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北・擎天崗】擎天崗上舐犢情深
經常在陽明山國家公園登山健行的朋友，應該都聽過「陽明山十連峰」。走完這十座山，就等於在國家公園內完成東西大縱走，全程約二十五公里，路程大約十至十二小時。
從東邊數過來，這十座山分別是：頂山、石梯嶺、竹篙山、七星東峰、七星主峰、大屯主峰、大屯南峰、大屯西峰、面天山、向天山。
若是從西邊開始，可以從北投清天宮出發，先到向天山和面天山，然後下坡到面天坪。接著爬上大屯西峰，拉繩子下山，再上大屯南峰，直登大屯主峰。接下來走巴拉卡公路到小油坑，直上七星主峰和東峰，下坡到冷水坑。經過擎天崗大草原後，攀上竹嵩山、石梯嶺和頂山，最後抵達風櫃嘴。
整段東西大縱走當中，我最喜歡擎天崗至風櫃嘴的步道。從擎天崗出發，途經石梯嶺和頂山，全長六・四公里。後面這兩座山的坡度已相當和緩，海拔介於五百至七百五十公尺之間，是一般大眾練腳力的好路線，沿途風景美不勝收。
親子共同挑戰大縱走
前兩年，一向不太運動的小女兒突然愛上登山，她自己規畫了幾項攀登大山計畫，同時希望我帶她挑戰一些難度較高的路線。
於是我從中正山、七星山、軍艦岩開始帶著她走，甚至挑戰過合歡山、三峽的五寮尖、嘉義的二尖山。當她看到有人在號召陽明山大縱走時，興致勃勃地想要參加，於是我又「奉陪到底」，花了九個半小時走完全程。
平時爬山都是老朋友陪我，今年多了一個伴，而且是腳程跟得上老爸的夥伴，真是難以想像。陪同小女兒爬山，心中雖然多了幾分甜蜜感，但我更驚訝她的進步神速，畢竟她愛上登山也只是幾個月的事情而已。第一次帶著她從苗圃上七星山主峰時，只見她上氣不接下氣，我還要頻頻回頭等她；但很快地，第二次就與我並駕齊驅。這次一起大縱走，她竟然快速超車，我這老爸已追不上了。
陽明山大縱走的難度頗高，十幾年前，每年元旦我都走一趟，每次都筋疲力盡、兩腿抽筋。這次放慢腳步跟著女兒走，走完不算太累，但女兒能跟上我的腳步，最是令我開心！
山頂草原的難得美景
我常行走於擎天岡，但某天一大清早抵達後，倒是準備給自己來一段較難的挑戰：從擎天崗跑到風櫃嘴再跑回來。沒想到擎天崗整片封閉，而且是大範圍封山，不知是否與前些日子牛隻傷人有關。許多不知情的登山客徘徊在入口處，不得其門而入，只能敗興而歸。
幸好我是識途老馬，乾脆沿著擎天崗側翼往金包里大路的方向前進；過了金包里大路城門，沿著左側柵欄朝著石梯嶺跑去。這條從擎天崗到風櫃嘴的路線，是陽明山最好的越野跑步道，山徑高低起伏，風景壯闊秀麗。石梯嶺下方的大草原，以及距離大草原不遠的杉木林，盡皆是登山客的最愛。
從石梯嶺前往頂山途中，突然見到難得的山嵐與雲海，這樣的景致通常在合歡山上才能看到，我一時驚呆了。此處海拔僅僅八百多公尺，往遠處群山望去，雲海遮蔽了山頭，一層層移動，實在令人陶醉。轉頭眺望山外，一○一大樓聳立在正前方，雲海層層圍繞，真像一幅美麗的潑墨畫。
抵達風櫃嘴之後，又有一番新氣象。這裡在登山口附近，每天都有一大群自行車隊從至善路一段爬行至此，這是台北自行車愛好者征服大禹嶺之前必到的練習路徑，風櫃嘴登山口也因此成了自行車休息站。
