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香港的夜晚美麗,有很大一部分,是因為璀璨的華燈。
一到傍晚,處處升起爭相鬥豔的霓虹燈就會佔據白天太陽的重要地位,承擔起照耀四方的重任,而把原本應該唱主角的月亮擠到一邊去。 其中,最美麗而充滿誘惑的,是「凡間樂園」那獨具魅力的屋頂發出的奪目光輝。這不僅僅是因為它由美國一流名師所設計,更多的是因為它代表的意義──最妖惑的男孩、最放蕩的夜晚、最刺激的節目……
今晚,歐陽坷就坐在「凡間」裡,悠哉猶哉地享受著帝王級的款待。 佔據平日即使是達官貴人也要輪候預定的最豪華的套間,大剌剌坐在沙發上挑剔地選擇著眼前的男孩。身邊群立的「凡間」總管們已經等候多時,卻沒有露出絲毫不耐煩的神情。因為──歐陽坷,已經代替他的二叔成為「同心」的龍頭。
而「凡間」,正是「同心」下面的產業之一。
新頭子駕臨,試問各位負責人又怎敢怠慢?
「大少爺,不知道有沒有合意的?」 一旁資歷最深的洪叔看到歐陽坷挑剔的眼光在身前的眾位「少爺」面前轉了一圈,目光在其中一個比較清秀的身上稍作停留,連忙彎下身去恭聲問歐陽坷。
「哼」,歐陽坷薄唇微微上揚,不冷不熱的笑了一下。
也許是找不到更好的選擇,他意興索然地朝那個清秀少年勾勾手指。
其實沒有什麼興趣,到這裡來也不過是視察業務而已。可是這幫惶恐的臣子戰戰兢兢,彷彿自己不找個男孩玩上一玩就是否定他們成績似的,只好將就一點。
聽到歐陽坷的選擇,身邊的眾位負責人都鬆了一口氣。其他的「少爺」被揮手喚了出去,而被選中的一位,則立即被安排坐到歐陽坷身邊。
一臉又驚又喜的男孩,像溫馴的小白兔一樣乖乖坐在自己的身旁。
「叫什麼名字?」
「度飛。」
歐陽坷望著眼裡有濃濃喜意的度飛,真不明白被一個男人看中有什麼可高興的。難道這麼喜歡被人上嗎?
輕輕一笑,問道: 「這裡晚上客人多嗎?」
「多,每天都很多人來這裡。周末更是沒有位置。」 度飛羞澀地抬頭,看見歐陽坷英俊的笑臉,又急忙把頭低下。
「呵呵,你很害羞啊。」 歐陽坷無聊地和度飛說著話,抬起頭環視周圍正帶著恭敬的笑臉看著他們的幾個負責人: 「各位想在這裡看我們表演嗎?」
「啊?」 正因為沒有命令而不敢擅自離開的眾人這才意識到阻礙了新龍頭的雅興,急忙應道: 「是,我們還有事,先出去了。」
「大少爺儘管舒服一下吧。」
「小飛,要好好服侍大少爺啊。」
眾人在歐陽坷的冷冷眼光下魚貫而出,只剩下貼身保鏢喻棱站立一旁。
偌大的豪華房間立即安靜下來,情勢變得詭異和充滿情慾的意味。
歐陽坷望望度飛。
這個顯然青澀的男孩開始有點手足無措,俏臉飛紅一片。
恐怕剛來不久吧,這麼純情的貨色,應該很搶手。
可惜,現在沒有什麼慾望,而且,抱男人總是比不上抱女人的,只能拿來作作調劑。
歐陽坷這麼想著,站了起來,越加現出高大修長,讓女人尖叫的健美身型。
度飛因為歐陽坷的動作而輕輕一震。能被年輕又英俊的龍頭看上,真是不敢想像的好事,即使是剛剛入行,度飛也知道,如果被歐陽坷包下,就等於找了一張最厲害的王牌在手。
歐陽坷沒有如度飛所想,開始刺激的夜晚活動,相反,他走到門口,向喻棱懶洋洋丟了一句: 「這裡真悶,我出去逛一下。」
度飛傻了眼地楞在一旁。
喻棱動了起來,想跟在歐陽坷身後,被歐陽坷擺手拒絕。
「我不會離開俱樂部的。這個……」 他指指坐在沙發上漲紅了臉的度飛: 「賞給你了。」
不理會喻棱一臉不認同的表情和度飛面如死灰的漂亮臉蛋,歐陽坷帶上房門,瀟灑地晃了出去。
霓虹燈閃爍在每一個地方,卻沒能將尋歡作樂的男人暴露出來;相反,不斷變幻色彩的燈光,將人們的臉襯托得越發陰暗。
隱藏卻可以被察覺的情色和悲傷,狂歡和哀愁……
在這樣的地方,所有深藏的慾望都可以展現出來。這是墮落的地方,這是──「凡間」。震耳欲聾的音樂、微如蚊鳴的蜜語、蠢蠢欲動的所為,交錯在一起,起伏著,成為城市中頹廢夜晚的最佳演繹。
