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眼前盡是惡水,絕無可能跨越 ──你,敢不敢夢想征服? 轟動國際!今年最熱血的真實故事! VIDEO
◆ 義大利上市不到60天,熱銷驚人突破100,000本!
◆ 義大利教師和家長團體熱烈推薦!
◆ 6-100歲讀者一致掌聲叫好!
◆ 攻占法國、美國暢銷書榜,全球30國書市熱烈發行!
◆ 電影版權已由「魔鬼雷普利」的電影公司取得,即將搬上大銀幕!
◆ 入選義大利史特加雷文學獎(Strega Prize)!
他們說,海裡有鱷魚,不可能橫越, 就像我們不可能改變自己的噩運。 但終究,竟是那噩運引領我完成不可能的夢想。 想像一下,如果你出生在一個極度落後的地方,不止貧窮,甚至連活下來都是問題,因為打從你還是個不比羊高的孩子時,就有人成天來威脅你的性命,你該怎麼辦?
本書主角恩亞,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下成長,只因為他的父親替某個有錢人工作,丟了命,而負責開的貨車被劫走,人家便說要拿他來抵還。所以,每當有人來敲門,他就要趕快跑去躲起來。可是到他九歲時,母親在馬鈴薯旁挖的洞再也藏不住他了。於是有一天,母親帶他出了一趟遠門。她把恩亞帶到巴基斯坦,然後將他獨自留在那裡──就因為愛他和保護他,母親只能忍痛讓他在另一個不安全的國度裡自求生存……
在作者法畢歐.傑達執筆下,恩亞娓娓道出了在母親不告而別後,如何獨自求生的悲慘經歷。他以不到十歲的年紀,憑著雙腳走過了中東、歐洲數個國家,只為求得一個安全的落腳處。恩亞所遭遇的磨難和展現的勇氣,絶對超乎我們想像;而他的故事更讓我們體認到:阻礙我們追逐夢想的,往往不是那些險難,而是我們自己!
作者簡介:
法畢歐.傑達(Fabio Geda) 一九七二年出生於義大利杜林,如今也居住於該地。他長期關注兒童貧困議題和藝文活動。所撰述的成長和教育的文章,屢見於《linus》和《La Stampa》等報章雜誌。已出版作品包括《Per il resto del viaggio ho sparato agli indiani》、《L'esatta sequenza dei gesti》等小說。他也是Osvaldo Soriano Football Club足球隊的一員。
譯者簡介:
梁若瑜 東吳大學心理系畢業。以翻譯為職,以文字為樂。譯有《然後呢…》、《你會在嗎?》、《因為我愛你》、《我回來尋覓你》、《我怎能沒有你?》、《某夜,月未升…》《找死專賣店》、《機械心》、《如今妳的世界永遠是黑夜》、《艾可說故事》、《那隻見過上帝的狗》、《韃靼荒漠》、《做你自己》、《管他的,就去做吧!》、《綠色企業力》、《被切除的人生》等。 批評指教請來信:escadore@gmail.com。
各界推薦
媒體推薦:
------跨界熱血推薦!------ 光禹(飛碟電台主持人) 李偉文(作家) 林義傑(擁抱絲路活動發起人之一) 洪蘭(中央大學認知神經科學所所長) 陳偉泓(台北市立建國中學校長) 張碧娟(北一女校長) 傅娟(節目主持人) 彭蕙仙(作家) 彭樹君(作家) 盧郁佳(金石堂商品總監) 李偉文(作家)── 「在作者冷靜,甚至近乎平淡的描述裡,我們的心卻始終揪成一團,感受到世界上還有那麼多我們看不見,需要我們關心與幫忙的孩子。」林義傑(擁抱絲路活動發起人之一)── 「這是一段關於愛與勇氣的真實冒險故事。十歲的恩亞向我們揭示了生命的各種可能,正如他所說的,『改變你人生的,是那些發生在你身上的事,而不是地方或人物』,他讓我們見識到如此不同凡響的生命態度!」洪蘭(中央大學認知神經科學所所長)── 「我非常喜歡這個故事,它印證了一句話:『只要有希望,就會有奇蹟出現。』