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確定要選獅子嗎? 恕我直言,對於初次使用的客人,本公司實在不推薦選擇猛獸類的動物。一般而言,還是建議您選擇大眾款的狗會比較適合。特別是獅子……呃……再怎麼說也是萬獸之王,所以不太喜歡親近人類呢。在能夠理解這一點,甚至覺得有趣的客人之間倒是相當受歡迎。……是的,猛獸當然可以成為寵物的一種。講得極端一點,他很適合期望激烈性愛的客人。無論是技巧或是持久力都無可挑剔。另一方面,也有些客人雇用他擔任保鑣。只不過,在性格上可能有些難纏。唉呀,再怎麼說也是野獸嘛……」
1.
沒 辦法 呼吸了!
微暗的停車場裡,千昭停下腳步,右手按在胸前,鬆開領帶的指尖微微顫抖。
不會有事的,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只要像這樣稍微休息一下,一定會好轉的─不停地安慰自己,並將領結往下拉鬆。鬆開襯衫上的第一顆鈕釦後,壓迫喉頭的不適感總算稍緩,千昭站在原地慢慢地深呼吸。不要急……要是變成過呼吸症的話,就更痛苦了!
盡可能保持胸腔平穩,千昭重覆著腹式呼吸的動作。
他努力將肩膀放鬆,閉上眼想像著呼吸系統的運作。首先是含氧的空氣由鼻腔進入氣管,接著在心臟的後方被分成兩道小支流。分成左右兩邊的支氣管前端會有肺泡,就是這個肺泡在進行氧氣和二氧化碳的交換。之後血液中將充滿氧氣,傳遞至細胞,在粒腺體製造身體所需要的養分。
「呼……」
總算稍微輕鬆點了,千昭張開眼睛,面前模糊不清的景像也逐漸清晰。
無法呼吸這件事,對於人類而言是最原始的恐懼。
記得曾聽說日文的「活著」和「呼吸」是來自同一個語源。事實為何雖然不可考,但卻是很容易令人信服的說法。人死掉也可以稱作「停止呼吸」。就算不是死亡,當人們陷入極度緊張情緒時,也會「摒住呼吸」、「忍住呼吸」或是「呼吸急促」。
在無意識的情況下自由呼吸著的人們,是幸福的。
千昭是呼吸內科的專科醫生,看過無數為呼吸疾病所苦的患者。原因依病根而有所不同,其中也有因為壓力所導致的呼吸困難。千昭自己即是其中一人。雖然知道將壓力源排除是最有效的方式,但對千昭而言卻是不可能的事。那已經是長期施加在千昭身上,讓他生不如死的壓力。
額頭上冒了一層薄汗。
輕輕將瀏海往上撥,千昭走向電梯。在前方的水泥地上散落著零星的枯葉。是被車子帶進來的嗎?千昭踩過一片已經完全沒有水分,看起來如同在痛苦中掙扎而扭曲變形的枯葉。
「咔沙!」葉子發出了如同薄玻璃碎掉的聲音,葉脈就這樣黏在千昭的鞋子上。
時序來到了十一月上旬,千昭卻完全沒有心情去感受秋天的到來。
每天只是忙碌地往來於自己的公寓和醫院……其實會這麼忙有很多時候是千昭刻意安排的。身為醫師而努力工作,才能使千昭的精神感到安定。
在為病痛而感到不安的患者面前,千昭希望自己是一位值得信賴的醫生。正因抱著這樣的理念,千昭才有辦法繼續努力下去。只是,一旦脫下白衣,回復成普通男人的瞬間──千昭就成為虛無的存在。
凝聚在體內的苦痛不斷累積,無限下沉,如同深不見底的泥沼般。沼面沒有一絲微風吹過,底層的沉積物就這樣混為一灘死水。
將房門的鑰匙刷過電梯的安全鎖,千昭按下樓層的按鈕。
雖然這棟公寓的保安作得很嚴密,但對千昭而言卻沒有太大意義。因為最不希望見到的人,擁有這棟公寓的備鑰。
抵達七樓,千昭便出了電梯。
從昨晚值班開始一路忙到今天下午,累積了不少疲勞。雖然沒有吃午餐,但千昭仍然一點食欲也沒有。打開位於深處的房間,千昭鬆了一口氣。
電燈全暗……也就是說……那個男人今天沒有來嗎?
他進到洗手間洗個手漱個口,順便沖了沖布滿汗水的臉。
千昭一邊脫著上衣一邊朝寢室走去。對於一向無法入眠的他而言,現在是睡眠的絕佳時機,澡就等醒了再說吧。
打開寢室房門,正想將右手邊的電燈打開時,突然不知被誰捂住了嘴巴。
「唔……!」
那是隻很大的手,大到幾乎覆蓋了千昭整張臉!