在「凡間」裡不引人注意地逛了一圈,歐陽坷滿意地發現「凡間」的生意確實很好,應該說,比「同心」旗下所有女性的夜總會還好。 應該表揚一下這裡的洪叔。
在心裡記下這一點,歐陽坷繼續巡查自己新接手的王國的一部分。
「什麼?眾享不在?」
一個尖銳囂張的聲音吸引歐陽坷的注意力。
他不動聲色站在陰暗的角落裡,觀察事態的發展。
這個客人顯然是個熟客,而且財大氣粗,服務生一臉惶恐地站在一旁賠罪: 「真的抱歉,圖先生。眾享今天已經被預約了。所以……」
「那至少應該出來打個招呼吧!你叫他出來,和我見個面喝口酒,時間不長,包場費我照給。」
「真的很抱歉……」 「你不要嘮嘮叨叨,叫他出來就行了。」 圖令打斷服務生的話,不耐煩地把杯子在桌上重重一放。
洪叔趕了過來,發揮俱樂部負責人本色,老遠就堆起了客氣的笑臉: 「老圖啊,怎麼,哪裡不滿意?告訴我。」
圖令看見洪叔,態度收斂了一點,咋咋嘴:「怎麼眾享今天不在?不是每個星期六都不接受出門包場的嗎?」 「少見一次就不自在了?」 洪叔一副老朋友樣子拍拍圖令的肩膀,笑道: 「別生氣,他一回來就要他來見你,如何?給我一個面子嘛。」 又貼近圖令耳朵說: 「今天新龍頭來巡查,你當幫個忙。今天的酒,算我的!」
圖令顏色稍微回來一點。
洪叔的來歷他知道,雖然笑得人畜無害,其實是黑道中有名號的,只因為被仇家砍了五根手指,才被分到這裡來養老。今天可算是給足了他圖令面子。
再鬧下去,沒有什麼好處。
臉扭曲地笑了笑:「洪叔的面子,比港督還大。不過……眾享回來一定要叫他過來,我如果罰他兩杯,洪叔不許護短哦。」
「好說好說,我也要罰呢!」
兩人哈哈大笑。一邊的服務生鬆了一口氣,連忙幫圖令倒酒。
一場小風波,消弭於談笑間。
一旁的歐陽坷也暗笑了一下。沒想到洪叔在「凡間」待了兩年,連脾氣都鍛煉出來了。
不錯。
可是……眾享是誰呢?
不管他,大概是這裡哪個紅牌吧。
離開鬧哄哄的大廳,歐陽坷走進洗手間。
「……啊……輕……輕點……」
媚語夾雜著斷斷續續的呻吟,傳進歐陽坷的耳朵。
眼光迅速定位在中間門關得死緊的那一格,歐陽坷無聊地搖頭。
肯定是哪個客人正在辦事。
在廁所裡……真好情調呢。
不理會他們,歐陽坷自顧自走到便器前,拉下褲鏈。
「……嗚……啊……」
苦苦壓抑的顫動低音一聲聲刺進歐陽坷的耳膜,讓他微微皺起英挺的眉。
這人的聲線還真是不賴,令人忍不住想聽下去。
「快!快點……唔……」
呻吟越來越急促,夾雜僅可耳聞的沉重呼吸和肉體交合的撞擊聲,刺激歐陽坷的心跳。
還是第一次在廁所裡面做這樣的事──竟然偷聽別人做愛。
裡面的動作越來越大,一下一下撞擊著厚實的隔板。歐陽坷甚至可以想像到一個美麗的男孩被律動的凶器來回穿插的模樣。
「啊!」 叫人激動的尖銳清亮的叫聲響起。然後,所有的聲音忽然停頓下來。
尖叫者在男人懷裡高潮的迷人樣子,應該動人無比吧。
「……呼……眾享,再來一次。」 男人顯然還不滿足,喘息著問著。
一個清冷的聲音響起,是剛剛發出淫蕩呻吟的人,可惜卻完全沒有剛剛的溫度和熱情:「可以啊,再做一次按三倍算。」
男人有點為難: 「你的價錢已經夠高了,還要升?我每個月在人間的開銷已經讓我爸爸大發雷霆好幾次了。」
動聽聲音的主人冷笑: 「男人啊,最怕就是經濟不獨立。可以向你老婆要,她不是大財團的獨生女嗎?總有一點私房吧。」
……
一陣尷尬的沉默。
連在外面的歐陽坷也覺得,這個叫眾享的男孩實在不講道理。
似乎不耐煩男人的猶豫,門被「咯吱」一聲打開。
一個纖細的身影從裡面悠然走了出來,見到翹起雙手靠在洗手盆邊的歐陽坷,立即明白他「聽」到了全過程。
眾享不但沒有表現出絲毫不好意思,反而向歐陽坷誘惑又挑釁地橫了一眼。
果然有不講道理的本錢!