路是人走出來的,希望加決心,即使海裡有鱷魚,他也游過來了。真是一本激勵人心的好書!」陳偉泓(台北市立建國中學校長)── 「主角恩亞以無比堅韌的意志挑戰體能極限,追求生命的出口,無論處境多麼艱難困苦,總不忘記尊貴人性的堅持,在最難以煎熬的關口,義無反顧地救人,這種情懷,在物資豐饒的現代社會裡,彌足珍貴。而我們是否能學會去愛與我們不同的人,是這本書留給每一個人的功課。」傅娟(節目主持人∕親子教育專家)── 「這個孩子教會我們的,遠比你能想像的多太多。他的經歷會打破我們對勇氣的定義,也會讓人明白:原來,阻礙我們追求更高幸福的,不是那些惡運及險難,而是我們自己!」彭蕙仙(作家)── 「無知讓他超越了艱苦──因為不知道未來會有多危險,他敢於展開旅程。 艱苦讓他超越了無知──因為知道了現在是多麼痛苦,他決定走向未知。 恩亞這段無以倫比的經歷,見證了人類勇氣與毅力的力量;當然,前提是,在這險惡世界裡,終究還有些良善的人。他們把不可思議的好運氣帶給了苦難者,使得海裡的鱷魚彷彿也暫時恍了神,讓恩亞穿過命運的縫隙,像縷縷絲線穿過針眼,終於得以織就彩色的人生。 一本驚心動魄卻幽默風趣的奇蹟之書。」彭樹君(知名作家)── 「人生可能經歷的苦難,他都經歷了──骨肉離散、流亡失所、生命朝不保夕、在塔利班的槍管底下掙扎圖存、為了還能看見明天卑微求生、孤身一人橫跨歐亞大陸,……這一切艱辛的旅程開始那年,他只有十歲。 從阿富汗經過巴基斯坦、伊朗、土耳其到義大利,這八年的時間讓一個孩子成為一個少年,但那其中的成長過程何其殘酷啊。 這樣的一個故事,即使是虛構的小說都令人不忍,何況這是血淋淋的真實!因此,在閱讀本書的當下,我心中一直淌出熱淚,並對那在一切之上的神禱告,祈求祂讓這樣的苦難減到最少,讓所有的孩子都不需要經歷這樣殘忍的成長,讓世界上的每一個人有愛,有盼望,有安心與歡笑。」盧郁佳(金石堂商品總監)── 「讀本書是跟小男孩一起踏上長路。 我走累啦,可是路沒有停。 我想哭了,他都還無畏地笑著呢。 不知道他還遇過多少沒說的掙扎, 但他給我的勇氣,已遠超過我所能受。」------來自國際媒體的熱情推薦!------ 美國《歐普拉雜誌》── 「絕對激勵人心!」美國《華盛頓郵報》── 「你無法想像一個人能承受痛苦的極限。恩亞的故事,不僅讓我們看到他吃過的苦、流過的淚,也讓我們震撼於他追求夢想的毅力與決心。」美國《寇克斯書評》── 「不可思議的歷險,比奇幻故事更奇幻的真實動人故事!」英國《衛報》── 「你不必因為它是一本國際暢銷書而選擇閱讀它,但這個故事必然是你在失去希望時的一劑良藥!」英國《泰晤士報》── 「恩亞的勇氣令人敬畏,也令人感動!」法國《快訊》── 「試想,一個九歲的孩子該有什麼樣的生活?但在此書中我們所看到的這個阿富汗孩子,卻是終日活在生命不保的恐懼中。如果你對生活還有任何不滿,建議你讀這本書!」德國《世界報》── 「一個對夢想永不放棄的熱情!恩亞的故事讓我們懂得謙卑。原來,我們對世界的理解並不如自己想像的多。」西班牙《馬德里日報》── 「這的確是近年來少數能感動各個年齡層的作品之一。讀了它,你也將不難想像,它能在義大利受到家長與教師團體如此熱烈歡迎……相當罕見、讓人熱血沸騰的感人之作!」------國外讀者欲罷不能、口碑推崇!------ emanuela vaccari : 我們有多常抱怨自己的生活,渴望過得更幸福?恩亞大可怨天尤人,但他的過人勇氣讓他不向命運低頭,全力以赴,勇敢面對所遭遇的一切。……這本書讓我們瞭解到,每個人內心都有對幸福生活的渴望,若想要實現幸福,就非得要毫無保留地全力以赴。tere: 透過一個不得不提早長大的孩子的眼睛,看愛、痛苦和勇氣。……校園必讀!一本會改變你人生的書。mgually75: 書中所描述的事,太常被討論,我們卻瞭解得太少,非讀不可。