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任務不難,
稍微有點膽子就好。
《洛杉磯時報》2012年秋季強力推薦小說
同名電影改編進行中!
你敢嘗試與犯罪只有一線之隔的試膽挑戰嗎?
「試膽任務」結合手機APP功能,開放網路線上與活動現場讓觀眾與玩家互動,是現今最夯的真人實境遊戲。薇是個再平凡不過的高中女孩,為了讓自己平淡的生活多些刺激,她決定與其他五千名玩家一塊競爭,嘗試贏得那令她夢寐以求的頭號大獎──難道這是主辦單位深知她的喜好、量身定作的一場冒險挑戰?
詭異的事還不只這樁,面對越來越艱困的任務,薇慢慢發現,遊戲的設計全朝著她最恐懼且不願面對的情境而去,但與她一同闖關的帥哥搭檔以及每過一關提供的絕妙獎品同樣讓她無法抵擋。當她一步步踏上與犯罪只有一線之隔、面臨生死攸關的決定時,她開始想起「試膽任務」過去曾把玩家逼到精神失常的網路傳言,彷彿聽見遊戲公司對她輕聲耳語──
你想結束任務?我們說了才算!
作者簡介:
珍妮.萊恩 Jeanne Ryan
「每年電視實境秀節目都會想出更離譜的花招來對付參賽者,每回看到這些參賽者肯為了獎品或名氣做出什麼事,我總感到訝異。而我們這些觀眾在看節目時所發現或認定的所謂『娛樂效果』,同樣也讓我驚訝。……我想,用一個極端的故事來看看一個人可能被操控到什麼程度,應該是件有意思的事。我希望這可以在不同年紀的讀者間都引起討論。」
在擁有11個兄弟姊妹的大家庭中長大,童年時期住在夏威夷,成長期間則在各個不同的國家遊歷。試過許多不同工作,最後認為講故事比研究數字有趣。仍然喜歡夏威夷,不過目前在西太平洋的天空下找到了一個家。
作者網站:http:// www.jeanneryan.com
譯者簡介:
林雨蒨
「身為譯者,我是網路的重度使用者,……然而,網路世界到了作者筆下,卻透過手機擴大,變成全面且生態性的滲透,在其中,個人隱私宛如神話,沒有人找得到遮身之處。……就在譯稿將定未定之際,我的手機宣告退役。當我發現新辦的智慧型手機自動將我眾多的網路帳號整合(其中還有我棄用已久、不知何時改名所以讓我看了很莫名的平台),臉書的活動不需設定即出現在手機行事曆上,女主角『薇』的世界頓時成為我的現實。……」
澳洲墨爾本大學研究所畢,曾任國際通訊社編譯、慈善機構公關、市場研究公司研究員,開過一間小小雪茄店,也當過服飾公司的負責人兼業務小妹,林林總總看似調性不同的經歷,都在文字的領域中飄然落定。譯作繁多,包括《追尋失落的玫瑰》、《騙你騙到愛上你》、《天使遺留的筆記》、《白狗的最後華爾滋》等等。
賜教信箱:crystal99tw@yahoo.com.tw
各界推薦
媒體推薦:
萊恩筆下的故事情節令人深思、也令人不安……接近尾聲之時,還會來個驚人的爆炸性發展與逆轉。 ──《出版人週刊》
珍妮.萊恩對娛樂的本質提出了質疑,並探討社群網站媒體日漸興盛的今日該如何界定個人隱私。青少年讀者們將會發現,這個虛構故事極可能發生在自己的真實生活中……特別推薦給喜愛《飢餓遊戲》的粉絲們一讀。 ──《學校圖書館期刊》
這是一部深具原創性、令人不忍釋手的小說,為當下的流行文化提供了一個切入討論的角度,探索真人實境秀的真實意義。 ──《VOYA雜誌》
閱讀這本書時,讀者們肯定會不斷地探問: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 ──《書單雜誌》
故事行進的步調快速,讀者們會發現,他們將瘋狂地翻讀,直到最後一頁。 ──《科克斯評論》
媒體推薦:萊恩筆下的故事情節令人深思、也令人不安……接近尾聲之時,還會來個驚人的爆炸性發展與逆轉。 ──《出版人週刊》
珍妮.萊恩對娛樂的本質提出了質疑,並探討社群網站媒體日漸興盛的今日該如何界定個人隱私。青少年讀者們將會發現,這個虛構故事極可能發生在自己的真實生活中……特別推薦給喜愛《飢餓遊戲》的粉絲們一讀。 ──《學校圖書館期刊》
這是一部深具原創性、令人不忍釋手的小說,為當下的流行文化提供了一個切入討論的角度,探索真人實境秀的真實意義。 ──《VOYA雜誌》
閱讀這本書時,讀者們肯定會不斷地探...