歐陽坷看清他的容貌,不帶流氓意味地輕輕吹一下口哨。
絕對適合被男人擁抱的完美身材,加上一張精緻得無可挑剔的臉。 精緻的臉見多了,難得的是這張臉上流露的不在乎的神情,讓人心癢難熬。高貴和放蕩,同時在優美的上揚的唇角流溢出來,激發出男人強烈的征服欲。
渾身散發情慾的濃香,眼睛卻帶上一點不懂世事的純真。不過聽他剛剛說的一番話,就知道這點子純真是誘人下地獄的資本。
「眾享……就這麼走了?三倍就三倍,來……」 另一個男人整理著凌亂的名牌西服,衝出來抓住眾享的手。
「我出五倍。」
眾享還沒有來得及開口,一旁的歐陽坷惡意地開口。
徐眾享和那個花花公子同時看向歐陽坷,一個冷淡中有些許興趣,另一個則是充滿了厭惡和憎恨。
「五倍……你知道我的底價是多少嗎?」 徐眾享上下打量歐陽坷,確定這個男人出得起價錢,輕聲挑撥。
被半路殺出的程咬金氣了一下的男人跳了起來,惶恐地望望對歐陽坷表示興趣的眾享,咬牙道: 「我出六倍。」
「十倍。」 毫不停頓地吐出價格,歐陽坷充分感受有錢的快樂──尤其是看見眾享的眼瞳迅速地掃自己一下的時候。
沒有想到歐陽坷會這麼大手筆,男人猶豫了一下,看看冷冰冰站在一旁作壁上觀的眾享,雙手攥得緊緊,幾乎想一拳向歐陽坷打去。
「我……我……我出,二十倍。」 面子始終太重要,男人沒有理智地下了這個決定。
即使被爸爸罵上一個月,也要爭這一口氣。
「五十倍。」 輕鬆打誇不自量力的男人,歐陽坷得意地逸出笑容。
像被這個價錢嚇懵了,男人呆了一下,不甘心地望了眾享一眼,悶不作聲地走了出去。
敵人夾著尾巴逃跑了。
歐陽坷看他走出去,帶笑的眼光轉到眾享身上。
眾享對他提的價格很滿意,職業性微笑著說: 「五十倍,好大的手筆。」
不知為什麼,歐陽坷總感覺眾享這句話裡譏諷的意味很強。他慵懶地走向眾享。
「現在……可以告訴我,你的底價是多少嗎?」
眾享立即面不改色的告訴他答案: 「五萬一次,不限時間,射了就算。」
五萬,五十倍就是二百五十萬。難怪那個經濟權不在手的男人會臉色大變。
歐陽坷瞇起眼睛: 「你還真不便宜啊。」
「反正你出得起。」 眾享輕笑,細長白皙的手指邀請地撫上歐陽坷的喉結。
被撫弄的喉結舒服地發出咕嚕的聲音,歐陽坷感覺眾享冰冷的手指在上面輕輕揉擦,留下的卻是一片片火種,一直迅速燒到下腹。
沒想到撫摸喉結也有如此煽情的效果。
「眾享……你就是眾享?」
彷彿要考驗自己的意志力似的,歐陽坷鏢槍一樣站得直直的接受眾享的撫摸。
「是啊,我叫眾享。」 帶著隱隱電力的指尖只在喉結上若有若無地觸碰著,眾享吃吃地笑: 「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吧。」
很舒服,真是太舒服了。
歐陽坷差點瞇起眼睛,橫手就把眾享按到剛剛才發生過韻事的裏格去,卻看見鄙夷在眾享微笑的眼眸中一閃而過。
不過又一隻沒有廉恥的豬!眾享燦爛地笑著,熟練地引發歐陽坷的需要。
歐陽坷的眼神因為對鄙夷的敏銳覺察力而變得清明起來,他不喜歡被人鄙視,尤其是被一個俱樂部的「少爺」鄙視。
「剛剛外面有人到處嚷嚷著找你。」
看見歐陽坷對自己的挑逗毫不動心,眾享有一點詫異,手指慢慢下滑,纏上歐陽坷的腰,柔聲說道:「這樣的人天天都有,真的好煩人呢。」
很難相信這樣嬌滴滴的聲音居然發自一個男人的口。
歐陽坷不能否認很好聽,但卻不喜歡裡面的虛偽和漫不經心。
「你很紅啊。是凡間的紅牌?」
「你是專門做調查的?」 眾享簡直是完全貼在歐陽坷懷裡,手指頑皮地在他背上劃著圈圈。
心裡好不耐煩。你要弄多久,現在還不開始辦事。要扮正人君子就不要到「凡間」來。
歐陽坷身為年輕有為的「同心」龍頭,當然對控制人心頗有一套,笑道: 「我確實是來做調查的。因為我剛剛成為這家俱樂部的老闆。」 懷裡的美人明顯一僵。歐陽坷忽然覺得相當有趣,不由得咧嘴一笑。
眾享昂起頭,褪去臉上的笑容:「歐陽坷?」
「不錯。我就是歐陽坷。」美人在懷中揚起下巴的樣子實在誘人,歐陽坷伸出手摩挲嬰兒般幼滑的肌膚。「見到老闆很高興吧。你的皮膚真漂亮,比女人還滑。」
「謝謝,我在這上面花的工夫比女人還多。」眾享僵硬地笑著,鬆開環著歐陽坷腰身的雙手。
「怎麼,不打算陪我?」歐陽坷抓住眾享的手,強迫它再次放回自己的腰上。
眾享的臉色很差,搖搖頭:「老闆大人,我有點不舒服。」
「對老闆這個樣子可真沒有禮貌。你應該加倍奉承我才對。」歐陽坷玩笑著做了個生氣的表情。
這個幽默對眾享似乎沒有什麼作用,他的臉色越發蒼白,示弱地說:「就是因為你是老闆,才想用最好的侍侯你。我現在狀態不佳。」
連那兩百五十萬都不想賺了嗎?歐陽坷有點意外地望著眾享好一會兒,輕輕笑了起來:「隨便你吧。」
眾享有點驚訝,根據往日的經驗,男人總是喜歡用自己的權勢和暴力來取得滿足的。
覺察眾享的心思,歐陽坷懶洋洋地說:「我沒有興趣玩欲擒故縱的遊戲。」
「我不敢對老闆您欲擒故縱。」
