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試閱
第1部 頂級美景
我為什麼會想當領隊
在我之前的著作中已經提過年輕時候的我,曾經想過要當個音樂家。在高中時,我加入了銅管樂團社,吹的是豎笛。我相當喜愛豎笛,甚至認真想過要進入藝術大學就讀。
朋友對我說,「興趣一旦成為工作,不就會變得不好玩了嗎?」我聽了他的話,調整了自己的求學路線。但當我在一九六一年進入早稻田大學就讀時,我依然毫不猶豫地選擇加入學生管弦樂團。
早稻田大學的管弦樂團雖由學生組成,卻是個十分正式的樂團,放棄就讀藝術大學的我,一樣從中享受了充實的演奏活動。然而,當時的一位學長看到我拿著從高中時期起就愛不釋手的豎笛,卻這麼對我說: 「用這種豎笛是不行的,一定要使用法國Buffet Crampon公司生產的樂器,才能演奏出豎笛真正的聲音。」
到底什麼才是「豎笛真正的聲音」呢?我也想要吹出那樣的聲音!
學長那番話,讓我很想買一支Crampon的豎笛。但那個品牌的豎笛卻是一支要價七萬日圓的高價商品。而且在管弦樂團表演需要一支A調豎笛、一支降B調豎笛,加起來一共是十四萬日圓。在那個大學畢業生起薪才一萬日圓的時代,這種價位的商品,對還是學生的我來說,想當然是個遙不可及的夢想。
但我就是想要買豎笛,然而光靠一般打工的話,絕對買不起。於是我仔細調查,到底有沒有什麼方法可以讓我快速賺取十四萬日圓。一查之下,我才發現「口譯導覽員」的薪水相當優渥。
當時,剛好是東京奧運即將舉行的時候。日本受到了全球人士的矚目,可以說是觀光業的黃金時期。很多有錢的外國觀光客,相當憧憬東洋的富士山與藝妓,渡海來到日本,所以到處都在徵求能夠做英日文口譯的領隊。
然而,一個人如果光是喜歡旅行、喜歡外語,仍不足以擔任領隊。正由於薪水很高,任何人如果想從事這種好賺的工作,都必須先具備相關資格。也就是說,必須先通過由運輸省(現「國土交通省」,相當於台灣的交通部)所舉辦的「口譯導覽員」國家考試才行。如果無法通過考試、取得資格,就一切免談。
當時的考試科目包括英語、地理、歷史、日本憲法。初試是考筆試,這個部份很輕鬆就過了,但需要英語會話能力的複試就不是那麼好考了。雖然我原本就不討厭英文,但是卻沒有聽英文與說英文的習慣,所以沒什麼自信。為此,傾全力想通過考試的我,在決定報考口譯介紹員的那一天起,就在「自己一定能進入複試」的前提下,開始收聽美軍的「遠東廣播網」(Far East Network, FEN.)。同時,我也開始訓練自己,把上學途中所看到的任何東西,都即時翻譯為英文,就像是在實況廣播一樣。或許是我的努力奏效,複試我也通過了。
一九六二年,十九歲的我,成為日本史上最年輕的口譯導覽員。
就這樣,我開始擔任領隊的工作,接受日本交通公社JTB等機構分派給我的工作。
多用一點心,贏得認同
一九六二年十月十七日,是我開始擔任領隊工作的第一天。在那個值得紀念的日子,我負責帶一對澳洲夫婦到日光去玩。在公司已經事前安排的研修課程中,我早已到過日光、鎌倉與箱根,做好了該如何介紹的準備。
我心裡想著「船到橋頭自然直吧」,就前往位於東京大手町的王子飯店去接客人了。在那兒與他們兩人會合後,我帶著他們準備去搭早上八點由淺草站發車的東武日光線「華嚴號」。
實際互動後,我才發現,他們的英語有很重的澳洲腔,語調與我所收聽的「遠東廣播網」截然不同。總之就是「OK」會變成「歐凱」的音,而「Monday」會變成「曼代」的音。我所講的英語,他們也完全聽不懂。最後對方生氣了,怒斥我:「給我換別的導遊!」完了,我得設法安撫他們才行。我一面指著我的手錶,一面說:「如果要這麼做的話,會趕不上電車的。」這才好不容易硬把他們帶到淺草去。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華嚴號」發車後他們就認命了還是怎樣,原本一臉不滿的客人,在和我以筆談的方式溝通的過程中,也漸漸地軟化下來了。回程的時候,我們已經能理解彼此的英語句法與腔調了。就這樣,我好不容易完成了第一次的工作。才第一天上班,就出了這麼多狀況。為此,體認到「領隊的工作就是這樣」的我,緊急製作了一份「必勝秘笈」。
