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著音樂的拍點,方寅衍震動著身體各部位,雙腳時而交叉、時而向兩旁滑動,俐落的帥氣舞姿讓池詩雅看得目不轉睛。
這天社課結束後,popping組的高一成員留下來多練習了一會,其中也包括方寅衍。
跟他不同組的池詩雅明明早就結束練習了,卻還在一旁慢悠悠地收拾東西,雙眼直瞅著正在練舞的他。同社團的其他人看在眼裡,都猜得出她接下來打算做什麼。
「學姊……妳要告白的話,那我就先走了?」
平常總跟池詩雅一起搭公車回家的學妹林羽雁開口。她表面上客客氣氣的,其實不知在心底翻了多少次白眼。
自恃長得好看就想攀認識沒幾個月的男神,那嘴臉她也是看夠了。林羽雁拉緊了側背包的肩帶,正欲轉身離開,卻被池詩雅一把抓住。
「不要這樣嘛,人家也是會緊張的,等一下妳站在外面陪我嘛!」池詩雅小聲撒嬌,聲音恰好被淹沒在背景的放克音樂中,並沒有讓方寅衍聽見。
她的眼神和語調真誠而羞澀,似乎真把林羽雁當成自己的好閨密,希望有人能陪著她壯膽。但事實上,池詩雅只不過是想要有個人見證她告白成功罷了。
方寅衍看起來不是個太高調的人,但他選擇了她這件事,怎麼樣也該讓全校知道。就讓學妹見證這件事,並暗示學妹可以PO上匿名校版,事後自己再假裝那是學妹擅作主張──就這麼辦吧!
池詩雅喜孜孜地打著如意算盤,卻沒想到如果告白失敗了還有人旁觀,她將會有多難堪。
她掏出化妝鏡,對著鏡中的自己抿了抿唇,今天的妝容是上次被方寅衍注意到的甜美蜜桃色系,她自信地笑了下。
即便透過鏡子瞥見林羽雁露出了一絲不情願的表情,她也不甚在乎。
方寅衍覺得很不自在,這份不自在打從練習開始就存在著了。
每當從練舞室的鏡面看見後方正在和別人聊天的池詩雅,以及接收到其他人帶著調侃意味的視線,他就感到不太對勁。
更不對勁的是,練習結束後,原本會和自己結伴返家的夥伴們不知怎地,都有事得先走,而理由千奇百怪。
「我要去接女朋友啦!」
「我媽來接我。」
「我想一個人靜靜……」
聽了他們的說詞,方寅衍差點沒當場笑出來,話都說到這分上了,他再不曉得等一下會發生什麼事,他就是傻子。
果不其然,在大家推搡著衝出練舞室之後,偌大的空間裡只剩下他和池詩雅兩人。
「方寅衍,你知道我留下來是為了什麼吧?」池詩雅完全不顯緊張,勾起一抹微笑並站起身朝方寅衍走去,姿態簡直自信過了頭。
心生反感的方寅衍充耳不聞,背起書包準備轉身就走。
池詩雅沒想過方寅衍的反應會如此冷淡,被羞辱的感覺令她一時間火氣都上來了,忍不住不滿地高聲大喊:「你現在是怎樣?」
「沒怎樣。」方寅衍毫不掩飾,厭惡地嘆了口氣,依舊看都沒看池詩雅一眼,僅是微微側身,口氣不善,「如果妳是要告白,就滾。如果妳不是要告白,就長話短說。」
「喂,你憑什麼這樣跟我講話?」池詩雅氣極了,她重重地跺著腳步走近方寅衍,隨後一把抓住他的肩,逼他直視她。
她只想過自己或許連「喜歡」兩個字都不必說出口,就能將眼前這人手到擒來,卻沒想過對方連她的告白都不想聽。
「憑現在是妳要告白,不是我要告白。」他居高臨下盯著她,說出的話比他那冷酷的神情還要尖銳。
兩人對視了幾秒,察覺到方寅衍想掙脫她的手,池詩雅咬了咬唇,先放開了他。
這次的告白顯然已經失敗了,但她的自尊讓她無論如何都不能接受這個結果。
「你可以給我一個理由嗎?我明明是和你最相配的人……」池詩雅心一橫,在方寅衍離去前不甘心地示了弱,對方聞言停下腳步,神情不變地一字一句清晰說道:
「第一,我不認為我們很速配。第二,就算妳是我喜歡的類型,也沒人說我就一定要喜歡妳。第三……」
他深吸一口氣,講出了那句他最不想提,卻又不得不說的話──
「不要跟我告白,我不想聽到別人對我說出那四個字。」
語畢,他看都沒看不甘落淚的池詩雅,徑直走出練舞室,在門口遇到面露譏誚的林羽雁時,也只是瞄了一眼便大步離開。
但目睹了整個過程的林羽雁可不像他那麼平靜。
當眼眶泛紅的池詩雅也和方寅衍一樣直接忽視她就走掉時,她心中除了幸災樂禍,頓時更多了憤怒之情──不是很想紅嗎?我就讓妳紅!
