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我所居住的地方,是個年代久遠,卻又被現代氣息侵蝕嚴重的半調子的大都市。
群山環抱,四季分明,但這些年也受到全球氣候變暖的影響,變得春季縮短,夏季提前了。
比如……還是六月中旬的今天,氣溫卻直逼攝氏三十五度,熱得讓人踩在地上都覺得腳燙。
這樣不適宜出行的天氣裡,我卻因為種種原因不得不迎著烈日走在大街上。
太陽烘烤著我的頭頂,感覺就像頭髮都不存在,腦門上打個雞蛋很快就熟到可以吃了。望著蒸騰著扭曲熱氣的地面……我只能長歎一口氣。
心情極度糟糕之下,不走又不行,我只能忍住立刻回轉方向的念頭,繼續尋找朋友介紹的提供租房信息的中介所。
在離家半個多小時後,我到了一條陌生的街道上。那是條店鋪林立的大街,我拿著寫有地址的紙片,一邊走一邊抬頭張望著。附近是人滿為患的銀行、快餐店、飾品店,琳琅滿目的商品和五顏六色的招牌中,我卻無論如何找不到原本的目的地。
走了兩步,我忽然感覺腳底扎得生疼。
……鞋子裡進東西了嗎?
正在我彎腰脫鞋,把硌腳的東西往外倒的時候,背後響起一陣大型車的轟鳴聲。
「……欸?」
還沒等我回頭,一股冰涼的液體忽然從上方傾盆而下……
一.相遇
不知是哪裡,一直斷斷續續傳出驚呼聲。
「……好漂亮啊!十幾分鐘就畫得這麼好了!」
朦朦朧朧中被這些聲音吵醒了。剛一睜眼,就覺得額頭一陣鈍痛。
「……嗚……」
忍不住抬頭摸著發痛的地方,我被自己的手上奇怪的溼涼觸感驚醒了。低頭看看,我居然一身都是水,劈劈啪啪往下滴著。
「怎麼……回事……」
艱難地環顧周圍,映入眼簾的是一大片華麗耀眼的飾品。耳環、項鏈、銀亮亮的手鐲,就像寶山一樣圍著我,閃得我睜不開眼。
這……這是哪?
我這才注意到自己坐在一把塑膠椅上,撐在椅背上往身後看,我發現背後是一面分割成很多格子的展示櫃,再往後是一大片玻璃櫥窗。從我這裡看出去,能很清楚地看到街上來往的行人。
……這裡應該是家飾品店吧?我不是……正在大街上走路嗎?
剛轉頭動了動,就覺得頭好暈,耳朵嗡嗡叫著,很難再繼續思考下去了。
正在茫然之中,我忽然聽到右側前方傳來一個年輕的男性聲音:「很漂亮吧?香水掌紋都很漂亮的,因為是代表花的圖案嘛。」
……咦?
我吃驚地抬頭,看到不遠處有一架暗紅色的木質長桌,桌子內側坐著一個年輕的男人,剛放下手裡的一枝毛筆。
他的對面,好幾個女學生打扮的人圍著中間坐著的一人,剛才的驚歎聲好像就是她們發出來的。
……這是……在幹嘛?
在我茫然注視的期間,那個男人站起身來,一邊露出溫和的笑臉一邊從長桌後繞出來——從他的座位來看,應該是這個店的老闆了。
仔細打量一下,我看到這個男人的身材和我差不多高矮,穿著淡藍色的筆挺短袖和灰色的西裝褲,短髮剪得很整齊,這種清爽的白領形象……跟這個華麗的飾品店好像有種怪異的違和感欸……
在我打量他的過程中,他指了指客人的手,悠閒地繼續剛才的話題:「不過很可惜呢,妳一用它,它就會消失了,所以喜歡的話,就趁現在多看兩眼吧。」
聽他這麼說,中間的那個女孩子吃驚地抬起頭:「真的會消失嗎?留在上面不能起作用嗎?」
「是的,留在上面當然也可以,到了妳想用的時候再用,」他笑了笑,「不過,你們不是不相信掌紋嗎?想要看效果的話,就現在用一下吧。」
……掌紋?什麼東西?
