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虛妄的復仇，骯髒的過去
我看過很多電影，那些所謂的談判專家，如何臨危不亂面對種種困難，要自殺的人，或者劫持人質的人，或者各種複雜的政治以及商業談判。
這些影片為我的生活帶來了足夠多的樂趣，是的，僅僅是樂趣而已——而我到現在才發現這一點。
根本沒有在此刻幫助我解決什麼困難，我額頭冒汗地看著站在我面前的少年。
他穿著自治市市立第二高中的校服，米色的針織衫綻開一道裂痕，他的雙手拉著一根粗粗的繩子，在承重柱上繞了一圈後，向遠處延伸。
繩子的另一端延伸到窗外，從我的視野裡，我看到一雙手被繩子緊緊綁在一塊，白皙的手臂已經被窗沿摩擦出傷口，如同超市裡被撕開包裝的鮮肉。
這是第二高中的教學樓，位於十四樓的芭蕾舞教室。
虛弱的哭泣聲隱隱從那邊傳來過來。「秀明……秀明你……你拉我上去啊，你到底要幹麼……我、我沒得罪你啊……」
「秀明同學，你這樣會很累的，至少，把繩子先固定一下好不好？」我向前踏了一步，舉起雙手表示自己沒有攻擊意圖，同時緊緊盯著他的雙眼，希望能看到他眼裡的猶豫。
但很可惜，他眼裡充斥的只有一片死灰。「她媽媽怎麼還沒有來？」
「她媽媽正在趕來的路上。」
「我快沒力氣了，如果她再不來，就等著給她女兒收屍吧。」秀明說著，有些吃力地挪動雙手，「你也別再走近了，修元哥，否則我就放手。」
「……你有什麼要求，我們可以談談，沒必要這樣。
「怎麼談？你可以讓我爸別死嗎？你說這麼多，不就是想讓我在最後這段日子裡老實等死嗎？」秀明慘笑一聲後，打斷我之後想要勸阻的話，「別騙我了，我聽到了，他們都說我爸就剩這幾天了，七十歲的老頭子，被卡車撞到能撐到現在已經不錯了，就算他真的能活下來，還怎麼養我這個廢物？複製人連當奴隸的資格都有沒有。」
秀明絕望的理由我很清楚，作為目前已經數量不多的第一代連接型複製人，他需要面臨的與新一代獨立型複製人不同，他們的壽命在製造之初，就已經和雇主連接，一旦雇主的心跳停止，連接型複製人便會在短時間內猝死。
而這種方式，在這個複製人被製造出來之前，雇主會需要接受連接裝置的手術。由於當時的技術不夠完善，導致這項手術至今都是不可逆的。
這對複製人而言，等於是一個沒有辦法取消的定時炸彈。
這是當初需要考慮限制複製人的數量，同時為了社會穩定所設置的非人道機制，但在複製人投入生產三年後便因為《複製人保障法案》的誕生而被取消。
而在當時複製人的製造成本遠比現在高昂，所以可以承擔費用的人本就不多，直接導致當前連接型複製人數量的稀少。
可不論怎麼稀少，終究還是有的。
眼前的王秀明就是其中一位。他作為我第一個獨立接手的特殊客戶，卻出了這樣的事，這讓我感到無比的沮喪和焦慮。
「你父親還有親戚，只要他活下來，他們可以作為監護人來繼承他的財產，這些我們都可以談。」
「先不說我父親活不活得下來，就算活下來……」秀明冷笑一聲，用滿是厭惡的口吻說道：「得了吧，那群親戚，原本關係就不好，你還想讓我跟他們過嗎？」
「你總可以選一個相對好一些的！」
「我他媽選這個！」秀明聽到這句話時，面目猙獰地鬆開了手，窗口頓時傳來了恐懼到極點的尖叫，同時人潮驚慌的呼喊也混亂地響起，在我大腦一陣空白的剎那，他的腳踩在地上不斷減少的繩子上，同時雙手重新握緊繩子。
「她媽媽什麼時候來？我說真的，下一次，我不一定還抓得住了，修元哥。」