章節試閱
第一幕
我就是那個「幕後的女孩」,照字面上解釋就對了。只不過第二幕的大布幔升起後,我有四十分鐘閒閒沒事做,除非哪個演員需要快速修補裝容,否則沒必要再去協調換裝和化妝。我深呼吸一口氣。到目前為止,開幕夜進展得一帆風順,不免讓我憂心忡忡。第一晚永遠都會出錯。這是傳統。
我考慮著要不要去話題圍繞著男生打轉的女子更衣室,還是待在真會遇到男生的走道上。唔,我只想遇到一個男生。這男生十分鐘內要上台,所以我決定待在走道上,抽出我的手機,把戲劇指導山塔納女士的死亡威脅當作耳邊風。她逼我們在表演進行中都要把手機放得遠遠的。
「這就是我」的網頁上沒有新的訊息。沒什麼好驚訝的,畢竟我大部分的朋友不是在台上的演員,就是在台下的觀眾。我廣發了一則訊息:
接下來的兩場表演還有幾個空位,你若是尚未移駕至此,買張票吧!
吶,我已經盡了國民義務。
除了文字訊息,我也上傳了一張表演開始前、我和死黨西妮的自拍照。照片像是幼稚園那些色彩對比鮮明的童書。話劇女主角西妮宛如閃亮的好萊塢芭比,旁邊站著個膚色蒼白、髮色深棕、雙眼與臉蛋相較有點過大,像是復古風小布娃娃的我。還好,從演員化妝箱裡借來的金屬色眼影,讓我的瞳孔看來比平常更藍。
手機上冒出「訂製服飾」網站的廣告,說是要讓我瞧瞧,穿上他們家夏天的新款洋裝會有多麼好看。在冷死人的西雅圖,要穿夏季衣物是種痴心妄想,更別提現在還是四月。但淺紫色的寬襬洋裝實在太可愛了,我受不了誘惑,傳了一張照片過去,並輸入一六二公分的身高和四十多公斤的體重。當我正在為了還要填寫哪個三圍數據三心二意時,男子更衣室傳來了熟悉的爆笑聲,朗聲大笑的馬修走了出來。他往我靠近,與我肩碰著肩,呃,是我的肩膀碰著他在足球隊上磨練出來的二頭肌。
他湊近說話,嘴唇離我的耳朵只有幾公分。「三十四B,對吧?」
我的媽呀,他怎麼一眼就把我的手機螢幕看得那麼清楚?我把手機轉離他的視線。「不關你的事。」實際上比較接近三十二A。今晚穿的薄襯胸罩畢竟不以托高集中的功能著稱。
他哈哈笑著說:「你都準備要告訴完全不認識的人了,幹嘛不跟我說?」
我啪地把手機關上。「我只是在玩這個愚蠢的廣告,又不是真的在跟某個人說。」
他輕快地轉個身,與我面對著面,兩條手臂分抵在我頭後的牆壁,然後用那老像是要告訴你一個祕密似的輕柔嗓音說:「別這樣啦,我真的很想看你穿那件洋裝。」
我把手臂塞到身後。「真的嗎?」相較之下,我的聲音像是吱吱亂叫的黑膠唱片,真是夠有魅力的。