從第二次帶客人開始,我就把前往日光或鎌倉等風景名勝時,外國觀光客常問的那些問題(也就是現在所謂的「FAQ」),以及我所設想的簡要回答都整理起來,用易讀的斗大字體預先寫在素描簿上。我還在上面畫了不少插圖,或是把照片貼進去,弄得圖文並茂。有了這本必勝秘笈在手,即使用講的講不通,只要打開相對應的頁面給對方看,對方還是能夠看懂。這就是我特別花的工夫。電視上的新聞播報員或國會議員現在經常使用的這種手繪圖表,在當時很受遠道前來的觀光客喜歡。
熱中於採用這種介紹方式的我,甚至還製作了參觀寺廟或神社時能派上用場的素描簿「日本的歷史」(History of Japan),然後趁搭車客人覺得無聊時向他們解說。為了讓客人也能了解現代的日本,我也費盡苦心把日本主要進出口商品的圖表,或是人口增加率、國民生產毛額(GNP)等數據的基本統計表,全都弄成易懂的插圖版本,儘可能讓客人們都能輕鬆理解。結果這件事同樣是大獲好評,有愈來愈多的客人告訴我:「你的介紹內容很棒,讓我知道了很多關於日本的事。」還特別賞我小費。令人覺得很欣慰的是,我帶的客人回國之後,有很多人都還會寫感謝信給我,稱讚我「Ken這個導遊實在很出色」。他們對我的這種讚揚,讓我接到了更多的工作。
當時,在日本交通公社的「外國人旅遊中央營業所」負責安排工作給我的,是才進該公司不久的船山龍二(現任JTB董事長)。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這位大學畢業的搶眼新員工太能幹、表現太突出了,連「套裝旅遊」的導遊工作,也都是由他來安排。從東京出發,經瀨戶內海到達別府的「Sunrise Tour」這種大手筆的企劃,他就找我擔任過幾次領隊。此外,船山先生得知我會在閒暇時在日本國內到處晃盪之後,就開始把所有特別瘋狂的觀光客全都交給我。像是想到高野山上坐禪、想去參拜熊野三大神社、想看日本三景之類的特殊需求旅客。託船山先生的福,我也因而得以享受了多次「有得玩,又有得賺」的旅程。
旅遊——各國文化的博覽會 領隊的工作我做得很起勁,甚至於後來船山先生還對我說,「雖然你還是學生,工作卻認真到這種地步,我還真沒看過像你這樣的人。」為什麼我會如此呢? 答案很簡單,就是為了賺小費。
那時還是一美元兌換三百六十日圓的時代,而且日本的物價只有美國的十分之一,美國人到日本旅遊,花起錢來的感覺就像現在日本人到中國旅遊一樣。所以他們都會不知不覺一直掏錢出來。當領隊原本就有基本的日薪,再加上這些觀光客給的優渥小費收入,讓我的荷包賺得飽飽的。
等我熟悉領隊的工作後,船山先生又把搭乘當時堪稱最高級的「卡羅尼亞號」(Caronia)或「奧麗安娜號」(Oriana)等豪華郵輪前來日本參加「陸上旅程」(overland tour,在日本國內陸上觀光)的那些客人交給我帶。這趟為期一週的陸上旅程,是由我到橫濱港迎接二十六位六十五歲以上的團體旅客,帶領他們到日光、箱根、京都等地觀光,最後再把他們送到神戶港搭乘原船,繼續他們的旅程。這讓我更加卯足了勁想把工作做好。不過另一方面,當領隊的次數一多,我也漸漸掌握到客人的偏好了。
在一開始的前兩天,這些觀光客會對日本的一切極其關心。不管到哪裡,他們都會問我各種問題,這時候我前面提到的手繪素描簿就大大派上用場了。不過,他們在東看西看各種名勝古蹟後,一定會開始覺得膩,而對你講起「我們國家有多好」。此時,我就從介紹日本的角色,轉換為聽他們講話的角色。
美國人就不用說了,澳洲人、加拿大人、英國人、德國人、法國人……,來自世界各國的人,都很喜歡講自己的國家有多好。例如,把他們帶到某個地點後,他們會開始講一些瑣碎的小事,像是「這裡(箱根)的景色讓我想起自己所住的村落」、或是「我們國家絕不會在這麼美的自然景觀中(蘆之湖)以大音量的擴音器廣播」。聽到他們這麼講,我都會附和他們,順便問他們很多問題,像是:「你們國家最美的地方是哪裡呢?」「你們最核心的產業是什麼呢?」「最近流行什麼事呢?」等等。
任何人只要聽到別人關心自己引以為傲的祖國,都會感到很開心的。所以他們都會很高興地回答我的問題。等他們講到興頭上,就會漸漸表現出該國人的特性。有講著什麼才是禮儀的義大利人,也有滔滔說著空調的溫度該如何調節的瑞士人,簡直就是一場文化與國民特質的萬國博覽會。然而,從中卻能一窺在報紙、電視、雜誌上無緣得見的各國人民真心話,讓我獲益匪淺。
