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本留下美好、釋放悲傷的文集,
紀念父親與女兒相知相惜的濃郁情感。
所有的父親在女兒面前,都只是一名平凡的父親。
無論誰先離開,另一個人都要好好過下去。
就算流淚也要一本初衷,這一切都是「為了愛」!
十年前女兒驟逝,讓他瞬間成為最悲悽的父親;
在孫女暖心陪伴下,讓他升格為最快樂的爺爺。
愛,讓人如此脆弱,也讓人堅強不已。
受過的傷難以修復,就用寫作延續這份感情……
★愛,是無止境的思念――給最不捨的女兒
妳是天生藝術家,
嚮往無拘無束的自由,
離開,為了踏上夢土之境!
妳是時間魔法師,
化曾經擁有為天長地久,
原來,生命的意義是不朽!
★愛,是享不盡的幸福――給最疼愛的孫女
妳是甜心小天使,
機智聰慧的童言妙語,
讓日常生活增添無限歡笑!
妳是和煦小太陽,
散發活力四射的光芒,
為周遭人群注入溫潤暖意!
愛在蔓延,感恩曾經美好;
愛在傳承,學會勇敢重生。
心愛的女兒離去之後,留下了一道曙光,
讓他在黑暗中看見希望、產生更多力量……
本書特色:
一、歷經十餘次訪談,記錄關中從女兒誕生到離去的心路轉折歷程。
二、收錄多張珍貴照片,深刻顯露關中、關雲娣父女間的濃厚情誼。
作者簡介:
關中
1940年生於天津市。國立政治大學外交系畢業,國立臺灣大學政治研究所肄業,美國佛萊契爾外交關係學院博士。
曾任大學教職、黨職和公職近五十年,民國103年自考試院院長退休。
生平以讀書和寫作為最大興趣,但均以國際關係和中美關係為主。其愛女於民國100年往生後,他以寫日記方式追思,每年出一本專輯《寄天上雲兒》,自刊不對外發行,今年為第十冊。
魏柔宜
從銀行系到企管碩士,學的是商,從事的卻是搖筆桿工作。學商是意外,從事文字工作才是志趣。
曾任職於報社、雜誌社、出版社。現為自由撰稿人,主要寫作兒童文學及傳記文學。傳記作品曾獲得「日本自我史協會第十一屆國際獎」優秀獎。
2011年開始創作童書,數度獲得「好書大家讀」、「中小學優良讀物」、「兒童深耕閱讀」,及「國立臺灣文學館文學好書推廣」等獎項。
傳記作品包括:
《誠的力量——黃昆輝八十憶往》、《全力以赴——許水德喜壽之年回憶錄》、《杏壇老頑童——黃炳煌的真與諍》、《踏實築夢——黃政傑的為與不為》、《寧靜致遠——教育者之師陳伯璋》、《感恩的故事——許水德八十八歲憶往》。
在臺灣出版的童書作品有:
《校園小霸王》、《不要碰我》、《小偵探的旅遊課》、《啊,這樣算違法了嗎》、《我要成為小富翁》、《難道我不帥》、《他們都說我可愛》、《其實他們很可愛》、《到底誰有公主病》《巴黎舅舅的餐桌》、《再見飛天小燈籠》、《有座城市沒有車》、《別跑!菜園大盜》、《鬥智的求救遊戲》。
北京「東方出版社」初版及再版有:
《出發吧小偵探》、《是誰被霸凌》、《交通不安全》、《班上出現小偷》、《只要我喜歡有什麼不可以》、《老師怎麼都知道》、《真的假的》、《偷來的一百分》。
章節試閱
第三篇 面臨生命轉折
雲娣和你無話不談,兩人經常思想交流。
你們喜歡聚在一起讀書、看電影、旅遊,
也喜歡一起編織夢想。
你是雲娣堅強的後盾,讓她能夠大膽逐夢;
而雲娣對你的信任與貼心,
也加深了父女倆的情感親密度及心靈契合度。
天生藝術家個性
誼和雲娣在美國當了四年的室友,對雲娣有相當程度的了解,她說:
「雲娣留在臺灣不會快樂,她的個性不適合臺灣這個保守傳統的社會。」
誼認為,雲娣天馬行空、無法受傳統束縛的人格特質,就是應該在國外發光發熱。
「她天生就是藝術家的個性呀!」
誼所說的「藝術家個性」,正如霞所形容的:「她有瘋狂的一面,常會做些出人意表的事。」
這些事包括別人沒有想過,或是別人即使想過,也沒有做過的事。
「就拿她突然拋下俄亥俄州立大學,念了一大半的學業,毅然決然跑去紐約念藝術來說吧!」
誼從這件事,不但看到雲娣的勇往直前、勇於嘗試,也讓她看到雲娣兼具了韌性與任性,以及樂觀堅持。
「雲娣有全力支持她的關伯伯當後盾,所以能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不需要瞻前顧後。再加上她天生藝術家的個性,作風比較天馬行空。」
不過誼也相信,去紐約念藝術這件事,雲娣應該已經計畫很久了,只是那時候突然付諸實行。
雲娣在俄亥俄州立大學起先是念電子工程(電機),後來轉念數學系。這兩種學科都屬於理工科系,與她自幼嶄露的文學、藝術天分相去甚遠,她為什麼會做這樣的選擇呢?