秀明又問了這句話，我的心臟漸漸抽緊。
秀明是一名複製人，是我已經服務了快三個月的客戶家庭，因為若嵐看他和我相處得還不錯，就將他單獨交給我。
那名已經聽不見哭喊聲的女生，是秀明的同學，我以前也見過，她和秀明接觸不算太多，沒有什麼特別的仇怨，所以秀明對她下手實在讓我想像不到。
一個星期前，秀明的父親因為車禍進了醫院，雖然現代醫療水準確實有了長足的進步，再加上複製人器官的補足，幾乎只要有錢，就不會因為資源不足而失去生命。
但他的父親年紀實在太大，已經七十歲了。
若嵐當時曾經提醒過我，雇主的死去對複製人造成的打擊容易引發一系列的問題。我以為我夠小心了，但事情還是發生了變化。
或者說，這事情從來都沒有變化，它一直就在那裡，可是我視而不見。
二十五年前，真正的秀明因為校園霸淩從自家樓頂跳下的那一刻，原因就已經註定了。
那名女同學的母親早就來了，但我已經打過招呼讓人攔住她不讓她露面。至於為什麼，因為她就是曾經在二十五年前霸淩秀明的一員。
用腳指頭想都知道，如果這位在年輕時做下錯事的母親來到這裡，局面一定會向更可怕的方向展開。
不可以讓他見到那個人。
同時，我依舊想保下此刻陷入絕望而做出瘋狂行徑的秀明。雖然不該這麼說，但我還是很慶幸秀明用這種方式去傷害自己的同學。
因為如果秀明突然死去，在窗外的那名女同學一定會墜落。而在這種情況下，公司沒有辦法發動奈米機器人的殺人電流。
「她媽媽正在趕來的路上，你別急。」
「我不急，大不了就不見了嘛。」秀明嗤笑了一聲，他似乎真的無所謂了，「反正，她下半輩子的痛苦，我肯定是看不到了。」
聽到這句話，我忍不住心裡發緊，「秀明，你不是這樣的人，不管她媽媽以前做過什麼，她總是無辜的吧？」
「是啊，她很無辜，可就是無辜才會讓人心疼不是嗎？如果不夠疼，那我做這些事不就沒意義了嗎？」
「……」
「那些人逼死了真正的秀明，所以才有我，我本就不該出生在這個世上，如果真要找個讓我活下來的意義，那我覺得我現在做的就是了。」
「這不該由你來做，也不該是這種方式。」
「那該由誰來？用什麼方式？」秀明盯著我，語氣裡洋溢著尖銳的譏諷，每一個字眼如刀一般鋒利，「那個已經死了二十五年的人嗎？至於方式，是沒出息地哭著鼻子去找老師，然後在老師的逼迫下讓幾個國小生互相道歉，從此友好相處嗎？」
這個問題彷彿是對整個社會的質問，我自然也沒有能力回答。這世上不合理的事情有很多，這問題只不過是眾多無解問題中的一個而已。
「你猜猜我當時知道她媽媽是誰的時候，心裡是什麼感覺嗎？一個叫做秀明的孩子死了，但傷害他的人都活得好好的，一個個都活得好好的，有幾個還越混越好了！」
「他們都對當年的事感到後悔，秀明，當年有四個學生直接被開除了，他們在當時也得到了懲罰，因為霸淩而讓同學自殺的事將會影響他們一生，就算是現在也一樣。」
「所以他們就該被原諒嗎？」秀明哈哈一笑，晃了晃手裡的繩子，「那你們也原諒我一次行不行？」
不行，這個方向不對。
意識到問題之後，我決定換一個重點，「秀明，你覺得你現在躺在病床上的父親，他會希望你這麼做嗎？」
「……」秀明聞言，微微一怔，雖然僅僅是一瞬間，我依舊看到他眼裡的掙扎。
突破點在這裡！
我在心中暗自捏了把冷汗，悄悄地把左腳移了半步，同時嘴裡說著也許可以動搖秀明的話，「他在四年前的申請裡，那個請願書，在裡面誇你是個溫柔的孩子，重複了至少四次。」
