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另一個世界的大門打開了,你最想看到什麼?
全球賣出31國版權,美國環球影業下一部奇幻巨作
媒體讚譽:獨一無二,令人淪陷的魔幻作品!
十七歲的卡洛獨自在布拉格蜿蜒曲折的小巷中來回奔波。
她是藝術學院的學生,素描簿裡永遠畫滿栩栩如生的魔物,一頭鈷藍色長髮更顯得她與眾不同。
她的另一個身分,是願望商人硫磺的交易使者,經常穿越商店的門到世界各地蒐集牙齒。
人類用牙齒換取願望,但是卡洛卻不明白,硫磺又想用這些牙齒換取什麼?
艾奇瓦奉命到世界各地的門上烙下黑色手印。
在馬拉喀什的市集上,卡洛熟練的揀選牙齒的模樣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想知道她是誰。他想知道自己為何猶豫無法殺了她。
當她展開手心的漢薩刺青時,艾奇瓦心中浮現了令人不安的答案……
2011年提名最多的一本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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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克斯書評》《出版人週刊》《號角雜誌》《圖書館期刊》星級評鑑
作者簡介:
萊妮˙泰勒 Laini Taylor
美國暢銷青少年小說家,作品被《科克斯書評》列為「奇幻小說愛好者必讀」榜首,並獲選美國國家圖書獎青少年文學獎銀獎。著有暢銷小說《黑暗使者》(Blackbringer)、《絲綢歌手》(Silksinger)、《三次輕吻》(Lips Touch: Three Times),《千年之願》是她的最新系列作品。
古靈精怪、留著一頭粉紅色長髮的萊妮,現在與小狗、女兒和插畫家丈夫一起住在奧勒岡州的波特蘭。
萊妮的部落格:www.lainitaylor.com/p/about-laini.html
譯者簡介:
綵憶
交通大學應用化學系畢業,喜歡閱讀各類翻譯書籍,因為希望能從不同文化背景中,觀賞大千世界多采多姿的風景;對於自然界的奧秘有濃厚的興趣。
各界推薦
名人推薦:
網友口碑推薦
▶ 「打開這本書就好像跳進愛麗絲夢遊仙境的兔子洞,那些奇幻美麗的事物讓我完全不想出來!」──serendipityreviews.co.uk
▶ 「很久沒看到如此緊張、精彩、充滿想像力的超自然小說了!」──thirstforfiction.com
▶ 「萊妮的文字令人著迷,她懂得如何為平凡的句子注入魔力,我真的好喜歡這個故事!」──yabookreads.com
▶ 「強烈建議你,不管是要預購,上書店買,去圖書館借,一定要讀就對了!」──planet-print.blogspot.com
知名作家讚賞
▶ 「噢!真希望我也能寫出這樣的故事!」--派崔克.羅斯弗斯,《弒君者》三部曲作者
▶ 「萊妮的想像力把大家熟悉的愛情故事變成一種全新品種的小說,我已經等不及要看第二集了!」──約翰.康納利,《失物之書》作者
▶ 「這本書是一場浪漫的革命,我陷入了一個錯綜複雜的幻想世界,無法自拔。」──綺兒絲登.懷特,《異生物調查局》作者
▶ 「一看到書稿我就被吸引住了,我們所有的同事都為它著迷,這個極富創意和原創性的驚悚神話好看到令人難以置信。」──凱特.霍華德,美國利特布朗出版社資深編輯