「是嗎?」歐陽坷心裡說著:我覺得你正在這麼做呢。「那,我對強姦沒有興趣。我不強姦女人,更不用說男人。既然你不喜歡……」 他很有紳士風度地聳肩。
「謝謝你。」眾享低頭道謝,就像個害羞的小姑娘。
你還真能裝,不去做演員太可惜了。
歐陽坷對這個見面不到十分鐘,卻表現出多種不同神態氣質的小東西很有興趣。
揚起笑謔的眉,他預告似的低沉笑道:「我們會再見面的。那個時候……再送我謝禮吧。」
這,就是歐陽坷和眾享初遇。
很明顯,那個男孩有迷惑人心的能力。總讓人心神不寧地想起他,回味他。
所以,為了鍛鍊自己不輕易被迷惑,當然要多多和他接觸。就像古代的埃及法老為了避免被毒殺,而按時服食些微毒藥一樣。
給自己一個如此可笑的理由,歐陽坷開始流連「凡間」。
「把這裡最紅的男孩找過來。」第二次去的時候,當著惶恐服侍的眾主管的面,歐陽坷舒適地靠在沙發上這麼說。
人很快被找來。巴結上頭的機會,是從來不會被人放過的。
歐陽坷卻黑著臉,看著眼前穿戴一新的度飛:「我要找的不是他。」
度飛高高興興地飛快打扮而來,現在卻怯生生地手足無措。
「眾享呢?我要眾享。」歐陽坷凌厲的眼光掃了眾人一眼,譏笑著說:「難道眾享不是凡間的人?我昨晚見到他在這裡接客。」
眾人面面相覷,還是洪叔最老練,立即揮揮手對度飛說:「把眾享叫來。」
度飛又羞又怕地逃了出去,很快把眾享帶了過來。
與俱樂部裡特意穿得古怪引人注意的「少爺」們不同,眾享穿著平常的白襯衫黑西褲,連領帶也沒有打,輕輕巧巧地站在門外。
「洪叔,你找我?」眾享用眼角瞄了歐陽坷一下,恭敬地對著洪叔說。
「眾享,大少爺找你。」洪叔把眾享輕輕拉到歐陽坷面前,神色有點不自然。「你就好好服侍一下大少爺吧。」
眾享清澈如水的眼睛望著歐陽坷,點點頭。
所有的主管都吸取了教訓,立即離開,讓大老闆有享受的私人空間。
只有喻棱,像影子一樣不引人注意地坐在角落,隨時保護歐陽坷。
歐陽坷大剌剌坐在沙發裡,盡情把目光撒在眾享身上。
「你很會誘惑人。」
「是嗎?怎麼看出來?」眾享對歐陽坷的眼光似乎沒有感覺,舒適安逸地站在他面前。
歐陽坷輕笑,抬抬下顎:「瞧瞧你的衣服。」
「我的衣服?」眾享低頭,無辜地聳肩:「不過是很普通的衣服。」
「普通?」歐陽坷站了起來,高出眾享半個頭的體形,顯出壓倒性的氣勢。「穿在你這樣的身體上,再普通也讓人著迷。」
又是噁心的甜言蜜語。
眾享拋給歐陽坷一個譏諷的微笑,避開他迎面而來的強勢,繞個圈,走到沙發前,慵懶地躺下。
「你喜歡什麼姿勢?」眾享無所謂地問。
歐陽坷揚起俊逸的眉,他不喜歡眾享這樣放蕩的樣子。「我現在還沒有這個心情。」
「那麼……等你有心情的時候再找我吧。」眾享從沙發上爬了起來,直直向門口走去。「我只陪人上床,不陪人說話的。」
鋼鉗一樣的手抓上眾享的手臂,把他一把扯了回去。
眾享皺著楊柳般的眉,咬著唇看著歐陽坷。
「我叫你陪你就得陪。」歐陽坷手一帶,把眾享甩到沙發上,高高在上地說:「我是老闆。」
眾享從沙發上一骨碌坐起來,卻沒有反抗,認輸似的笑著,點點頭:「不錯,你是老闆。」他眼中總有說不出的譏諷,態度卻恭敬得無可挑剔。
「我們聊聊。」不知道為什麼,這個男孩總是可以引起歐陽坷的興趣。
歐陽坷坐在眾享身邊,鼻中聞到一股迷人的香味。
「聊什麼?」眾享心裡很不自在,這是很少見的情況。面對歐陽坷,心就會有奇怪的反應,砰砰直跳。一定要努力維持自己一貫的作風。
「你連聊天都不會?說點讓我高興的事情,陪我開心度過一個晚上。」
「讓你開心?這個我倒是可以。」眾享露出懶洋洋的笑容,手指觸上歐陽坷的衣領,迅速下滑。
伴著眾享誘惑的眼神,白皙細長的手指隔著西褲覆上歐陽坷的重要部位。
「啪」的一聲,歐陽坷拍開眾享的手:「你給我坐好一點,別靠過來。」
眾享似乎沒有料到歐陽坷會這樣反應,疑惑地收回手,無辜又嬌媚地橫他一眼,吃吃笑了笑,果然乖乖地坐得離歐陽坷遠一點,不再有所動作。
「在這裡做多久了。」
「很久。」眾享乖乖回答:「我從小就被賣到這裡來了。」
「賣?」沒想到,這個時代的香港還有買賣人口的事情。
眾享端端正正坐著,點點頭。這個時候的他就像是個老實的學生。
「你的態度變得還真快。」歐陽坷對他的迅速改變驚訝。
眾享就像一個奇怪的夢,隨時可以徹底的改變。
「過獎了,靠這個混飯吃。」果然,誇了一句,眾享又開始吊兒郎當地嘻嘻一笑。「不這樣,怎麼可以讓客人對我保持新鮮感?」
亮麗的笑容讓人有剎時間的恍惚,歐陽坷發現眾享果然有驚人的誘惑力。
那種誘惑力,已經不可以用美麗來形容,它直接震撼人的心靈,讓人想把它佔為己有。
健壯的身軀靠上眾享,歐陽坷輕輕摩挲細嫩的肌膚。
「你真不簡單。」低沉又充滿磁性的聲音衷心讚美:「差點把我給迷惑了。」
只是差點嗎?我可是專門靠這個生存的。眾享心裡苦笑著。
「太可惜了。把你放在『凡間』太可惜了。」歐陽坷搖頭。
眾享不透露感情地望了歐陽坷一眼。
和其他的男人一樣,想把我收為私房嗎?