秀明聽到這句評語，他的神情變得陰晴不定，人也一下子沉默起來，「……」
「他用自己近十年平均繳稅四十萬而得到的社會信用額，來擔保你的無害，否則複製已經自殺的人，再加上他的年齡，要在二十年後讓你誕生，是一件很困難的事，他在當時幾乎付出了一切可以付出的……他連把未來的養老金額度都押上了，就為了給你做擔保！」
「那又怎麼樣，反正他要死了不是嗎？」秀明咬牙切齒地低吼，他拉著繩子的手開始顫抖，「那錢他已經用不到了！」
「這是錢的問題嗎？」雖然教育並不是我的目的，但此刻我也忍不住大聲起來，「他付出全部來相信你！信任你，你是就這麼回報他的？」
出乎意料，當我這句話說出口後，秀明眼裡卻驀然迸發出一種扭曲的恨意，他歇斯底里地對著我尖叫：「少他媽說得那麼冠冕堂皇了！你給退回去！當我瞎了啊？」
我在他說話的時候又向前移動了右腳，這一次卻被他喝止了，只好無奈地收回右腳的半步，至於之前左腳的半步，我卻沒有動，好在秀明沒有在意。
「信任？哈哈哈哈哈哈……」秀明發出如夜梟一般詭異的笑聲，笑聲近乎哭泣，「這個詞發明得真好啊，可歸根究底，不就是不負責任地將所有事讓別人獨自背負嗎！」
笑著笑著，秀明的眼角流下淚來，他的雙眼無神，近乎夢囈般地說道：「我不要他相信我，我是要他在我活著的時候幫我啊……」
也許是他真的累了，也許是他分心了，也許他真的不想再去思考那些痛苦了。
總之，我最害怕的事情發生了。
他的手鬆了開來……
「靠！」
我忍不住怒吼了一聲，大腦一片空白，只是憑著本能沖了出去，眼裡只剩下那個迅速繞過柱子，並向窗口處縮短的繩子。
從秀明身邊擦肩而過時，他沒有攔我。
可即便如此，我僅僅用右手抓到了繩尾，卻被已然出現的下墜力道拖得抓不住，在我被扯得摔倒、手掌傳來一陣火辣辣的摩擦之後，繩子迅速消失在我的眼前，窗外隱隱傳來眾人的尖叫……
我痛苦地躺在地上，閉上了眼。
＊
醫務室。
少女並沒有死，甚至沒有受到太多的傷害。
在詢問之後，我瞭解了原因。在我和秀明下一層樓的窗戶中，伸出了兩根纏著好幾層網球網的竿子，接住墜樓前就已經昏過去的少女。
而指揮這個行為的，是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到現場的若嵐。秀明被奈米機器人的電流擊暈，聽若嵐說，可能會在近幾天進入回收流程。
「目前也沒有造成什麼不良後果……嘶！這藥水有點疼啊。」我的手腕因剛才摔倒而受了傷，學校的校醫正在幫我做簡單的消毒處理，「不能再商量協調一下？」
「和後果無關，品質有問題的商品自然是要送回原廠處理的。」若嵐搖搖頭，瞥了一眼我手腕的傷口，皺了皺眉。「如果一家汽車公司製造出來的汽車，被發現剎車有可能失靈，即便沒有造成人員傷亡，一樣是要回收的。」
「可這是條命！他……」
「那又怎麼樣？」若嵐不耐地打斷了我的話，她眼神銳利地盯著我，「生命憑什麼要被特殊對待？」
憑什麼？
我被這個問題氣得有點樂了。「妳不覺得妳問的這個問題只會顯得妳這個人有很大問題嗎？」
也許是被我如同繞口令一般的話弄得有點暈，若嵐愣了一下，然後哼了一聲。「你以為我在跟你抬槓嗎？」
我呵呵一笑，不做答覆，只給了她一個「大姐妳裝傻嗎？」的表情。
「你今天早上吃的是什麼？」
她問這個幹什麼？
我想著這個問題，一時間倒是忘了生氣，「家裡媽媽做的早飯，怎麼了？」
「吃了哪些食物？」
「就是飯啊，荷包蛋啊，培根啊，捲心菜啊什麼的。」