他的手繞到後面,從我的指間迅速抽走手機。「或者,你知道的,其他更舒適的衣服。」他一個滑步移動到我身後,開始輕敲手機,弄出一張照片,把我的臉疊在一個穿著白色內衣的身體上。那對胸部看來比實際尺寸還要豐滿,根本就是D罩杯。
炙熱感悄悄地爬上我的頸部。「真好笑。不如我們也來做一張你的照片?」
他解開襯衫的釦子。「你喜歡的話,我可以真人演出。」
走廊突然變得好悶。我清了清喉嚨。「嗯,你還不能換下戲服,所以我們從虛擬的你開始如何?」哎呀,我說話可以再不解風情一點。
他的雙目閃著比平時更綠的光澤。「當然,先玩完虛擬的變裝遊戲再說。」
他在各式各樣的連身襯裙和比基尼之間挑選時,我們的身子擠成一團。每次我試圖把手機抽走,他便哈哈笑著奪回。我改採另一個策略,先假裝漠不關心,然後倏地出手。這招差點就成功了,他被我嚇了一跳。我的動作雖不夠快,沒能把手機搶回來,但至少碰到了螢幕,剛好關掉那個裝扮網站。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名叫「試膽任務」的新遊戲廣告。這個任務基本上就是真心話大冒險,只是少了真心話的部分。廣告大標橫列著一句:看看有誰在玩!底下跳出三張青少年完成各種任務的縮圖。
馬修揚起了眉毛。「嘿,我們來看這個去店裡假裝順手牽羊的女孩。」
他把手機傾斜,好讓我們都能看到影片中那個身上穿了很多孔的女孩,如何把幾瓶指甲油塞進她的迷彩褲裡。嗯,就算只是假裝,把商品偷偷塞進褲子裡還是很像在犯罪。她的下巴別著那些安全別針,要怎麼通過機場的安檢?彷彿聽到我無聲的尖刻批評,她轉向鏡頭,比出中指。影像放大她猙獰的樣貌,我的肩膀一僵。她露出得意的笑容,大步邁出商店,走到停車場,然後用深紅色的指甲油在額頭上畫了三個X。
畫面轉黑變暗,馬修點擊下面的評分,給了那個女孩四顆星。最高分是五顆星。
「要我就只會給她三顆星。這個挑戰不過是假裝順手牽羊,又不是真的去做。」我說:「哪個白癡會拍下自己犯法的事?」
他哈哈大笑。「拜託,那也需要膽量啊。何況,誰會抱怨她冒了比任務要求更大的風險?看她晉級到實況轉播回合一定很有趣。」
「嘿,你可別跟西妮說到實況轉播。她想參加這個月的比賽想得要死,卻發現時間不巧卡到閉幕夜。」
「啥?在話劇中當明星還不夠嗎?」
我咬了咬下唇。雖然我常取笑西妮想當個歌劇女伶,但我絕不會在背後批評她。「在高中劇場演戲又贏不了什麼大獎。」
馬修聳聳肩,注意力再度回到手機上。「嘿,瞧瞧這傢伙的影片,他讓狗從他的嘴裡稀哩呼嚕地喝湯。」
「髒死了。」
馬修給了這支影片五顆星。他一按出評分,螢幕馬上出現一則廣告:上傳你個人的影片,就有機會參加本週六的實況轉播。現在還來得及!