唉……又一個自私的傢伙。
歐陽坷越看越愛,溫柔吻上眾享的眼睛:「這樣難得的人放在『凡間』,活不了多久的。」
什麼?眾享有幾分詫異地抬頭。
「天天陪男人上床,再好的身體也熬不了幾年。」歐陽坷憐惜地捏捏眾享細細的骨頭,很不高興地說:「看看你瘦成什麼樣子?」
眾享吃驚地看了歐陽坷一眼,迅速把臉別到一邊。
怎麼可能?
怎麼可能會被這樣普通的關懷給感動?
鼻子有點酸酸的,心卻暖和了不少。
鎮定!眾享。
不要忘記了……你是什麼身份!
「你和哪幾個主管上過床?」歐陽坷突兀地問。
「呃?」眾享不明白地看著歐陽坷。
歐陽坷用手指在眾享身上四處感受嬌美的肌膚,笑著說:「我叫你來的時候,他們個個臉色都很難看。」
「哦,原來如此。」眾享也笑了起來,自大地說:「大概是怕我把你給迷了吧。堂堂同心龍頭,如果栽在一個我這樣的人手裡,同心的弟兄以後都不用見人了。」
「不錯不錯!」歐陽坷撫掌大笑,忽然臉色一變,正經地說:「你知道嗎?你的眼睛從來都沒有笑意。」
眾享被他認真的神情弄得一楞,半晌才笑道:「廢話,我天天都在笑,時時刻刻都在笑。」
什麼眼睛沒有笑意?
真荒唐!
心裡這麼想著,卻不由得把眼睛垂了下來,不去看歐陽坷探詢的眼光。
修長的手指托起眾享的下巴,眾享覺得自己的心跳得快了許多。
這樣的感覺,從來沒有嘗過。
「真是漂亮的眼睛……」歐陽坷讚嘆一聲,想了想,說:「只要你開口,就可以跟我走。」
跟你走?
眾享顫動著長長的睫毛幽幽盯了歐陽坷一眼,大笑起來:「怎麼變成了九流言情片了?這裡是凡間,不是電視臺。」他雙手搭上歐陽坷的脖子,頭向後仰,露出完美的項頸曲線。「這裡是快活的地方,我為什麼要走?」
喜歡撒謊的小東西。
歐陽坷輕笑,撫上眾享的細眉:「你從來不照鏡子嗎?」
「照!我天天照十次八次。」
「那麼……對著鏡子看看你的眼睛吧。」歐陽坷吻上眾享閉合著的眼瞼,輕得像紗拂過:「這麼讓人心碎的眼睛,讓我發狂呢。」
「太溫柔了吧……」 眾享閉著眼睛,喃喃地說。
心底被什麼東西環繞著,一點一點、一絲一絲地纏上來。
「太溫柔?」歐陽坷噗嗤一笑:「你以為做龍頭都要酷得不得了?」
眾享睜開星般閃爍的眼睛,微笑:「你喜歡我?」
歐陽坷點頭。
「那……有空來找我玩吧。」
「玩?」打算放棄難得的逃離火坑的機會?歐陽坷不解地望著眾享。
「對啊!我會讓你高興的,這可是我的專長哦。」
「眾享……」
「呃?」
歐陽坷定定看著眾享,嘆了一聲:「你在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睛在哭泣……」
眼睛?
在哭泣?
眾享呆住似的回望歐陽坷,終於還是……輕輕笑了起來。
「你啊……根本就不像同心的龍頭,倒像個潦倒的愛情詩人。」
「詩人嗎?」
又一陣輕吻……
再一陣輕吻……
眾享沒有像平日一樣,故意發出讓人心癢的呻吟。只是半張著被吻得帶上幾分醉意的眼,溫柔地看著歐陽坷。
很舒服,很溫暖。
不可思議地平靜,就像回到某個希冀已久的懷抱。
歐陽坷,你就是歐陽坷?