少女遲疑了一會,鼓起勇氣問道:「要、要怎麼用呢?」
「很簡單的。」
那位老闆這麼說著,抬起左手,做了個掩住口鼻的動作:「用畫著掌紋的手,這樣蓋住鼻子和嘴巴,然後深吸氣到不能再吸為止,把手拿開。啊,放心,顏料早乾了,不會沾在臉上的。不要對著手吐氣哦。」
那個女生猶豫了下,照做了動作,然後深深吸了一口氣。
「……」
沈默了一會,發現似乎沒什麼變化,她把手抬離面部,看了看掌心,立刻大叫出聲:「……哇!」
周圍幾個看著她的手的人,都吃驚地叫了出來:「不見了呀!畫在手上的花紋,怎麼會忽然消失了?!」
被他們的驚呼聲嚇了一跳的我,也忍不住伸長脖子看過去,想知道發生了什麼。
「……別吃驚,別吃驚,」老闆卻料到會這樣似的,笑了起來,「掌紋就是這樣的東西呀。那麼,起來轉一圈,看看有什麼變化嗎?」
少女茫然地站起身,試著走了兩步。
經過旁邊一個女同伴時,那個人忽然吃驚道:「有香味?!」
「真的?我聞聞……」少女自己吃了一驚,抬起手聞了聞,「啊真的!有茉莉花的香味!」
「我說,該不會只是你往顏料裡加了香料吧,老闆~?」女伴懷疑地看著老闆。
「我只畫了左手,你看她全身都有香味,不是嗎?」老闆微笑以對,「再檢查看看?」
他們一群人就在櫃檯那裡又說又轉地混亂了好一陣子,最後終於相信了什麼的樣子。那個被畫的客人高興地對他驚呼道:「哇,你真的是掌紋師啊,我以為那只是個都市傳說呢!」
……掌……紋師?
「對,我是。」老闆對她的驚愕和讚賞依然沒什麼反應,繼續之前悠閒的語調應道。
「我以後還能來找您畫嗎?」
「可以倒是可以,不過畫過一次,下次再畫這個香水紋能起效至少是一個月以後的事了,到時候您再來吧,可不是我不願接待您哦。」
老闆一邊說一邊拉開桌邊的櫃子,拿出一個小小的袋子遞給她:「這是紀念品,一個和妳的掌紋花樣一樣的小徽章,妳可以別在包上。」
「哦────」女孩子們立刻就被小禮物收買了,發出歡呼聲。
「還有,因為您買的是最便宜的一種,」他補充道,「香氣的效果只能維持一周哦。不過洗澡和洗手都是不影響的,祝您使用愉快。」
他推門出去送客時,門發出「嘎——」的一聲怪響,異常刺耳,把我嚇得一個激靈。
為了清醒點,我用力拍了拍腦門,又疼得呲牙咧嘴。
那個老闆送客完畢,回到店中後,終於第一次轉頭看我。對上他含義不明的打量眼神,我不由得張開嘴,卻不知道要說什麼。
「那個……」
我剛出聲,他就微妙地抬起了眉毛,看起來是想笑又忍著沒笑,在疑惑什麼似的。過了會他走回了那張長桌後面坐下,仰了下身子:「欸……終於只剩我們兩個人啦。」
「……?」我隔著很多貨架,茫然地看著他。
「小兄弟?你看,我也這麼累了,你自己坐過來吧?」他衝我指指對面的一張木椅,之前那個女客人就坐在那裡。
「……呃……」
我甩甩發懵的頭,艱難地起身,走了過去。靠近了才看清,這個老闆面前的桌子……是一張暗紅色的木桌,擦得錚亮,樣式很古樸,腿還是有浪花紋路的。
呃……這裡是新潮的飾品店吧,正對著店門擺這麼一張桌子用意何在?