你搖搖頭表示不解,「她都是做好決定再告訴我們,而且總有一套自圓其說的說辭。」
你雖然不解,但也尊重她的選擇。不過,據你所知,雲娣在大學求學時,常常感到挫折,無論是電子工程或數學,她都念得很辛苦。
「坦白說,我完全無法理解,雲娣為什麼要念理工科?我根本就沒有這方面的細胞。念高中時,我的數學還差點被當掉!我猜想,她也許是受到同儕的壓力,也許是因為男朋友念理工科……」
這是你的猜測,但事實並不盡然。
根據誼的觀察,「應該是一種光環吧!雖然西方人普遍沒有側重理工科的觀念,但是亞洲國家的人,還是認為念理工科是首選,只有非常優秀的人,才有辦法念理工科。」
對自己期許頗高的雲娣,也在乎那道光環,期許自己的表現能夠榮耀父母。
她高中畢業在申請大學時,曾寫信告訴好友:
我決定先念一年OHIO州立大學,以後我還想申請其他學校。至於系嗎?不是電機就是土木工程吧!如此再輔修設計,以後路比較寬。
看來,選擇這樣的系,完全是她的主意。而她之所以這麼選擇,很可能就如誼所說,電機系對亞洲人來說,是非常耀眼、頂尖的系,雲娣期許自己能夠挑戰成功。
念了一年以後,她告訴朋友:
我念俄亥俄州立大學機械系,這是全美國前三名的系。剛念的時候非常慘,現在終於慢慢穩住。
顯然這個光環並不容易戴,尤其是對一個自幼浸淫藝術文化頗深,且頗具天分的人來說。
也許正因為如此,她才會中輟勉力而為的學業,奔逃到紐約念她心所嚮往的藝術,真真實實為自己念一次書。
霞記得雲娣去紐約念藝術時,像是飛出了心牢的鳥兒,非常雀躍,每封信都在描繪她悸動的心。
「雲娣去紐約念她真正喜歡的藝術時,非常開心;因為她在俄亥俄州立大學念書時,似乎還在尋找自己想做的事。如今終於有個比較明確的方向,讓她無比的興奮。」
但是雲娣也是很務實的,逐夢一年後,為了對父母,或是對自己有個交代,她還是回到俄亥俄州立大學完成學業,取得學士學位的文憑。
「她真的很辛苦,一直都活在別人的期許下。」誼心疼地說。
雲娣到美國後,和她一起成長的兩個表姊,不僅出落得容貌和身材俱佳,學業事業也都為人稱道,雲娣以她們為標竿。
「她的小表姊大學畢業後從事模特兒工作,收入頗豐,後來又嫁得很好。雲娣就曾經跟我說過,希望趕快畢業。感覺她也很想有所作為。」
與其說,雲娣是「活在別人的期許下」,不如說是「活在高度的自我要求下」。她在青少年時期給好友的信就提到:「我得到太多,根本不敢想輸的滋味。輸?怎麼能輸!」
雖然她當時指的是「情」字方面,一旦開啟這樣的思維模式,大概也跳脫不了人生的其他面向。
是這麼高標準的自我要求,督促著她必須做到最好吧!