等他們講完自己國家的驕傲處後,我所帶領介紹的旅程,也接近尾聲了。最後一天,在駛向神戶港的巴士裡,看到神戶三宮的Port Tower時,坐在最前座的我拿起麥克風站了起來。我想讓大家再次回想起在為期一週的旅程中對於日本的記憶。
一開始我會先講些比較開心、快樂的事情,客人們也都會開心地聽著我講。但愈接近三宮,我的聲音就會愈來愈低沉。「……然而,讓我難過的是,與大家別離的時間也差不多到了。」
差不多這時候,坐在後方好出頭的紳士,拿下了自己的帽子反轉過來,在裡面投了兩、三美元後,他把帽子交給鄰座的客人。接手過去的老婦人深深認同我的話,一邊說著:「……這樣美好的回憶,我永生難忘」,一邊丟了幾枚硬幣進去。接著,她又把帽子傳給前座的老夫婦……。
等到我向大家致意,說完「很謝謝各位讓我能有這麼美好的回憶。希望對各位而言,它也是一場回味無窮的美好旅程」之後,巴士也剛剛好到站了。他們下車的時候,我收到的是一頂裝滿鈔票與硬幣的帽子。
託這種領隊生活的福,我有好幾個月都拿到超過二十萬日元的收入。開始打工當領隊才一年不到的時間,我就買到自己想要的豎笛了。不只如此,進入研究所就讀時,我還買了一台日產的Bluebird新車。
領隊工作造就了現在的大前研一 包括研究所的兩年在內,我從一九六二年到一九六七年一共擔任了將近六年的領隊工作。雖然只有六年,卻帶給我難以計數的寶貴經驗。最明顯的是我的外語能力提升了。剛開始講的時候很辛苦,但一和各國人士交談後,不知不覺就習慣於各國的腔調了。連我的德語也進步到能與德國人溝通的程度。
還有,人脈也是我的無價之寶。領隊時期我帶過的客人高達兩千人,但我還是製作了他們的通訊錄,每年寄聖誕卡過去。用現在的說法就是「顧客關係管理」。由於剛認識時,很多人都已經是六十五歲以上的老人家了,所以,現在很多人都已去世。但他們的兒子與媳婦或女兒與女婿,現在卻還是和我有往來。緣份真是不可思議的東西。
我對時間的運用也比以前有效率許多,畢竟我曾經帶過我行我素的二十六位外國觀光客(再加五、六個大行李箱)。我必須一面細心注意每個人的生理狀況,像是帶他們上廁所、休息或補充水分等(全體成員都是六十五歲以上的老人家,格外需要我的細心照料。而且當時到處都還是使用日本的蹲式便器,他們還不知道該怎麼用);一面不時記住幾點必須到目的地,再回推現在應該做些什麼。因此再怎麼不情願,帶隊的我都會變成一個做事俐落完美的人。
這麼回想起來,之所以能有現在的大前研一,可以說全都是因為曾有那段擔任領隊的過去。
帶領外國觀光客在日本到處跑的時候,我全然沒有想過自己將來要當個企管顧問。
常有求職者在應徵面試時自稱「最有自信的就是人際關係」,但年輕時的我,簡直是完全相反。想講的話說不出口,討厭的事物就討厭到底,這樣的個性真可以說「最不行的就是人際關係」。但後來我之所以能勉力當好企管顧問,全都是因為當領隊時的經驗發揮了效用。在帶過兩千名客人後,我自然而然地學到「這種時候只要做什麼,對方就會把心打開」的技巧。
一切的開始,只是為了買那兩支我高攀不起的豎笛。為了存夠錢,我以成為領隊為目標。我拼了命地想提升英文能力,儘可能提高顧客滿意度(Customer Satisfaction);與客人溝通時,我也儘可能費盡心思運用自己想到的簡報或展示方式,不知不覺,我學到很多商業方面的技巧。除了人際關係變好外,我也學到如何更有效率運用時間、如何簡報難以解釋的事項,以及如何做好顧客管理。一個原本內向的文藝青年,曾幾何時變成了積極進取的新手企管顧問。
當然,我也吹奏了買到的豎笛,充份享受了管弦樂與室內樂的樂趣。我到麻省理工學院留學而加入管弦樂團時,還曾到卡內基音樂廳(Carnegie Hall)表演過。最重要的是,我還在樂團裡認識了現在的太太,當時她是吹雙簧管的。
無論是英文、商業能力的基礎或是人脈,都只有在迫於需要時才會發揮作用,唯有擁有怎麼樣都想實現的夢想,你才可能在追逐夢想的過程中學會這些事。對我來說,那六年的充實歲月,是一段讓我決定往後人生的重要時期。其重要性是無可取代的。
第2部 渡假天堂
「原點」來自於小學時代
前面我寫過,大前研一的原點來自於領隊時代。當然,我之所以會選擇那樣的方式打工,也和我極其喜歡旅行有關。我是何時開始出去旅行、享受增廣見聞樂趣的呢?在我的記憶中,那是小學時代的事了。