manlio: 我把這本書推薦給一位母親當作她兒子升國小五年級的禮物。picchia4: 我親眼見過恩亞托拉本人。他人很好,馬上就能讓你感覺到他的細膩和聰明。他讓我很感動,我買了書,一天就看完了,因為太好看了。我由衷祝福他,因為他當之無愧,也希望他有一天能和媽媽及姊姊、弟弟團圓。恭喜恩亞,他未來的人生一定光明燦爛。francesca borri: 每當我需要勇氣,就會想想恩亞托拉。Sara: 超棒的故事!超精彩,絕對不會無聊。超讚!FuscelloSpring: 以前我很反對外來移民,現在我明白,或漸漸明白,每個人都是上帝的恩賜,沒有人有權力剝奪任何人的求生慾望……saoirse: 這是一本很珍貴的書。等你讀完了,就再也不會是同一個人。感謝作者寫出恩亞的故事,感謝恩亞願意送給我們這個故事。Cristiano: 寫得很美又很有內容的一本書,能夠讓人開拓視野,瞭解一些太常被忽略,或似乎離我們太遙遠的事情。可是,從這個故事很容易就能發現,世界總比我們想像中的小,而發生在幾萬公里以外的事,其實就好像在巷口而已。marco: 寫得很好,大力推薦給每個人!希望會有老師們把它作為今年耶誕假期的學生課外讀物。leonardo: 請把這本書放入「購物車」,然後結帳吧。這個故事必讀,而且最好一口氣讀完。Josi Teixeira: 我非常喜歡。它並不是平常那種用沉重語氣講出來的悲慘故事,反而很輕鬆、易讀,而且讓我超級感動!Silvia: 必讀!我們活在一個只注重外表的社會,對自己所擁有的永遠不滿足。讀了這本書以後,我明白,比起那麼多和恩亞托拉有著相同處境的人來說,我自己每天遇到的問題根本不算什麼。真的非常感人!chiara montroni: 這本書是未來的青少年文學經典。說不定現在就已經是了。……假如您有子女,務必要讓他們閱讀這本書。
媒體推薦:------跨界熱血推薦!------ 光禹(飛碟電台主持人) 李偉文(作家) 林義傑(擁抱絲路活動發起人之一) 洪蘭(中央大學認知神經科學所所長) 陳偉泓(台北市立建國中學校長) 張碧娟(北一女校長) 傅娟(節目主持人) 彭蕙仙(作家) 彭樹君(作家) 盧郁佳(金石堂商品總監) 李偉文(作家)── 「在作者冷靜,甚至近乎平淡的描述裡,我們的心卻始終揪成一團,感受到世界上還有那麼多我們看不見,需要我們關心與幫忙的孩子。」 林義傑(擁抱絲路活動發起人之一)── 「這是一段關於愛與勇氣的真實冒險故事。...
章節試閱
《海裡有鱷魚》 在我六歲的時候——大概吧——我父親死了。 好像是在山上的時候,有一群土匪搶了他的卡車,把他殺了。普什圖人得知我父親的卡車被劫,貨品也被搶走後,他們找上我們家的人,說他壞了他們的生意,說他們損失了貨物,所以現在我們必須賠那些貨物給他們。 起先他們找上我叔叔,也就是我父親的弟弟。他們說從現在起,事情由他負責,他必須想辦法賠償他們。有一段時間,我叔叔曾試著解決這件事,像是分出一些田地,或賣掉一些田地,但事情都沒能擺平。後來有一天,他說他也不知道該怎麼把事情擺平,說這其實不關他的事,說他也有自己的家庭要照顧,說穿了這是實話,所以我也不能怪他。 於是某天晚上,普什圖人找上我母親,放話說要是我們籌不出錢來,那就拿我和我弟弟去抵,讓我們跟他們走,變成任由他們使喚的奴隸。奴隸這種事不管在世界上任何地方都是禁止的,就算在阿富汗也一樣,但眼下的情勢就是這樣。從這一刻起,我母親就時時過著提心吊膽的生活。她叫我和我弟弟不可以待在家裡,只能待在外面,和別的小孩混在一起,因為普什圖人來家裡的那天晚上,我們剛好不在家,所以他們沒見過我們長什麼樣。 於是我們兩個成天在外頭玩耍,這倒沒有什麼太大問題,而普什圖人在村子街上從我們身旁經過,也不曾認出我們。我們甚至在馬鈴薯田地旁邊挖了個洞,夜裡可以躲進去用的,只要有人來敲門,我們連問都不問是誰,就趕快先跑去藏起來。