重情的雲娣,感情世界自是豐富多采,而且情竇初開得甚早。大約是小學三、四年級,她就認定自己「愛」上了一個男孩,那個男孩是她的同班同學。她「愛」得孤注一擲、「愛」得天長地久。
從小學到大學,甚至到結婚前,她的心中始終為那個男孩,留了一個任誰也填補不了的位子。
但與其說是雲娣愛戀著對方,更像是她愛戀著自己的純真年代、青春幻夢。
中小學時代,雲娣把這份幾乎滿溢的情感,深埋在心中,未曾向男孩表白。高中赴美念書時,她把嵌在心中的這份「愛」,一起帶著飄洋過海。
即使她在大學時期結交了一個對她至好,人品、學業也不俗的中國男孩W,她的心中還是給小學時期的愛戀,保留一個無法取代的存在,爾後無論她經歷幾段情感,小學男同學D始終如影隨形。
我的男朋友W其實超好的。他從來不看別的女生,還常複誦:有了我是他一生最幸運的事。而且他給我的生日禮物是一套畫具,他常談到,未來的家一定要有一個畫室。他比我還深信,有一天我會從事藝術工作,有一天我會找到自我……要命的是,我竟然會從這麼浪漫的對話中想到D,好想看到他現在的模樣呀!
我告訴男友W,想和D見面的種種,他很可愛、很熱心地體會著我的熱切,還和我分享他的(舊時)情懷,真是天真又可愛。
我有時快樂(很虛卻很high),有時空洞,但總有一個實在的W在心裡。
寫到這裡,她卻突然話鋒一轉,又問了一句:
D有女朋友了嗎?他看到我會不會嫌棄……
這樣地書寫情感,讓人難免感受到,雲娣既癡情也無情。對D癡情,對W無情。
事實上,雲娣與W從大學一年級,一直交往到大學三年級。可以說,撇開雲娣之前那些個時不時冒出的單方面戀慕,W是她真真實實交往的第一個男友。
錯過但沒有做錯
雲娣和你的無話不談,可以從她寫給你的一封長信窺知一二。
我想,感情的易變,感情的不可靠只是一種假象。是感情的炎涼令人受不住,才產生水深火熱的愛情俳句。淡然處之,因為一切該發生的,任誰也阻止不了。「承受」說來被動,要也是一種應對而已。
雲娣果然能夠輕鬆自在地,與你侃侃談起感情。
我一直很懷念新店的家,並不是念不念舊,而是百樂新村的家中,家味足。記憶中,爸爸修過入客廳的紗門,晚上擦皮鞋;媽媽在晾衣服的陽臺上,掛下紫紅色的花。我穿著靜心小學的制服,埋頭啃豬排。媽媽說,我們家真是漂亮。我記得這一幕,大約是因為當時心底沉澱了安全感。我們家是好的,我們是好的……
謝謝正直溫和的爸爸,謝謝熱情慈悲的媽媽,謝謝我們那個故事豐富的家族。真的,人之初,這是多好的一份大禮,比金湯匙、銀筷箸受用得多。
她所勾勒的「家味」素樸溫暖,一如她人格特質中的一部分。
自己活認真些,故事聽仔細了。人沉默是金,才多一點時間做,多一點空檔聽。精神糧食足了,難過的時間花得少了,人生才不白走一回。
思想交流一向是你們父女倆不陌生的聊天主題。
她在二十三歲寫給你的信中,從張愛玲的「生命有它的圖案,我們唯有臨摹。」演繹出了「電影之美在於它臨摹了生命,它是生命虛心的畫師。」這句話似已預示了,她日後將從事電影工作。
其實,無論雲娣日後打算從事哪一行,你都支持,而且既不會主動探問,更不會干涉、反對。
就像她當年上大學時,無論是念電機或轉念數學,甚至是休學一年飛到紐約念藝術,一向都是她自己先做決定,決定了之後再告知父母。當她學業結束返回臺灣後,開始多方接觸電影資訊,一年後到英國國王學院念電影,也都是她自己的主張。
這一方面是因為雲娣在美國念書多年後,養成了非常獨立、自主的行事作風;一方面也是因為你的無條件支持。