媒體推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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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鮮、新奇,嚇死人的精采!」──《娛樂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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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醉心於禁忌愛情的讀者們肯定會非常享受這個故事,追求新穎、華麗的人物角色的讀者們更是會愛不釋手。」──《美國童書中心告示牌月刊》星級評鑑
▶ 「故事從陰森幽遠的布拉格開始,把我們拉進一個穿越千年的故事,帶領我們經歷一段超越死亡、跨越世界的浪漫愛情。」──《號角雜誌》星級評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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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節試閱
11 拜託了
拜託了?硫磺從來沒說過拜託。匆匆穿過市區街道,卡洛發現這張紙條上寫的,比起某些帶有威脅性的字眼,例如「現在,否則看著辦」,更令她感到困擾。
伊薩一反常態地沉默著,為她開門。
「怎麼了,伊薩?我有麻煩了嗎?」
「噓。進來就是了,今天盡量不要責難他。」
「責難他?」卡洛眨了眨眼。她想,如果說誰有被責難的危險,應該是她才對吧。
「有時候妳實在讓他非常棘手,彷彿這一切還不夠難熬似的。」
「彷彿什麼還不夠難熬?」
「他的生活,他的工作。他的生活就是工作。這並不是令人愉快的事,是無止盡的煎熬,有時候妳讓它變得比原本更加難熬。」
「我?」卡洛震驚。「我錯過什麼了嗎,伊薩?我不知道妳在說什麼……」
「噓,小聲點。我只是要妳試著友善些,就像小時候一樣。妳曾經是我們大家的開心果,卡洛。我知道這種生活對妳來說並不容易,但試著記住,試著牢記在心,妳不是唯一一個有煩惱的人。」
就在她們談話時,內門開啟了,卡洛舉步跨過門檻。她困惑不已,準備為自己辯解,但當她一看到硫磺,所有念頭都煙消雲散。
他沉重地倚在書桌上,一隻手撐著他巨大的頭,另一隻手捧著掛在脖子上的許願骨。凱西米斯焦慮地在主人兩隻角上來回跳躍著,擔憂地發出如蟋蟀般唧唧的叫聲。卡洛猶豫了一下,開口說,「硫磺,你……沒事吧?」這麼問讓她感覺很怪。她突然意識到,自己曾經質問過他所有的問題,卻不包括這個。她沒有任何理由,因為他幾乎從未顯露過一絲情緒,更別說虛弱或疲憊的神情了。
他抬起頭,鬆開許願骨,只說了一句,「妳來了。」他看起來很驚訝,卡洛內疚地想,而且似乎還鬆了一口氣。
她努力表現出一派輕鬆。「好吧,拜託是一句咒語,你知道的。」
「我以為,也許我們失去妳了。」
「失去我?你是說你以為我死了?」
「不,卡洛。我以為妳得到妳的自由了。」
「我的……」她的聲音漸漸消失。得到她的自由?這究竟是什麼意思?
「我總是想像著,有一天,生命的道路將會在妳腳下展開,把妳帶離我們身邊。這是理所當然、無法避免的。但我很高興不是今天。」
卡洛盯著他。「你是認真的嗎?我只不過是蹺掉一次跑腿任務,你就認為這代表我會永遠消失?天哪,你是怎麼想我的,你認為我會就這麼消失無蹤?」
「卡洛,讓妳離開就像為蝴蝶打開一扇窗。人們並不期待蝴蝶會再飛回來。」
「我才不是什麼該死的蝴蝶。」
「沒錯。妳是人類。人類世界是妳的歸屬之處。妳的童年即將結束——」
「怎麼了?所以你不再需要我了?」
「剛好相反。我現在比以往任何時候更加需要妳。正如我說的,我很高興今天不是妳離開我們的日子。」