可是我覺得這個方法不太保險:我總是跟媽媽說,要是晚上有普什圖人要來抓我們,他們才不可能事先敲門。 但事情就照這樣繼續,直到有一天,媽媽決定送我離開這裡,因為我十歲了——大概吧——我個子太高,藏不住了,就快塞不進那個洞裡,而且恐怕會把我弟弟壓扁。 總之,就是離開這裡。 我從來就不想離開納瓦。我們村子是個很棒的地方。沒有先進科技,沒有電力。如果需要光,我們用的是煤油燈。而且我們村子裡有蘋果。我可以親眼看到果實誕生:花當著我的面綻放,變成果實;現在這裡的花也會結果,但看不到。我們那裡還有星星。好多好多。還有月亮。我還記得,為了節省煤油,某些晚上,我們會在戶外月光下吃晚飯。 我家裡是這樣的:有一個房間,所有的人都睡在這裡。另外有一間客房,還有一個專門生火和煮飯的角落,它比地面要低矮,這樣冬天的時候,藉由一套管線升起的火,就能讓整個家裡暖起來。樓上,有個存放牲畜糧草的倉房。外頭,有另一個廚房,這樣到了夏天,原本很熱的家裡才不會變得更熱。我們還有個很大的院子,種有蘋果樹、櫻桃樹、石榴樹、桃樹、杏樹和茉莉。牆壁很厚,非常厚,有一公尺多那麼厚,是用泥土糊的。我們都吃自家做的優格,很像希臘優格,但比它再更好吃很多。我們家有一頭母牛和兩頭母羊,而且有在田裡種穀物,收割後會拿去磨坊磨成粉。 這就是納瓦,我從來就不想離開納瓦。 就連塔利班的人把學校關掉的時候也一樣。 法畢歐,我可以跟你講講塔利班把學校關掉的事嗎? 當然。 你有興趣聽嗎? 恩亞托拉,我通通都想聽。 那天早上,我上課沒有很專心,只有用一邊耳朵聽老師講課,另一邊耳朵則在神遊,想著下午即將登場的布祖巴齊比賽。布祖巴齊是一種用羊跖骨玩的遊戲,羊蹄有一塊骨頭沸煮過後,會變得像骰子一樣,只是形狀凹凹凸凸的。我們玩的時候,可以把它當成骰子玩,或是當成彈珠玩。在我們那邊,一年到頭不分季節都玩這種遊戲,倒是春天或秋天才比較會放風箏,而捉迷藏則是冬天的遊戲。冬天冷得要命,所以和別人窩在一起,躲在一袋袋穀子之間、躲在一堆棉被裡,或躲在兩塊大岩石的中間,其實相當舒服。 那天,老師講到數字,正在教我們數數的時候,忽然聽到有一輛摩托車繞著學校外面轉,彷彿在找大門在哪裡,可是大門明明並不難找。車子熄火了。門口出現一個非常高大的塔利班份子,他臉上蓄著他們一貫的大鬍子,我們哈扎拉人沒有這樣的大鬍子,因為我們是類似華人或日本人的人種,臉上沒有什麼鬚毛;有一次,有個塔利班份子摑了我一耳光,只因為我臉上沒鬍子,可是我還只是個小孩子,就算我是普什圖人,而不是哈扎拉人,我想,這麼小的年紀也很難有鬍子。 這個塔利班份子揹著槍,進來我們的教室,劈頭就大聲說:得把學校關了。老師問他為什麼。他回說:這是我老大的決定,你們照做就是了。說完,他就走了,沒打算聽我們說什麼,也沒多向我們解釋什麼。 老師沒有多說什麼,他靜靜站在原地,等聽到摩托車的聲音遠離後,才從剛剛被打斷的地方接著講課,用的是同樣平穩的口吻,和一樣靦腆的笑容。因為我老師也是個有點害羞的人,他從來不會大小聲,要是真的罵了我們,他反而好像比我們還難受。 隔天,那個塔利班份子又來了,又是騎著那輛摩托車。他看到我們都在教室裡,正在聽老師上課。他一進來就問我老師:怎麼沒把學校關掉? 因為沒有理由關掉。 理由就是,奧瑪毛拉已經下了決定。 這不是個好理由。 你好大的膽子。奧瑪毛拉說要把哈扎拉學校關掉。 那我們的孩子們要去哪裡上學? 不上學了。學校不是給哈扎拉人去的地方。 這所學校就是給哈扎拉人唸的。 這所學校違背了上帝的意思。 這所學校只是違背了你們的意思。 你們專門教一些上帝不要你們教的東西,你們教的是謊言,教一些抵觸祂旨意的東西。 我們教孩子要做好人。 什麼叫好人? 可以坐下來,我們慢慢談。 不必了。我來告訴你吧。當一個好人,就是要服侍上帝。我們知道上帝對人的期望是什麼,也知道該怎麼服侍祂。