第一次出遊的功課 一九五四年,小學六年級的暑假,我從橫濱獨自搭火車前往祖父母所住的北九州門司,那是我出生以來第一次自己旅行。自我出生後到小學二年級,我一直都住在門司那裡。我向父親請求「想一個人去找祖父母」,是前一年夏天時的事。
我的父親在戰前是個隸屬於陸軍部隊「曉」的軍人,平常打我耳光的時候比和我講話的時候還多。當他聽完我的請求時,給我出了兩個題目,他答應我:「如果能回答正確的話,我就買橫濱到門司的來回車票給你。」
第一個題目是,我必須背出從橫濱到門司為止,急行列車會停靠的所有站名;第二個題目是,我不只要背得出站名,還必須把各站周邊的山川等各種地理資訊,包括神社、寺廟、古城等名勝古跡,甚至工廠等地點都查個清楚,並且要能詳細說明從車窗看出去會是什麼樣的景象才行。當然,從火車的行進方向來看,這些景象是出現在左邊還是右邊,我也必須要能掌握清楚。
冷靜想想,父親出給一個十歲多孩子這樣的題目,真的算是難題。但從那一天起,我很快地就開始埋首於查閱日本地圖或社會科課本,吸收自己要搭乘的急行列車「築紫號」的停靠車站周邊資訊,其中有很多像是「相生」或「小郡」這種我讀不出漢字的站名,但我記得自己還是拼命查字典、用力記。
我一面看著時刻表上從橫濱到門司為止的站名,一面對照著日本地圖,同時也試著想像神戶、姬路城、廣島造船廠、山口宇部的煤炭礦坑等尚未親眼見過的旅途風景。這樣的題目與過去學校的功課全然不同,是做起來很快樂的功課。就這樣,我把新知識一一刻在腦中的空白地圖上。
在父親認可我的努力成果後,我終於得以從橫濱車站出發,旅行前往九州了。
就像昨天才發生的一樣,出發那天的興奮感,到現在我都還清清楚楚記得。車子駛離橫濱站大約是晚上七點左右的事,這是我出生至今第一次自己旅行。一想到接下來我就要坐車到九州去,腦子就不斷地轉動,讓我那晚幾乎沒什麼睡覺。
夜色漸漸退去、東方露出魚肚白時,剛好是途經琵琶湖的時候。由於臥舖列車太貴我坐不起,我坐的是當時稱為「三等車」的車廂。雖然椅子很硬,坐起來屁股好痛,但我卻一直坐在座位上迎接早晨的到來,一點都不覺得累。美麗的朝陽下,許多白鷺騰空飛起的模樣,到現在只要一閉上眼,依然會鮮明地在我腦海中重現。
當時的東海道本線與山陽本線都還是蒸汽火車,一開窗就會有黑煤跑進來,臉都整個變成黑的。即便如此我還是目不轉睛地看著飛逝而過的景色。「現在到山中了,現在到濱……」古早那首鐵路歌曲裡的景象,就這樣連續地一一浮現。出發前父親又出了新的功課給我,「回家後你必須報告從車窗實際看出去是什麼樣的景色」,但即使沒有這樣的功課,我一定也會一直盯著窗外景色看,一點都不會膩的。
印象特別深刻的是鹽田,那是在過了明石一帶的瀨戶內海沿岸,有一大片一望無際的鹽田,再加上又是天高氣爽的天氣,一九五五年時的日本,從各種角度來看,真的都很美。
到達門司時,已經過了晚上六點了。我整整坐了二十二小時的火車。即便如此,我卻一點也不嫌久。後來我在祖父母那兒住了將近一個月,但當我從門司坐回橫濱時,回程火車我卻沒有什麼記憶了。但去程時的記憶倒是十分深刻。窗外飛逝過去的「西日本」景色,輕而易舉就烙印在我腦海裡了。
民俗學者宮本常一懷抱著大志離開故鄉山口縣時,父親告訴他十條規定,其中第一條是這樣寫的: 「搭火車時一定要好好看著窗外,看看田裡種了些什麼東西、長得好不好;看看四周村子的房子是大是小、是瓦片屋還是草屋,這些地方都要好好看仔細。一停靠某個車站,就注意上下車的旅客,以及他們的穿著如何;還有,也要好好看看車站的行李放置場都堆置著什麼樣的行李。藉此,就能了解當地是豐足還是貧脊,以及大家是不是都努力工作。」(資料來源:《民俗學之旅》,宮本常一著,講談社學術文庫出版)現在,我是這麼想的:如果這番話是偉大民俗學者日後發展的原點,那麼父親給我的那些課題,或許正是我的原點。
人生的步調由自己決定 小學時代首度體會到獨自旅行的樂趣後,一九五六年,我又在國二暑假跑到九州去玩(當時是和朋友一起)。我們是先跑到對馬去,再回到九州本島,接著一直南下到鹿兒島去。但心想都已經跑這麼遠的地方,一定要好好看看九州,所以我們最後甚至跑到了最南端的佐多岬去。
高中時,雖然沒有什麼稱得上是旅行的出遊活動,但我經常騎著自行車從神奈川遠行到東京去。年過六十的我到現在還喜歡騎自行車亂逛,或許就是來自於當時的體驗吧!考大學時,我很少出遠門,但倒是經常透過想像到日本各地去遊歷。