馬修在我面前晃動著手機。「你應該做一場挑戰,小薇。」
「喂,我週六要幫你化妝,還記得吧?」
「我打算參加初級挑戰,純粹為了好玩。你要是入選實況轉播回合,自然有人會攬下化妝的事。」
他顯然認為我不可能入選;就算我入選了,隨便找個人在演員的臉上潑灑一點油彩就能取代我的工作。我突然覺得自己很渺小。
我扯扯裙子。「何必呢?我反正不會去玩。」這個任務上個月第一次播映時,朋友都來我家,一起付費觀看線上的實況轉播。身為窺視人很令人興奮,但自己去當美國東岸那些縮著腳趾站在屋頂邊緣半個小時的頭獎玩家?不用了,謝謝。
馬修在「試膽任務」的網站上按了幾個按鈕。
「這裡有一份你可以嘗試的挑戰名單,像是在一間豪華的餐廳裡用雙手吃飯,或是去一家異國風味的雜貨店,說要買山羊睪--」
「我什麼挑戰都不會去做。」
他在我的手機上打了些字。「我知道你不會。鬧著你玩而已,你臉紅的時候好可愛。」
做道具的葛蕾塔從後台跑來,拍拍他的手臂。「再兩分鐘上台。」
他把手機遞回給我。當我發現他更動了「這就是我」的網頁內容、把我的狀態從「單身」改為「充滿希望」、胸口因此猛地一跳時,他已離我足足三公尺遠。
閉幕前,我還有將近半小時的空檔,但我尾隨馬修走到舞台側邊。他大步邁入聚光燈下,站到前台的左邊,也就是西妮身旁的位置。他們兩人將在舞台上談笑、爭執、親吻、歌唱,直到表演結束。
現在,西妮俯瞰著舞台,戲劇化地在金色的光芒下被高高舉起。對自己能在她的天生麗質上創造出更驚人視覺效果這事,我忽然自豪起來。不用說,我在馬修的身上花了更多的時間,用溫柔照料的心情描繪他臉上的每一塊平面。即使我現在離他有六公尺遠,聚光燈在他眼中閃爍的光彩,仍讓我的膝蓋發軟。
接下來的半小時,我與演員們一起背誦台詞,直至不幸的愛侶在話劇末尾終成眷屬。馬修用雙手捧起西妮的臉,四唇相觸一秒鐘、兩秒鐘、三秒鐘。我咬著下唇,試著平撫驟然湧起的妒意。西妮堅稱馬修是個不切實際的男友人選。她總以為她才知道什麼最適合我。
其他演員加入西妮和馬修,引吭高歌最後一曲,然後由我拉下布幔。他們會到布幔前鞠躬,所以舞台這邊已經沒我的事。我往更衣室走去,開始收拾戲服。女子更衣室內瀰漫著混雜的氣味,有髮膠的臭味,也有桌子正中央一大束紅玫瑰的香氣。我看了卡片。當然,是給小西的。過了幾分鐘,她和其他女演員踩著舞步進來,上氣不接下氣地咯咯笑著。
我本能地伸手擁抱我最好的朋友。「你好棒。還有,看看有人送了你什麼。」
她發出小小的尖叫,打開卡片,雙眼大睜。「一位匿名的戲迷!」
「匿名個兩分鐘而已,然後他就會溜到你的附近,想要博得你的讚許。」這種手法明顯到讓我很想冷哼一聲。
她嗅了嗅玫瑰,揚起嘴角。這類注目在她來說已經習以為常。「說服你爸媽了嗎?他們有沒有對今晚的事改變主意?」
我的胸口一緊。「沒。不過他們總算答應在閉幕夜放我出獄。」這是連著五個月恪守他們的規定之後,我已經成功說服他們,替自己爭取到的自由。扣除在話劇公演的工作和到圖書館溫習,這將是「事故」之後,我第一次獲准和朋友出去。不過那個事故真的只是爸媽的想像。
「那我也不去。」小西說。
我假裝往她的手臂揍上一拳。「別傻了。你理當享受一場美好的派對。不過別宿醉得太厲害,讓眼袋垮下來。我的化妝技巧能夠遮蓋得有限。」