於是,她拿出手機,點開了社群軟體……
*
這天晚上,顏未縭洗完澡後突然心血來潮,想關注一下學校的匿名版。也不管頭上還戴著洗澡用髮帶,她就這麼舒舒服服地躺到了沙發上,儼然一副可以窩上一個小時的姿勢。
她點開紫橘雙色漸層的IG圖示,熟門熟路地在搜尋欄位輸入「告白」兩字,畫面上隨即跳出她想要尋找的那個帳號,「告白/靠北和安」。
開學前她便追蹤了這個帳號,不過當時她只隨便瀏覽了幾篇學長姊寫給新生的注意事項,接著就再也沒有留意新貼文了。現在想來有點可惜,匿名校版可是挖掘校內八卦與流行趨勢的最佳去處,不僅常有人投稿爆料,某些有心人士還會藉著匿名版散布與師生糾紛、校園風雲人物有關的謠言。
最近班上才剛換了新座位,或許她可以在上面看到和她同桌有關的貼文,畢竟對方正好是風雲人物之一,她也可以順便了解一下未來的新夥伴。
#告白/靠北和安3012
求新一代熱舞社男神的IG!
#告白/靠北和安3011
方寅衍真的好帥嗚嗚嗚,好想當他女朋友!到底有沒有好心人知道他的帳號?
不出所料,一連好幾則都是類似的貼文,那些貼文底下甚至都有幾十則留言,一個個哀號抱怨著找不到方寅衍的帳號,顏未縭不禁在心底欽佩起這位新同桌的魅力和神祕。
可是……
顏未縭隨手滑下了手機的通知介面,今天已經是十二月一日了。都開學多久了,還找不到他的IG,到底是大家不夠會找,還是方寅衍太會隱藏?
這個念頭意外激起了她的好勝心,剩下的貼文也不看了,馬上跳回了搜尋欄位準備著手找出方寅衍的帳號。
其實剛開學她就幾乎要到了班上所有同學的IG帳號,並互相追蹤,唯有方寅衍除外。由於沒什麼機會和他搭話,又總覺得主動去要校園男神的IG會被誤以為是迷妹,於是她便作罷了。
現在,是她第一次嘗試找尋方寅衍的帳號。
他應該不是會用什麼奇怪名稱的人吧?
顏未縭試探性地輸入了「方寅衍」三個字,畫面上只跳出幾個名字相近的陌生人。
也是,如果這樣就找得到,就不會有一堆人在匿名校版上把他講得像都市傳說一樣了。
她切換了輸入法,嘗試以各種排列組合輸入方寅衍姓名的羅馬拼音,接著又絞盡腦汁地回想他的英文名字,但好不容易想起來後,用以搜尋仍是一無所獲。
好吧,只好採取另一個方式了。
顏未縭伸了個懶腰,舒展一下肢體,然後抬手點進和方寅衍最要好的那個男生的IG。她盯著對方破千的追蹤名單,遲遲沒有動作。
真的有必要這麼做嗎?
