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佳人緣獎

每天早上四點五十分，朵朵總是會準時自動醒來，這奇妙的生理時鐘，自她上了國中以來，從沒有一天失誤。

離開舒服的加大雙人床，拉開厚重的窗簾，窗外依舊灰濛濛一片，看來今天又將是個憂鬱的陰天。

朵朵將臉緊貼著落地窗，俯瞰寬廣、整齊的大馬路，不管是汽車還是行道樹，看起來都又小又不真實，好像來到《格列佛遊記》一書中的場景。

這裡是「帝豪大廈」二十八樓，也是朵朵位於臺北的家。

大部分的時候，她都是住在臺北的「家」，偶而才會到東京、紐約、上海的「家」去住個幾天，度假兼轉換心情。

朵朵的家，每一棟都位於價值不菲的黃金地段，鄰居據說都是些影視紅星、政商名流之類的「大人物」。

但是，這一切與朵朵沒有一點關係。因為不論是睡在哪個家裡，她都不曾有過好眠，每天依然在四點五十分醒來。

長期睡眠不足，讓朵朵多了一雙貓熊眼，正值青春期愛美的年齡，這讓她非常困擾；所以，她偷偷買了現在最流行的BB霜，沒想到，反而讓稚氣的臉龐，添加了一股不自然的慘白。

管他的，黑眼圈和白殭屍，她寧願選擇後者。一白遮三醜，大家不都是這麼說的嗎？

起床後，她總是像個遊魂，飄呀飄的飄出房外。這個時間，除了她，大家都還在夢鄉中沉睡。

聽說，人每天最好睡足七小時，過多過少都不好。

一開始，朵朵也曾早早上床培養睡意，但是就像被詛咒，沒有超過十二點，她是不可能睡著的，這樣算下來，她一天最多只睡四個半小時，運氣好一點的話，中午學校午休時，還能小睡個半小時。