卡洛從未想過有一天自己會離開她的奇美拉家人,如果她希望的話,她甚至擁有這麼做的自由。但她並不希望。好吧,也許她希望不要執行一些令人毛骨悚然的跑腿任務,但這並不代表她是一隻振翅撲向窗戶的蝴蝶,試著飛出窗外離去。她不知道該說什麼。
硫磺將一個錢包從桌面上推給她。
跑腿任務。她幾乎忘了自己為什麼來這裡。滿懷憤怒地,她抓起錢包,將它翻開。迪拉姆,摩洛哥,然後是……她皺起眉頭。「伊席爾?」她問道。硫磺點點頭。
「但時間還沒到。」每個月的最後一個星期日,卡洛會固定和馬拉喀什的一名盜墓者見面,但今天是星期五,而且提早了一周。
「是時候了,」硫磺說。他指著身後架子上的一個大藥罐,罐中通常裝滿了人類的牙齒。現在它幾乎是空的。
她的目光沿著架子掃視了一圈,驚訝地看見許多罐中的牙齒也同樣愈來愈少。她想不起何時牙齒存貨曾經這麼少過。「哇,你真的快把牙齒用光了。發生了什麼事嗎?」
這是個愚蠢的問題,彷彿她了解他用掉更多牙齒代表什麼意義。她連它們的用途到底是什麼都不知道。
「看看伊席爾有什麼貨,」硫磺說。「如果有辦法的話,我寧可不要派妳到世界各地收取人類的牙齒。」
「是啊,我也是這麼想。」卡洛的手指輕輕拂過肚子上的彈痕,想起那次出了嚴重差錯的聖彼得堡任務。人類的牙齒,儘管在這個世界中的供應量如此豐富,要取得它……可是……相當刺激的。
她永遠忘不了貨艙中那些女孩的模樣,她們依然活著,口中淌著血,之後還有其他未知的命運等待著她們。
也許她們已經逃走了。每當卡洛想起她們時,總是自己加上一個虛構的結局,就像伊薩教她對抗惡夢那樣,這樣她才能再度入睡。唯有相信自己給了那些女孩足夠的時間逃離人口販子,她才有辦法承擔這些記憶。也許她真的做到了。至少,她試過了。
被槍擊的感覺很奇怪。她那時才發現自己多麼缺乏警覺心,又多麼快速地抽出藏在身上的刀,然後使用它。
一次又一次地使用它。
她曾經接受過好幾年的戰鬥訓練,但之前從未遭遇過必須捍衛自己生命的情 況。在那電光火石的一瞬間,她赫然發現自己知道該怎麼做。
「試試看吉馬艾芬娜廣場,」硫磺說,「凱西米斯看見伊席爾在那裡,但那是幾小時前,我第一次召喚妳那時候的事。如果幸運的話,他或許還在那裡。」說完這些後,他又埋首於裝著猴子牙齒的托盤,顯然暗示卡洛可以離開了。她很高興他又變回原來的硫磺了。這個會說「拜託」、認為她會像蝴蝶般一去不回的新生物令她感到不安。
「我會找到他的,」卡洛說,「我很快就會帶著滿口袋的人類牙齒回來。哈。我敢說,今天世界上任何地方都還沒人說過這句話。」
那個願望商人並沒有回應。卡洛遲疑地在前廳徘徊。「硫磺,」她回頭看了他一眼,「我希望你知道,我永遠不會一聲不響……離開你。」
他抬起那雙爬蟲動物的眼睛,眼中充滿疲憊,光彩盡失。「妳無法知道自己將會做什麼,」他的手再次伸向胸前的許願骨。「我不會用這個來束縛妳。」
伊薩關上了門。即使踏上摩洛哥的街道,卡洛依然無法甩開硫磺那疲憊的身影,彷彿有某件大事即將發生,令人不安。
12 完全不同的東西
艾奇瓦看見她走出門外。原本他正走向那道門,離它只有幾步之遙。門內逸散出一股令他不舒服的痛苦魔法。突然,門開啟了,一個女孩走出來,她擁有一頭不可思議的藍色頭髮。她沒看見他,似乎陷入了沉思,匆匆地從他身旁走過。
他一語不發,只是望著她離去的背影,曲折的小巷很快地將她和她搖曳的藍髮帶離他的視線。他集中精神,轉向那道入口,將他的手放在門上。伴著灼燒的嘶嘶聲,他的掌印在煙霧中浮現。任務完成。這是他該標記的最後一扇門。在世界上其他地區,海茲爾和妮拉茲也將結束任務,然後飛往撒馬爾罕。
艾奇瓦準備飛往旅程的最後一站,在返家之前與他們會合。但一陣心跳過去了,然後是另一陣,他望著那女孩離去的方向,雙腳仍牢牢釘在地面上。
不知不覺地,他發現自己正尾隨著她。