她先同樣用方寅衍的羅馬拼音在追蹤名單內搜尋了一回,結果依然毫無進展。深吸一口氣,她隨後放下手機,邊走向書桌邊拆下了頭上的髮帶。
她整理了一下書包,確認沒有尚未完成的事情後,便躺到了床上重新拿起手機。
再次點開那個男生的追蹤名單,顏未縭又自問了一次這麼做的必要性。
……有必要。
她一向自認是人肉搜索王,輕易放棄不是她的風格,因此她開始檢視起班上所有男生、學校熱舞社的官方帳號,甚至是方寅衍念國中同學的追蹤名單,一旦看到有可能是方寅衍的帳號就記錄下來,如此反覆進行著這項工作。
「嗶嗶──嗶嗶──」
直到聽見自己的電子手錶響起提示聲,顏未縭這才回過神,驚覺時間已是午夜。
她到底在幹麼?瞧著手機備忘錄中列出的幾十個帳號,她暗嘆一口氣,懊惱著自己又一時衝動做了沒意義的蠢事。
她停下人肉搜索的行徑,回到「告白/靠北和安」的頁面想看看有沒有新消息,一篇幾十分鐘前發布的新貼文赫然映入眼簾。
#告白/靠北和安3013
方寅衍根本就是個爛人!大家都眼瞎?剛剛池學姊去找他告白,問他「你知道我是來做什麼的吧?」他卻完全不鳥人家,學姊覺得委屈、生氣了,他還在那邊嗆「不要跟我告白」,是有病?以為自己很夯?全校都知道jazz組舞研超美你還拒絕,拒絕就拒絕還在那邊裝高清?哪招啊!噁心死了!
……這人才有病吧?表面上替「池學姊」打抱不平,卻把人家的姓氏和在社團的職位都爆出來,怎麼看都是想讓那個學姊被方寅衍的粉絲圍剿啊!
顏未縭一面看一面嘖嘖稱奇,點入貼文,底下不出所料已累積了近百則留言。
「裝高清是什麼?笑死,是裝清高吧!國文這麼爛好意思罵人。」
「奇文共賞。」
「反串吧?不是反串的話她的腦子堪憂啊。」
「@shihya__chih__ 妳告白被拒絕?真假?」
根據顏未縭闖蕩網路多年的經驗,如果這則爆料是真的,那要麼是這學妹挺學姊挺到腦子都沒了,沒意識到這麼做是招黑,要麼就是──這學妹對「池學姊」早就積怨已久了。
*
「欸,妳覺得那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
「我覺得是真的耶,但為什麼他不是直接拒絕,而是說什麼『不要跟我告白』?超怪的!」
「重點是爆料者的心態吧?不過我之前就聽說池詩雅好像和熱舞社的學妹都處不來,我看那發文語氣也像是女的……」
隔天來到學校,走在前往教室的路上,顏未縭每當與別人擦肩而過時,都會聽到諸如此類的對話。短短幾分鐘的路程,耳邊圍繞的全是「不要跟我告白」這句話,看來昨天那則貼文的爆料內容已經傳遍了整個校園。
其實她挺驚訝的,雖然從貼文下方不出多久就破百的留言,便能推斷出方寅衍的人氣之高,可是顏未縭依然沒想到,他竟然能紅到整個學校都有人不時在討論他的地步。
好吧,果真是新一代熱舞社男神。她想起昨天在匿名校版看到的幾則迷妹留言。