另一隻手進一步強壓住千昭上半身。彷彿像是被大蛇給纏住般的力道讓千昭連呼吸都感到困難,更別說是要抵抗了。
就這樣連走帶拖被帶到寢室內,然後被丟到床上。
抬起被陷入棉被裡的臉,千昭試圖要逃脫,但終究還是晚了一步。
「嗚啊……!」
對方壓制住千昭膝蓋內側,疼痛使千昭忍不住悲鳴。雙手被扭到背後,動彈不得。對方想必是對人體構造有相當程度的了解,懂得用最小的束縛,達到最大的效果。對方的體型也占盡優勢,不但身材高大,也有相當的體重。並非豐腴,而是全身充滿著結實緊繃的肌肉。
不是那個男人。至少千昭可以確定這點。
即便如此,對千昭帶著惡意這一點,和那個男人是一樣的。
「嗚……」
大手的主人將千昭的下巴往上抬,被迫弓起身軀的千昭喉頭不停抽動,試圖叫出聲來,卻悲慘地發不出任何聲音。
「不要亂動。」
耳邊傳來了男人的低語。
「住……住手……」
「就叫你不要亂動了。你要是再掙扎的話,就別怪我不留情了。」
聽到男人的威脅,千昭的身體不自覺地微微顫抖。
男人放開架著千昭下巴的大手,順勢下滑靈巧地解掉領帶。正當千昭心裡想著,總算暫時解脫了,接下來卻像是人偶般地整個人被翻過來,被迫處於仰躺的姿勢。男人壓在千昭膝頭上,手再度伸向領帶。
寢室的燈光沒有打開,看不清暴徒的臉,即使走廊有些微光線射進來,但由於正好逆光,所以仍是無法得知對方身份。
要被綁住嗎?這份恐懼,讓千昭不禁再度掙扎了起來。
「不要亂動!這已經是第三次警告了!你想要斷個一兩根骨頭嗎?」
「嗚……」
男人好像有點動氣了。捉住千昭手腕的力道愈來愈強,千昭感受到骨頭要被粉碎般的疼痛。男人將膝頭重重地壓在千昭腹部上,痛得千昭除了呻吟以外說不出一句話。男人將千昭的兩手固定在頭上,熟練地將他捆綁。解開襯衫的第一顆鈕釦後,沉不住氣地將剩下的鈕釦一口氣扯裂。
鈕釦四處飛散,空虛地傳來掉落地面的聲音。
「不……不要……」
「什麼嘛!原來是隻遍體鱗傷的羚羊啊!。」男人用著奇怪的比喻。
千昭記得羚羊應該是棲息在熱帶草原,一種類似鹿的草食性動物。之前在電視上曾經看過一隻羚羊被一頭獅子吃掉的畫面。至於遍體鱗傷這句話就如同男人所說的,最近這幾年,千昭的身上沒有一天是沒有傷痕的。
「如果是羚羊的話,手無縛雞之力也是沒辦法的事。」
男人繼續將千昭的皮帶解開。
「弱肉強食─一切都是老天安排好的,你就認命吧!這就是自然的法則,由不得你抵抗。」
「放、開我……!我才不是什麼羚羊……」
明明已經拼命要逃脫,卻只能徒勞地將男人的肩膀扭開。男人的手滑過千昭的喉頭,再三地強調「你就是羚羊啊……」
「可憐的小羚羊,落入獅子的利爪下,真是太叫人同情了。一直以來都是自由地在草原上奔跑吧!現在可由不得你了。」
自由?
自由嗎? 我何時自由地奔跑過了?