可是你們不懂。 我們這裡也教謙虛。 這個塔利班份子走到我們中間,鼻子呼吸得好大聲。我以前也曾這樣過,那次是因為有個小石頭卡在我鼻孔裡,弄了半天都弄不出來──最後,他沒再說什麼,直接出去,騎著摩托車走了。 隔天,第三天的早晨,是一個秋季早晨,太陽仍溫暖和煦,隨風飄在空中的初雪,尚不足以使天氣變冷,而只有更增添芬芳;是非常適合放風箏的一天。我們正在背誦一首哈扎拉文的詩,準備進行背誦詩辭比賽,這時來了兩輛載滿了塔利班份子的吉普車。我們通通跑到窗邊去看。學校所有的學生都跑出來往下看,儘管心中很恐懼也一樣,因為在還不懂得認清恐懼的時候,恐懼是會吸引人的。從吉普車下來了二十個──說不定三十個──持槍的塔利班份子。他們通通下了車,然後前兩天的那個人進來教室,跟老師說:早就叫你把學校關掉,你偏偏不聽,現在換我們教你東西了。 整棟學校建築很大,我們人很多,說不定有兩百多人。好多年前,為了蓋這所學校,每個家長各來工作幾天,各盡其力,搭蓋屋頂或架窗戶,這樣風就不會颳進來,即使冬天也一樣能上課,但事實上,我們對風一直沒輒:我們掛的帷幔老是被風扯掉。學校有好幾個班級,還有一位校長。 這時,不論是小孩或大人,通通被塔利班的人叫到外面來。他們命令我們在操場上圍成圈圈,小孩子比較矮,排在前面,大人則排在後面。然後,他們把我老師和校長叫到圈圈的正中央。校長緊揪著自己的上衣,好像要把它撕破一樣,他在哭,而且左右張望,彷彿在找什麼卻找不到。老師則像平常一樣沉默,修長的雙臂垂在身體兩側,眼睛睜得大大的,卻是向內望著他自己。我還記得他的眼睛很漂亮,總是向四周散發善意。 孩子們,再見了,他說。再見了。 他們當著大家的面,開槍打死了他。 從那天起,學校關掉了,沒有了學校,生活就像灰燼一樣。 法畢歐,我很在意。 在意什麼? 在意讓大家知道,阿富汗人並不等於塔利班人。我希望讓人們認清這一點。那些殺了我老師的人,你知道他們來自多少個國家嗎? 不知道。多少個? 有二十多個人搭吉普車來,對吧?他們並不是分別來自二十多個不同的國家,但也差不多了。其中有些人甚至彼此言語不通。巴基斯坦、塞內加爾、摩洛哥、埃及。法畢歐,有好多人以為塔利班份子都是阿富汗人,可是並不是這樣。當然,他們當中也有阿富汗人,但並不只是這樣:他們是一群對世界無知、想盡辦法要阻止兒童學習的人,因為他們怕我們發現,他們的所作所為不是為了上帝,而是為了他們自己的私利。 恩亞,我們一定會大聲疾呼的。剛剛講到哪裡了? 講到坎大哈。 啊,對。坎大哈。 接著講吧。 我們一大早離開坎大哈——這個我說過了嗎?——搭的是那輛載著電線桿的卡車,去奎達的途中,先經過白沙瓦。但路上媽媽和我都不曾下車。到了奎達,我們去找住宿的地方,找人家說的薩摩筏或莫札費哈馬之類的地方,也就是旅社。它有大通舖,行經這裡、要去伊朗的旅人可以在那裡休息,也可以找嚮導再一起上路。三天當中,我們都待在裡面。媽媽有找人、洽談她回程的事宜,但當時我並不知情。那並不難。回去阿富汗,比從阿富汗出來要容易多了。 而我就在這個陌生的地方到處閒晃。然後,某天晚上睡覺前,她把我緊緊抱在懷裡,說了三件不許我做的事,叫我永遠要全心全意抱有盼望。隔天早上,她已不在我身旁的床墊上,我去問拉希姆大叔,也就是卡吉薩摩筏的老闆,問他知不知道她去哪裡了,他說知道,說她已經回家去,和我弟弟及姊姊在一起了。於是我去縮在一個角落,蹲在兩張椅子中間的地上,心想我得好好思考一下才行。就像我老師常說的,假如知道自己該好好思考,就已經是很難能可貴了。但我腦袋裡什麼想法也沒有,只有一大片刺眼的光芒,我什麼也看不見,就像正直視著太陽那樣。 而等那光芒暗下來時,外頭街上的路燈也亮了。 巴基斯坦 我們說哈斯塔葛夫塔,意思就是累得跟肉丸子一樣,因為在我們那邊,婦女們製作肉丸子的時候,會把它放在手心裡,拍打再拍打,拍打很久。