為什麼?前方街燈照在她頭髮上閃爍著微光,他不禁懷疑,一個像這樣的女孩怎麼會跟那些奇美拉混在一起?他之前見過硫磺的其他交易者,他們的眼睛失去靈魂,全都是渾身散發著屠宰場臭味的殘忍暴徒。但她?她是個耀眼的美女,輕靈而生動,但這肯定不是引起他興趣的原因。他所有的同類都極其美麗,美女對他們來說毫無意義。那麼,是什麼使他不由自主地跟蹤她,尤其在他就要完成任務的時候?他說不上來。他應該立刻飛向天空,但似乎有個低語聲在召喚他前進。
馬拉喀什的舊城區像迷宮般錯綜複雜,大約三千條死巷子縱橫交錯著,如同一個裝滿蛇的抽屜,但這個女孩似乎對她的路線瞭若指掌。她途中暫停了一下,用手指撥開一塊門簾。艾奇瓦放慢了腳步,走到巷道另一側,以便將她看得更清楚些。
她蒼白而美麗的臉蛋上有種不設防的沉思表情,隱藏著某種失落,但當那個小販跟她說話時,又轉變成陽光般的微笑。她輕鬆地應答著,那名男子笑了起來,兩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說笑著,她的阿拉伯語低沉而沙啞,帶著像喉音般的聲調。
艾奇瓦像老鷹瞄準獵物般動也不動地盯著她。直到幾天之前,人類對他來說不過是個傳說,現在他卻身處他們的世界。這就像踏入一本書的書頁中——一本充滿顏色和香味、污穢和混亂的書——這名藍髮女孩穿越這一切,就像一個穿越故事的精靈,照射她身上的光線顯得與眾不同,空氣像凍結般地凝聚在她四周。彷彿這整個地方都是一個關於她的故事。
她是誰?
他不知道,但內心某種直覺告訴他,不管她是誰,都不只是硫磺手下一般的冷血獵殺者。他確信,她是某種完全不同的東西。
他的目光堅定,悄悄地尾隨在她身後,跟著她穿過舊城區。
13 盜墓人
卡洛將手插在口袋裡走著,試圖甩掉硫磺帶給她的不安。「得到她的自由」——這是什麼意思?她心中升起一股難以言喻的孤獨感,彷彿她是某種被好心人養大的動物孤兒,很快就會被放回野外。
她不想被放回野外。她希望被寵愛呵護,她希望屬於一個地方、一個家庭,永不改變。
「魔法治療,小姊,為妳憂傷的愁腸,」有人對她喊著。她忍不住微笑,搖頭拒絕。那憂傷的心呢,她想,有治療的方法嗎?或許吧。在這些江湖郎中和小販當中隱藏著真正的魔法。她知道一位全身白衣的抄寫員,他能寫信給死者並寄給他們;還有一位老說書人,他將創作點子賣給作家,以他們一年的壽命為代價。卡洛曾看過遊客一面笑著一面簽下合約,根本不相信真有其事,但她相信。難道她沒見過更奇怪的事嗎?
來到像這樣的地方很難一直保持悶悶不樂。在這些蜿蜒小巷,也就是所謂的「德布斯」中,整個世界似乎都披上了掛毯,剛染好的絲綢在路人頭上滴下鮮紅和鈷藍的色彩;充斥在空氣中的語言就像異國的鳥鳴:阿拉伯語、法語、部落方言;婦女們忙著趕孩子回家睡覺,戴著塔布什帽的老人們成群地倚在門口抽煙。
開心的大笑聲,肉桂和驢的氣味,還有色彩,到處都充滿了色彩。
卡洛朝著吉馬艾芬娜廣場走去,它是這座城市的心臟,一場瘋狂而充滿各色人群的嘉年華會:弄蛇人、舞者、髒兮兮的赤腳男孩、扒手、運氣不佳的遊客和販售各種食物的小販,從柳橙汁到烤羊頭都有。出某些跑腿任務時,卡洛總是恨不得盡快返回門口,但她喜歡在馬拉喀什四處閒晃,啜飲薄荷茶,素描,逛逛露天市場的尖頭拖鞋和銀手鐲。
然而,今晚她不會在此逗留。硫磺顯然迫切需要那些牙齒。她再度想起那些空了的罐子,一股猛烈的好奇心在腦海裡翻騰著。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她試著停止胡思亂想。她得找到那個盜墓人,畢竟伊席爾正是一個警惕。
「別好奇」是硫磺的基本原則之一,但伊席爾沒有遵守。卡洛同情他,因為她了解他。她體內也有好奇這把愛唱反調的火,任何撲滅它的努力都會將它煽得更旺。硫磺越是忽略她的問題,她就越渴望知道,而她有一大堆問題。
當然,那些牙齒,它們到底是用來做什麼的?