她解開馬甲的帶子。「你確定嗎?我是指派對。我對你的化妝技巧有十足的信心。」
我幫她解開背後的結。「當然。要把詳細的情況通通跟我說,好嗎?傳一些照片給我看更好。」
等她和其他人換好衣服後,我把戲服收齊,並為了明天的演出檢查有沒有哪件需要燙,或是有哪個部位脫線了。西妮又給我一個擁抱,接著便和葛蕾塔以及其他人離開。
她們走後沒幾分鐘,馬修一頭鑽進門內。「勇敢的小薇,你好不好啊?」
我一看到他,腹部就一陣震顫,但仍佯裝冷靜地掃視一件粗花呢外套,檢查袖口。「我很好。」如果能在門禁前和他共度一些時光,誰還需要首演夜的派對?對,我的狀態可能真的充滿希望。
「你和西妮要去艾許莉家嗎?」
「她會去。我不能去。」
「還在禁足啊?討厭,女孩,多念點書吧。」他和我大多數的朋友都誤以為,我爸媽會這麼嚴格是因為我的成績太差。只有西妮知道真相。
「至少他們讓我參加閉幕夜派對,門禁還延長到十二點。」把我即將到手的自由告訴他,說不定他會幫我善加利用閉幕那天的週六夜晚。
他朝著玫瑰努了努下巴。「她猜到那些是誰送來的嗎?」
我瞬間沒了呼吸。「你怎麼知道那是匿名人士送的?」
他眨了眨眼。「我自有辦法。明天見。」他緩緩地搖了搖頭,打量著我說:「嗯嗯,你太可愛了,不應該埋沒在後台工作。」說完他就走了。
就這樣?跑了?這可是我們獨處的好機會耶!我的胃緊扭著。還有,他為什麼會在乎那些花?我盡可能不要驟下結論,卻仍在心裡列出所有的可能性。或許馬修有朋友在暗戀西妮,所以他替朋友探探情勢。可是他的聲調中有個什麼聽來沒把握、脆弱。那些花是馬修送來的嗎?他和西妮畢竟是話劇的男女主角。但事情沒有這麼單純。唯一令我感到安慰的是,就算玫瑰是馬修買來的,西妮也沒有把它們帶回家。
我咬牙切齒地從皮包裡拿出一支小鑰匙,打開一個小櫃子,裡面有戲服經理的祕密武器--一罐裝滿加水伏特加的噴霧瓶。這是種能讓戲服煥然一新的便宜技巧。山塔納女士堅稱,她以前從不敢讓學生在不受監控的情況下使用這種噴霧。我很高興最近至少還有一個大人對我有信心,不過若讓爸媽知道這件事,她肯定會丟了飯碗。
有腳步聲朝這裡逼近,設計布景和掌管所有技術事宜的湯米.托斯探頭進來。「今晚的演出很棒,對吧?」
我對著一件縫有珠子、有點老舊的厚重連衣裙噴霧。「對啊。超順的。」
「其他人都走了。你忙完以後,我陪你去開車。」倘若把孩子教育得彬彬有禮可以得獎的話,湯米的爸媽會受之無愧。即便是我們五年級一起在交通隊時,他也總是提議要幫我拿「停」的牌子。
我走出門,準備整理隔壁房內男生的戲服。「沒問題,我馬上就出去。」
他跟著我。「你還好嗎?」
我把馬修掛在椅背上的褲子摺好。「當然,只是這一週很忙。」
他伸伸懶腰。「對啊,光是我們兩個就負責了大多數的後台工作。」
沒錯,我們是梁柱,但卻得不到掌聲,也沒有玫瑰。我眨了眨眼,讓眼睛變乾,再轉身面對他。「你做得很棒,湯米。你設計的布景真是一絕。」只要一分鐘,舞台即可從戰亂的阿富汗村落,搖身一變成為東京夜店。這是一齣跨文化的話劇。
他聳聳肩。
「別這麼謙虛。你應該和演員得到同樣的注目。」
「不站到舞台中央是有好處的。」
我揚起的眉毛一定高到髮際。「例如?」
「隱私。」
我哈哈一笑,但冒出來的聲音卻介於咕噥和冷哼之間。「那是個好處?」