歐陽坷……從來沒有想到,你是這樣的一個人……
「凡間」的霓虹在閃爍,歌聲飄蕩在迷亂的空氣中。
星光燦爛的一個夜晚,情愫暗長──在兩顆不應該相逢的心中。
自此,歐陽坷就開始遊蕩在「凡間」,只要有時間,他就會跑去找眾享。
眾人似乎對這個都很憂慮,連身在歐洲的叔叔也打了好幾次電話過來。歐陽坷卻一概不管,他已經接收「同心」的權利,目前來說,沒有什麼人是可以命令他的。
眾享很可愛,變幻不停,總有不同的樣子。他的客人很多,常常要歐陽坷派人過去三催四請,他才帶笑姍姍來遲。
好幾次,歐陽坷火得要砸了「凡間」,眾享都笑著勸:「你把這裡砸了,我可要哭了。」
歐陽坷聽了這話,總是把他摟在懷裡:「你以為你現在過得好嗎?我看見你的眼睛天天都在哭呢。」
每當這個時候,眾享心裡就不覺酸酸甜甜的,有股想逃跑的感覺。
歐陽坷總問:「眾享,為什麼不離開這裡,跟著我不好嗎?」
「不好!你會把我扔掉的。」眾享每次都搖頭,認真的說。
「怎麼可能。」
「一定會的,一定會的……」
然後,就是吻,數不盡的吻。再然後,就是愛──做愛……
這樣的日子,不知不覺過了一月。
難得的晴天,歐陽坷一大早處理了公務,跑到「凡間」霸道地取消了眾享所有的預約。
把眾享拖進豪華房間,歐陽坷和眾享玩鬧好一會,才安安靜靜讓眾享靠在自己懷裡說話。
他喜歡和眾享說話。
每次看著眾享笑,心裡就一陣陣難受。那漂亮眼睛裡莫名的憂傷,總是隨著笑容的加深而越發沉重。
但只要和眾享慢慢說話,他就會平靜一點,眼裡的憂傷也會減去少許。
「為什麼叫眾享?」
「不明白?被眾人享用的男人,很貼切吧。」眾享淺嘗一口威士忌,表情毫無改變地輕鬆回答。
歐陽坷不喜歡這個答案。
「被眾人享用的男人,沒有父母會給自己的兒子起這樣一個名字。」
應該是──眾人享受到的快樂,都讓自己的寶貝兒子享受到的意思吧。
眾享聽到父母兩個字,臉色有點灰沉:「我是孤兒。父母還沒有為我取名字,就已經不在了。」
歐陽坷感觸地看了纖柔的漂亮人兒一眼,伸手摟住他的細細腰身,嘆息著說:「別難過,我也是孤兒。」
「我知道。」眾享飛快地接口:「你的父母被身邊的親信出賣,透露了他們的行蹤,被敵人亂槍打死。」
瞅瞅歐陽坷滿臉的不自在,眾享輕輕說:「整個黑道都知道的事情。把你撫養長大的叔叔成了大英雄,那個叛徒後來自盡了。」
「哼。」歐陽坷眼裡射出深刻的仇恨,冷聲說:「算他死的便宜,為了他的老婆,出賣了待自己恩重如山的龍頭。」
眾享忽然神經質地笑了起來:「對,確實死得太便宜了。」他頓了一下,毫無顧忌地問歐陽坷:「聽說那個叛徒的老婆和你的母親是姐妹,她後來和丈夫一起自殺了。」
母親的妹妹……
歐陽坷點點頭。確實是的,這個害死了父母的女人確實是母親的妹妹,說起來他還要叫她一聲阿姨。據說,母親生前最疼愛的就是這個妹妹。她的名字──叫做喻繽。
而他的丈夫,那個死後也被人唾棄的叛徒──叫做徐強天。
在沒有出這件事情之前,徐強天是父親最信任的兄弟,他們分別娶了姐妹花中的一個,是叫人羡慕的兩對神仙愛侶。
如果爸爸和媽媽沒有死……
「歐陽……」
不滿意歐陽坷的失神,眾享撒嬌似的用冰冷的唇吻上歐陽坷,將與唇溫度相差極大的燙燙的舌頭探進去,邀請歐陽坷的品嘗。
「來了就應該好好享受,不要想這麼多。」
濕潤的舌溫暖歐陽坷耳後的敏感肌膚,發出淫亂的舔吸聲。
歐陽坷感覺自己身上的火又被眾享輕易地燃起,魅然一笑,反手摟上眾享的纖腰,用力一緊,讓嬌弱的身體一下子軟在自己的胸前。
呼出強大懾人氣息的嘴大口吻上剛剛在自己耳後肆虐的美好柔唇,奪回所有的主動權。
「呼……啊……」
呼吸困難的眾享雙手纏上歐陽坷的雄腰,把自己完全交給他。微啟的小嘴,除了要接受霸道的舌頭糾纏外,還要偷空洩出誘惑人心的呻吟,以排解身體受到的刺激。
「歐陽……歐陽……嗚……」
歐陽坷帶笑的眼眸看看身下已經被情慾薰得迷離的美男子,心裡油然升起一股自豪感。沙啞著嗓子,呼喚身下人的名字:「眾享……眾享……」
有著粗糙繭子的大手在嫩滑的肌膚上遊走,每經過一寸地方,都會為這精緻身體染上一點粉紅。
「你應該叫獨享,被我…….獨享。」狂傲又含著醋意的話逸出歐陽坷性感的喉結,手為了肯定這一點似的,更加用力在完美的挺立分身上來回描繪。
「……啊……嗚…….嗚嗚……」
操縱眾享快感的滋味真是刺激極了。歐陽坷在眾享快爆發的瞬間,惡意地輕輕卡上漂亮的鈴口,阻止眾享的噴發。
「不要!啊……」
呼出火一般的熱氣,眾享扭動身軀,怨恨地橫了歐陽坷驚心動魄的一眼。
剎那的眼神讓歐陽坷的慾望膨脹到極點,按住眾享因為情慾刺激而不斷輕顫的肩膀,用膝蓋分開修長白皙的大腿。歐陽坷伏下身一個俯衝,刺進眾享火熱緊實的體內。
「啊……啊啊……啊……」
眾享仰去細緻的脖子,彎出一道讓人心動的曲線,尖著嗓子輕輕叫著。
「好舒服,你好緊。」歐陽坷皺著眉頭感受被緊緊收縮的肌肉包圍的滋味,喘著粗氣開始律動。
空氣中,充斥著肉體交合撞擊時特有的淫亂聲音。
「喜歡我嗎?」低沉的聲音性感迷人。歐陽坷咬上眾享小巧厚實的耳垂,用煽情的語氣問:「愛我嗎?」
「啊……啊……嗚……唔……」
眾享閉著眼睛,全心全意感覺體內的衝擊。
「說啊,說你愛我。」歐陽坷摩擦著、衝刺著、誘惑著。
上色般陶瓷一樣誘人的肌膚,鮮紅欲滴的紅唇,淫糜的氣息和永不停息的律動……
「說啊,說你愛我。」再次的,歐陽坷開口。
很希望,能夠聽見眾享說出這句話。執拗地要求了一遍又一遍,歐陽坷才赫然發現,當他聽見眾享說自己是被眾人享用的男人時,心裡是如何的嫉妒和惱怒。
眾享紅透的臉在身下輕笑:「說?愛不是……做出來的嗎?」
心像被什麼東西輕輕刺了一下。
為什麼?為什麼你會這樣?