饒有興趣地觀察我打量桌子的樣子,對面的老闆把兩手枕在腦後,忽然開口了:「……吶,你叫什麼名字啊?」
我愣了下,茫然地抬頭:「……啊?」
「不回答的話,我就要送你去警局囉?」他笑著指指門外。
「警……?」我不由得皺起眉頭,「送去警局?為啥?」
「……」他抬起眉頭,看了我一會,忽然忍不住笑了起來,「你……不記得了?剛才幹的事情?」
「……啥?」視野有點模糊,我揉了揉眼睛,「不記得,我這會……腦袋不太清楚。」
他無奈地笑著搖搖頭:「你把我店門砸得快散架了,嘿,這會卻說你什麼都不記得了,那你說,要我拿你怎麼辦才好呢?」
「……欸?!」
一瞬間睜大了眼睛,我感到很多斷裂破碎的情景湧進了腦海,還差一點點就全都想起來了。
「是啊,嘿,」他好像也不怎麼生氣,一邊笑一邊對我指指門口,「我剛剛正在做生意,你忽然莫名其妙地用力砸我的門,我沒辦法了去推門想問你原因……你居然不躲開,就那麼撞在門上,然後昏過去了。」
「……啊!」
想了一會,我低頭看看一身的水,忽然脫口而出地大叫起來:「灑水車啊!」
「……?」他挑起眉頭看我。
「灑水車!」我的記憶恢復了,窘迫地叫了出來,「我正走著路,鞋子裡進了石頭,正檢查的時候被路邊經過的灑水車澆了個溼透!」
「嗯?哦,怪不得你一身是水,我還在想出汗出成這樣就要出人命了,」他抬頭看看對面,「不過為什麼要來砸我的店門啊?就算有怨氣,也該去找那輛車嘛。」
「呃……不、不是的,」我尷尬地抬手解釋:「我被淋得嚇一跳想躲開的時候……踩到易拉罐摔倒了。大概……撞在你的店門上了……」
「……」
他露出了想笑卻忍著沒笑的表情:「易拉罐……吶。」
「我真沒注意到撞上的是個門!當時生氣就隨手拍了幾下,呃……大概你推門出來時……我頭撞在門上……」我越回想越沒底氣。
他一副要笑不笑的樣子,饒有興致地看著我,又重複了遍:「易拉罐……吶……」
「……我沒瞎編!」我急了,趕緊辯解:「也許你不相信,但是我最近非常的衰!衰到爆!踩到東西摔倒這種事,對我來說是家常便飯啊!」
「這些先不論,回答一下我的問題唄,你叫什麼名字?」他卻忽然打斷道,「這樣也好說話嘛。」
「呃……?」
等等,堅持著問我要名字是想要做什麼?!想敲詐我還是要送我去報案……
看到我警惕的眼神,他又忍不住笑了起來:「啊,是呢是呢,問人名字前要先自報家門呢。喏,名片在那,你自己看吧?」
說著,他用下巴衝我示意了一下桌邊的名片盒。
「……」
我小心地看了眼最上面的一張,黑色的卡片上,一串白色的藝術字印得很顯眼:
『聞詠隱飾店夏聞詠』
「夏聞詠……」
已經得知對方的名字了,我有點理虧,猶豫了會覺得信口編名字太不可靠,只好不情願地開口:「我姓符……竹字頭那個,符南羽。」
「哦呀?」他抬起眉頭笑了起來,「看你一副混混樣,名字倒是很文雅嘛……」
「嘖,」被他不合時宜的怪異笑法搞得很焦躁,我忍不住打斷道,「打壞你的門對不起啊,但是我窮得要死,賠不起錢的。」
「哎呀,火氣別這麼大嘛,是不是有點中暑?」他卻笑著彈出手指敲了敲抽屜,「我這裡有甘草片和清涼油,你要嗎?」
「……不要。」
「話說回來,你衰得還真是奇妙呢,」他抬起敲抽屜的手摸摸下巴,「那麼接下來大概就該說什麼……錢包丟啦所以沒錢賠我啊……之類的啦,是不是?」
「……錢包……」
錢包!