「哈……哈哈……」
千昭不由自主地冷笑出聲,使得男人的手瞬間停住。
沒有錯過這個空隙,千昭一口氣撐起上身,死命地將頭撞向男人。只可惜,在千鈞一髮之際,被對方閃開了。男人的肩膀,就這樣佇在千昭眼前。
千昭狠狠地朝著被襯衫包覆的肌肉咬下去,但因為結實的肌肉以及布料,沒辦法咬得太深,輕易地就被拉開。
「嗚啊!」
男人的膝蓋頂向千昭的股間。下體被人牽制住的恐懼,令千昭一動也不敢動。
「呵~狗急跳牆了啊!」男人低笑著。
千昭的抵抗對這個男人似乎不痛不癢。
「聽說羚羊也是會像這樣咬獅子,只可惜你咬人的方法似乎不太高明。」
隨著自言自語般的低喃,男人的吐息也逐漸逼近。臉頰傳來的搔癢感,想必是因為他的頭髮吧。
「要更確實地咬下去……還要咬對地方。得要一瞬間就讓獵物斷氣才行……就像、這樣……」
「啊……呃……嗚……」
後腦杓的頭髮被一把往後捉,露出了整個頸部。
喉結結實地被咬了一口,讓千昭發出混濁的悲嗚。只是突襲也就僅此為止,男人的唇轉移到千昭的鎖骨,繼續大口舔著。
「啊……」
全身的肌膚泛起雞皮疙瘩。
千昭無法辨別感受到的是恐懼?嫌惡?亦或者是別的感覺。只想著或許還會被咬,千昭就不禁全身緊繃得連腳指都使上力氣。
「害怕嗎?還是說……舒服?」
男人在耳邊的喃喃細語,讓千昭緊繃的身子一陣鬆軟。
好像就在等這一刻似的,堅硬的利牙咬了上來。一開始只是輕輕施加壓力,但確實地緊咬著千昭的頸子,再逐漸施加力道,利牙愈陷愈深。
「嗚……呃……」
男人一邊咬著千昭的脖子,一邊用手觸碰千昭的身體。手掌來回的撫摸千昭不算厚實的胸膛,手指使力搓弄因恐懼而挺立的乳頭,像要把它弄壞般。同時,牙齒加諸在身上的力道也漸漸強烈,讓千昭忍不住呻吟出聲。
「啊……痛……住、住手……」
回應千昭的呻吟,手指和牙齒的力道暫緩。才得以稍微喘一口氣,牙齒咬住身子的力道又開始漸漸增強。這個男人,就如此反覆逗弄著千昭。此時自己的乳頭一定已經腫起來,脖子上也佈滿齒痕吧。
「拜、拜託……快停止……」
千昭除了懇求之外別無他法。只可惜,這個男人完全沒有把他的話聽進去。
在充滿忽強忽弱的啃咬中,千昭的褲子以及內褲不知何時被褪去,全身只剩下上身的襯衫以及襪子。千昭死命掙扎,用盡全身力氣扭動雙手被反捆在後的身體。試圖擺脫壓在身上的男人。
「住手……給、給我滾開……」
「真是不知死心的獵物。」
男人上身暫時離開,用下半身分開千昭的雙腿,讓他無法閉合,再用力地彎起千昭的單腳。
「住手……要錢的話……我可以給你!」
「錢?哈!你在說什麼?」
「什、什麼……」
「我只是餓壞了,除了你我什麼都不要。我想把你……吞下肚。」
「唔……啊……」
萎靡的性器被塗上某種黏黏的液體。雖然已經二十九歲,但千昭還沒有被任何人碰過私處。千昭的膝頭不停顫抖,聲音也不自覺上揚。
「不、不要……」
千昭不停地踢著雙腳抵抗,拼命用盡全身力氣掙扎。
「怎麼回事?」男人一邊壓制著不斷抵抗的千昭,一邊用微感困惑的口氣問道。
「怎麼一點反應都沒有……這裡呢?」
「啊……」
後穴突然被男人用手指入侵,千昭全身顫抖著叫出聲來。
「好緊。」
「停、停下來……啊……」
被手指侵犯,彷彿在作直腸壁觸診般的動作,讓千昭全身泛起雞皮疙瘩。耳邊聽到潤滑劑啾啾的聲音,身體的深處遭人侵入的滋味讓千昭血色全失。
手指再度深入。
「呃……」
一陣反胃感倏地湧上,腹肌開始痙攣。
「喂!你沒事吧!」男人終於查覺到千昭的異樣。一邊問著一邊將手指拔出來。
啪地發出聲響,感覺到床頭燈被打開,千昭失魂地背對男人,緊閉雙眼。
「什麼也沒看見……」
「什麼?」
「我什麼也沒看見。」千昭再度重覆了這句話。「我沒有看到你的臉,我不知道你是誰,也不會報警。所以拜託你,就這樣快點離開吧……!」
「你叫我離開?」男人驚訝地回答。
「對,麻煩你了。」就著身上只剩一件襯衫的悲慘模樣,千昭縮起身子,用著微微顫抖的聲音繼續說道。
「或許你是被人派來的,我心裡也大概有個底了……。不過就算和我發生關係,你也不會覺得快樂的。如果要的是錢,我付給你……。」
「──睜開眼睛。」
「不要。」
感覺到臉頰被輕拍,即使如此千昭仍是頑強地緊閉雙眼。