他再度聳聳肩。整理完戲服後,我的手機嗡嗡作響。我把它抽出來,發現是老媽傳來的簡訊,提醒我四十分鐘內要回到家。我嘆口氣。繫住我的皮帶猛拉了一下。我刪除訊息,同時發現馬修沒有切斷「試膽任務」的連線。他明知道我不會參加那個任務。
我轉向湯米。「你覺得我很有膽嗎?」
他往後退。「呃,有膽?我不知道。但你很有個性。記得九年級時你改編校歌歌詞的事?」
那是我最出名的事?幾乎不押韻的無禮歌詞?我扮了個鬼臉,把手機拿到他的面前。「你會加入這個任務嗎?」
他仔細閱讀內容。「我很懷疑。太冒險了。」
「不適合我,對吧。」
「我沒有這麼說。」
我站在湯米旁邊,點擊任務網站,上頭列出玩家可以申請加入實況轉播的挑戰,伴隨宣稱玩家會一舉成名的彈出式廣告,再播放上個月頭獎贏家參加一場電影首映會的影片,其中兩個女孩還展示了完成挑戰後贏得的超閃亮獎品。她們真走運。
我很快地瀏覽名單。大多數的挑戰都很糟糕,但有一個是在咖啡館裡,一邊朝自己倒水,一邊大喊:「冷水讓我熱起來。」聽起來很蠢,不過比偷竊--或假裝偷竊--指甲油來得安全。我看了一下手錶。「來杯爪哇」咖啡館就在回家路上。如果我快一點,就來得及完成這個挑戰。如此一來,馬修的辭彙裡將會少了「小」這個字。他連傳簡訊給我都會叫我小薇。從排演開始後,他便常傳簡訊給我,內容都是些迷人曖昧的文字,特別是在深夜時分。
我睇著湯米。「想做點不尋常的事嗎?」
他的雙頰變得粉紅。「你不是要申請加入這一屆『試膽任務』吧?是嗎?」
「哪有可能。何況現在申請也太晚、沒機會入選了。不過,試一回挑戰會很好玩吧?只是感覺一下?」
「呃,不盡然。」他快速地眨了眨眼,像是他的隱形眼鏡已經準備功成身退。「你知道吧?這會傳到網路上,全世界都看得到,還有,不需要付費就能觀看初級挑戰,所以觀眾會很多。」
「我知道,不過那大概就是重點所在。」
他的頭側向一邊。「你確定你今晚還好?」
我大步走向櫃子,把噴霧瓶放進去鎖起來。「我很好。你不用跟我來。我只是覺得會很好玩。」
「或許吧。」他點頭,顯然改變了主意。「好吧。我幫你攝影。」
噢,好極了。我完全忘了我需要有人幫忙拍下挑戰過程。我抓了我的包包,大步從他身邊走過,感覺十足像是《古墓奇兵》的女主角蘿拉。「太棒了。我們走吧。」
他快步追上。「我們可以開我的車去。」他爸媽在他生日的時候,送他一輛電影裡才會出現的奧迪汽車。
「不用,開我的車去。」我說。這是我的挑戰。
空氣中有股傍晚時沒有的濕氣。即使馬上要在一間咖啡館內往身上倒水,我還是沒有淋雨的心情。我和湯米匆匆朝我那輛老速霸陸走去。它十歲了,每次踩下煞車,方向盤都會咯咯亂叫,但它是我的,而且很舒適。我們上了車,由我駕駛。
我跟著收音機播放的一首嘻哈樂曲哼哼唱唱,頻頻唱到破音。「你想,『來杯爪哇』的人會不會知道,我是在做『試膽任務』的挑戰?」
湯米檢視我的儀表板,宛如會在上面發現比低階音響系統更有趣的玩意兒。音響旋鈕上有一張小小的貼紙,一行手寫字跡寫著:「再大聲點!」
「我想那裡的常客不是『試膽任務』的目標族群。」