關於另一扇門,它通往何處?
奇美拉究竟是什麼生物?他們來自何處?是否還有更多?
還有關於她自己,她的父母是誰?為什麼會是硫磺在照顧她?就像童話中「藍保斯基」的故事一樣,她是用來償還某些債務的嗎?或者也許她母親是個被蛇頸圈勒斃的交易者,將一個哭哭啼啼的嬰兒留在那間店鋪的地板上?卡洛想像過千百種情景,但真相仍是不解之謎。
她原本該過著另一種生活嗎?有時她可以相當肯定地感覺到,有一個幻影般的生活在遙不可及之處嘲笑著她。當她在畫畫、走路,或是某次她與卡茲親密地跳著慢舞時,那種感覺湧上她全身,彷彿她應該用她的手、她的腿、她的身體做別的事。別的事。其他的事。某些不同的事。
但到底是什麼事?
她抵達廣場,漫步穿過混亂的街頭,一面閃躲摩托車和賣藝者,一面不自覺地隨著神祕的納瓦音樂節奏移動。翻騰的烤肉濃煙彷彿屋子著火般一陣陣襲來;十幾歲男孩低聲喊著「大麻」,盛裝打扮的賣水小販叫嚷著「照相!照相!」。遠遠地,她看見伊席爾混在人體彩繪藝術家和街頭牙醫當中的駝背身影。
每隔一個月見到他一次,就像目睹了隨著時間推移而不可抑止的衰敗。當卡洛還是個孩子時,他的身分是醫生和學者,一位正直而有禮的紳士,有著淺褐色眼睛和梳理的像羽毛般的柔順鬍子。他親自來到店鋪裡,在硫磺的書桌上進行交易,與其他交易者不同的是,他總是讓交易看起來像一場愉快的社交拜訪。他與伊薩調情,帶給她心皮雕成的蛇、玉墜耳環、杏仁等小禮物;他帶洋娃娃給卡洛,還有娃娃用的小巧銀製茶具;他也不會忘了硫磺,總是在離開時,不著痕跡地在書桌上留下巧克力或幾罐蜂蜜。
但是在他做了可怕的選擇,招致駝背、變形,然後發狂之後,他不再受店鋪歡迎,所以卡洛到這裡來跟他見面。
卡洛看到現在的他,一股憐憫之情湧上心頭。他的背幾乎駝了一倍,粗糙的橄 欖木拐杖是唯一支撐他的東西,讓他不至於癱倒在自己的臉上。他的眼睛深陷在黑眼圈中,他的牙齒早已經不見,空洞的嘴在他皺縮的臉龐上顯得更加空洞,曾經他最驕傲的鬍子變得稀疏而糾結。任何路過的人都不免被他可憐的模樣吸引,但對卡洛來說,相較於他僅僅幾年前的模樣,他是個活生生的悲劇。
當他看見她時,臉龐亮了起來。「看看是誰來了!願望商人美麗的女兒,甜美的牙齒大使,妳是來替一位可憐老頭買杯茶的嗎?」
「嗨,伊席爾。喝杯茶聽起來不錯。」說完,她領著他走向他們平時見面的那間茶館。
「親愛的,這個月已經過了嗎?恐怕我根本忘了我們的約會。」
「哦,你沒有。我來早了。」
「嗯,見到妳一向令人開心,但恐怕我還沒有很多貨可以給那個老魔鬼。」
「但你有一些?」
「有一些。」
不像其他多數交易者,伊席爾既不打獵也不謀殺,他完全不殺生。以前他在軍事衝突區當醫生,有管道能取得陣亡者尚未掉落的牙齒。而現在,發狂使他失去賴以維生的技能,所以他必須挖掘墓穴。
突然間,他厲聲說,「噓,鬼東西!規矩點,不然等著瞧。」
卡洛知道他不是在跟她說話,她禮貌地假裝沒聽到。
他們抵達茶館。當伊席爾坐進椅子時,椅子被壓得吱吱作響,椅腳彎曲,彷彿承受著遠比這個瘦弱老人更大的重量。「所以,」坐穩之後,他問道,「我的老朋友伊薩好嗎?」