自己明明才十三歲，卻像個老人家，習慣早起，真是無言。

雖然曾看過醫生，拿過幾次安眠藥，卻一粒也沒吃，因為如果失眠能夠有藥醫，那還有什麼特別的？

沒錯！失眠的毛病，讓朵朵證明自己是與眾不同的，她得的是不同於一般的失眠症──後青春失眠症候群，當然，這是她自己瞎取的名稱，沒什麼原因，只是覺得聽起來很酷。

「朵朵，起床啦？早餐想吃什麼？」

負責幫朵朵一家人料理三餐的黃阿姨，知道朵朵失眠的毛病，只好也跟著在這個時間起床，幫她準備早餐。

「白土司，還有豆漿。」

「你已經連續吃了一個星期的白土司和豆漿了，要不要換點別的啊？」

「可是我只想吃白土司和豆漿啊。」朵朵淡淡的說。

「好吧！就白土司和豆漿吧。」

黃阿姨一邊搖著頭，一邊進入她的城堡──廚房。朵朵對飲食的不講究，讓特別犧牲睡眠早起的黃阿姨，感到很氣餒。

正當朵朵坐在精緻的餐桌前，開始享用早餐時，在城市另一頭的子莫，也差不多剛好起床，為父親與妹妹準備早餐。

「真討厭，好想再多睡一下喔。」

子莫垂著頭，半合著眼，雙腳好像有千斤重，怎麼也撐不起自己瘦弱的身軀。他一直懷疑，自己會吃不胖、長不高，一定都是長期睡眠不足所造成。

只記得從國小四年級開始，也就是媽媽因車禍意外去世的那一年，爸爸就開始訓練他，一手包辦家中所有大小事。

洗衣、擦地、倒垃圾不過是基本的家事，料理早、晚餐才是真正的挑戰。從一開始連開瓦斯都不會，到現在，基本的家常菜色全都難不倒他，不知是用多少汗水與眼淚換來的。

在子莫爸爸的觀念裡，妻子去世了，女兒還小，自己則要上班賺錢，煩人的家務事，理所當然就落在兒子子莫的身上。

面對父親的要求，子莫一開始很不服氣，不懂為什麼自己不能和別人一樣，在外頭玩耍，反而要回家做家事、照顧妹妹。

「不然你出去賺錢啊！」

每當子莫受不了，大聲抗議時，父親總是對他這樣冷冷的說；這時，他只能將委屈往肚子裡吞，乖乖拿著錢到市場去買菜。

當我有能力賺錢的時候，我就要離開這個家！

子莫用衣袖擦去眼淚，他討厭父親的口氣，更討厭被家務事和妹妹困在家裡，他好想去看一場電影，好想到海邊痛快的游泳。

想著、想著，早餐也準備好了，今天吃的是稀飯。

「哥哥，我的制服沒有洗。」

子芳拿著已經穿了三天的制服，不知所措的看著子莫。

「再穿一天不會怎樣啦！」子莫一邊擺放碗筷，一邊不悅的說。

「可是……聞起來臭臭的。」子芳畏怯的說。

「臭又怎麼樣？你知道非洲的小孩，連衣服都沒得穿嗎？」

子莫用力的將筷子摔在桌上，這舉動讓子芳飽受驚嚇，動也不敢動的站在原地。

「怎麼啦？一大早又吵什麼？」

爸爸睡眼惺忪的扣著襯衫釦子，身上還帶著一股酒氣，想必昨晚又去應酬了。

「沒……沒事……爸爸吃早飯了。」

子芳因為害怕哥哥被責難，便將制服放到椅子上，自己一屁股坐了上去，打算堙滅證據。

「好！快點吃，吃完上學去，不要又遲到了。你們老師一天到晚找我，我可沒那麼多美國時間跑學校。」

爸爸捧起碗，逕自大口喝起稀飯來。

子芳見狀，也趕緊夾了一個荷包蛋，跟著吃了起來。

「爸，我今天要買菜，你菜錢還沒給。」子莫小聲的說。

「又沒了！怎麼這麼快？不是上個星期才給你一千塊嗎？」

「一千塊又沒多少，現在菜價很貴，一下就用光了。」

「真是的，來討債的啊。」

爸爸不甘願的從皮夾裡拿出一千塊，扔在桌上，並丟下一句：「省著點用，爸爸賺錢很辛苦。」

子莫將錢收好，心裡想著，我做家事也很辛苦啊。

不論是從升學率或師資的角度而言，常德國中都不算是一所特別出色的學校，但是朵朵卻放棄了原本直升雙語私立中學的機會，堅持要到這所國中就讀。

從幼稚園到小學，朵朵念的都是昂貴的雙語私立學校，老師大多擁有國外碩士學位，課程內容包山包海，全部國際化。每天上、下學時間，前來接送的私人轎車，多數身價與一棟房子等值，令人彷彿置身世界汽車博覽會的現場，就算有人開來一輛「變形金剛」，朵朵也不會感到意外。

其實，在升上國一之前，朵朵根本沒聽過常德國中這所學校，純粹只是想離開那令她感到窒息的環境，尋求一片可以呼吸的新天地。所以，就算不是常德國中，她也會選擇另一所普通國中就讀。

在她的想像裡，自己可以在常德國中結交許多好朋友，以及上正常的課程。她只想上數學、國文、物理、化學等基本科目，不想再接觸芭蕾、豎琴、法文等，用以向人炫耀的特殊才藝。

她想喘一口氣，當一個正常的十三歲女孩。

為了達成目的，朵朵使盡了全身力氣，把公主病發揮得淋漓盡致。她不吃、不喝，無理取鬧，在家裡搞破壞，還對所有人亂發脾氣，沒幾天，父親就妥協了。

原以為從此可以逃出「城堡」，當一名「灰姑娘」，可惜，父親還是堅持上、下學必須由蔣叔接送，以保安全。

蔣叔是朵朵的專用司機，負責載她上下學，以及到任何她想去的地方。

其實朵朵並不討厭蔣叔，畢竟他是唯一能在車裡聽她說話的人，但她還是很在意家裡那輛擦得晶亮的黑色賓士車，停在學校大門口時，其他同學與老師所投注的目光。

朵朵注意到，其他人大多是搭公車、捷運，甚至是走路上、下學，要不就是由爸媽騎機車接送，當然也有坐車的，但是沒有一個人像她這麼高調。

就在朵朵好像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急忙跑進學校大門時，子莫正好騎著腳踏車，載著妹妹子芳，從常德國中校門經過。