「喔，那你覺得，這些食物奢侈嗎？」
「我覺得不錯啊……但也沒到奢侈吧，況且一頓普通的早飯吃那麼奢侈幹麼。」
「但你吃的這些東西，在幾個世紀之前卻可能都是奢侈品，普通的平民百姓可能一年也只能吃一次肉而已。」
「妳到底想說什麼？」
「這些食物之所以現在可以這麼便宜，讓大家都吃得到肉，是因為它可以被製造，並且製造的成本不斷降低……所以你為什麼覺得生命這東西就可以例外呢？從可以被製造出來開始，複製人就和你餐桌上的培根沒什麼兩樣。」
說到這裡，若嵐有點疲憊地揉了揉眉心，「讓你單獨應付這種特殊的連接型客戶，確實早了點，從今往後我還是也跟進比較好。」
我聽到這話，也一下子沒有心思對若嵐的比喻提出異議了，只有一種無力感自心底浮起。
不管如何，這個事件是在我負責的複製人身上誕生的，從一開始沒有注意到秀明的異常，導致事態向失控方向發展是我失職。
「我的女兒已經送去醫院了，你們以為我會讓你們好過嗎？」一陣歇斯底里的叫喊從門外傳來，醫務室的門被粗暴地推開，「有問題的狗不好好牽著還送來學校！我要告你們！」
走進來的是一位身材削瘦，個子也不高的中年女士，她穿著一件灰色的西裝，踩著高跟鞋，用挑剔的眼光掃了我和若嵐幾眼，惡聲惡氣，如同審犯人一般的口吻。「就是你們嗎？哪個管複製人沒管好，害得我女兒出事的？」
「找你的。」若嵐向我挑了挑眉，然後不等我反應，直接走向門口，由於門口有些窄，她在那位女士面前停住腳步，語調裡透著一抹漠然，一下子讓中年女士興師問罪的氣勢微微一滯。「借過。」
或許是若嵐的態度讓中年女士摸不准她的身分，又或許是若嵐身上散發的冷意和鋒銳讓中年女士感覺到這個女人不好惹，導致她竟然在門口退了半步。
僅僅半步，若嵐就毫不猶豫地穿過她的身邊，乾淨俐落地直接離開。
她這麼做的是挺帥的，但把麻煩丟給我是什麼意思？當然，我也不能否認，這件事確實應該由我負責。
可從頭到尾，最終釀成了這樣的結果，讓我此刻充滿了負面能量。
我深深地吸了口氣——
修元，忍耐，這是工作，禮貌地應付過去就好了。
當我看到中年女子將目光轉向我，頭皮正感到發麻的同時，注意到了中年女子襯衫最上面的扣子沒有扣上，導致兩邊領子有點不對稱……
我似乎聽到了「啪」地一聲，心裡有什麼東西一下子被繃斷了，煩躁開始染上本就無比負面的內心。
腦海中浮現秀明那慘然的笑容，一股無名火霍然湧了上來。
「喔，實在對不起，這次確實存在公司方面的管理責任，我為我沒有及時擦好某些人在二十五年前就不乾淨的屁股感到抱歉。」
我用公式化的語調，表露出對某些人的不滿，當看到那個女人在短暫的驚愕，一瞬間化為滿臉通紅的羞怒時，我不由感覺到了一絲快意。
「你……你在說什麼？你想說這次的事都是我的錯嗎？」
「您誤會了，我沒有教師資格證，也沒有想要教育您分辨對錯的心思，我只是在遺憾這次被掛在樓上的被害者而已，遺憾的點在於被害者不是某些該死的混球，卻是一名無辜的少女。」
說完這句話後，我拍了拍已經替我的手做好消毒措施的校醫肩膀，道了一聲謝，然後踏著沉重的腳步走到那個女人面前，可能是因為我走得太快，讓那個女人感到了威脅，這讓她猶如一隻被激怒的野獸，但看上去還保持了最後一點理智，至少她不敢衝上來撒潑般地動手，她只是尖聲朝我咆哮：「這件事是你負責的吧？我要投訴你！」
我在她身前立定，心裡的厭惡越升越高，忍著踹人的衝動，「投訴？您是我們公司的客戶嗎？」