「給我睜開,好好的看著這邊!我的臉即使被看到也無妨。」
「不、不要。」
「你再不睜開,我又要繼續侵犯你囉!」
「啊。」
這回腰部被狠狠拍了一下。別無他法,千昭只好膽怯地睜開雙眼。
扶著千昭的下巴,男人硬是將他的臉往上抬。
「還想再被咬嗎?」對著仍然企圖避開視線的千昭,男人威脅道。千昭終於投降認真面對這個男人。
金色的。
千昭至今只有恐懼的內心,閃過一絲訝異。
不,正確的來說,應該是金褐色。隨意生長的金褐色髮絲─好比獅子鬃毛一般。
男人宛如年輕的雄獅,威風凜凜地傲視著千昭。
外表看來,年紀可能比千昭還小。高挺的鼻樑,堅毅的下巴,充滿男人味的鮮明輪廓。眼瞳的顏色是比頭髮稍淡的金茶色。這張明顯是混血兒的臉,此刻用著像是在判斷獵物鮮度般的眼神凝視著千昭。那是一張不會對任何人屈服的臉孔,和千昭這種類型的人形成強烈的對比。強者的臉孔,以及被藐視的自己……千昭深刻感受到自己的無力與脆弱。
「名字呢?」
「什麼。」
冷不防丟過來的問題,讓千昭感到困惑。
「我在問你名字,全名。」
「鶉、鶉井……千昭……」
鶉井千昭,男人小聲的重複一遍,然後皺起眉頭,從床上起身。
站起身的他,身材頎長,應該快190公分了吧。被男人壓著的時候,千昭想像著對方應該是像摔角選手的身材,但實際看起來,似乎沒有這麼肌肉賁張。還是說,這個男人是衣服穿起來顯瘦的那一型?黑色的襯衫再加上仍是黑色的長褲。襯彬的領口敞開,裡頭的金色項鍊閃閃發光。要是沒有一點品味,這樣的搭配很容易看起來就像個小混混,但卻相當適合眼前這個男人。
「到底是怎麼回事?」用著比剛才更加不悅的口氣,男人嘀咕。順手將被單蓋到千昭身上。
我才想要問怎麼回事呢……千昭想。為什麼會被偷襲,為什麼告訴對方自己的名字後男人就罷手了……完全摸不著頭緒。千昭仍舊發顫的手指緊緊抱著床單呆望著男人。
男人瞥了千昭一眼,大步走向牆邊,將房裡的燈全都打開。八坪的寢室僅有簡單的陳設,一張中型的雙人床、鬧鐘,還有放著枱燈的小茶几。窗上掛著百葉窗,而牆邊則有一排衣櫥的門。
男人的視線在房內梭巡一圈,最後落到衣櫥上。
他大剌剌地往衣櫥走去,輕輕踢了一下衣櫥的門。
「喂!你在裡面吧。」
男人朝著衣櫥裡面問。
沒有反應。千昭摸不著頭緒地看著男人的動作。
一片寂靜中,男人又踢了一次衣櫥。這次是狠狠使勁地踢,櫥子的百葉窗門發出巨大聲響,讓千昭不禁縮了一下身子。衣櫥明顯地被踢出一道裂痕。
「給我滾出來!還是說要我把你拖出來呢?」男人再度放話。
伴隨一陣低笑,櫥門無聲無息的打開了。
認清躲在衣櫥裡的人之後,千昭除了感到驚訝之外,也瞬間理解發生什麼事。就算仍搞不清楚現在的狀況,但千昭的不幸,總是因為這個男人……深見伊織帶來的。
「哈!被發現了嗎?」不帶一絲愧疚,深見輕笑著。
「你就是深見吧!」
「猜對了,獅子先生。啊啊……門都被你踢壞了,真不愧是百獸之王啊。」
「現在怎麼一回事?你這可是違反條約喔。」
「怎麼一回事?吶,千昭……」
方型上框眼鏡底下,那雙帶著笑意的眼望向千昭。「差點被人侵犯的感覺如何?」倚著櫥子,深見雙手抱胸問到。
千昭張口欲言,結果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深見先生,可以麻煩你回答我的問題嗎?」
「好好,我知道了。不過是開個玩笑嘛,我只是想嚇嚇他罷了。」
「他看起來像是什麼都不知道。」
將頭髮往上撥,被稱作獅子的男人再度皺著眉頭說道。
「這個嘛!要是被他知道的話,就嚇不到他了不是嗎?」
「所以我就說了,這是違反契約規定。」
男人的口氣愈來愈不耐煩。
「俱樂部接受了你的委託,告訴我這次的玩法。要求的內容是,回到家後,被猛獸般的侵入者強暴。雖然對手會扺抗,但可以不必在意,繼續執行。偏好粗暴型的性愛,但看得見的部位不可以留下傷痕─我說的沒錯吧。」
聽了男人的話,千昭呆然。
玩法?
像猛獸般的侵入者?
也就是說,這個男人是深見派來的嗎?
「你應該也看過資料夾了吧?俱樂部對於初學者不建議選擇猛獸系的人。也就是說,你是在明知故犯的心態下選擇了我。」
俱樂部是怎麼一回事?
又是獅子又是猛獸的……現在到底是什麼狀況?