為了先送子芳到學校，他每天都得「過校門而不入」。今早因為稍微耽擱，子莫怕遲到，因此更加用力的踩著踏板。

一陣刺耳的煞車聲之後，車身隨即搖晃起來，嚇壞了坐在後座的子芳。

「Shit！」

子莫咒罵了一聲，然後趕緊下車檢查。

一路上只顧著閃躲擦身而過的機車、汽車、公車，卻忘了注意凹凸不平的馬路，後輪胎不知道被什麼割到，居然爆胎了。

這也太倒楣了吧！

這輛腳踏車，子莫已經騎了快五年，除了經常落鍊，煞車偶而不靈光，倒也沒有其他太大的問題，這次爆胎，只好先從菜錢的一千塊中，挪個一百塊來修理了。

「哥哥，怎麼辦？快遲到了。」子芳絞扭著裙角心急的說。

「車子不能騎了，只好走路去上學；反正也快到了，你就自己走吧。」

子莫說完話，便牽著腳踏車掉頭而去，連聲再見也沒說。

子芳望著哥哥離去的背影，默默轉頭獨自上學去。

奇蹟似的，子莫居然在校門快關上的最後一秒趕到，急忙將腳踏車鎖好，往二樓的教室奔去。

此時，導師正在講臺上宣布事情，匆匆趕來的子莫連忙拉開椅子坐下。

「這樣，大家對於『最佳人緣獎』的選拔活動，都清楚了嗎？」

導師只看了子莫一眼，便繼續往下說：「雖然這是你們第一次參與這項活動，但由於是常德國中建校以來的傳統，希望大家可以謹慎的投出你們神聖的一票。」

聽見「最佳人緣獎」這五個字，子莫不自覺的笑了出來。

常德國中位於臺北市中心，腹地並不大，和朵朵以前就讀的雙語私立國小相比，簡直就是小巫見大巫。

但是朵朵卻很喜歡這所新學校，尤其是那套由白襯衫和黑裙子搭配而成的校服。她喜歡在裙子腰圍的地方稍微摺個三褶，這樣，原本的及膝裙就變成膝上迷你裙。

當然，她也可以請黃阿姨將裙子拿去修改，但是一方面，她認為這是極私密的事，另一方面，又極欲劃清「家人」和「新生活」之間的界線。

朵朵不想讓家人參與她的新學校和新生活，因為那是她極力爭取來的，有權獨自占有。

早自習時，朵朵不時聽見有人討論最佳人緣獎的選拔，這件事是當天校內的頭條新聞，直到放學時分，走出校門的那一刻，都還是熱騰騰的話題呢。

「朵朵，今天上課還好嗎？」

在車上，蔣叔總是不忘和朵朵閒聊學校發生的事情，因為他知道，一回到家，朵朵就沒有說話的對象了。

「還好啊。」

朵朵頓了一下，忍不住繼續說：「蔣叔，你以前念書的時候，學校有舉辦過最佳人緣獎的選拔嗎？」

「最佳人緣獎？呵，現在學校名堂可真多啊。我們那時候頂多是選選模範生，最佳人緣？怎麼樣算是人緣好？要怎麼選啊？」

朵朵聳聳肩，好像對這個主題已經失去了興趣，隨即熟練的從書包裡拿出貼滿粉紅鑽的最新型iPhone，戴上耳機，聽起音樂來。

她一邊跟著歌曲哼唱，一邊輕輕點頭數著拍子，然後閉上雙眼，將自己與外界隔絕，沉浸在一個人的世界裡。