聽到「目標族群」這種字眼隨隨便便就從他的舌尖冒出來,溜得活像是廣告台詞,我覺得很好笑。這是我老爸才會說的話。老爸幾個月前在醫院時那張面無血色的臉浮現腦海,我一下子反胃起來。當時他在我的病榻旁不斷搖著頭說,我的行為太不像平常的我,像我這樣的女孩不會在車庫裡停車卻不熄火。你說得沒錯,我對他說。
我擺脫這個思緒。「那麼,我會在一群完全沒聽過這個任務的人面前做蠢事。太好了。」上個月,「試膽任務」頻頻用輕聲細語的旁白提醒觀眾,玩家不准把正在進行挑戰的事情告訴周圍的群眾。
湯米用揚起雙眉應了一句「廢話」,不過他太有禮貌了,所以沒有真的說出口。相反的,他告訴我他看過一部紀錄片,內容描述一間很武士精神的商業學校,要求學生在繁忙的街角唱歌,好讓他們從自我的壓抑中解脫出來。
「或許到頭來,參加挑戰對你會是件好事。」他說。
我打量著他。他其實比我認定的要帥,不過我們從來沒有超越友誼的關係。他有乾淨俐落的輪廓和樂觀進取的態度,還有擁有認股權的富裕爸媽。畢業後的第十屆同學會還沒到之前,他大概已開始參選從政了。
我忽然想起自己尚未填寫任務的申請表。「能不能麻煩你連上『試膽任務』的網站,幫我填寫資料?」我問。
他轉向他的手機,開始邊唸問題邊打字。我告訴他我家地址、電話號碼、電子郵件和生日(十二月二十四日,幾乎是一年的最後一天),不過是兩分鐘的挑戰,竟要填寫緊急聯絡人名單,感覺頗誇張,不過我還是把西妮填了進去,另外是麗芙、依露伊和湯米,最後單純為了好玩,我也把馬修加上去。
五分鐘後,在咖啡館外繞了兩圈,我終於在離「來杯爪哇」一個街口的地方找到停車位。空氣盡失白日的溫暖,看來待會兒要走回車上時可有得受了--如果我真的徹底執行這個挑戰。有一小部分的我開始產生懷疑。
我把外套遞給湯米。「你可以幫我拿嗎?這樣晚一點我還有乾的衣服可以穿。」
「或許我也該幫你拿包包,以防萬一。」
還有哪個男生會想到要保護配件?我打了個哆嗦。「好主意。」
湯米輕柔地拿著我的衣物,一副很怕弄髒的樣子。不過就算髒了也不會是什麼大災難,這些反正都是在「骨董之愛」、也就是我打工的店家裡,用半價買來的。
進入咖啡館,一看到裡面人滿為患,我的心就撲通撲通狂跳。從手機上選一種挑戰是一回事,實地演出又是另一回事。演出,唉唷喂呀,就是問題所在。一如我半途開溜的學校話劇試演,以及在全班面前汗流浹背地做世界研究報告。像我這種緊張大師,到底是為了什麼要接受挑戰?
我深呼吸一口氣,想像馬修在台上親吻西妮,而我在旁觀看的畫面。很明顯的,我是為了證明什麼,才會去做這件事。謝啦,心理學入門課。
湯米在靠近咖啡館中心的公共交流桌找到位子,把我們的東西放下來,開始玩弄他的手機。「『試膽任務』的網站說,我必須現場直接拍攝給他們看,免得我們剪接影片。你準備好我就開始。」
「好。」我悄悄地走到排隊人潮的後頭,抗拒著雙腿不受控制的怪異感受。我需要用上全部的注意力,才能把一隻鉛般沉重的腳放到另一隻的前面,彷彿在糖漿池中艱難地跋涉而過。呼吸,呼吸,呼吸。要是咖啡的香氣沒那麼濃就好了。這裡的通風做得未免太差。即使離開這裡很久以後,我的頭髮和衣服仍會散發臭味。老媽會察覺到嗎?
我前面的情侶爭論著晚上該不該喝有咖啡因的印度茶,他們前面的一群女人則用卡路里的問題砲轟咖啡吧台員。這些人的閒聊摩擦著我的神經,讓我很想放聲大喊:擔心卡路里的人不該來這種供應幾十種糕點的地方!