展示著雄風的器官深入眾享的體內,彷彿也觸及他冰冷的內心。那即使是交歡的時刻也依然慘淡的笑容,像突如其來的尖針,刺進歐陽坷憐惜的心。
無聲摟緊眾享的細腰,歐陽坷在歡娛的叫聲中帶著眾享一起到達頂峰。
白色粘稠的體液,唇間吊掛的銀絲,所有淫亂的氣味,盤旋在房間中。
歐陽坷讓疲累的眾享靠在自己懷裡,看他上下起伏的胸膛逐漸恢復平靜。
這樣抱著他,寵著他,感覺也相當不錯。
絲般的肌膚在手下起伏,歐陽坷的手指漸漸移動到依然鮮紅的乳頭上,毫不費力地再次讓它挺立起來。
「還要嗎?」 眾享斜歐陽坷一個媚眼,全身無力地問。
歐陽坷微笑著搖頭,低下身子,親親眾享可愛的眼睛,說:「我們出去逛一逛吧。今天陽光特別燦爛。」
語氣溫柔的程度,連歐陽坷本人也覺得有點不可思議。
「陽光?」眾享在歐陽坷懷裡換了一個舒服的姿勢,眼睛裡流露幾分迷茫:「凡間是看不到陽光的。」
「那就出去看看。」眾享的神情讓歐陽坷心疼,寵溺地把眾享環在手中,親暱的說。
眾享考慮很久,又抬起頭仔細打量歐陽坷,似乎在看他是不是真心的。
無害的英俊微笑。歐陽坷笑得那麼溫柔,實在看不出什麼異常。
終於,眾享也微笑起來。
「好啊,就出去看看陽光吧。」
今天的陽光,一定很美、很燦爛……
身為大人物就有這麼多好處。歐陽坷摟著眾享直接在眾人眼底走出「凡間」,坐上招眼的藍色BMW,沒有一個人敢提出異議。
風在敞篷的車頂呼呼掠過,眾享喜歡這樣的感覺,把手伸得高高讓風從指間呼嘯而過。歐陽坷也高興起來,駛上高速公路,踩緊油門。
車速更快,整部BMW像要飛起來一樣。眾享哈哈大笑,索性在車上站了起來,一頭原本柔順的短髮被狂風吹得一條條直直向後。
「很高興嗎?沒想到你這麼喜歡坐快車,應該早點把你帶出來。」
狂飆一陣,歐陽坷選擇了一個陌生又優美的地方,停了下來。
被陽光照耀的眾享顯出在「凡間」完全不同的活潑和歡快,簡直就像換了一個人。白皙的皮膚被光反射得閃閃發亮。
「出來玩真好!」眾享孩子氣的四肢大開仰躺在草地上,急促地喘氣。
歐陽坷慢慢走過來,坐在他身邊,端詳此刻純真可愛的臉。「眾享,你現在的樣子完全不一樣。」
「什麼不一樣?」
「跟在凡間是兩個樣子。你怎麼可能有這麼多完全相反的樣子?」
「是嗎?」眾享思考著歪歪頭,原本歡快的笑變得有點落寞:「也許是因為……從來沒有出來玩過吧。以前被客人帶出來,從來都是直接到別墅、直接上賓館、直接在哪條馬路邊或者就在車上……好沒有意思。」
歐陽坷的心隱隱抽疼,伸手摩挲眾享的臉。眾享像貓咪一樣,閉上眼睛咕嚕著順著歐陽坷的手輕輕迎合。
「那你小時候呢?總該出來玩玩吧。」
「我是孤兒嘛。從小就被同心買下了,從來都不許出去玩。」眾享睜開眼,無所謂地屈起指頭數了數:「我七歲就接客了。那時候還不能直接上床,只能幫客人做口交。」他給了歐陽坷一個驕傲的笑容:「幫你賺了不少錢哦。」
心像被刀子捅了一下。
誰能想像,七歲的眾享,居然會受到這樣的對待。七歲,應該是被呵護的年齡,應該是撒嬌要求一切的年齡。歐陽坷想起自己七歲的時候,曾經因為教美術的家庭教師給的作業太多而遷怒,將主屋裡所有的名畫撕得粉碎……而同樣年幼的眾享,竟然要睜著無邪的眼睛去取悅卑鄙下流的男人,以求得自己的生存。
面對帶著冷漠微笑回憶自己的眾享,歐陽坷的心情也陰沉起來。
歐陽坷只覺一口氣從胸口憋上大腦,惱怒地收回摩挲眾享的手,陰沉說道: 「不要提這些,你成心氣我?還是要我內疚?」
眾享沒有說話,他晶瑩的眼睛定定盯了歐陽坷的背影許久,嘴角逸出一絲苦澀的笑。
我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永遠都得到你的歡心?