蔣叔從後照鏡望了朵朵一眼，然後搖搖頭。

朵朵年紀有多大，他就在朵朵家工作了幾年。這麼多年來，她一直沒變，只是似乎比其他同齡的孩子稍微敏感。

這也難怪，雖然朵朵家境富裕，但是知道內情的人是不會羨慕她的。蔣叔忍不住為她抱屈。

身為家中的大廚，子莫更加珍惜學校的午餐時間，因為，那代表著他不必為菜色、菜錢而煩惱，也不必走進悶熱的廚房，就有人準備好熱騰騰的飯菜，等著他享用。

今天的菜色是滷雞腿、炒小白菜、豆乾炒肉絲、蘿蔔玉米湯，以及飯後水果半個芭樂。儘管天氣炎熱，子莫依舊吃得津津有味。

雖然不知道營養午餐是出自誰的手，但他總是幻想著，一個和媽媽差不多年紀的阿姨，手拿著鍋鏟，以滿滿的愛心烹煮這有媽媽味道的一餐飯。

而這個味道，也將子莫的思緒，帶回三年前的那個週六……

就讀國小四年級的子莫，是個相當喜歡戶外活動的男孩，平日最喜歡騎腳踏車、游泳、爬山，和其他整天耽溺於線上遊戲的同齡孩子非常不同，這都要歸功於有相同喜好的雙親。

子莫的爸媽就是在登山的時候認識的，進而談戀愛、結婚、生子，兩人的感情一直非常好。

一家人週末的休閒娛樂，通常都是在戶外、山上度過，也因此，子莫一直無法理解，為什麼許多同學竟然會喜歡待在房間裡打電動，對他來說，那簡直是無聊透頂。

那一天，因為天氣炎熱，原本要去山上的計畫，因為子莫的提議，竟改變了全家人日後的命運。

「爸、媽，我們不要爬山，去海邊游泳，好不好？」

「去海邊嗎？妳覺得怎麼樣？」子莫的爸爸轉頭望向妻子。

「好啊！我們好久沒到海邊去了。」

「耶！」子莫高興極了，迫不及待想馬上衝向冰涼的海水裡消暑。

他還記得，那天的氣溫高達攝氏三十六度，天空沒有一片雲。

原本，媽媽帶著怕水的妹妹子芳，在沙灘上堆沙子，後來，因為天熱，爸爸自告奮勇和妻子交換「職務」，要妻子帶子莫去玩水，由他來照顧子芳。

子莫很高興，因為他好久沒有和媽媽一起玩水了。

換好泳褲後，子莫拉著媽媽的手，連跑帶跳的往海裡衝。

冰涼的海水，加上媽媽歡笑的臉龐，讓子莫覺得很幸福，一下子便潛入水中，恣意享受這美妙的時刻。

子莫和媽媽都是游泳高手，兩人在海裡，就像魚兒自在的游著。

未料，美好的時光，竟是如此短暫。

一個大浪，突然把子莫帶離岸邊，他很快就被捲入海中。子莫吃了好幾口水，在海中載浮載沉，雙手和雙腳不停掙扎著，他的腦筋一片空白，只覺得自己快要死了。

後來發生的事，子莫完全不曉得，只知道從那時起，他就永遠失去了媽媽。

媽媽死後，儘管爸爸很哀傷，卻選擇沉默，對於事情的真相並沒多說什麼，也許是想把傷痛永遠埋在心底吧；但卻無法減輕子莫心中的愧疚感──因為媽媽是為了救他，才會溺水而死的。