從擎天崗下風櫃嘴，全長六・四公里，最後一公里是急陡下坡，回程就變成了陡上坡，這是最具考驗的路段。來回將近十三公里，這次花了大約三小時；雖是用跑的，卻只能算快走腳程。
封閉的擎天崗空無一人，這是我在陽明山上穿梭數十年難得的景象。從遠處眺望擎天崗，整個擎天崗異常寧靜，呈現出一種空靈之美。
風吹草低見童年
擎天崗到風櫃嘴這一帶是陽明山牛隻的最大棲息地，尤其是擎天崗，除了空曠的大草原，大家印象最深刻的就是草原上的牛群。草原是靜態的，上面點綴著悠遊自在的牛群，不論遠看近看都構成一幅美好的畫面。
有一次在頂山上看到牛群，其中一頭母牛帶著兩頭小牛在休息，另一頭母牛正在哺乳。我停下腳步欣賞這幅難得的溫馨畫面，也勾起一段童年往事。
就讀小學時，爸爸是牛販，家裡養了很多牛。小學四年級時，我可以一次牽著八頭牛去吃草。有一天，爸爸牽回一頭體積比一般牛隻還龐大的母牛，隔天讓我牽著牠外出吃草。回程走到一棵大榕樹下，母牛突然賴著不走，然後蹲了下來。我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只能呆呆地等待母牛自己站起來。正當手足無措之際，這才發現母牛生了一頭小牛。
小牛出生沒多久，就有力氣撐起後足開始吃奶，大約三小時後就能走路。這一幕讓我興奮了好幾天，因為我牽了一頭牛出去，回家後竟然變成兩頭牛。
看到這舐犢情深的一幕，往事點滴浮現眼前。我的童年雖辛苦，卻也充滿了都市孩子無法體會的樂趣。
【雲林・西螺】戀戀西螺大橋
《莊子．知北遊》：「人生天地之間，若白駒之過隙，忽然而已。」韶光荏苒，父母皆已年逾八旬。這些年來，兄弟姊妹們很有默契，過年期間皆不安排出國行程，每年除夕夜一起圍爐，陪伴父母閒話家常。
圍爐後，孫子們紛紛獻上紅包，祝福阿公阿嬤長命百歲。望著他們開心的笑容，我內心充滿感動，這就是一種最簡單的幸福！
西螺是我的故鄉，每次回老家，我都會穿梭在農村小徑上，沾沾故鄉的泥土味，感覺多了些許生命力。同時，我也會利用如此難得的機會，徹底放空自己，感懷故鄉景物，回首成長歲月……
千金難買少年苦
年少時父母務農，家中雖有一甲地，卻位處灌溉溝渠末端，灌溉用水一吃緊就無水可用。因此，我和媽媽經常趁著夜黑風高堵住別人的入水口，讓溝渠水往下流，灌飽我們家的水田後，再打開別人的入水口，一番折騰後才能回家睡覺。巡田水原本就是吃力的工作，半夜放田水更是苦不堪言。
年長離鄉後，那片水田已改種蔬菜。幾次回鄉路過時，根本認不得自家水田，當年的灌溉溝渠也早已荒廢。可是，半夜陪著媽媽「放田水」的回憶，依然令我印象深刻。
另一件苦差事則是，在天寒徹骨的冬夜凌晨三、四點，頭戴探照燈、打著赤腳在蒜田採摘蒜苗。寒氣逼人已令人難受，摘下的蒜苗還要在冒煙的溪水中徹底洗淨，才能帶回家剔除枯葉，打包好再送到市場。這時已然天亮，只能趕緊揹著書包上學，但通常上課不到一、兩個小時就狂打嗑睡。
早年農家大多養豬，我們家也不例外。每當母豬生小豬時，我都要負責警戒、徹夜守候，不能讓母豬翻身時壓死小豬，這也是一件苦差事。不過，我倒也因此得知一頭母豬約有十六個乳頭。日後常拿這個問題來考考朋友，幾乎沒人說得出正確答案，令我頗為自得其樂。