這個可是幾乎等於我的死穴的字眼啊——!
各種記憶不受控制如潮水般湧來,我扶住痛得亂跳的太陽穴,終於在理智全面敗退的情況下不受控制地大叫了起來:「錢包被偷算個屁啊!」
「呃?」對面的人沒想到我音量忽然暴增,被震得茫然地向後仰了仰。
「隨便你想吧!能想多慘我就有多慘,我早就衰成鬼了!現在簡直就差走路上被花盆砸死了!還是裡面沒養花的那種啊啊啊啊啊!」
「哎等等,快冷靜,」他被我吼了卻不怒反笑地抬手抓住我的肩膀,把我摁回座位上,「到底怎麼回事啊?話說回來,你多大?」
「十七!怎麼啦!」我還在氣頭上。
「哦,才十七,我以為已經二十了,現在的小孩發育真快啊,」他吃驚地抬起眉頭,「今天不是週末,你不上學嗎?」
「被開除啦!」我自暴自棄地吼回去。
「……哦?」他愣了下又歪著頭看看我,「唔,為什麼開除你啊?不好好讀書嗎?」
「你不清楚內幕就不要亂說!」我再度怒火竄上,「我被打了,還開除我,老師就沒有一個好東西!」
「是嗎?現在學校校規這麼嚴啊,我記得光打個架,只會記過一下吧,不至於退學嘛。打你的人是高官子弟嗎?」
「……打我的人是老師,」我精疲力竭地撐住額頭,不明白他為什麼這麼興趣盎然地要聽我講黑歷史,「明明他也打了我……嘖,他摸我女朋友的屁股,我會動手也很正常嘛!很多人都看到了!」
「哎呀,」他抬起眉頭,「老師?男老師?現在的學校都亂成這樣了啊,你沒對校長說嗎?」
「說個屁!」說到這我就氣不打一處來,「他們都說我誹謗,罪加一等,不說我還不一定被開除呢!」
「哎喲……那你還真慘……」
「何止!」他的同情語調更加刺激了我心中的悲憤,「我原以為我給那個混蛋女人出頭她會很感動呢,結果感動個屁,我被開除沒多久她就劈腿到別的男生那去了,說什麼我是高中都沒畢業的廢材,跟著沒前途。」
「……哈,」老闆無奈地苦笑了,「小子,你看女人的眼光可真夠差的。那今天在外面……是閒逛囉?」
「……」一說起這個我才大吃一驚,急忙摸褲子口袋,發現手機和紙片都溼了,驚得急忙放在桌上晾,「不是!我是出來找房子的。我要租房住。」
「咦,你不和爸媽住一起嗎?」
「……哎,爸媽離婚了,都不想要我,」我繼續回憶,之前的憤怒就慢慢轉變成了黑雲一樣的悲哀感,「上禮拜從銀行領錢出來,又被人搶了錢包,我爸就說我是敗家子,留著也是沒用,就把我趕出家來,不給我錢還要我自己租房子……這幾天已經衰到吃個冰棒都會咬舌頭咬得滿嘴流血,踩個易拉罐撞了你的門有啥好奇怪的啊……」
就在我馬上就要陰沉得開始一片片碎裂的時候,老闆忽然伸出手,拍了拍我的肩膀:「……啊啊,我知道了。」
說著他站起身走到附近的飲水機旁,拿紙杯接了杯水,回來遞給我。
「……啊?」
我反射地避過杯子,不知道他什麼意思。
「給啊,喝點吧,剛才喊得那麼大聲,你嗓子不痛嗎?」他笑著地把杯子往我面前推推,「還想說什麼?一起說了吧,免得憋得難受。」