「她很好。」
「我真想念她的臉。妳有任何她的新畫像嗎?」
卡洛拿出素描簿,讓他觀賞那些畫。
「好美,」他用指尖描繪著伊薩臉龐的輪廓。「真美。主角和作品都是。妳相當有才華,親愛的。」看見索馬里盜獵者的素描時,他哼了一聲,「蠢蛋。硫磺和人類交易竟得忍受這個。」
卡洛挑起眉毛。「拜託,他們的問題不在於他們是人類,而是在於他們是次等人類。」
「確實如此。每個物種都有害群之馬。難道不對嗎,我的野獸?」他說最後一句話時面向肩後,這次空氣中似乎傳出一個微弱的回應。
伊席爾的影子扭曲地投射在地磚上,卡洛按捺不住地向地面瞄了一眼。偷窺是不禮貌的,彷彿她應該忽視伊席爾的……情況,就像假裝忽略人們的弱視或胎記一樣。然而他的影子顯現了她直接看著他時無法看見的東西。
影子顯現了真相。伊席爾說過,有個肉眼看不見的生物攀附在他背上,那是個臃腫而胸肌發達的東西,它的手臂緊緊圈住伊席爾的脖子,像騎騾子般地騎著他。這就是好奇心的代價。卡洛不明白那個東西是怎麼來的,她只知道伊席爾許下了想知道某件事的願望,而這就是它實現的方式。硫磺警告過她,強大的願望也可能嚴重出錯,這就是證據。
她猜想那個叫做瑞茲格的隱形生物掌握著伊席爾渴望知道的祕密。不管是什麼祕密,這個代價肯定是太高了。
瑞茲格正在說話。卡洛只聽見幾不可聞的低語聲,還有一個像是兩片厚唇互擊的輕微聲響。
「不,」伊席爾說。「我不會問她的。她只會拒絕。」
卡洛嫌惡地注視著伊席爾跟那個影子中的東西爭論。最後盜墓人說,「好,好,噓!我問。」然後他轉向卡洛,一臉歉意地說,「他只是想嚐一下,只是一小口。」
「嚐一下?」她眨了眨眼。他們的茶還沒送來。「嚐什麼?」
「妳,願望之女。只是舔一下。他保證不會用咬的。」
卡洛感到反胃。「呃,不。」
「我告訴過你,」伊席爾咕噥著,「現在你可以安靜點了嗎?拜託?」
回應他的是一個低沉的噓聲。
一位穿著白色長袍的侍者過來為他們倒薄荷茶。他將茶壺舉到頭部高度,熟練地將一長條茶水準準注入雕花玻璃杯。卡洛注意到盜墓人凹陷的臉頰,所以一併點了糕點,讓他吃喝了一會兒才開口問道,「那麼,你手上有什麼?」
他在口袋裡挖著,拿出一把牙齒,倒在桌上。
***
在門口附近的一片陰影中,一直注視著兩人的艾奇瓦倏然直起身來。周遭的一切彷彿變得靜止無聲,除了這些牙齒以外,他什麼也看不見。那個女孩篩選它們的方法,據他所知,就跟那位老野獸巫師一樣。
牙齒。桌面上的它們看起來多麼無害,不過是從死者身上掠奪來的、微小而骯髒的東西。如果它們留在屬於它們地方,永遠就只是牙齒。但在硫磺手裡,它們的作用絕非如此而已。
終止這項骯髒的交易是艾奇瓦的使命。還有,消滅魔鬼的黑魔法。
他看著女孩用老練的手法檢查著牙齒,彷彿這種事對她來說習以為常。他心中的厭惡混合了某種類似失望的情緒。她看起來太乾淨了,不像是幹這種事的人。但顯然並非如此。他沒有猜錯,她並不是一位單純的交易者。坐在那裡為硫磺工作的她,不會只是個小角色而已。但,她是什麼?