母豬一胎通常生出二十幾隻，乳頭數量根本不夠。有些小豬一生下來搶不到吃奶機會，就很容易夭折，同一胎出生的小豬體型也會越來越懸殊。等到小豬都養大後，公豬失去「播種」的利用價值就會被閹掉，那兩顆睪丸會被媽媽用麻油煎炒端上桌，而且大多留給我吃，這也算是我徹夜未眠的小小補償吧！
人生已過一甲子，回首來時路，真正感受到千金難買少年苦的真諦。「吾少也賤，故多能鄙事。」童年的苦差事對我一生影響很大，讓我更懂得惜福知足。
大橋串起依戀與思念
每次回到西螺，除了珍惜陪伴父母的機會，我也喜歡在向晚時分從老家走到濁水溪畔，沿著堤防步道走到西螺大橋，再踏著鄉間小路回家。此時太陽正要下山，望著遠方的落日，我會在心中吟唱著〈黃昏的故鄉〉：「叫著我，叫著我，黃昏的故鄉不時地叫著我……」
小時候，橋下的濁水溪水量充沛，現在卻幾乎乾涸。站在橋頭遙想著半世紀的前塵往事，感覺自己逐漸年邁，內心滿是感觸。
西螺大橋是西螺人的共同記憶，全長一千九百三十九公尺，連結了南端的西螺鎮與北端的溪州鄉。一九五三年元月正式通車，年紀比我還大。在我就讀小學時，西螺大橋被譽為「遠東第一大橋」，是僅次於舊金山金門大橋的全球第二大橋，也是我們西螺人的驕傲。
中山高速公路通車前，西螺大橋曾是台一省道交通要衝。國中畢業後，遠赴台北就讀高中，每次離家北上經過西螺大橋時，心裡總是充滿酸楚。穿著紅色大衣的西螺大橋伴我長大成人，儘管歷經了六十餘年風霜，優雅的大橋韻味依然不減，是我心中最深的依戀。
某次回鄉時，騎著腳踏車四處逛逛，突然興起騎車穿越西螺大橋的念頭。橋上只有兩線道，我騎在紅色欄杆內，眼下盡是濁水溪，車子皆從後呼嘯而過，這段將近兩公里的路程真是令人膽戰心驚。
過了西螺大橋，繞了溪州和竹塘一圈，我從連接竹塘與二崙的自強大橋回到西螺。橋面多了一條車道，感覺舒坦不少。騎回西螺老街後，發現以福興宮為核心的商圈步道日趨熱鬧。眼見這個沉靜小鎮逐漸充滿活力，內心甚是欣喜愉悅。
夜遊大橋
二○一七年十一月，我曾返鄉參加西螺農會歡慶成立百年的馬拉松活動，全家人在賽事前一晚驅車前往溪州吃羊肉。吃飽喝足後，我一時興起從西螺大橋跑回去的意念，遂邀請同行的謝慶祥跟我一起體驗夜遊西螺大橋的感覺，兩人直接從溪州跑回西螺。
為了因應隔天的馬拉松賽事，當晚西螺大橋禁止車輛通行，橋上處處可見夜遊大橋的鄉親。以前西螺大橋是交通要道，車來車往絡繹不絕；現在西螺大橋留下諸多歷史記憶，成為西螺鄉親的最大公約數。
數十年過去了，第一次帶著夜遊的悠閒「走」在西螺大橋上，憶起北上就讀高中的陳年往事。那時高速公路尚未通車，返家過年絕對是高難度挑戰。我必須到三重搭乘返鄉加班客運，深夜擠上車，站著到天亮，真是遊子歸鄉路迢迢。
而我也想起，每次搭車離家行經西螺大橋時，心裡總是吟唱著方晴的老歌〈寄語白雲〉：
縱然是往事如雲煙，偶然你也會想起，
那一段卿卿我我日子裡，總有一些值得你回憶。
縱然是註定要分離，偏偏想見你一面，
明知道海誓山盟已過去，只有默默懷念著你……
唱著這首歌時，眼淚總會忍不住流下，輕拂我的臉頰，洗滌我的鄉愁。
【台南】老企業的優雅轉身與轉型
日治時期，台灣的製糖產業曾經走過一段風雲歲月。我讀過陳博志教授撰寫的《台灣經濟戰略：從虎尾到全球化》，他在書中探討了雲林縣「糖都」虎尾鎮百年來的發展，以及從國際化到邊陲化的變遷。台灣的糖業從興旺到衰敗，代表了產業發展的歷程；昔日為台灣創造外匯的糖廠，如今只剩「賣祖產」或「拚觀光」兩條路可走。