「就是如此。我還很期待會看到無視於獵物悲鳴啃咬掠食的猛獸呢!這下真是大失所望。真想去你們俱樂部客訴一下。」
「不好意思,想要抗議的應該是我吧!」有著金褐髮絲的男人說道。
聲音並沒有特別粗暴,但也讓人清楚了解他一步也不會退讓。他彎下長身,從床邊取出似乎預藏的外套和皮靴。
「和第三者的遊戲,必須經過本人同意,也就是指鶉井的同意。你這種胡鬧的玩法會成為麻煩的根源。深見先生還在試用期對吧?像這種情形,要是一個不小心,會員資格很可能會被取消喔!」
「不過如此,就會被取消資格?」
瞥了一眼滿臉不服的深見,「這就要看老闆怎麼決定了!」男人回答。
「我們俱樂部在試用期間,不僅只是會員在試用俱樂部,俱樂部也同時在測試會員。如果想要玩這種不正當的遊戲,就去找那種有錢什麼都幹的二流俱樂部吧。無論如何,請等待老闆的聯絡。還有,提醒一下,我們是不會退費的。」
「真是搶錢啊!」
「隨你怎麼說。」用銳利的目光瞪了深見一眼,男人回答。
從他們至今的對話看來,這個男人似乎是從專門經營性交易的俱樂部派來,也就是所謂的……「男妓」?雖然這樣,男人的態度卻相當從容大方,一點也沒有卑屈的感覺,反倒是身為客人的深見,看起來就是一副不懷好意的臉。
男人走到了寢室門前,似乎是準備離去,臨走前突然停下腳步,雙手放在門板上,再度回頭看了一眼千昭。
金褐的眼眸裡寫滿同情。
千昭從沒想過會被不相干的外人,而且還是個男妓投以這樣的眼光。因此,他反射性的瞪回去。千昭被自己沒有避開反而回視的舉動嚇了一跳。想不到自己還有餘力像這樣,不願屈服地瞪視別人。
男人毫不回避地大方接下千昭的挑戰眼神,嘴角也微微上揚。
寢室的門最終被安靜地闔上。甩動著鬃毛,如雄獅般的男妓走了。千昭雖然沒有遭強暴,但這不代表一切總算結束。
「什麼鬼條約!不就是個賣春集團罷了,囂張個什麼勁!」
毒言批評的深見,明顯地情緒惡劣。千昭坐在床上一動也不動,沉默看著事情的發展。看來今晚也沒有辦法讓疲憊的身軀好好休息了。
「很適合你嘛!」望向手腕仍被反綁的千昭,深見吃吃地笑了。
「後面被人用手指插入時,從浪叫聲聽起來,你似乎很有感覺!千昭你其實喜歡是男人吧?難怪長得一副女人樣。」
「不是……」
「你說什麼?說大聲一點,我聽不清楚?」
「唔……」
頭髮被一把捉起,兩手反綁的千昭,被迫起身。
腳步才剛站穩,小腿肚就被狠狠踢了一腳,千昭的氣勢順時又畏縮了起來,但不是因為痛楚。
「哼!難得本大爺為你精心策劃了這場秀,卻嚇成這樣。多虧了你,我的錢都白花了!」
關我屁事─如果能這樣頂回去,那該有多好。這是你自己隨便策畫的吧─如果可以這樣說的話……但,千昭不能作出任何會惹怒他的舉動。他無法忤逆深見。原因千昭已不願再想,就算再怎麼想,也不可能會有任何解決辦法。
「給我道歉。」深見命令道。
強忍著疼痛,千昭勉強張開嘴。「對、對不起……」
「什麼?老子聽不清楚!」
跪在地上,側腹再度被狠踢一腳。雖然已有會挨揍的心理準備,但疼痛的感覺仍舊沒有稍減。屈起身體,千昭再度道歉。
「對、不起……是我不好……」
「啊?你在對誰說話?」
「哥……對不……唔……」
不過是幾次的道歉,是不可能得到深見原諒的。千昭只能不停地重複同樣的字句。即使深見突如其來的拳打腳踢,千昭仍舊死命縮著身體,不斷道歉直到深見終於感到厭煩。
對不起,對不起,繼兄……
深見離開已是凌晨的事。
這段期間,直到他對千昭的拳打腳踢以及辱罵終於感到厭煩之後,才將反綁千昭手腕的繩子解開,然後命他去倒酒──那些在客廳矮櫃裡陳列的高級酒全都是為了深見而準備的。
深見慵懶地坐在千昭買的沙發上,如同在自家般不客氣地看著深夜節目。而千昭則像個下人……不,奴隷似的在一旁伺候深見。甚至當深見說他腳酸時,千昭必須趴下來當他的腳墊。
深見的暴力,陰險到讓人嫌惡的地歩。絕不會在人家看得到的地方留下傷痕,也不會讓千昭傷到會影響隔天的工作。在學生時代,甚至配合千昭上體育課的日子來施虐。看來深見深知自己對繼弟施暴的事曝光的話,無疑是自取滅亡。對千昭而言,拳打腳踢已經是家常便飯,但性方面的暴力倒是頭一回,至少,到剛剛為止從來沒有過。