***
「天哪,伊席爾,」卡洛說,「這些牙還真髒。你是直接從墓地裡把它們帶過來的嗎?」
「亂葬崗。很隱密的地方,但瑞茲格把它嗅了出來。他總是能找到死者。」
「還真是天賦異稟。」想到瑞茲格正不懷好意地看著她,想嚐一下她的滋味,卡洛打了個冷顫。她將注意力轉向牙齒,齒根上乾掉的碎肉混著泥土,即使沒有這些污垢,也很容易就能看出它們的品質不佳。這些牙齒曾屬於某個咀嚼粗糙食物、抽煙斗,而且很少用牙膏的人。
她將它們從桌上舀起,放入她的茶渣中,嗖嗖地搖了一下,然後跟著一堆泡脹的薄荷葉一起倒出。現在這些牙齒只是稍微不那麼髒了。她一一揀起它們:門牙、臼齒、犬齒,成人的牙齒,似乎還有孩子的牙。「伊席爾,你知道硫磺不收幼兒的牙齒。」
「女孩,有些事情妳不知道。」他嚷著。
「你說什麼?」
「有時候他會收。有一次,有一次他要了一些。」
卡洛不相信他。硫磺絕不買未成年者的牙齒,不管是動物或人類的,但她認為爭論這個毫無意義。「好吧,」她將那些小牙齒推到一旁,試著不去想亂葬崗裡的小屍體。「他沒說要這些,所以我得略過。」
她分別舉起每一顆成年人的牙齒,聆聽它們嗡嗡聲中傳達的訊息,然後將它們分成兩堆。
伊席爾心急如焚地注視著,目光飛快地從一堆移到另一堆。「他們咀嚼的次數太多了,是不是?貪婪的吉普賽人!死後還不停地咀嚼。沒教養。一點餐桌禮儀也沒有。」
大部分牙齒都磨鈍了,蛀得坑坑洞洞的,對硫磺來說沒一個好貨。當卡洛篩選完後,變成一大一小兩堆,但伊席爾不知道她要的是哪堆。他迫切希望是較大的那堆。
她搖搖頭,從硫磺給她的錢包裡抽出一些迪拉姆紙幣。這對少得可憐的幾顆牙齒來說算是過於慷慨的報酬,但仍不如伊席爾所期望的。
「數不清的挖掘,」他抱怨著,「為了什麼?就這麼幾張畫著死國王的紙片?我老是被死人盯著,」他的聲音低了下來,「我撐不下去了,卡洛,我油盡燈枯了。我再也握不住鏟子,我在堅硬的泥土上用手扒,像狗一樣地挖掘。我真的完了。」
憐憫之情重擊著她。「當然還有其他謀生方式──」
「不。只有死亡一途。當不能驕傲地活著的時候,就應該驕傲地死去。尼采說的。妳知道,一位大鬍子智者。」他扯著自己骯髒的鬍子,試著露出一個微笑。
「伊席爾,你不是說你想死吧。」
「要是有一個獲得自由的方法……」
「沒有嗎?」她真誠地問道,「一定有什麼你可以做的。」
他的手指顫抖著,不安地扯著鬍子。「我不願去想,親愛的,但,有一個方法。如果妳肯幫我的話。妳是我認識唯一一個夠大膽又夠好心的人……噢!」他的手飛快地伸向耳朵。卡洛看見血從他的指間滲出,她的身子向後退縮。瑞茲格一定是咬了他。「如果我想要我就會問她,怪物!」盜墓人喊著,「是的,你是個怪物!我不在乎你曾經是什麼。你現在是個怪物!」
隨後是一場詭異的扭打,彷彿這位老男人正在跟自己摔角。侍者慌亂地撲向一旁,卡洛死命地抓著椅背,清楚地看見有形及無形的四肢不斷地揮舞著。