例如虎尾糖廠，它的面積很大，整塊園區綠樹成蔭，是台糖唯二仍在製糖的糖廠。即使如此，它還是轉型為觀光工廠，成了雲林縣重要景點，裡頭販售的紅豆冰棒相當有名。
還有台南糖廠，這些年也轉型成十鼓仁糖文創園區。除了發揚打鼓藝術、將老糖廠打造得頗有藝術氣息，也完整保留了從原料到生產的整段製糖過程，廣受民眾歡迎。
相較於虎尾和台南兩座糖廠，位於台中市后里區的月眉糖廠就因缺乏經營主題而略為遜色了。走入月眉糖廠，老舊機具就擺在那裡，缺乏生動導覽，只能任人隨便看看。糖廠內的賣場也沒有妥善規畫，縱使設立了台糖專櫃，專櫃人員也努力叫賣，願意停下腳步採買的遊客卻不多。整座糖廠占地廣闊，但缺乏用心經營，實在很可惜。
用創意與巧思吸引人潮
在所有轉型的糖廠中，十鼓仁糖文創園區讓我印象特別深刻，這些年更是經常聽到朋友推薦，成為台南旅遊的必訪景點。其實，光是從官方網站的精緻頁面，就能看出經營者的戮力以赴。
這座日治時期留下的老糖廠，原本變成車路墘糖廠，再被併入善化糖廠。後來改變經營型態，由十鼓擊樂團拿下經營權，用打鼓藝術為這座老舊糖廠賦予全新生命力。我觀賞過他們的打鼓表演，真的非常到位，每一位演出者都盡情發揮，觀眾如癡如醉。園區內也擺設了多種不同造型的鼓，還有專人指導遊客打鼓，扎扎實實將擊鼓文化發揚到淋漓盡致。
此外，這座文創園區也充滿巧思。例如他們在軌道旁開設了一間專辦喜宴的餐廳，取名為「永不出軌」，真是創意十足，令人會心一笑。園區內還有咖啡館、兒童遊樂場、攀岩垂降場、射擊遊戲場等等，再加上原本的「五分車」，處處充滿遊客的歡笑聲，也處處見到經營者的用心與創意。
同樣都是台糖老舊糖廠的改造，十鼓擊樂團用真心誠意孕育出動人的新生命，讓遊客留下美好印象。其實，一切都是事在人為，這樣的轉型再次證明了我常說的：「用心經營的人，一定可以事業成功。」
乍見老企業驚人蛻變
我住過不少台南優質飯店，例如大億麗緻酒店、晶英酒店和大員皇冠假日酒店。有一次特別選擇了老爺行旅，想要感受老牌的台南紡織公司，如何改造這塊老舊生產基地。
台南紡織成立於一九五五年，老爺行旅周邊的土地，以前是南紡的重要生產基地。後來，南紡將紡織本業搬到越南同奈，這塊地就成了創新價值的重要憑藉。在侯博明總裁的規畫下，這個老基地透過都更捐地，如今一邊是老爺行旅，另一邊是南紡購物中心，食衣住行樣樣俱足。
老爺行旅設計得相當有質感，南紡購物中心則是匯聚了大量人潮，兩者都替台南市東區帶來新動能。這裡進駐了各種高檔美食，保時捷與賓士等名牌車廠也設立了展示空間，再再展現出台南驚人的消費力。
台積電進駐南科園區後，光是台積電員工，再加上來來往往的商務人士，台南市的高檔消費力越來越強勁，南紡購物中心也越來越有看頭。這座購物中心的手筆和氣魄都不小，看得出侯總裁對它的宏偉願景。
除了老爺行旅和購物中心，這塊地也規畫出一大片公園，公園內還保留了一條水道，並整闢出一座大型停車場。我沿著東寧路、東光路、凱旋路和中華東路，順時鐘將這塊地繞了一圈，覺得這項老廠改造計畫徹底改變了整個環境。