眾人的熱烈議論讓顏未縭聽得津津有味,有替池詩雅打抱不平的、有仍覺得方寅衍又酷又帥氣的,也有毫不知情就被朋友抓著講八卦的。聽著聽著,顏未縭忍不住加快腳步,想趕緊進教室看看身為話題主角之一的方寅衍有什麼反應,卻突然被人從後面重重打了一下。
「顏未縭!」
「噢!」
顏未縭一臉痛苦地用手掌按住被打的地方,回過頭去,只見是自己的損友陳梧靜。
「啊!對不起對不起!」陳梧靜連忙道歉並拍了拍她的背,隨即問道:「欸,妳有沒有看到那篇靠北文?講方寅衍的那篇。」
「當、然有……我那時候還剛好在找他的IG咧……」顏未縭斷斷續續回應,半抬手示意自己需要緩一緩,接著彎下腰又咒罵了一句:「陳梧靜……真的很痛!」
「抱歉啦,話說妳也對他有興趣?否則幹麼找他的IG?」陳梧靜像是發現了新八卦,討好地摟住顏未縭的肩,興味盎然地追問。
「做夢!」疼痛好不容易緩了過來,顏未縭將書包往上提了提後罵了一聲,推開陳梧靜的頭,「我只是看大家都找不到,想挑戰看看而已。」
「那有沒有找到?不過怎麼都沒人親自去問他本人?」
「沒找到啊,我想就算有人去問了,也不會刻意公開讓大家知道吧?畢竟他低調成那樣。」
兩人在走廊上邊走邊聊,不時嬉鬧著彼此推撞,沒意識到四周人群似乎都在和她們朝某同個方向而去。
「對了,聽說發文的人是隔壁班的。」陳梧靜神祕兮兮地向顏未縭說。
「喔。話說現在幾點了?總覺得人少了好多……」顏未縭敷衍地回了一個單音節,四下打量。只見這條走廊邊的教室裡幾乎都沒什麼人,甚至有幾間根本不見半個人影。
奇怪,剛剛本來不是還有一堆人在聊八卦嗎?
這個疑惑一直持續到她們抵達教室門口,才終於被解開──原來大家都擠到這裡來了。
「靠。」陳梧靜簡單直接地罵了一個髒字,完美地表達出她的感想。
一大群人正擠在他們班門口,或透過窗戶朝裡頭張望,場面十分混亂。雖然靠近門口的大多是她們班的同學,但也有不少試圖闖進去的別班學生。
在撥開人群前,顏未縭突然想起陳梧靜剛才告訴她的消息,於是下意識轉頭瞥了下隔壁班。只見兩個女生站在隔壁班的前門說悄悄話,神情侷促不安,其中一個還委屈似的紅著眼眶。
有卦。顏未縭暗自點點頭,接著開始為自己疏導起「交通」。
「借過……欸!」等她擠進教室,轉頭想招呼陳梧靜一起過來的時候,卻發現對方早就利用她擠出的空間衝到了方寅衍旁邊,毫不客氣地一屁股坐到她的課桌上看起熱鬧──之所以坐在桌上,是因為顏未縭的座位被一個別班的男同學霸占了。
顏未縭撇撇嘴,即便心中略感煩躁,她還是按捺著性子朝那個男生開了口,並抬手輕拍對方的肩膀。
「同學不好意思,這是我的位子……」
「所以到底是怎樣?你對她有什麼不滿嗎?你這樣害她很丟臉!」然而對方似乎渾然不覺,只是兀自激動地以護花使者的姿態大罵方寅衍。
「她自己要去告白的,關被告白的人什麼事?」方寅衍都還沒發話,顏未縭班上的一個女生便用比那個男生還大的音量吼回去。
這場面像極了記者會上記者們搶著訪問傳出緋聞的男藝人,結果卻先自己吵起來。
「那又關妳什麼事?」
「那又關你什麼事?」
