施行「重農抑商」政策，以及鹽鐵專賣的國家統制經濟，「把人民限制在土地上」，建立詳細的戶籍資料，如此便於納稅及徵兵。中國自古缺乏保護私有財產和尊重契約的觀念，商人即便暫時取得富可敵國的財富，其財產和生命亦隨時可能遭到朝廷剝奪。由於政府對商業和商人實施種種限制和打壓政策，現代資本主義無法在中國興起。

儒家文化視商業文明為寇讎。儒家以「士農工商」等「四民」劃分社會等級，商人位居最末一等，是不言自明的賤民。《禮記．王制》曰，工商「出鄉不與士齒」，這就是說，工商業者離開居住地不得與士大夫交談。劉邦在他統治的第八年下令：「賈人毋得衣錦繡綺縠罽。」明確規定商人不能穿帶有圖案花紋的細綾細葛料子衣服，只能穿沒有花紋的低品質服裝。唐太宗曾說，「工商雜類不預士伍」，即商人不得跟士大夫為伍。就連嫁給商人的歌女也被白居易取笑說「老大嫁作商人婦」、「商人重利輕別離」。無論多麼有錢的人，皇帝或官員只需一句話，就能將其抄家滅族。明朝的沈萬山、清朝的胡雪巖，哪個不是「金滿箱、銀滿箱，轉眼乞丐人皆謗」？

正是輕視商人的固化思維模式，使華人世界在選前普遍不看好川普，在選後對川普的治國方略也不以為然。在意識型態和國家利益上跟美國對立的獨裁中國，當然在官方文宣裡對商人川普嬉笑怒罵、口誅筆伐；即便做為美國的盟友、政治民主且新聞自由皆備的台灣也是如此――在台灣當道的是左派意識型態和儒家文化，媒體幾乎全都受美國左派媒體《紐約時報》和CNN誤導。選前，台灣媒體斬釘截鐵地宣稱川普不可能當選；川普當選之後，又說川普可能會將台灣當作「棄子」；誰知，川普政府是雷根政府之後對台灣最友善的美國政府，通過對台軍售案，簽署《台灣旅行法》和《台灣再保障法》――即便如此，台灣的政界、媒體和學界大部分人繼續嘲笑川普，無人向川普致謝並道歉。

商人的身分不是恥辱。在美國這個由清教徒創建的國家，人們對商人和財富的看法與東方的官僚式價值觀截然不同。英國學者阿利斯特．麥格斯（Alister E. McGrath）在《喀爾文傳：現代西方文化的塑造者》（A Life of John Calvin: A Study in the Shaping of Western Culture）一書中指出：「喀爾文的工作倫理影響了清教徒的經濟觀，在清教徒殖民的第一個一百年間，這些經濟觀促使了新英格蘭的擴張。……資本主義與企業文化之所以能產生新動力，主要還是因為喀爾文的思想。」喀爾文主義清除了商人和財富的汙名，賦予工作以侍奉上帝的神聖價值。思想家艾倫．布魯姆也認為，「像喀爾文這樣的人是價值的創造者，所以也是歷史中的行動者。」美國社會學家羅勃特．貝拉（Robert N. Bellah）在其個人主義與投身現代美國生活的研究中也表明，「天職或呼召的概念再造」是美國文化轉型的關鍵。

如同美國鋼鐵大王洛克菲勒二世（Steven C. Rockefeller Jr.）所說，由於他的信心，上帝就賜予財富做為他的賞賜；也如同另一位鋼鐵業大亨卡內基（Andrew Carnegie）所說，個人及國家的財富是上帝特別恩待的記號；川普本人也用感性的話回顧他的創業之路：

擁有自己的事業就像種樹，那是活的有機體，經歷一年四季和狂風暴雨，度過美麗的夏日和冷冽的冬季卻還繼續生長，幾乎就是你自己的寫照。所以我才會這樣小心翼翼控制我做的事情的品質。如果某件事物代表你，你會希望它成為你所能找到的同類事物當中最好的代表，然後你甚至可以提高自己的標準。