《古事記》等典籍是特別能激發我想像力的絕佳教科書。我一面推敲這些古書的意思,也一面任思緒悠遊到歷史事件裡的舞台去。像是大國主命讓出國家時所蓋的出雲大社、倭建命從姑姑倭比賣命那兒收到衣服與懷劍,從伊勢神宮出發遠征等等都是。這種想像會讓我什麼話也說不出來、興奮不已。那些我看都沒看過或無緣看到的景象一一在我腦海浮現,不但讓我樂不可支,也讓我下定決心有一天一定要親眼去看看。
而這個夢想的實現,是在我高中畢業的那個春假。當時,原本住在門司的祖父母搬到了大阪的針中野(東住吉區)去,所以我就以那兒為基地,到附近一些皇室陵墓去遊覽。在近畿日本鐵道以及南海電氣鐵道沿線,聚集了很多天皇的陵墓。
我是學原子力工學的,很多人可能以為我是那種硬梆梆的理科學生,但在國、高中的時候,我最喜歡的科目卻是國文。
進入大學後,我比以前更賣力打工,做的是我從國中時就一直在做的,在中元節與年終時的禮物配送工作。當然,這是為了賺取高中時無法成行的旅遊基金。
說是送件,卻不是像現在那樣開著輕型卡車或騎著機車到處送貨,而是以自行車做為我的「腳」。我會把許多要送的東西放在置物架上,在當時所住的橫濱那裡騎來騎去。我還經常騎自行車載著兩打啤酒去送件。這雖然是很費體力的工作,但由於我想去旅行的目標相當明確,因此我一點也不覺得苦。為了實現自己想做的事,就自己去賺錢。這是國中時的我就有的理念。
最後我緊握著勞力工作下所賺到的錢,在大一那年的夏天(一九六一年)去北海道玩。一開始我是和朋友一起,但第一天由於一些事情和他吵了起來,結果變成兩人分道揚鑣、各走各的。
我覺得這樣的選擇是對的。一直以來,我都是不聽父母的話、不聽老師的話,全都只依自己的步調去做事,因為這是我的人生,不是任何其他人的人生,所以我要自己決定自己想過什麼樣的人生;而人生的步調,我也就經常由自己來決定了。因此,為了不讓自己在死前出現:「啊,我這種人生算什麼呀!」或是「我好想做這個、做那個,但卻沒能去做」之類的感嘆,我希望自己能夠「無怨無悔去過自己所選的人生」,那是一種能夠含笑而逝的生活方式。
前往北海道旅行時,我也是抱持著這樣的想法,所以關於旅遊景點的選擇,我不會去配合別人的步調。只要是我想看的景點,我一定會排除萬難去看,無論如何都要去。這就是我在旅行時的最優先事項。總之,我不喜歡妥協,也不想延後,就算我勉強和那位朋友一起旅遊下去,兩人早晚還是會因吵架而分開的。要旅行,就要一個人去。
掌握當下,才不會懊悔 就這樣,我展開了自己最喜歡的「我行我素」北海道之旅。 我手邊帶著的,是一台六×六的理光相機、以及替換用的內褲與襯衫各一件,再加上毛衣和雨衣各一件,就這樣把少到不能再少的衣物裝到背包裡後,我再把北海道周遊券與地圖放進口袋。當然,我也把豎笛裝在盒子裡,帶著它旅行去。 只要有周遊券,就能搭乘北海道的所有火車與國鐵巴士。由於我沒有多餘經費住宿,晚上就睡在車站。由於是夏天,連睡袋也免了,而且還出乎意外地好睡。太陽一出來,我就在車站洗手間洗洗臉、前往下一個地點。這種只屬於我的「車站旅館」真的蠻舒適的。
很多時候,我都是坐著火車迎接黎明到來。從旭川的上川一帶坐到稚內或網走那一帶再繞回來,所需的時間差不多剛剛好用來渡過黑夜。我可以一整晚在火車裡渡過,隔天早上就又回到了上川,然後我就再從上川前往想去的方向。我明明沒打算要到最邊邊的稚內或網走去的,卻為此而坐去又坐回來不知道幾次。
從小學六年級的個人旅行開始,我就養成了「一有空就攤開地圖來看」的習慣,所以腦海中已經可以正確地分析出北海道的地圖了。看過阿寒湖後,我也想到附近的屈斜路湖與摩周湖去看看;跑到襟裳岬去之後,就非得也去一趟位於對角線上、最北端的谷岬不可,就這樣,我一一前往自己想一看的場所。
結果,我變成一想到什麼就非得馬上付諸實行不可。巴士沒到的地方我就走路,走個六、七公里都算家常便飯。現在回想起來,真佩服自己當時可以走那麼遠的距離,卻一點也不覺得累(無論在北海道開車或坐電車,應該都可以感覺到,北海道真的非常廣闊)。
我就這樣在將近三週的時間裡暢遊北海道,但我手邊的錢也開始見底了。在我終於看過所有北海道內想看的地點後,我只剩下七十日圓已。但我的旅程可不能在這兒就結束。或者應該說,不知為什麼,我所買的北海道周遊券竟然附了一張十和田湖周遊券,或許那是二者一起販售的套票吧!