現在的我就是這種感覺,像是有個大巨人把我放在手心裡,要把我變成肉丸子:我頭痛、手臂痛,還有肺和胃之間有個我不會講的地方也好痛。 奎達這裡有很多哈扎拉人,前兩天媽媽還在的時候,我曾看到他們進進出出這家薩摩筏,媽媽和他們交談了很久,彷彿她有很多祕密要告訴他們。我想試著親近他們,但我發現這些哈扎拉人和我之前認識的人不一樣,我故鄉一些最簡單的字句,只要從他們的嘴裡講出來,馬上會因為口音的關係,變成令人費解的古怪語言。我聽不懂他們的話,他們也聽不懂我所說的,所以沒多久,他們便懶得再理我,而回頭去忙自己的事。他們的事似乎比我無依無靠的處境更急迫得多。我沒辦法打聽到消息,或聊個幾句話、開個小玩笑,好讓他們其中的誰願意幫我一下,也許是帶我去他家、請我吃杯優格,或吃一塊黃瓜之類的;可是假如你才剛到一個地方(而只要一開口想問個什麼,別人馬上就會發現你才剛到不久),假如你人生地不熟,不知道這個地方是怎麼運作的,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處事的話,那麼有可能會有人想趁機利用你。 我很想避免的一件事──這種事很多,像是死掉也是我想避免的──就是被別人利用。 我從原本躲著的枕頭堆裡出來,去找卡吉薩摩筏的老闆拉希姆大叔,我和他倒是溝通無礙,或許因為他已經習慣接待各地來的客人,因此會講很多種語言。我問他能不能讓我在這裡打工。我什麼事都願意做,從洗地板到擦鞋子都行,隨便什麼事都好。老實說,這是因為我非常害怕流落街頭。誰知道出去了會遇上什麼事。 他一副沒在聽的樣子,默默聽我說完,然後說:只有今天。 只有今天?那明天呢? 明天你要自己去找別的地方。 只有一天。我看了看他的長睫毛、臉頰上的細毛;看他叼在嘴裡的菸化成灰燼掉落地面,掉在他的拖鞋,和他的白色披蘭上。我心想我可以當場撲向他,緊抓著他的衣角,哭哭啼啼求他,哭到我的肺破了,或哭到他的耳朵聾了為止,但我想還是不要這樣比較好。我向他說了好幾句吉祥話,以感謝他的慷慨,並問他,我能不能去廚房拿一塊馬鈴薯和一顆洋蔥?他說好,我回說塔沙科,意思就是謝謝。 然後,我把雙腿抱在胸前睡著了。 我的身體雖然睡著了,但在夢裡,我是醒著的。夢裡的我,在沙漠裡行走。 早上我起來時很惶惶不安,因為我必須離開薩摩筏,出去外面街上了。從大門或二樓的浴室窗戶看出去時,那街上的模樣,我一點都不喜歡。有好多摩托車和汽車,空氣根本就是不能呼吸的廢氣。水溝的臭水並不是流在看不到且聞不到的水泥蓋底下,而是流在馬路和人行道之間,距離薩摩筏的大門只有幾公尺而已。 我去喝水,並洗了把臉,準備鼓起勇氣進入這混亂的陣仗中。然後我去向拉希姆大叔道別。 他一副沒看到我的樣子看了看我。你要去哪裡?他問。 拉希姆大叔,我要離開這裡。 去哪裡? 我聳聳肩。我說:不知道。我對這城市一點都不熟。老實說,出了大門以後,往左走或往右走,對我來說都沒有什麼差別。所以我只能盡量往遠處、往路的盡頭看,然後我會往景觀最好的那邊去。 奎達這裡沒什麼景觀啦。只有一堆房子。 我想也是,拉希姆大叔。 我改變心意了。 改變什麼的心意? 我不能讓你在這裡打工又付你薪水,我是說付你錢的意思。你們人太多了。我沒辦法讓每個人都有工作。但你還滿有教養的。你願意的話,可以留下來睡覺和吃東西,一直留到你找到一個可以真正工作賺錢的地方為止。但在那之前,從早上醒來到晚上睡覺前,我叫你做什麼,你就得做什麼。懂嗎? 我笑得把嘴裡的每一顆牙齒都露出來。拉希姆大叔,願你像長青樹一樣萬壽無疆。 太好了,他說。 雖然我很高興,不但高興且鬆了一口氣,但我也不能假裝相信從現在起,凡事就一切順利。也不得不說,在奎達的卡吉薩摩筏打工的第一天呀,其實根本是一場煉獄:第一,我馬上就被叫去做一大堆事情,可是第二,叫我去做那些事情的時候,從來沒有人教我該怎麼做,好像我早就通通該知道似的,但我明明什麼也不清楚,尤其最不清楚別人叫我做的那些事。