等你從別人嘴裡知道一切,還不如讓我親口告訴你。
可是,為什麼,很想很想讓此刻的一切都停留……
「啊!真漂亮。」眾享假裝不理會生氣的歐陽坷,自顧自地叫了起來。
歐陽坷終不想破壞今天難得的輕鬆和快樂,轉過身來:「什麼東西漂亮?」
眾享站了起來,興奮地指指遠處高速公路上剛剛馳騁而過的一隊熱鬧的結婚花車。
「新娘很漂亮嗎?」望著遠去的花車,歐陽坷問。
眾享搖頭:「不是。花車前面擺的結婚花束很漂亮。」
「我不信,這麼遠,你怎麼可能看得清車頭的花。」
「我不管!反正花車前面的花都是很漂亮的,猜都可以猜出來!」眾享賴皮似的撒嬌。
歐陽坷被他逗笑了,好像想起什麼事情,問:「眾享,有人送過花給你嗎?」
「送花?」眾享想了想,臉色一陰,心情似乎一下子變壞許多。「我接過一個客人,他把一枝去了刺的玫瑰連莖插進了我的尿道,這算不算?」
氣氛忽然尷尬冷淡到極點,歐陽坷臉色驟變。
心裡又苦又酸,沖淡所有的柔情蜜意。
歐陽坷黑著臉踱回BMW旁,忽然狠狠在自己的愛車上踢了一腳,發出轟然巨響。
眾享被嚇得猛然抬頭,看著歐陽坷又惡狠狠地氣勢洶洶走回來。
「你是故意的!你他媽的是故意的!」歐陽坷像巨大的黑影一樣,站在坐在草地上的眾享面前,激動地吼著。
不錯,我是故意的。
眾享冷靜地看著他,心忽然疼得不像話。
好疼,好疼……
我不想這樣,我也不想這樣!
很想把這句話狂吼出來,像磚頭一樣大力扔在歐陽坷的臉上。卻說不出,只能……冷冷淡淡地坐在那裡。
一輪的咆哮和激動,眾享卻依然安靜地坐著。
把心裡的焦躁發洩出來,歐陽坷甩甩頭,終於冷靜了一點。一屁股坐在眾享身邊,呼呼喘氣。
是不是,有點過分了?被折磨的人,到底還是眾享。自己光是聽就受不了,真正遭受的人又如何呢?
身邊的人還是沉默無聲。
歐陽坷有點歉疚地轉頭看身邊不發一語的人兒。
對上閃動醉人光芒的瞳孔,眾享眼中無法形容的悲傷震撼歐陽坷。
脆弱的眾享,似乎隨時都會從身邊消逝,化為一道青煙,緲緲散去。
不要走!不要走!
急忙張開懷抱摟緊他。歐陽坷幾乎把眾享嵌到胸膛裡去。
「對不起,我不想發火。我只是……只是……」 道歉不是歐陽坷的專長,為什麼面對眾享,所有的溫柔就會傾洩而出?
面對著他,就像迷失了神智,失去了年齡,所有辛苦累積來的老成,都通通失蹤,退化成十幾歲的小毛頭。
眾享沒有反抗歐陽坷的擁抱,雖然他快被勒得喘不過氣來。
溫暖的環抱,即使是在這裡窒息,也應該帶著微笑。
可惜,歐陽坷還是鬆開了。
他似乎也覺察自己的力道太大,鬆開眾享,小心地問:「眾享,你沒有事吧?」
「我沒事。」眾享回歐陽坷一個甜蜜的微笑。
再甜蜜的微笑,從這優美的唇邊漾開,都會帶上讓人心酸的悲哀和無奈。
歐陽坷呆呆望著眾享,忽然之間很想讓他幸福,讓他微笑──真正的微笑。
「我可能……愛上你了?」
「愛上我?」眾享詫異的重複。他知道歐陽坷迷戀自己,但從來沒想過他會面對面說出來。男人,不是最討厭宣告愛的嗎?宣告愛情就像把自己的致命點公開出來一樣。他反射性的說:「愛上我的人每天都有。」
歐陽坷沒有被眾享氣著,伏身摘了一朵遍地盛開的野菊,紳士地送到眾享手邊。
「這個送給你。」
「送我?野菊?為什麼不是玫瑰,或者名貴一點的,例如,百合?」
歐陽坷微笑:「這個自然,不造作,而且乾淨。」
眾享冷笑,自己也抑制不住竄出口的尖刻言語:「那剛好跟我互補。我不自然,造作,而且很不乾淨。」
話雖這麼說,纖瘦白皙的手指卻伸過來,將這朵小小的野菊小心地拈在手裡。
「喜歡嗎?」歐陽坷溫柔地聲音就像美麗的夢,讓眾享有想掉眼淚的感覺。
微微咬咬下唇,眾享抬眼望一下歐陽坷: 「你以後還會送嗎?一天一朵哦。」
「太貪心了吧。」
歐陽坷笑著,連眉間都跳躍著笑意,傾前吻上甜美的情人。
夕陽斜照,微風撫過兩人貼在一起的頭髮。青翠的草地上,遍開的野菊也隨著風波濤般輕輕起伏著。
眾享緊緊拈著那朵菊花,就像拈著自己的生命。
唇上,是歐陽坷的溫度。
是的,確實是貪心……太貪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