如果是一般人,一旦用完了旅費,應該會盡快直接回家,但我可不是。對於看看未知的土地,我一直有一種很大的欲望。即使只剩七十圓,我還是拿著周遊券坐上青函聯絡船到青森,再搭國鐵巴士往十和田湖去。在聯絡船的甲板上,我記得我還為了減少肚子餓的感覺,而吹起豎笛。當時,函館與青森間的這種船得坐上四個小時。
我的字典裡並沒有「找一天再……」這些字,因為人類並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會死,即使你說「找一天再……」,也不能保證那一天一定會到來。相對的,你也有可能不會再有相同的機會。這麼去想、這麼去行動的話,人生的每一瞬間,就會全部成為既鮮明而濃厚的記憶。
如果有一天突然遭逢事故而即將往生,那時候有可能會因為過去累積了太多「找一天再……」的期待,而感到懊悔不已。所以想做的事我不會累積,也不會延後。想做的時候,就是該去做的時候;現在想看什麼、想做什麼,現在、此刻,就馬上付諸實行。
因此,當我想要看看十和田湖時,就是我去做這件事的最好時機。這時候,「身上的錢太少」就不構成阻止我前往青森的理由了。沒關係!我又不是一毛錢都沒有,船到橋頭自然直!我當時是真的這麼想的。如果無法參透「想做的事就全部去做」,我們就永遠無法積極向前了。
日本極具特色的景觀火口湖,以及奧入瀨川的原始森林,都是難以言喻的美景。可惜的是,北海道走透透的我,把相機的底片也用光了。雖然無法自己拍照,但買張明信片總還是可以的。一張六十日圓。雖然口袋裡只剩一個十元硬幣,我心裡所想著的卻是「太好了,想看的全都看到了,這樣就不會後悔了。」
不想弄丟最後這十元硬幣的我,緊緊地握住它,坐上從十和田南車站往上野站方向開出的夜行列車。一直到山手線範圍內為止,都還是可以使用周遊券。
在北海道到處跑的時候,我雖然還不至於想吃立食蕎麥麵或麵包這些東西,但是在上川吃過最後一餐後,我就連續好幾天都沒有進食了。之所以能夠撐下來,其實是因為高中時為了徹底反抗父母與老師,我曾經有好幾次絕食的經驗。所以即使不吃,光是喝水我也可以受得了。在旅行時也是一樣,只要想看的東西有得看,我都會選擇不吃東西,趕快先去看看再說。人生裡有一些經驗,你永遠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派上用場。
從十和田南開始,我靠著那張周遊券,經上野坐到了橫濱站。接著我把最後的十元硬幣投入車站內的紅色電話裡,打給住在橫濱市白樂的姐姐。我把狀況告訴她,請她到車站來接我,接過姐姐幫我買的車票後,我安然無恙地刷了票走出車站。之所以必須如此,是因為周遊券的時效已經過了,因此從上野站到橫濱站我算是坐霸王車。
四處遊走,體驗非凡
從那次的北海道旅行開始,大學時代的我,就在日本各地到處旅行。當時成為人氣系列郵票圖樣的日本國立公園,北起「阿寒國立公園」,南到鹿兒島與宮崎間的「霧島屋久國立公園」,共有二十個地點左右,我全都去了。至於從以前就一直想去的神話舞台「伊勢神宮」與「出雲大社」,我也都去了。
我也曾經拿著岩波文庫的《日本書紀》,一一前往書中出現的天皇陵墓。由於祖父母住在大阪的針中野,所以在交通上可是方便得很。大阪的河內地方,是《古事記》與《日本書紀》的世界中不容忽視的重要地點。
我記得應該是在羽曳野市的清寧天皇陵(白髮山古墳)那裡,一潛進裡頭,圍住古墳的壕溝有一艘小船可以坐。不用說,古墳內部自然是禁止進入的,我雖然知道這件事,但當時的我說什麼都想進去看看一千五百年前的古代空氣是什麼感覺。而且渡過壕溝的交通工具就在我眼前,什麼禁止的標語對我都是沒用的,當然要闖闖看啦!我就這樣擅自想好理由,把小船推入壕溝,坐了過去。夜晚壕溝裡的魚跳起來的聲音,以及突然嘎一聲的鳥叫聲讓人覺得有點毛毛的。當地人對陵墓似乎都不是那麼關心,沒有人喝止我這種到處亂闖的行為。當時還沒有設置現在的管理辦公室, 所以我也曾經偷跑到其他陵寢處,晚上在那兒睡覺。
對我說,這樣的體驗意義非凡。看起來雖然只是憑藉著當下的感覺率性去做而已,但事實上,透過旅行,我也在不知不覺中探究了日本這國家的根源。現在回想起來,我覺得這正是我之所以開始思考日本事務的原點。
還有,我也曾前往有「奧之細道」之稱、松尾芭蕉(日本的俳句大師)曾與其弟子河合曾良一同前去的奧州及北陸的名勝古跡,來一場「陸奧」之旅(陸奧國是日本古代的令制國之一,又稱奧州。大約相當於今福島縣、宮城縣、岩手縣、青森縣一帶)。我會自己決定一個旅遊主題,再組織我的旅遊計畫,這樣的經驗對於我後來擔任領隊的工作,有很大的幫助。