而且第三,我誰也不認識,我不敢跟不認識的人嘻嘻哈哈或開小玩笑,因為第四,我很不會說他們的語言,很怕開的玩笑被別人誤解,還有就是第五,要忙的事永遠沒完沒了,以致於我忍不住納悶月亮去哪裡了,我老是看不到它升起來,還納悶奎達這邊的月亮是不是會看老闆們的臉色,偶爾一陣子才升起來一下,好讓人們工作得久一點。 等到第一天結束,準備去睡覺時,我比被拍打的肉丸子還慘──簡直就是給雞吃的碎穀子。 躺下來之前,我先在床墊上坐了一會兒,這才發現,這家薩摩筏有多麼醜陋:牆面斑駁、惡臭瀰漫,到處積著灰塵,而且灰塵裡還有虱子。我把這個地方和我老家做比較,但只比了一下子而已。我趁自己感到害怕以前,趕快把這種比較的心態用雙手揮散掉,就像以前在納瓦一個年紀比我大的朋友那樣,他每次偷抽草根菸的時候,為了怕煙味沾染到衣服上,也會這樣揮手。 恩亞,恩亞你過來,快點…… 怎麼了? 把水桶拿過來,恩亞。馬路上的水溝又滿出來了。快拿水桶和抹布來。 要不要拿木棍,拉希姆大叔? 水桶和抹布就好了,恩亞。我這裡已經有木棍了。快去。 我趕快跑去。 恩亞,過來幫我。 我沒辦法呀,柴曼大叔。水溝滿出來了。從大門淹進來了。 又滿出來了? 又滿出來了。 真是的!咱們老是踩在屎尿裡。不過廚房裡還是要照常幹活,洋蔥和西瓜都沒了。恩亞啊,你得跑一趟市場。等你一有空就去。這是什麼味道? 你聞到了喔,柴曼大叔? 還問我聞到沒?臭得要命耶。 是水溝的水,已經淹過來了。 恩亞,你快去。拉希姆先生一定已經捏著鼻子等你了。 恩亞,你在哪裡? 我來了,拉希姆大叔。水桶和抹布來了。 不要拿新抹布啦,笨蛋。要拿掛在後面的那些。 我馬上去,拉希姆大叔。 恩亞,怎麼回事? 是水溝啦,拉雷。臭水淹到薩摩筏裡面來了。 難怪這麼臭。 對不起,但我得去找抹布。 恩亞,你忙完了記得過來我這裡,我有事情要問你。 恩亞…… 是,拉希姆大叔,我馬上來。 我跑去拿掛在後院一條繩子上的幾條舊抹布,還拿了幾根木棍。抹布是用來堵住大門和人行道之間的縫隙用的,但那些長長的木棍嘛,我不清楚是幹什麼用的。我後來弄懂了,因為拉希姆大叔叫我雙腳踩進水溝裡,幫忙他把堵住水溝的所有髒東西推開。我拒絕了,因為有些事情我是不做的。無論如何都不做。他開始大吼大叫,他說連他都在做了,他可是個經營薩摩筏的大人,是堂堂卡吉薩摩筏的老闆,既然他都能做,像我這麼小的小孩子就沒道理不能做,還說我現在能待在這裡,都要感謝他。我回說我確實是個小孩子,而且正因如此,搞不好水溝裡漂浮的髒東西,塊頭比我還大。到最後有其他一些大人來幫忙拉希姆大叔。但接下來幾天,我都盡量避著他。 我們這些廚房裡的人,有自己的一個房間。我們一共有五個人,這五個人當中有一位老先生,我馬上就很喜歡他,他叫作柴曼。他人很好,常給我建議,教我怎樣才不會賠上小命,和怎樣做才能讓拉希姆大叔高興。 在這家薩摩筏裡,有給較有錢的人住的套房,有給帶著孩子的一家人住的大房間,當初媽媽和我就是住這種大房間,還有給男人合住的大通舖。我從來沒有進去套房過,就算後來也沒有。打掃的工作,有別人負責。進出那些房間的人,講的語言我都聽不懂。有煙。有聲音。但我從來不多管那些事,從來不惹麻煩。 他們發現我不是個會惹麻煩——至少不是一直不斷惹麻煩——的人以後,開始派我送沏到一些商家去。起先我很怕弄錯或被騙,後來我學會該怎麼做,於是那變成發生在我身上最美好的一件事。有個地方,我特別喜歡:是一家涼鞋店,每天早上十點左右,我都把特別製作的昔沏(奶茶),還有坦都里烤南(用土窯爐烤出來的圓圓扁扁的餅),送去給涼鞋店的老闆。涼鞋店在一所學校的附近。 我進到店裡,把托盤放在矮桌上,照拉希姆大叔教我的那樣向涼鞋店老闆打招呼,拿到錢後很快看一眼,但絕不擺明著數錢,這樣涼鞋店老闆才不會認為我不信任他(是拉希姆大叔教我要這麼做的,我也練會了),然後我向他告辭,從涼鞋店出來,但不直接回薩摩筏,而是沿著房子周圍走,走到學校操場的牆外,等待下課休息時間。 