聽到這裡,顏未縭受不了了,原先的煩躁徹底轉為怒氣,她實在無法忍受這種毫無意義的幼稚爭吵,根本徒增負能量。
「吵死了!」
顏未縭想都沒想地吼出聲,她平常嗓門就大,此時一暴喝讓整間教室連同外面的走廊上都瞬間安靜下來。
全場凝滯了好幾秒,那男生似乎是發覺顏未縭針對的對象是自己,於是一拍桌站了起來,居高臨下瞪著她,語氣不善:「怎樣?很凶喔?」
兩人就這麼互瞪著,一個裝腔作勢地睥睨,一個不甘示弱地昂高脖子。
氣氛瞬間變得更加緊張,其他人連動都不敢動,只有陳梧靜心虛地從顏未縭的課桌上跳了下來。
見自己的桌子空了,顏未縭順勢把書包重重甩到桌上,怒道:「他拒絕那個女生的告白又怎樣?他怎麼拒絕她的又怎樣?連藝人都沒必要交代自己的祖宗八代了,他又為什麼要?我也同情那個女生啊!一件小小的私事搞得人盡皆知,你怎麼不先去怪隔壁班那個害當事人丟臉的爆料者!」
好巧不巧,她話才說完,隔壁班便傳來一記清脆的巴掌聲,一個女孩語帶哽咽高聲斥罵:「妳怎麼好意思這樣對我?這下我丟臉了,妳高興了吧?」
顏未縭環顧四周,發現大家都是一副既驚嚇又不由自主看向隔壁班的樣子,於是趁機煽動兼恐嚇眾人:「看吧?你們這些人也是,要看戲給我去隔壁,現在這裡的記者會結束,立刻、給我、出去!」
聞言,不少人識相地轉頭就走,出於從眾心理,其他人見狀也紛紛跟上,結果人群一哄而散,有的直接回自己的教室了,有的則真的跑去隔壁班觀戰。
只有那個被顏未縭教訓的男生還站在原地,似乎有意回嘴,可顏未縭沒給他機會,惡聲惡氣地乘勝追擊:「你不必問我幹麼護航他,我根本不想管這些屁事!但誰叫這裡他媽的是我的教室,而你現在就擋在我的位子上!」
一聽到髒字,那男生彷彿突然醒了,嘴上也飆了一串髒話出來,不過顏未縭的氣勢明顯占上風,又比較有理,所以最後他只是惡狠狠地撞了她一下便離開了。
顏未縭脾氣硬歸硬,畢竟仍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孩子,毫無防備地被用力推了這麼一下,她頓時重心不穩地往後摔去。
見跳出來替自己趕跑圍觀群眾的女生就要跌倒,原本在一旁始終沒吭聲的方
寅衍迅速起身,想也沒想便直接捉住顏未縭的手腕,另一隻手則順勢摟住她的腰,撐住她的身子。
兩人之間隔著一張椅子,姿勢與其說是曖昧,更像是隔著一段距離在跳華爾滋。
顏未縭沒有馬上反應過來,只覺得自己的身體似乎不是自己的,她完全搞不清楚自己是怎麼被拉回來的、又被方寅衍碰了哪裡。
「啊……謝謝。」
意識到自己的動作有些失禮,方寅衍隨即將手收了回去。瞧著顏未縭愣愣道謝,他一時間不太能將對方這呆滯的模樣,和那中氣十足大罵眾人的架勢連結起來。
「不會。」他點了個頭,顏未縭也很快回過神,先是環顧空蕩蕩的教室,然後愉悅地呼了一口氣。
爽啦!耳朵終於清靜了!她痛快地心想,即使因此得罪了一個不知打哪來的男生,她也無所謂。
她看向方寅衍,心裡瞬間冒出一個問句──你的IG帳號到底是什麼?