就如同松尾芭蕉所說的:「曾幾何時,我也受到了吹散浮雲的風兒所吸引,止不住想要漂泊的念頭。」一回過神來,已經在外面旅行了。我總是一個人利用「車站旅館」。一開始我只是和朋友一起去北海道旅行而已,但隨著旅行地點愈來愈多、時間愈來愈多,我才開始體會到,實在很難有人跟得上我這種旅遊步調。
就這樣,我到很多不同地方玩過了。到大學畢業前為止,我一直從事著口譯介紹業,也一直在一個人旅行,跑遍了全日本。後來我到MIT留學時,我也開始一有空就到北美各地走走。總之就是這裡、那裡,到處遊走。
第3部 玩樂人生
旅遊風格就是人生風格
大家常叫我「管事高手」,這是因為領隊時代的經驗讓我做事很有條理所致。一九六七年我到麻省理工學院(MIT)留學時,一開始我也是凡事都一定要按部就班去做。
一直到高中時期為止,我都很討厭與人往來,也不習慣在別人面前說話。我雖然是銅管樂團社的一員,卻不太與其他人社交,也幾乎沒有與別人組成小團體一起行動之類的事。大學時期也是,我對當時流行的學生運動完全沒興趣,但歷經六年的領隊生涯、與兩千多位客人有過不算淺的交流後,我的個性整個變了。即使有不認識的外國人在我面前,我也變得一點都不害怕了。在MIT時,我甚至還當了班代。
我這種態度一點都不像日本人,讓教授以及近一百三十名的同學們十分驚訝。很多日本留學生都對本國的知識不足,問他有關日本的事他也無法回答。但由於我當過領隊,對日本的知識充足到可以拿來營生,所以自然不是問題。無論在校園裡、宿舍裡或樂團裡,一碰到別人,我都會積極地和他們談有關日本的事。
就在這個時候,發生了一個事件。
某個週末凌晨,我所住的宿舍發生小火災,警鈴大作,聽到鈴聲而跑出房間的朋友們,多半都披著毛毯就直接跑出來,而且每個人身旁都有同樣只披著毛毯的女朋友。自己一個人穿好睡衣跑出來的,包括我在內全是亞洲留學生。
學生宿舍當然是禁止帶女孩子回去的,即便如此,我那些朋友為什麼能夠絲毫不以為意,堂而皇之地和女生一起跑出房間呢?那些彼此間應該不認識的女生,只裹著一條毛毯,竟然也可以坦然地交談個不停,既不管是不是違反宿舍規定,也不管是不是會事跡敗露,非常狀況時有非常狀況的作法。我深深感受到,如果面對緊急狀況還在難為情,還在意這個在意那個,根本無法在這個社會上競爭生存下去。美國人就是這麼一個現實的狩獵民族。
當時,我的心裡似乎產生了某種想法。
我發誓,下次如果又有警鈴在週末響起,我一定也要帶著女友跑出房間。所謂入境隨俗嘛!這是我自己擅自想的歪理。
從那時起,我就認真遊玩、認真學習。
不過,在MIT時,雖然有人給我生活費,卻不包括玩樂的錢在內。因此我決定以領隊時期鍛鍊出來的膽量與外語能力為武器,找了口譯的打工工作。
我是負責為日本前來美國的企業主做口譯的工作。不知不覺中,少不更事、專攻原子力工學的我,竟也學到了一些關於經營管理的知識。像是事業合併或業務合作的交涉方式、商談卡住時如何化解僵局、如何構築論點說服別人等等。
為了成為原子力工學的技術人員,我花了九年時間努力學習、甚至取得了工學博士學位。到頭來我卻體認到,在日本當個原子力的技術人員也沒有什麼發展,便決定放棄這條路。把過去以來的我「全部歸零」之後,一九七二年的夏天,我去敲了麥肯錫的門。
當時對於企業管理,我完全是個門外漢,即便如此,我仍毅然決然進入未知的領域,以企管顧問的身分活躍於世界各地。之所以能夠如此,也是留學時的口譯經驗所帶給我的。而之所以能夠從事口譯工作,也是因為我當過領隊所致。
偏離既定行程的意外驚喜
自一九七二年起,我在麥肯錫待了二十三年的時間。它是一個世界性組織,除非洲之外在每個大陸都有分公司,所以每年為了到這些分公司或為了公司訓練,我會出國二十次以上。辭去麥肯錫的工作後,我也常以外資企業的公司外部要員身份,為了工作或演講而經常到海外;在私人場合也是,只要一有長假,我就會到處跑,到少有人知的好地點去潛水、滑雪、釣魚或騎機車。
我每年會休三次長假,而且計畫都是每年初就訂好的。例如,我會在三月第一週到加拿大惠斯勒滑雪、在冬天的其他週末到奧志賀騎雪上摩托車;六月我會到山形縣參加攀岩車大賽,七月我會去水邊玩船,八月我會到蓼科去……,已經決定好的事,我會預先寫在行事曆上,接著才決定工作的預定時程。
如果有人來找我,希望我三月第一週去演講,我一定會毫不猶豫以「和滑雪時間衝突」回絕對方。我會先排好什麼時候休假,這樣子不管多忙碌,一定還是能確保住遊玩的時間。
對我來說,長假是十分神聖的東西。我一定會與家人離家遠遊、一起渡過。無論有什麼重要的事,都一定付諸實行,這是不變的鐵則,我會讓它優先於工作之前。要有效運用有限的時間,就必須先定好優先順序。這是我在領隊時期從自身經驗中學到的。以我目前的年齡來算,充其量也只能再滑個十二次左右的雪了。除非有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否則我是不會放棄任何一次的。我經常會想「這件事我到底還能做幾次呢?」這麼去想的話,即使只是一頓晚飯,都必須好好去吃才行。 言歸正傳。不知不覺,我已經到全球六十多個國家玩過了。但現在的我,卻還是有無止盡的好奇心,想要多看、多了解、多接觸。