「呃……」女人的表情一滯，但隨後怒道：「不是客戶就不能投訴嗎？」
當然可以啊，但最終結果肯定是沒人會鳥妳啊蠢貨……
況且第二人生公司本就不是單純的服務行業，就目前來說根本不愁生意，雖然說不上店大欺客，但也不會有隨便一封投訴信就能讓公司上下焦頭爛額的事了。
也許是從我的表情裡看出了些什麼，女人好像明白自己問了一個蠢問題，但她沒有放棄，咬牙切齒地對我說道：「你給我等著，這事還沒完！這件事毫無疑問地你們公司存在嚴重的過失，你們就等著收律師信吧!」
這個女人到底為什麼有臉皮能說出這種話？
因為剛剛頂了幾句，火氣有點下去的我頓時感到了怒意，我冷冷地瞪著她。「我就先不說這種官司您能不能贏，但比起找我們的麻煩，您最好先把自己家裡的問題搞定。」
憑良心說，這個討厭的女人並不愚笨，她在微微一愣之後，竟然壓下了火氣，冷聲詢問：「……你什麼意思？」
「您那正送往醫院的女兒那邊，怎麼解釋？」
中年女人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紅，尷尬和羞憤開始爬滿她的臉。
而這一瞬間，我突然意識到這個女人如此肆無忌憚地瘋咬並不是沒有理由的。她是因為心虛，所以想把所有的責任推到別人身上後，面對女兒自然就可以生出很多理由來解釋。
比如，是公司沒有做好管理工作，比如，是那個複製人本身就不正常……總之，她沒有做任何在道德上會被人指責的事。
因為之前的煩躁和怒火，讓我一下子沒有猜到這個女人的心思。而現在猜到了，我自然不會放過這個軟肋。誠如之前這個女人所說，如果要打官司，無論輸贏，恐怕都會讓公司覺得麻煩。況且，我是真的不喜歡這個聰明，但用心卻自私到了極點的女人。
所以我決定再補上一刀。
「經過這件事，您的女兒恐怕也不能再待在這間學校了吧？那些風言風語會讓她的生活倍感壓力，也會直接影響您和她的母女關係。」
「你到底想說什麼！一個男人廢話這麼多！」
「我由衷地希望您的女兒以後不會在信箱裡收到關於她母親過去的汙點記錄，以及二十五年前自殺案的檔案記錄……我還有當時的現場照片呢，您要不要看看？」
「……你卑鄙！」
「用謊言來塑造自己的光輝形象，到底是誰卑鄙？如果您覺得我的說法很卑鄙……您可以和女兒坦白一切，而我也會對之前的失禮向您致一萬分歉意。」
女人頓時沉默了，可她的目光還是死死地盯住我，眼裡的怨毒讓我知道——這個女人恐怕沒救了。
她沒有那份勇氣，想想也是，她來這裡撒潑找麻煩，本就是因為自己的懦弱，以及不敢面對女兒的恐懼。
我嘆了口氣，「用卑鄙的做事方式，就註定會被卑鄙地要脅。飯前便後都是要洗手的，結果您不僅屁股沒擦乾淨，現在上桌吃飯手也不肯洗乾淨，那還怎麼上桌子捧飯碗？反正，我是肯定不喜歡和不洗手的人吃飯的，太髒，倒胃口。」
說完這句，我便擦過她的身邊離開，但當我走開沒幾步，女人就叫住我。「你就這麼走了？什麼說法都不留下，是要幹什麼去？」
我轉頭對她呵呵一笑，但心裡卻充滿了疲憊和今天積累下來的挫敗，「我去洗手，至於說法……女廁就在一樓，建議您也去洗洗。」
隨後，我便再也不理她，當我走上通向二樓的樓梯，便聽到了走廊裡傳來由低到高，歇斯底里的尖叫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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