我對著一位咖啡吧台員揮揮手,想要引起他的注意,但他只是露出微笑,繼續忙著沖壓義式濃縮咖啡。牆上的鐘顯示現在是九點三十七分。要命,離門禁只剩下二十三分鐘,而我剛剛意識到,我得先送湯米回他的車上才能回家。我朝著櫃台推擠,引發眾人幾句憤怒的評語。等看到我要做的事,他們就會閉上嘴了。沒有人想惹惱一個瘋子。櫃台的角落放了一個大冰水罐,還有一堆塑膠杯。我裝了一杯水,然後走到湯米附近。儘管手臂和腿都在顫抖,我仍試著不要把水灑出來。
九點三十九分。我深呼吸一口氣,對湯米點了個頭。他把手機對著我,一邊喃喃說著什麼我聽不清楚的話。周圍的人皺起眉頭,向我投來厭惡的眼神。湯米給我一個小小的微笑,豎起兩根大拇指,我的內心不禁對他感激涕零。
這件事絕不可能獨力完成。但即使是有湯米在,我也做不到。不僅身體止不住地顫抖,我還必須抗拒快要哭出來的衝動。哎呀,我真是個膽小鬼。難怪話劇試演時會說不出話來。
我凝望著時鐘,視線倏地窄化,像是身處隧道當中。周圍的一切全變暗了,我的眼中只有時鐘,脈搏跳動得像愛倫坡短篇小說〈告密的心〉(譯註:Tell-Tale Heart,描述一個殺了老人並把屍體肢解藏在地板下的青年,因為出現老人的心臟仍在 地板下跳動的幻覺,而洩漏了自己的罪行。)中那顆心臟。可笑。只是一杯水,外加背誦一句台詞。小西一定會邊唱著《悲慘世界》中她最喜歡的旋律,一邊倒下一整罐水。當然,我不是她。
我加速的心跳變成了砰砰跳,頭也很暈,身體的每個分子都想逃跑,或是尖叫,又或是連跑帶叫。我提醒自己呼吸。挑戰不出一分鐘便會結束。再忍耐一下這種恐怖就好。
我抹抹臉頰。當牆上的時鐘走到九點四十分時,我清了清極渴的喉嚨。
我做得來嗎?即使都把杯子拿到頭頂上了,這個問題還在不斷覆述。令人驚訝的是,我的手臂居然能動。我用勉強高過耳語的聲音說:「冷水讓我熱起來。」然後對著頭頂倒了幾滴水。
湯米瞇起眼睛,像是沒聽到我的聲音。
我提高音量,只是一開口就破音。我說:「冷水讓我熱起來!」然後把杯內剩下的水通通倒到頭上。冰冷的震撼讓我的腦袋瞬間清醒。噢,天哪,我做到了。我渾身濕透地站在那裡,從來沒像現在這麼希望自己消失無蹤。
附近一個女人發出尖叫,從我身邊跳開。「你是怎樣?」
「對不起。」我說,水從我的鼻頭滴落。我知道自己該做點什麼,偏偏身體整個麻痺了,只有雙眼除外。我的眼睛瞬間看進上百萬個細節,每一個都像是在對我奚落嘲笑。我憑著意志力打破那令身體動彈不得的魔法,用手背擦拭臉頰。周圍有個人快速地對我拍了一張照片,我對他投以鄙視的一眼,他馬上又拍一張。
湯米放下手機,睜大眼睛看我。「啊,薇,哎呀,你的襯衫--」他一臉驚駭地指著我的胸前。我開始轉動視線,但動作被拿著拖把跑來的咖啡吧台員打斷。他對著我腳邊的一灘水冷笑。
「我來。」我說,伸手要拿拖把。為什麼我沒想到要拿紙巾呢?
他把拖把拿開。「你以為我會放心交給你?請走開。如果你不消費,就請出去。」
討厭。我又不是在他的攪拌器裡吐口水。「抱歉。」我匆忙走向門口,濕淋淋的襯衫甫接觸外面的空氣,人頓時像是跳入了冰冷的華盛頓湖。
湯米拿著我的外套趕上來。「穿起來,馬上!」
到了外面的街燈下,我看著自己的襯衫,一時停止呼吸。我在倒水之前,沒考慮到自己穿的是白色棉質上衣,裡面又是絲質混紡的薄襯胸罩。我這個在服裝店兼差的戲服負責人,早該知道這些布料碰到水會有什麼效果。我乾脆在鏡頭前直接穿濕T恤算了。
噢,天哪,我究竟做了什麼?
第一幕
我就是那個「幕後的女孩」,照字面上解釋就對了。只不過第二幕的大布幔升起後,我有四十分鐘閒閒沒事做,除非哪個演員需要快速修補裝容,否則沒必要再去協調換裝和化妝。我深呼吸一口氣。到目前為止,開幕夜進展得一帆風順,不免讓我憂心忡忡。第一晚永遠都會出錯。這是傳統。
我考慮著要不要去話題圍繞著男生打轉的女子更衣室,還是待在真會遇到男生的走道上。唔,我只想遇到一個男生。這男生十分鐘內要上台,所以我決定待在走道上,抽出我的手機,把戲劇指導山塔納女士的死亡威脅當作耳邊風。她逼我們在表演進行中都要把手機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