決定好旅行的主題與目的地後,我幾乎不會去設定太細節的東西,而喜歡即時依自己的偏好去行動。所以明天到底要走哪個路線、到達哪個地點,我都不會預先設想,我喜歡在意想不到的地方與意想不到的景物相遇。由於我經常追求那種「意料之外的喜悅」,所以我的旅行就自然而然變成了四處漫步之旅。別說是明天了,就算是今天的事、此刻的事、未來即將發生的事,事前我全都不知情;就是這種期待感,誘使著我往更遠的地方跑、往更陌生的地方去。
有時候我會不小心繞了遠路,但那也沒什麼不好;半途晃到他處去、耽擱一下,或是繞遠路,也沒什麼不好。你還是可以碰到不同的人。這種「偏離正確路線」的體驗,反而讓你日後的印象更深。在你繞著遠路的時候,重要的景物都讓你看在眼裡、記在心裡,人就是這樣才愈來愈成長。
不可思議的是,有時候我們半途分心走到別的路去了,最後卻還是能夠走到原本想去的地方。或者是因為在別的地方耽擱了,反而到達比原本更美好的地方。正因為採取不事先安排的漫步式走法,才可能有意外的收穫。這是我的親身體驗。 其實,旅行正是人生。
就像松尾芭蕉所說的:「日月可比百代之過客,離去時會再度成為旅人」。
人生只有一次,為了過得更快樂、更豐富,所有想做之事都要全部去做。我的旅遊風格,不,我的人生風格,可以說是在學生時代就確立的。
旅行不只是記憶
各位不知道有沒有寫過日記之類的東西,定期記錄關於自己的一些事呢?或者,您到現在也還在寫呢?關於旅行,我建議各位能為它寫個記錄是最好的。
我原本就是個「記錄魔人」,小學六年級自己去旅行時,我也是每天都繪圖寫日記。從國中到大學為止,我每天都會寫「音樂日記」,記錄那天我聽了誰的什麼曲子以及感想。大學時,我也會在筆記本上寫滿自己的想法與自己對事情的感觸。 我什麼都寫,寫關於《古事記》的感想、關於神的感想、關於杜斯妥也夫斯基《罪與罰》書中論點之考察,亦即人類的原罪是否存在……。這麼大的主題,寫到最後卻變成用來吐露我對於某個女生的仰慕之情。
這本記載著我年輕時煩惱的筆記本,後來被我埋在留學時住處的院子裡了。不過我當時把思考與感情化作文字的這些功夫,都沒有白費。藉由化做文字的過程,我在精神上變得更平靜,而且對於大腦也是一種訓練。
MIT的畢業旅行是到歐洲去玩,但其實是很寒酸的旅行,有點像當時的旅遊聖經:由Arthur Frommer公司出的那本《每天五美元遊歐洲》(Europe on Five Dollars A Day)所講的一樣,那時的旅遊筆記我到現在都還小心翼翼保存著。
旅程是從巴黎、尼斯開始的,再來是蔚藍海岸、馬賽、卡達拉什(Cadarache, 法國)、米蘭、慕尼黑、漢堡、盧森堡、哥本哈根、赫爾辛基、坦佩雷(芬蘭)……。我把自己走過的足跡、在那兒看過的景物、接觸過的東西、碰過的人們、感受過的事情,全都鉅細靡遺地記錄下來,也把照片貼了上去。光這樣還不夠,我還把登機證或票券、發票收據等一切與那場旅程有關的東西全都貼上去。我還為記憶中的部份景色畫了素描。
到現在,我有時候還會拿出旅遊筆記來複習。一翻開它,各種色彩就會一下子全出現在我眼前,旅行時的記憶也在一瞬間全都鮮明地在腦海裡重現,我覺得這樣的瞬間是很珍貴的。它不會只留在記憶裡,而是變成了紀錄。旅行時的快樂永遠不會褪色,說得誇張些,甚至可以跟著你一輩子。
光是去看那些拍得未必多好的照片,總覺得沒有什麼意思。所以不妨把機票或飯店、餐廳的收據,以及在當地商店拿到的名片、介紹手冊等有助於回想旅行細節的東西全都收集好、貼起來。假設你每年出國旅遊兩次,那麼持續製作三十年的話,就是六十冊。多年之後,你會發現自己已經製作出屬於自己的「龍宮寶盒」了。現在馬上開始,一定還來得及。
第1部 頂級美景 我為什麼會想當領隊 在我之前的著作中已經提過年輕時候的我,曾經想過要當個音樂家。在高中時,我加入了銅管樂團社,吹的是豎笛。我相當喜愛豎笛,甚至認真想過要進入藝術大學就讀。 朋友對我說,「興趣一旦成為工作,不就會變得不好玩了嗎?」我聽了他的話,調整了自己的求學路線。但當我在一九六一年進入早稻田大學就讀時,我依然毫不猶豫地選擇加入學生管弦樂團。 早稻田大學的管弦樂團雖由學生組成,卻是個十分正式的樂團,放棄就讀藝術大學的我,一樣從中享受了充實的演奏活動。然而,當時的一位學長看到我拿著從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