◎中共害怕「商人問政」

中國與美國之不同，就在於中國不可能出現川普式的人物，成功的商人更不可能透過選舉成為國家領袖。這是獨裁制度與民主制度的差別，也是左翼與右翼兩種觀念秩序的差別。

中共非常害怕「商人問政」。在中國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主辦的中國發展高層論壇上，中央紀委副書記、監察部部長楊曉渡警告民營企業家，「希望掌握經濟權力之後謀取政治權力，這是十分危險的思想」。

在這場主題為「政商關係與反腐敗」的論壇上，楊曉渡強調，隨著中國經濟的發展，新型的政企關係正在日益成熟，政企關係應該保持「又親又清」的狀態。所謂「親」就是「團結、協同、共同尊重」，所謂「清」就是要「清白、乾淨、政府廉潔、企業規矩」。他嚴厲地指出，中國企業擁有巨大的物質財富，但這種財富只能用來造福於民、造福社會，絕不允許成為腐蝕官員和社會的工具，用於圍獵官員和謀取企業私利。

中紀委是權勢熏天的當代錦衣衛，中紀委副書記的話誰敢不聽？楊曉渡表面上是在警告企業家不要腐蝕官場，話外之音是：權力是紅二代、官二代的禁臠。文革之後，中共元老陳雲有言：「還是我們的孩子可靠，不會掘自己的祖墳。」據此，陳雲向鄧小平提出一項提議：「江山是我們打下來的，因此繼承這個江山也應該是我們的後代。」他提出「一個家庭至少出一個人」，出一個人的意思是擔任部長以上職位、掌握實際權力。鄧小平默許了這個提議――故而形成今天以習近平為首的太子黨執政的局面。

反之，中國商人縱然腰纏萬貫、揮金如土，卻不能「覬覦」權力。縱使可以騎鶴下揚州，也不要奢望與太子黨平起平坐。可擔任人大代表和政協委員，卻只能行禮如儀、沉默是金。商人一定要弄清楚自己「奴才」的身分，悶聲發財，按時進貢，才能保有平安。若對權力有「非分之想」，必定死無葬身之地。更通俗地說就是：中國不會出下一個川普，中國企業家不要「做春秋大夢」。近年來，已有若干參與權力鬥爭的大富豪淪為階下囚乃至死於非命：徐明、肖建華、葉簡明、吳曉暉……這張名單越來越長。支持「新公民運動」的投資家王功權，更是被捕入獄、受盡折磨，中國政府害怕資本與民間維權運動結合，進而形成某種顛覆性的力量。

然而，楊曉渡的言論違背了中國的憲法和法律。參與政治活動是公民的基本人權，為什麼企業家和商人單獨被挑選出來、剝奪政治參與權，只能低眉順首地專注於本業呢？

中共政權融合馬克思主義和儒家文化，在不受制約的權力之下，商人或資本家表面上富可敵國、風光無限，實際上既無尊嚴、也不安全。有一位民營企業家說過：「在官的眼裡，我們什麼也不是，就是一隻蟑螂。他想把你打死就打死，想讓你活就活。讓你活是他賞賜你，讓你死是重視你。」BBC記者採訪逃亡富豪郭文貴時提問說：「你認為國內的腐敗、黑暗，可以用官商勾結來形容嗎？」郭氏回答說：「不存在官商勾結。說官商勾結，太看得起中國的商人了。中國的官商關係，更準確的描述，應該是一個夜總會裡面的老鴇和小姐的關係！」對此，旅美經濟學人何清漣評論說：「我相信這不是郭文貴一時氣憤之言，而是他對民營企業（包括自己）與政府官員這些年來的恩恩怨怨認真思考過後的評價。」

在私有產權得不到法律保障，也沒有契約和法治觀念的中國，商人的財富沒有安全保障、甚至不可傳承。在中國，首富黃光裕身陷牢獄，薄熙來昔日的金主徐明暴死獄中，太子黨的白手套肖建華被綁架回中國，曾兼有國安人員身分的富豪郭文貴亡命天涯。馬雲、馬化騰等風雲人物也紛紛提前退休，以躲避中共新一輪的「公私合營」運動。這些一度富可敵國的富豪，很難說是完全無辜的――他們與狼共舞，就得承擔被狼吞噬的代價。但他們的榮辱沉浮表明，無論檯面上如何風光綺麗，他們在當權者眼中，仍卑賤如螞蟻。