──GAY真是噁心,這些人全都有病。
平常不時可以聽到深見這樣批評著。
──他們插的地方可是屁眼啊,塞滿大便的噁心地方!真是頭腦有問題了!乾脆把他們全都強制隔離算了,想到和他們吸一樣的空氣就噁心。
在現在這個時代作這麼偏激的發言,可能會被別人認為是神經過敏,但深見就是如此重度的厭惡同性戀。或許,在潛在的部份也是個同性戀也說不定。為了要壓抑住自己本質,表面才會故作痛恨,刻意說著排斥同性戀的發言。當然,這全只是千昭的猜測,心理學不是自己的專門,所以也有可能只是千昭的誤解。況且,就算猜對了,這對千昭現在的困境也毫無幫助。
當然,深見的暴力傾向只會在千昭面前顯露。
深見在千昭任職的深見綜合醫院擔任行政負責人,在病人面前是位態度得體溫柔,平易近人的「事務長」。反倒是一臉嚴肅的千昭,可能在病人的心中會是「有點可怕的醫生」。
多虧了深見對同性戀的厭惡,千昭至今才得以不被侵犯,平安渡過……現在還可以這麼想,但往後就不知道了。看來深見是想到了不用親自動手,而改由第三者來侵犯千昭的手段。到底要怎麼作,才能保住自己的身體呢……事態終於走到最糟的地步。
「羚羊……嗎?」千昭自言自語的聲音迴盪在浴室裡。
直到深見離開後,千昭總算可以好好睡一覺。
醒來時,已是太陽高照的午後時分。雖然是休假日,再繼續睡下去也無妨,但千昭還是想盡快消去纏繞在自己身上,深見的味道。當全身浸在放滿水的浴缸時,光靠睡眠仍無法消去的,累積在心頭的疲勞一口氣湧上來。
那個男人,將千昭比喻成羚羊。
在食物鏈最下方,只能等著被獵食的存在。就好像是深見與千昭的關係。
其中應該也有成功逃生的一群吧!在草原盡情地奔跑,輕快地跳躍,不被任何肉食動物的爪子或獠牙捉住。為此,草食動物才總是團體行動。
但千昭只有自己。
遠離同伴孤獨的羚羊無法久活。
千昭在浴缸中洗了把臉,大口灌入事先帶進來的礦泉水後,胃總算感到舒坦多了。
「……獅子……金色的……瞳孔……」
千昭想起了那個男人。
充滿魄力的體格,美型的臉孔。
千昭也時常被旁人誇獎長的很漂亮,但他是像女人的漂亮。確實看到母親年輕的照片時,彷彿看到穿著女裝的自己一般。他深愛自己的母親,所以一點也不想否定自己的長相,可就總是會給人柔弱的印象。如果自己長得再更有男子氣概點,或許被施暴的機會也會少一點吧。
那個男人的臉孔,和千昭這種「漂亮」不一樣。
就好像波濤洶湧的大海般,威風凜凜的野生猛獸般……充滿了力與美。再加上金褐的瞳孔讓他散發出帶點傲慢的自信,只要看過一次就無法輕易忘懷。
他和深見在講的俱樂部指的是什麼?
只不過是個賣春集團,記得深見好像是這樣嘲諷對方,也就是說,深見安排了賣春集團的人來侵犯自己。但不曉得起了什麼爭執,被叫來的男人就那麼回去了。
直到現在千昭也還忘不了臨走前那個男人的表情。
當然,差一點就要被強暴這件事讓他感到恐懼,但男人臨走前的同情視線,某種意義下也讓千昭受到了不小的衝擊。
雖然自己早已習慣被深見藐視,但被第三者投以這樣的目光就有點難以忍受了。
不行。不要再想下去。
如果愈想只會愈沮喪的話,放空自己是最好的方法。
千昭再度喝口水,並離開浴缸。站到蓮蓬頭下面開始洗澡。從肋骨的觸感判斷,自己好像又變瘦了。看來有必要調整自己的食量,把體重帶回正常範圍。如果連自己的健康都保護不了,要怎麼幫助患者。
千昭最喜歡工作了。
可以說只有工作是千昭的避風港。
唯有在面對患者以及疾病時,千昭才可以沒有多餘的心思去想東想西。只要患者對他說一聲「謝謝」,他就覺得自己總算還有資格活在這世界上,為此感到安心。不管再怎麼被深見虐待、藐視,也不代表自己已經失去了存在的價值。另外,即使是深見,也絕不會在醫院內出手。因為那是深見自己未來將會繼承的醫院,他知道不能鬧出醜聞。
將身體擦乾後,千昭隨意套上了一件衣服。