從那一天起，子莫的人生，變成了一輛沒有煞車裝置的跑車，隨時都可能失控……

「各位觀眾朋友，今天很高興邀請到國際友好會會長張清蕙女士……」

朵朵一邊望著電視上那有點熟悉，卻又很陌生的臉，一邊吃著黃阿姨為她準備的咖哩飯。朵朵不愛吃大魚大肉，反倒喜歡以咖哩飯當晚餐。

電視上的張清蕙，裝扮得體，口才極佳，擔任國際友好會會長已經八年多了；簡單的說，朵朵還在念幼稚園時，她就開始以這個頭銜，活躍於各大媒體以及政商名流之間。

其實，朵朵根本搞不清國際友好會是做什麼的，對她來說，那只不過是一個「吃掉媽媽的大怪獸」。

從此以後，朵朵就沒有媽媽了。

朵朵吞下最後一口飯，然後關掉電視。

反正電視上的那個人，與她在實際生活中少有交集，既然如此，又何必隔著螢幕，看著一個「遙不可及」的人物呢？

吃完晚飯，朵朵便回到房間，一個人度過寂寞的夜晚，如此，日復一日，過著同樣的生活。

次日，朵朵被一件事驚擾得整天心神不寧──她竟然被同學提名為最佳人緣獎的候選人。

當她走進教室的那一刻，所有人都笑盈盈的望著她，親切的呼喚著她的名字，還有人舉著大大的粉紅色紙牌，上面寫著：「朵朵，我們愛你！」

長這麼大，這還是第一次有人跟朵朵說「我愛你」呢。

朵朵的嘴角忍不住上揚，慶幸自己的選擇沒有錯，當初執意到常德國中就讀，是她年輕的生命中最正確的一項選擇。

同一時間，子莫也發生了一件讓他吃驚的事，他也被同學推舉為最佳人緣獎的候選人。從小到大，他的朋友都不多，哪來的最佳人緣啊？

他心虛的坐到座位上，感覺身後有數十雙眼睛在瞪著他，彷彿要將他看穿。

子莫不像朵朵暗自竊喜，反而有一種「誤會大了」的感覺。

他向老師露出求救的眼神，沒想到老師只對他點了點頭，便繼續講課。

算了，只是提名而已，又不一定會被選上；而且全校有這麼多候選人，怎麼樣也輪不到他吧，這麼一想，子莫就安心不少。

接下來的幾個星期，子莫發現其他候選人都非常積極的拉票，只有他彷彿置身事外。

令他意外的是，班上同學居然自告奮勇，幫他印了好多宣傳DM，上面有他的大頭照，搭配漫畫風格的身體，有一種令人發噱的效果，他也不以為意，只當是同學紓解課業壓力的一種方式。

他聽說隔壁班有一個叫朵朵的女生，也是候選人之一，家境非常富裕，是個千金大小姐。或許因為自卑，也或許因為嫉妒，子莫對像朵朵那種「含著金湯匙」出生的人，總是抱著一股敵意。

有錢、家庭幸福、要什麼有什麼，是人生勝利組，子莫單純的認為有錢人就不會有煩惱；同時，也因為家裡有錢，可以經常買些東西賄賂同學，被提名自然毫不意外。

反觀自己，家境不好，從來沒給同學任何好處，為何會被提名呢？算了，反正也不會被選上，想這麼多幹麼？

子莫雖然心有不甘，仍打從心底認為，最佳人緣獎一定非朵朵莫屬。

三個星期後，也就是最佳人緣獎的投票日，學校慎重的在大禮堂放置了五個投票箱，場內還有許多老師和同學擔任接待，發放選票並且引導同學，說是要讓大家學習、體驗一下「民主投票」。

好吧，子莫也跟著大家一起進場投票，他當然不會把票投給自己，但是他也不想把票投給朵朵，所以，便閉著眼，隨便在十個候選人裡選了一個，把章蓋在上面，就算了事。

投完票，子莫瞥見朵朵被幾名女同學簇擁著進場，那副高傲、自信的模樣，讓他覺得很噁心。

當天下午，最佳人緣獎的結果揭曉了，朵朵果然以第一高票當選，而讓子莫跌破眼鏡的是，他居然也被選上了，而且票數竟和朵朵相同。

這下糗大了！為什麼一切都和他想的不一樣？根本就不合邏輯嘛，這當中一定是哪裡搞錯了。

在校長、老師、同學的掌聲與歡呼聲中，子莫覺得一陣天旋地轉，而一旁的朵朵，卻笑得十分開懷。

最佳人緣獎

每天早上四點五十分，朵朵總是會準時自動醒來，這奇妙的生理時鐘，自她上了國中以來，從沒有一天失誤。

離開舒服的加大雙人床，拉開厚重的窗簾，窗外依舊灰濛濛一片，看來今天又將是個憂鬱的陰天。

朵朵將臉緊貼著落地窗，俯瞰寬廣、整齊的大馬路，不管是汽車還是行道樹，看起來都又小又不真實，好像來到《格列佛遊記》一書中的場景。

這裡是「帝豪大廈」二十八樓，也是朵朵位於臺北的家。

大部分的時候，她都是住在臺北的「家」，偶而才會到東京、紐約、上海的「家」去住個幾天，度假兼轉換心情。

朵朵的家，每一棟都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