中國出不了川普這樣以商人身分成功問鼎總統大位的傳奇人物，連晚清張謇式的有理念、有格調的商人都難以重現。張謇十五歲參加科舉角逐，四十二歲成為狀元，達到舊體制下讀書人的巔峰。他看到龐大的清帝國岌岌可危，傳統農業社會即將在工業文明的衝擊下不復存在，遂揮手告別官場，走上實業救國之路。創辦企業成功之後，張謇進一步推進地方自治，將江蘇南通改造為現代化城市，造福一方百姓。這種有政治抱負、有經世濟民能力的商人政治家，若是在民主社會，一定如魚得水、大放異彩。可惜，在裙帶資本主義的今日中國，根本沒有半點生存空間。未來，中國若要實現大轉型，需要以「右派商人」取代「左派政客」，帶領國家走向政治民主化、經濟自由化和社會公民化。

就美國歷史而言，川普在羅斯福新政中看到的是失敗和謊言，是政府的擴張和對自由的損害；他在雷根新政中看到的卻是成功和榮耀，是美國精神的回歸和信心的重建。

（本文節錄自：第三章「『右派商人』治國與『左派律師』治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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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歧視商人是西方左派和中國儒家的致命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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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薦序∣
．川普與自由派知識分子的分歧／沈榮欽（加拿大約克大學管理學系副教授）
．川普當國的三大精神指向／蘇小和（經濟學者、獨立書評家）

自　序∣
．川普當國，幾家愛、幾家恨？

第一章∣從雷根到川普
．川普的「雷根時刻」
．「華府的陌生人」與「壁爐邊的朋友」
．擊潰蘇聯與反擊中共
．從「星際大戰」到「新星際大戰」
．英美聯盟是自由世界的磐石

第二章∣信仰的力量：川普與美國的清教徒傳統
．美國是基督徒創建的國家
．反擊「宗教正確」和「非基督教運動」
．拯救牧師布倫森
．讓美國最高法院成為保守派堡壘

第三章∣「右派商人」治國與「左派律師」治國
．歐巴馬的極左政策對美國造成傷害
．「商人川普」是美國資本主義精神的代表
．川普的窮人選民以及扶貧政策
．左派不說的川普執政之驚人成就

第四章∣川普與美國菁英之戰
．《紐約時報》和CNN：左派主流媒體的謊言
．美國大學為何反對川普：「進步價值」的真相
．用常識治國的「真美國人」川普
．川普在美國最大的敵人是社會主義

第五章∣和平靠武力來維持
．川普的偶像傑克遜以及川普的將軍們
．如何解讀蘭德公司的美軍軍力報告？
．福特級航母向盟國和敵國傳遞的信號
．「印太戰略」取代「亞洲再平衡戰略」
．台灣應如何看待川普的「印太戰略」？

第六章∣川普為什麼要「退出聯合國」和「修築邊牆」？
．聯合國人權理事會和世界貿易組織的崩壞
．非法移民和反美移民的湧入，是對美國的恐怖襲擊
．別了，做為美國「外交教父」的季辛吉
．卡特和拜登：新時代的活化石

第七章∣為什麼那麼多華人支持川普？
．首次喚醒的華人參政熱情
．哈佛招生訴訟案背後的「反向種族歧視」
．「亞裔細分法案」是民主黨的陰謀嗎？
．哪些華人執著於反對川普？

第八章∣川普為什麼要打中美貿易戰？
．美國需要經貿正義
．習近平為何誤判中美貿易戰？
．班農把脈中國的對與錯
．川普的敵人索羅斯也支持貿易戰

第九章∣川普認定中國是美國的首要敵人
．彭斯演講意味著「新鐵幕」的降下
．從「中美國」的幻想到「首要敵人」的準確定位
．從三份文件看白宮的權勢轉移
．中美衝突進入「超冷戰」時代
川普打造新北約

推薦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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