在廚房烤了吐司,塗上厚厚一層果醬後才享用,奶茶裡也特意加了砂糖。並不是千昭喜歡吃甜,而是因為他需要卡洛里。冰箱裡空空如也,千昭只好先拿之前買的蔬菜汁填填肚子。
一個人吃飯,千昭也早已習慣。
掃掃地,洗洗衣服,等到千昭完成這些雜事時己近黃昏時分。
晚餐想吃一些比較營養的。千昭雖然不會做菜,但附近有一間手工的熟食店,裡頭的料理味道清淡,又使用了大量的蔬菜,看起來十分營養均衡,千昭時常光顧。千昭決定今天也到那裡去買幾道菜回來配,將米洗好、按下電鍋的炊飯鍵後便離開公寓。
外面的天色染上一抹晚霞。
想說只是到附近,所以只披了一件單薄的針織外套就出門,讓千昭不由得有點後悔。冷冽的晚風不斷地吹進外套的縫隙,讓千昭加快了往熟食店的腳步,順道又繞去便利商店繳了電費和瓦斯費。明知道辦自動轉帳會比較快,但千昭嫌手續麻煩一直沒有去辦。倒映在熟食店大型玻璃門上的自己,頂著亂糟糟的頭髮,加上不修邊幅的穿著讓他莫名地更顯年輕……或該說,看起來很不可靠。
寒風迎面而來,千昭縮著肩膀一路回到自己的公寓。
在公寓大廳前,男人的身影不期然地映入眼簾。
穿著緊身牛仔褲再加上騎士外套的頎長身影。
左手抱著全罩式安全帽,眼睛直盯著右手的香菸盒。似乎是在猶豫著要不要抽菸。
而遠處道路的一端,停著一輛重型機車。
是他!千昭瞇起雙眼。
昨天的男人。金褐的髮絲被秋風吹撫著。絕對不會錯。
千昭手提著放有熟食的塑膠袋呆站在原地。
如果要進公寓的話,就得經過他的身邊,但不知為何千昭舉步維艱,一步也不想前進。
倒是男人發現千昭,眼神飄向千昭。
千昭下意識的往後退一步。
男人手上拿著香煙走向千昭。
是來勒索的嗎?昨晚的事不想我洩露出去的話就給錢……諸如此類,想著想著令千昭不禁全身僵硬。
金茶色的眼瞳看著千昭。
雖然看不出有任何惡意,但也不覺得帶著善意。
「禁煙?」男人劈頭問道。
「什麼?」
「我是說,這裡禁煙嗎?不能抽煙嗎?」
出乎意料的問題,讓千昭一時之間忘了要回答。過了數秒,千昭的大腦才終於恢復運轉。公寓的公共空間基本上都是禁煙。雖然這裡是室外,但也是通往公寓大門的小路,所以應該還是禁煙吧。
「禁煙吧……應該……」
男人雙眉微蹙,將KOOL的香煙盒放回口袋。
「還記得我嗎?」男人問。
聞此,千昭頷首默認。
正視男人的眼睛需要一點勇氣,但不想被對方看扁,所以千昭還是鼓起勇氣與對方視線交會。一位可能是公寓住戶的女人經過時,不住地回頭直盯著男人看。男人那雙被牛仔褲裹著的雙腿,修長得令人嫉妒。
「找我有什麼重要的事嗎?」
「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回答的口氣說好聽一點是落落大方,但也可以視為不遜的態度。眼神絲毫不閃爍回避,正是這個男人充滿自信的證明。他對千昭而言,是盡可能想遠離的類型。
「你,那時是在瞪我吧?」
「……你在說什麼?」
「別裝蒜了,在我要走的時候,你明明就瞪了我一眼。」
「有這回事嗎?」就算還記得,千昭仍是一路否認到底。
男人不罷休地繼續說。
「如果不記得的話,讓我來告訴你吧。你確實是死瞪著我。直到方才明明還畏懼著我,卻還是用好似冒火般的眼神瞪了過來。」
「如果你這麼說的話,那就當有這回事吧……只不過,有誰會笑著目送打算要強暴自己的人呢?」
「你這麼對我說,我也很為難。我也是被騙的一方!叫你的戀人不要再玩這種下流的遊戲了。」
戀人!聽到這句話,只讓千昭感到噁心。說什麼鬼話,千昭硬生生的吞下了差點脫口而出的台詞。會被別人看成這樣的關係也是無可奈何。
「從老闆那邊接到連絡,好像是那個叫深見的男人說不好意思對俱樂部有所隱瞞,但因為和你是早有默契的伴侶了,才認為你絕不會抵抗。這次的事只好以意外來收場,不過真的是這樣嗎?」
伴侶?來這招?千昭不禁皺起臉,對此嗤之以鼻。
的確,千昭永遠不會忤逆深見,也沒有辦法忤逆深見。深見就是太了解這一點,才會用「兩人早有默契」這種說法吧。
「如果不是的話就明說,我會和上頭報告的。那個時候你是真的一臉害怕的模樣。就一個有男朋友的人來說,你的反應就像完全沒有經驗,簡直跟處女一樣。」