「停止!住手!」伊席爾喊著,他的眼神狂亂。他撐起自己,舉起拐杖,用力地向後甩在自己的肩膀和棲息在那裡的東西上。他一次又一次地擊打著,似乎在折磨自己,然後發出一聲尖叫,跪倒在地。他啪的一聲拋開拐杖,雙手飛快地伸向脖子,鮮血滲進他長袍的領口──那個東西必定再度咬了他。他臉上的痛苦讓卡洛難以承受,她毫不考慮地蹲到他身旁,扶著他的手肘,幫助他站起來。
這是個錯誤。
她立刻感覺到她的脖子上有一個滑溜的觸感。一種令人極度厭惡的感覺猛然流貫她全身。那是一根舌頭。瑞茲格已經嚐到他想要的味道了。當她留下跪倒在地的盜墓人、跌跌撞撞地離開時,聽到了一個令人作嘔的吞嚥聲。
她受夠了。她收起那些牙齒和她的素描簿。
「等等,拜託,」伊席爾喊著,「卡洛。拜託。」
他的懇求是如此絕望,讓她猶豫了。他胡亂地掏著,從口袋裡挖出某樣東西遞給她。一副鉗子,看起來似乎生了鏽,但卡洛知道這不是鏽。這是他的交易工具,上面沾著死者口中的殘留物。「拜託,我親愛的,」他說,「我找不到其他人了。」
她立刻明白他的意思,震驚地向後退了一步。「不,伊席爾!天哪,我的回答是不。」
「一個布魯克斯可以拯救我!我救不了自己,我已經用了我的。要撤消我愚蠢的願望需要另一個布魯克斯,妳可以許願讓他離開我。拜託。求妳!」
布魯克斯,這是唯一一種比加布里更強大的願望。它的交易方式相當奇特,唯一的購買方式就是交易者自己的牙齒──自己拔下所有的牙齒。
想到將自己的牙齒一顆接一顆地拔下,讓卡洛感到頭暈目眩。「別開玩笑了。」她驚訝他竟然會這麼問。然而,他是個瘋子,現在看起來更是名符其實。
她向後退。
「我不想問,妳知道我不想問的,但這是唯一的辦法!」
卡洛低著頭,快步離開,若不是聽見一個在她身後爆發的哭喊聲,她會繼續往前走,絕不會回頭。那個聲音從吉馬艾芬娜廣場混亂的人群中爆出,瞬間蓋過所有其他的噪音。那是某種瘋狂的悲鳴,一個高而細的聲音,不同於她曾聽過的任何聲音。
那絕對不是伊席爾。
一個不屬於塵世間的悲鳴響起,高低起伏著,然後像浪花般猛然碎裂,幻化成一種語言,一種沒有硬輔音的沙沙低語。抑揚頓挫的語調暗示著這是一句話,但即使對已收集了二十多種語言的卡洛來說,這個語言依然陌生。她轉過頭,看見周遭的人也跟她一樣,轉過頭,伸長脖子。當他們發現聲音的來源時,警覺的表情轉為震驚。
然後,她也看見了。
伊席爾背上的東西不再是隱形的了。
11 拜託了
拜託了?硫磺從來沒說過拜託。匆匆穿過市區街道,卡洛發現這張紙條上寫的,比起某些帶有威脅性的字眼,例如「現在,否則看著辦」,更令她感到困擾。
伊薩一反常態地沉默著,為她開門。
「怎麼了,伊薩?我有麻煩了嗎?」
「噓。進來就是了,今天盡量不要責難他。」
「責難他?」卡洛眨了眨眼。她想,如果說誰有被責難的危險,應該是她才對吧。
「有時候妳實在讓他非常棘手,彷彿這一切還不夠難熬似的。」
「彷彿什麼還不夠難熬?」
「他的生活,他的工作。他的生活就是工作。這並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