「……?」
被他的態度搞懵了,我訥訥地接過杯子,仰脖灌完了水,這才狐疑地看他:「……你信我說的?別人都說我在瞎扯,說騙人也編個可信的藉口來……」
「嗯,信啊,你好歹還是個孩子,是不是說真話我一眼就看出來啦,」他摸著下巴看看天花板,又看看我,「哎,爸媽離婚很久了?的確家庭動盪孩子就吃苦啊。」
「……也沒很久啦,兩三個月前的事,剛剛鬧崩的,」我猶豫了會消沉地答道:「這個月初被開除的,今天出來找房子。」
「哦,這樣啊。如果是找房子的話,你應該是要去路南頭的那個居安中介所吧?」他用一副徹底開始閒聊的神情點頭道,「找得到嗎?路不熟的話,我可以指給你看。」
聽他這麼說,我漸漸冷靜下來,忽然驚覺現在不是愉快地聊天的時候,不由得緊張起來:「那……我說,門的事情……」
「哎,無所謂啦,門又沒壞,」他倒是很輕鬆地攤攤手,「你都衰成這樣了,再逼你反而顯得我是惡棍了。行啦,你走吧。」
「……欸?」
我大吃一驚:「你說的哦?……我,我這就走了?」
他笑著抬手比個「再見」的姿勢:「慢走不送。」
我急忙起身,轉身就向外跑,忽然我的右腳被一個奇怪的力量拖住抬不起來……
「乓!」
一聲怪響後,我面朝前結結實實地摔在了地上。
嗷嗷嗷嗷下巴好痛鼻子好酸!可惡!為什麼會忽然摔倒?!
「哎呀呀……」老闆吃驚的聲音從背後傳來,「我頭一次在影視作品之外的地方,看到有人在空蕩蕩的地板上踩到自己的鞋帶摔倒呢。」
「……!」原來是因為鞋帶鬆了!
一股惡氣湧上心頭,我跳起來對著自己鬆開的鞋帶憤怒地踩踩踩……過了會又很沒脾氣地蹲下去繫好。
這個過程中老闆都在饒有興趣地看我抓狂,最後開口了:「……小兄弟,看來你衰到極點了啊。」
我都已經咆哮不出來了:「不用你說我也知道……」
「……」後面的人沒吭聲。
覺得身後的沉默很嚇人,我繫好了鞋帶跳了起來:「怎樣啊!有什麼要說的就快說呀!」
老闆忽然把手指交叉抵在鼻尖下,燈光下有點發藍的眼睛審視似的盯了我一會。
「……小兄弟,你要畫個幸運之紋嗎?」
……啥?
「幸運之紋,也就是說能改變你運氣流向的一種掌紋,」他看我愣住,就指指自己的掌心繼續解釋,「你衰到了這個地步,要是換算成身體疾病,也已經算病入膏肓了,得找點藥來醫治一下,不然發展下去就會沒命了,你說是不是?」
……我沒聽錯嗎?他剛才說了句完全在邏輯範圍之外的話吧……完全聽不懂,不過似乎在咒我快去死?
似乎也看出了我的疑惑,他收起笑容,側著頭想了會,試探地問道:「你……知道『掌紋』是什麼嗎?」
「……?」我搖了搖頭。
「哎呀……這就不好辦了,其實我記得最近宣傳攻勢造得挺大啊,很多年輕人都來找我畫著玩過的,」他抬起眉頭看看我:「掌紋嘛,畫在掌心裡,能給你帶來各種有趣的體驗,甚至可以治病救人,改變命運的花紋,你真的沒在報紙或者電視上見過?」
「……」啥鬼東西?還是這種可以「改變命運」的老套又嚇人的都市傳說?