改造前，侯總裁曾帶我登上工廠頂樓，暢談南紡的未來展望。改造後的下一步，他準備將大成鋼對面的仁德廠區，打造成民間開發的全國最大科技園區。我望著南紡特別在老爺行旅前留下的一座老廠房，對照著氣勢非凡的南紡購物中心，再思及侯總裁的雄心壯志，真心佩服這家六十六年老企業轉身得如此優雅、轉型得如此卓越。
企業家送給台灣的禮物
二○一五年一月一日，位於台南都會公園的奇美博物館新館落成，立即成為台南市的全新地標。姑且不論博物館的豐富館藏，光是這座融合希臘與羅馬古典元素的典雅建築，就讓人震撼不已。漫步在公園內，遠望著這幢浪漫唯美的白色博物館，若非周邊說著熟悉的語言，真會讓人覺得置身於歐洲的古典宮廷花園中。
奇美博物館是許文龍先生畢生的心血結晶，他從小就很喜歡參觀博物館，也熱愛收藏標本，進而一步步走上收藏之路。最後，他將一生的收藏分享給普羅大眾，我相信這是他送給台灣最豐厚的禮物。
奇美博物館的館藏著實豐富，從古文物、動物、兵器、畫作、雕塑品到樂器，各種收藏品令人目不暇給，一整天都逛不完。尤其是許文龍收藏的上千把小提琴，其中包含了多把珍貴名琴，更是重要的文化資產。
我心裡常想，台灣有很多富裕人士，這些富人除了把資產留給下一代，還能為社會留下什麼呢？
許文龍先生給出了好答案，他將自己的喜好轉化成收藏，將博物館建築捐贈給台南市政府，然後把博物館館藏留給後世的子子孫孫，這就是我心中最偉大的典範！
【台東】守護台東的天使
二○一二年底，知名攝影師范毅舜出版了《公東的教堂：海岸山脈的一頁教育傳奇》，除了將這座特別的教堂收入鏡頭中，還述說了錫質平神父將其一生奉獻給台東的感人故事。
來到台東市，一定要參觀公東高工的教堂。這座清水模建築與「現代建築之父」柯比意同一時期，是每個研究建築的學生都要朝聖的地方。我的專業不在建築，反而對於公東高工創辦人、天主教白冷會的錫質平神父更感興趣。
在台灣，許多學校的校訓不是「禮義廉恥」就是「親愛精誠」，但公東高工的校訓卻是「認真負責」。而且，公東校園內也處處貼滿了「實事求是、埋頭苦幹、手腦並用、智德兼修」等標語，充分顯現這所學校講求的質樸精神。
一九五一年，中國共產黨下令外籍傳教士離開中國，錫神父因此來到了台灣，並於一九五七年開始籌設這所技職高工，希望能提供高品質教給台東子弟。他的初衷是讓偏鄉孩子學得一技之長，於是向德國教會請求志工支援。當時來了好幾位木工專業志工，奠定了良好基礎，也因此造就公東高工日後參加木工競賽經常名列前茅的成績。
此外，錫神父引進了瑞士的學徒制，堅持小班制教學，順利將學徒制帶入台灣，創造出獨特的技職教育模式，培養了無數技職人才，也為偏鄉孩子帶來更多希望。
令人惋惜的是，一九八二年錫神父回瑞士募款時，發現自己罹患了腎臟癌末期。但他不願留在瑞士治療，堅持回到台東繼續辦學，最後不幸於一九八五年去世，完完全全將一生都給了公東高工！
我抬頭看了看「埋頭苦幹」四個大字，心中若有所思：錫神父為公東高工奠基並鋪設的，不正是台灣技職教育持續追尋的道路嗎？
沒有了錫神父，資源不足的台灣後山還能找到其他守護天使嗎？
總裁獅子心的教育實踐
很幸運地，台東還有其他天使，其中一位就是嚴長壽先生。我來到私立均一實驗中小學，像朝聖般親臨嚴先生的教育事業，尋找感動的生命力。這所學校是星雲法師創辦的，二○一一年邀請嚴先生擔任董事長，無償交給嚴先生統籌經營。