「謝謝妳幫我趕走那些人。」
而雖然顏未縭看似對此不怎麼放在心上,方寅衍仍是開口道了謝。說實話,他挺欣賞這女生的魄力。
之前他沒怎麼注意過顏未縭,但是她剛才那一串鏗鏘有力的流暢「演講」著實震懾他了,他這才知道原來班上還有說話如此率直的人。
「不會,他們本來就礙到我了,正好拿你當藉口發揮而已。」顏未縭還想著IG帳號的事,這番話沒怎麼多想便脫口而出,講完後她才驚覺不對,尷尬地想改口:「我是說……」
她以為方寅衍會冷下臉,豈知卻聽見了笑聲。
「噗!」
方寅衍終於忍不住笑了,雖然不曉得顏未縭到底在思考些什麼才如此口不擇言,不過這般直爽的態度並不令他反感。
笑什麼啊?顏未縭心不在焉地陪著方寅衍乾笑了幾聲,發現對方似乎沒傳言中那麼難以接近,於是趁著氣氛良好問了出口:「我可以知道你的IG帳號嗎?」
她吞了吞口水,一隻手下意識伸向制服裙的口袋,想拿出手機開啟備忘錄對照。
「嗄?」方寅衍愣了一下,或許是被顏未縭的說話方式影響,他的語氣也變得直接:「我沒有IG啊。」
顏未縭彷彿聽見自己的腦袋「轟」的一聲,那是理智炸開的聲音。
這種校園風雲人物怎麼會沒有IG!她不可置信地心想,白費力氣的無力感隨即湧現。
也許方寅衍只是不想告訴她,所以故意裝傻?她在心裡如此安慰自己,這樣她昨天一整晚的努力才不會顯得可笑。
「你不申請IG帳號,是因為怕麻煩嗎?」
為了不讓對方感覺自己好像很失落,顏未縭邊問邊側過身,將自己的書包從課桌上放到椅子上,隨後坐了下來,拿出文具和幾張待繳的通知單回條,裝出漫不經心的模樣。
方寅衍也跟著坐下,瞅著手忙腳亂的她,淡然答道:「對。」
此時教室裡只剩他們兩個人,和其他幾個本來就沒有加入戰局的同學,十分安靜,只有隔壁班的爭吵聲不時傳入他們耳中。
「喔,那你平常都用什麼社交軟體或通訊軟體?」整理完桌面,顏未縭又拿出手機,心裡暗自祈禱方寅衍不要說出他沒在用任何社交軟體。
「……LINE?」明明顏未縭沒有透露出什麼訊息,方寅衍仍總覺得此刻自己不管怎麼回答,都會讓場面有點尷尬。
看對方拿著手機,他大概明白了她的心思,不過掙扎了幾秒便主動問:「妳要加嗎?」
顏未縭略為驚喜地睜大了眼睛,雖然方寅衍有在用通訊軟體挺讓她欣慰的──至少沒回答他沒有手機──可是她完全沒料到,他會這麼乾脆地讓她加他的LINE好友。
這種機會當然要好好把握!
顏未縭其實也不是特別仰慕方寅衍,但能加校草的LINE總是令人興奮的。
「可以嗎?」她嘴上雖然詢問著,手卻已經很自動地點開了LINE,「你的ID是什麼?」
「yinyan0910。」方寅衍說完,還沒拿出手機,顏未縭就輸入完成了。
她用另一隻手接過方寅衍的手機,透過LINE頭像確認沒加錯人後,便將手機還給了他。
過程中,顏未縭感覺自己似乎碰落了東西,彎腰查看地板卻又沒發現什麼,只得聳聳肩作罷。
不久,早自習的鐘聲響起,同學們陸陸續續地返回教室。
「欸,妳剛剛真的很嗆耶!」陳梧靜一走進來就朝顏未縭大聲嚷嚷,其他人聞言也把目光落到了顏未縭身上,「妳都不怕那男的之後來找妳碴?」
「對啊!妳撿到槍?」
「可是聽妳嗆他超爽的,其實我根本就對八卦沒興趣,我的位子也一直被別班的人擋住……」
「最好是,擋住我座位在那邊探頭探腦的,不是你是誰?」
同學們再次圍了過來,只是這回簇擁的對象從方寅衍換成了顏未縭。有人以一副好哥們的姿態拍了拍她的肩,稱讚她夠敢講,立刻被她嫌惡地拍掉了;有人則是滿臉嘲諷假意說擔心她,也被她一掌打了下去,氣氛好不熱絡。
「早自習了啦!統統回去、回去!他要是真的來堵我,你們就幫我堵回去,知不知道?」顏未縭擺擺手,用趕小狗般的口吻說,隨後拿下微微鬆脫的髮夾,準備將被撥亂的劉海重新整理好。
側過臉將髮夾別回劉海上時,顏未縭注意到方寅衍正盯著她,且似乎是從他把手機收起來後就一直如此,於是她下意識地問:「怎麼了嗎?」
聞言,方寅衍立刻撇過頭,嘴唇在她看不見的角度張了又閉,最後不自在地伸手捋了捋自己的髮絲,「……沒事。」
他要怎麼問才不會顯得像諷刺啊──
我之前怎麼都沒注意過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