我很喜歡下課鐘響後,教室門大開,小孩子一面喊叫,一面跑到操場上來玩的聲音。他們玩耍的時候,我也在內心裡喊叫,叫我納瓦的朋友們一起來玩耍;我喊他們的名字,我踢皮球,我喊罵說有人故意作弊、把我風箏的線弄斷了,或布祖巴齊要用的羊骨正在鍋子裡沸煮,因為我把舊的羊骨弄丟了,所以這次沒辦法一起比賽。但我不該在外面逗留太久,只好走得很慢,好多聽他們的聲音久一點。我心想萬一拉希姆大叔撞見我,起碼是看到我有在走路,而不是站在原地,這樣他應該會比較不生氣才對。 有些早上,我提早送沏去店裡,就會看到小學生們乾乾淨淨、整整齊齊地去上學。這種時候,我就會覺得他們很煩。我會把頭撇過去,沒辦法一直看著他們。但之後,到了下課時間,我又會忍不住想聽他們的聲音。 恩亞,你知道嗎,我從來沒想過耶。 想過什麼? 其實聽到和看到,是很不一樣的。用聽的比較不那麼痛苦。對不對?可以發揮自己的想像力,可以改變現實。 對,至少對我來說,是這樣沒錯。 從我工作的房間陽台看出去,是一所小學。有時候,喝咖啡暫時休息時,我會停下來,看家長下午四點來接下課的小孩。下課鐘聲一響,每個班級整齊逐一出來到操場上,孩子們乖乖排隊站在校門旁,他們墊起腳尖張望那群大人,尋找父母關愛的眼神,而父母們一認出孩子,立刻敞開雙手,張開手指、眼睛和嘴巴,挺出胸口──重逢的這一刻,所有的東西都在呼吸,連樹和房子都會呼吸。整座城市都在呼吸。然後家長問起今天發生的事,問起功課和游泳池,媽媽們幫孩子把拉鍊拉起來、把毛帽套緊額頭和耳朵,免得孩子著涼。接著,一群一群的朋友一起上車,往回家的方向上路了。 對,有時候我也會看到這種情景。 你現在有辦法直視他們了嗎,恩亞? 說到衣服,我有兩套披蘭。其中一套如果拿去洗了,我就穿另一套,然後把濕的一套掛起來晾。等它乾了,我會把它收入一個布袋裡,放到床墊旁邊的角落。每天晚上,我都會檢查看它在不在。 日子一天一天、一星期一星期、一個月一個月過去,拉希姆大叔發現我很不錯(我這麼說不是在自誇),他發現我很擅長送沏,不會打破杯子或陶土糖罐,也不會迷迷糊糊把托盤忘在店家裡,而且最重要的是,我總會把錢一毛不差全數帶回來。甚至還會多帶一點回來。 是的,因為有些店家的老闆人很好,我每天早上十點及下午三、四點左右都會去他們那裡一趟,他們會賞我一點小錢,我大可自己留下,但我不知道這麼做到底好不好,所以還是通通交回去;我之前從來沒有經手過錢,幾番猶豫後,我還是把這些錢也帶回去給拉希姆大叔。這樣比較好。萬一我算錯了錢,或自己多拿了錢,說不定拉希姆大叔就不再信任我了,我並不希望落得沒有睡覺的地方,或落得連一點刷牙的清水都沒有。 可是…… 某個風沙很大的日子,其中的一位店家老闆,也就是我已經提過的那位涼鞋店老闆,我滿喜歡他的,他要我坐下來一會兒,和他一起喝點沏。這實在不是我該做的事,但既然是他主動開口的,我想要是拒絕就太失禮了。我盤腿席地坐在一條地毯上。 恩亞,你幾歲? 不知道。 大概幾歲? 十一歲。
《海裡有鱷魚》 在我六歲的時候——大概吧——我父親死了。 好像是在山上的時候,有一群土匪搶了他的卡車,把他殺了。普什圖人得知我父親的卡車被劫,貨品也被搶走後,他們找上我們家的人,說他壞了他們的生意,說他們損失了貨物,所以現在我們必須賠那些貨物給他們。 起先他們找上我叔叔,也就是我父親的弟弟。他們說從現在起,事情由他負責,他必須想辦法賠償他們。有一段時間,我叔叔曾試著解決這件事,像是分出一些田地,或賣掉一些田地,但事情都沒能擺平。後來有一天,他說他也不知道該怎麼把事情擺平,說這其實不關他的事,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