我們先走入校園，瞭解學生的上課情形，然後走到一間擺著幾艘船的教室。嚴先生停下腳步，說明這些船都是學生自己建造的，而且在太平洋試航過了。接著來到一間企業家捐贈的表演廳，這是同學們的表演舞台，嚴先生希望學生從小就能發揮表現自我的創意，大大方方展現自己。後來到了運動場，大批學生正在準備即將到來的運動會，許多人都熱情地向嚴先生打招呼。
隨後，嚴先生引領我們走向小學教室。此時同學已下課，一個正在練習吹奏笛子的小女孩看到嚴先生，高興地跑過來抱著他。從學生們的種種細微動作，可以看出嚴先生全心投入，親切地跟小朋友打成一片。
均一實驗中小學引入華德福教育體制，努力提升學生在意志、情感、思考等身心靈三層面的全人發展。這所學校沒有課本，老師必須認真準備教材。嚴先生強調，小朋友要完全體悟生活，也要具備獨立思考與表達的能力。在這種教育理念下，我們看到學生愜意地躺在樹上看書，自由自在，無拘無束。
參訪接近尾聲時，我們與嚴先生進行座談。他談了許多教育理念，也提到年歲漸長，這所學校就是他下半輩子的人生志業，言談中再再讓人感受到他對教育的滿滿熱情。
從企業界退休後，嚴先生跟錫神父一樣，把自己捐給台東，搖身一變成為行銷台東的天使。每次見到嚴先生，我的內心都會激起一圈圈感動的漣漪。
台灣觀光產業的天使在哪裡？
嚴先生最近接受了媒體訪問。他認為，國旅想要轉型，只思考「偽出國」太可惜了，其實在地文化有許多值得深耕的特色。同時他也認為，國旅接待業者應該趁著這次疫情重新整頓，深刻打造屬於自己的內涵，善用在地的文化優勢。
我也曾當面對台東縣長饒慶鈴說過：「台東很幸運，得到許多天使。嚴先生將後半生完全奉獻給台東，沒有任何私心，不炒地皮也不置產，整天想的都是深耕下一代教育、扎根在地文化，他的無私產生了很大的力量。」
慢慢地，許多文人雅士接連來到了台東。例如相當受歡迎的蔣勳和林懷民都來台東過生活，江賢二的台東畫室現在也成了近悅遠來的好景點。而創投業教父柯文昌長期支持台灣好基金會，在池上鄉和鐵花村都提出長期發展計畫，像是稻田音樂會，吸引了全國愛樂人前來參與。
這些年來，台東出身的張惠妹年年都在故鄉舉辦跨年演唱會，幾乎成了吸引觀光客的招牌。阿妹的魅力太大了，跨年演唱會期間，台東的飯店全部被訂光。
與此同時，還有許多台東在地文化慢慢被激盪出來，民宿和餐飲品質也大大提升。所以我很認同嚴先生的看法：唯有善用在地文化的力量，才有機會改善觀光品質，吸引更多旅客。
相信大家都有印象，多年前，許多人渴望大量中國遊客來台灣，滿腦子就是衝數量。因此，在一條龍服務的政策下，餐飲和旅遊品質都變得低劣不堪，甚至經常發生火燒遊覽車慘劇，造成諸多傷亡。經過那些年的慘痛教訓，大家終於瞭解到，重視基本面才是釜底抽薪之計，而這次疫情就是重新認識台灣、重整觀光基本面的大好時機。
前有錫質平神父，後有嚴長壽先生，台東何其有幸，能讓這兩位天使不離不棄長期守護著，這一定是上天賜予的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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