我愣了一會訥訥道:「……真沒聽過。」
「嗯,怎麼給你解釋好呢,」老闆笑著起身,「剛才那個客人,你看到了吧?就是買了香水掌紋的那個?」
「……香?」我想了會,「你是說剛才那個女生?呃,她們說什麼用完了有香味之類的,我沒看明白。」
「嗯,那是香水掌紋的效果,」他走到桌子右側的一面牆邊,從牆上的掛鉤上取下一個過塑的卡片,把有花紋的一面朝向我,「她買的就是這一款。」
我這時才注意到,他面前的那面牆,從底到頂有很多垂直於牆面的細掛鉤,掛著很多大小不一的卡片,卡片上印著各種花紋。
看我發愣,他以為我還是沒明白,就把那張卡片轉手遞給我:「我就是把這個花紋,畫在了她的手掌上呀。」
「……?」
低頭看看,卡片上面是一幅很漂亮的綠白相間的圖案。我也不是很懂畫,但是看著那上面纖細的線條,不知為何會有種身在春天裡似的很清爽的感覺。
想起了之前的情景,我疑惑道:「……畫上了……她就會渾身冒香味?」
「那當然不是,是要使用的。你也看到了吧?」他用手捂了下嘴和鼻子,「這樣,然後深吸一口氣。花紋消失了,才算成功了。」
我愣了好一會,才忽然大叫出聲,「消失?!你說畫上去的東西嗎?」
「呵,是呀,怎麼這麼驚訝?」老闆笑著把卡片放回原處,「這一面牆上掛的都是各種效果的掌紋的圖樣,因為很多客人只是因為好奇才想要畫,並沒有明確的目的,所以掛出來方便他們挑。」
「……」
「都說了嘛,我是『掌紋師』呀。畫這個,才是我的本職,開店只不過是副業。」
「……掌紋師……」
反覆念著這個生僻蹊蹺的詞彙,我一時徹底懵了。
之前就覺得他很怪異了,是料想過他有什麼背後身分,可是掌紋師到底是……?
「當然,畫與不畫,決定權在你,」他笑道,「我只能說,畫個幸運之紋,對你肯定有好處。」
……這是公開地招搖撞騙嗎?
「不用了,」我謹慎地後退,餘光掃著門的位置,「我……我想走了。」
「喔?」他側側頭,遺憾地笑笑,「那就請便。」
我立刻狂奔了出去。
「喂!」背後忽然傳來大叫聲,「你等一下!喂,符南……」
我用力反手關上門,決意無論如何都不去理會那個聲音,打算盡快遠離這家好像很有來頭很危險的飾品店。店內有空調,外面卻驕陽似火,熱浪撲來,冷熱衝突之下我差點背過氣去。管不了這麼多了,我跑出很遠才喘著氣停下來。
剛才那個人說過中介所在路南頭……?還是不要管這個插曲了,繼續之前的行程,過去看看吧。
◎
事實證明我還是小看了自己衰鬼附身的程度。
當一天過去,我從自己能找到的最後一家中介所裡走出來時,只覺得眼前陣陣發黑。
為什麼所有的中介所都只用「很抱歉,您看上的這間××分鐘前剛剛被人訂走了」這麼一句話來打發我?!拜託,十一家欸!
被第一家拒絕後,我循著他們提供的信息,幾乎跑遍了全城的租房中介所,總有一家適合我吧?就算我只能租起最便宜的那種,也用不著都用這麼蹩腳又千篇一律的回答啊,要是巧合,那也巧合得太恐怖了吧!難道是有人在故意害我?
……那人到底得有多恨我啊!
用力地捶了下旁邊的樹,我看著手裡一大把的傳單,還是有點不甘心。
再……給第一家中介所打個電話吧?看下來,那家最正規最大,說不定這麼長時間,已經有新的房源了。
這麼想著,我伸手向褲子口袋……欸?!
愕然地摸了半天,我大吃一驚。我的手機呢?!
「不、不是吧,老天,那個是我身上唯一值錢的東西了!」驚慌失措地自言自語著,我摸遍了全身,看了一圈來時的路,一無所獲。
等等,冷靜點,仔細想想到底從什麼時候開始就沒再見過手機了?上午坐公車的時候還用過的,那之後……哦,對了,被灑水車噴過之後,就沒再……
不會吧?難道是在那家店裡……?
「……」
左想右想,我赫然想起,我將手機放在店裡的木桌上晾乾了!跑得急忘了收回口袋裡!
……呃,要……要回去拿嗎?可是回去了就得見那個詭異的店老闆……
「……」
猶豫再三,鑒於自己已經窮得叮噹響,我還是決定硬著頭皮回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