被男人這樣一說,千昭不禁臉頰發燙。這個人簡直就是不可置信的沒常識。就算神經再怎麼大條,也該看場合說話!千昭拿著熟食的手微微顫抖,袋子發出了沙沙的聲響。
「況且,那個男人從櫥子裡出來的時候,你絲毫沒有鬆一口氣的感覺。一般知道是戀人的惡作劇時,都會露出安心的表情才對。」
「請你放尊重點。」
再也無法忍受似的,千昭抬起頭。
「什麼?」
「我可不想被你這種並不熟識的人沒大沒小地談論私事。容我說一句,我已經要三十歳了,應該比你年長吧。」
平常很容易被誤以為還很年輕的千昭,有點惱羞成怒的吐露出自己的年紀。「三十?」停頓了兩秒,男人才小聲重覆了一次,看上去有點驚訝。
「這樣的話,我小你三歲。」
「你幾歲不關我的事。總之,請你回去。你這樣跑到這裡讓我很困擾。」
壓抑住自己的情緒,千昭低聲說道。都已經被人家說困擾了,男人卻仍然不為所動,抱著安全帽看著千昭。
「沒聽到嗎?請你回去。」
「你還沒回答我。」
「什麼回答?」
「你是不是深見伊織的戀人?」
真是個糾纏不清的男人。明明知道自己只要回答「沒錯,就是這樣。」事情就結束了,但千昭不認為自己有向這個囂張男妓說明的必要,也不想這麼做。
只是,他也實在不想說自己就是深見的戀人這種話。撒這種謊,千昭覺得自己的嘴巴會爛掉。
「和你無關。」
最後只好給了個瞹眜的答案。
「別敷衍我,好好回答!我可不想招惹麻煩。」
「……不是戀人關係,但也不會招惹麻煩。這樣夠了吧?我沒有什麼可以再告訴你的。」
不想再跟男人攪和下去,千昭決定經過男人身旁離去。但是雙腕卻被對方的大手突然緊緊攫住,迫使他無法再前進。
「不要逃避我的問題。如果不是戀人的話,就有可能會招惹麻煩。」
「不會。」
「證據呢?」
「你真的很囉嗦耶。我不是都說了不會有麻煩嗎?到底還會有什麼問題?」
「你那麼害怕那個男人嗎?我記得你身上有傷痕。」
「你不要太過份了。」
甩掉男人的手,千昭用自己也不敢相信的聲音吼著。男人一瞬瞪大了眼晴,接下來卻若無其事地笑著說:「你的口氣不錯嘛!。」
千昭雙耳發熱的瞪了男人一眼,男人卻蠻不在乎地看著他。彼此毫不避諱地互看,使視線再度交會。
「什麼都不知道的人,可以不要這樣說三道四嗎?」
「不好意思,這點我道歉。只是看到你這種人,我就忍不住心浮氣燥。」
「那你就不要看。」
「先看我的人是你吧。我說了,是你這傢伙先瞪我的。」
「不要喊我這傢伙。」
「是千昭你先瞪我的。」
突然被不熟的人直呼自己的名字,千昭啞然地看著這個男人。
「……敢用這種眼神看著本大爺的人不多。」
就好像在看什麼珍禽異獸似的,男人凝視著千昭說道。所以那又怎樣,瞪你是要罰錢嗎?到底還要我作什麼?想要大吼的情緒漲滿了胸口,但千昭終究沒有這麼做。
說了又能怎樣。只不過是惹對方生氣罷了。
反正自己早就已經習慣放棄。移開視線,千昭垂下頭。
「我實在是不了解。能用這樣的眼神瞪我的人,怎麼會對深見那種男人唯命是從?又不是戀人關係,為什麼能夠忍受那樣的對待。」
「……回去!」
「那個男人值得你服從嗎?」
當然沒有。問題不在那裡。
反正這個男人什麼都不懂。生下來就無所畏懼的男人是不可能會理解自己的心情的。沒被狩獵過的男人是不可能瞭解……那種被撕裂般的恐懼無法對任何人說明。
「拜託,拜託你回去……你站在這裡……太引人注目了。」
千昭低頭哀求。一位剛買東西回來的中年婦女正好經過,直到此時,男人才終於露出困惑的表情。
機車騎士專用的硬質靴子,在碎石地板發出聲響。
「我知道了,我回去。」
聲音聽起來還是很不甘心。千昭鬆了口氣。
「我叫做真。」
沒有人問他,但男人主動說道。「和你說一聲,我是『Pet Lovers』的真。」
丟下這句話,男人轉過身,擁有寛闊肩膀的背影對著千昭,長腳大步往機車走去。載上安全帽後,黑亮的機車發出震耳欲聾的運轉聲,隨即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