「我這輩子從來不想主導、安排孩子的人生。只要他們想清楚了,確定這麼做開心,我都會支持。」
雲娣對於電影的熱愛,乃至於後來以拍電影為志業,也許可以說是受了你的啟發。
打從她念小學開始,你們父女倆就經常租部好影片共賞,遇到假日,隔天不用早起時,甚至一口氣連看好幾部影片,幾乎從月夜看到日出。
你倆看的影片,本來是爸爸選什麼,雲娣就跟著看,完全以爸爸馬首是瞻。隨著雲娣愈來愈有自我意識,選片大權就慢慢轉移到雲娣手中,換成她挑什麼影片,你就看什麼影片。
尤其她從美國回來以後,甚至會對你挑選的影片大搖其頭,甚至嗤之以鼻。
對挑選影片頗有主見的雲娣,偏好題材嚴肅,必須深入思考的影片,而不是大眾化的娛樂片。
「有時候我甚至覺得沉悶,看得都快睡著了。」你說著微微一笑。
雲娣後來踏上製片之路時,製作的影片多半是在為弱勢者發聲,為黑暗層面點燈。
「她素來就很有正義感和同情心,拍的影片更是把這樣的人格特質投入。她當年在大陸成立工作室就說,哪裡需要我,我就去那裡拍片。」
除了正義感和同情心,誼眼中的雲娣,還有著樂觀堅強的特質。
雲娣和交往了三、四年的W,有時會起衝突。有一次,W不悅地抱怨雲娣的任性,他指稱,「雲娣就是因為有家庭、有父親強而有力的支持,才能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如果沒有人可依靠,就無法任性而為了吧!」
雲娣對於W的說法不能苟同,她告訴誼:「如果爸爸不在了,我的確會因為爸爸不在而難過,但是我可以不靠任何人,好好地活著,甚至把爸爸的那一份也活下去,活得更好!」
雲娣這番話的氣魄與自信,不禁讓誼感嘆:「這才是我認識的關雲娣!」
雲娣自小在愛與物質條件不虞匱乏的環境下成長,自然孕育了樂觀堅強的一面。也因為她的樂觀堅強,才能夠散發出正義感與同情心,也才能夠專注、勇往直前計畫未來。
她在醞釀去紐約念藝術時,寫給好友的信中這麼提起:
最近很藝術,努力籌畫我的未來。在記憶中的片片,都在我織綿之中。生活中如意不如意很難定位,有爆發性的靈感,卻沒有與人分享的意願,還不太清楚吧!
她也鼓勵陷入愛情迷思中的友人:
愛得有智慧很不容易,可是很值得。
這些想法看起來積極有能量。
不過,雲娣的性格中,始終有著屬於藝術家多愁善感的特質。
為了避開虛虛浮浮蕩在夢中的眼;為了擺脫盛宴散後的失望,我不肯睡去,何必傷自己若此?
沒有人是不自私的,我對我自己,在畏懼中還留有一點愛,不想走上絕境。
迫於現實,回到俄亥俄大學繼續完成數學系學業的雲娣,心情在煩悶無奈中又開始擺盪。
今天,不,今年,真是大大的不順。也並不是真的有什麼大不開心,只是一股悶氣,大大的霉味,消散不去。
雲娣回到俄亥俄大學,繼續她不得不然的學業那年(民國八十九年),你也在政黨輪替下,與國民黨同進同出,辭去考試院副院長的職位。對你而言,這也是個不得不然的決定。
你們父女倆在不同的時空背景下,再次遭逢近似的命運。
命運將你們父女緊緊相扣,父女情也不曾因距離而疏遠。你一直認為,你們父女倆不僅情感深厚,也相知甚深,很多事不需言語即可心領神會。
一直到你細細咀嚼,她過往寫給同窗好友的信件時,才訝異於她性格裡,竟藏著你不曾知悉的悲劇傾向和陰暗面。尤其是,她把「情」看得太重,不是傷人就是被情所傷。
「也許是因為她看了太多古今中外的文學作品,這些書潛移默化影響了她的認知。這樣的認知一旦形成就不容易改變。」
對於沒能心細看穿她認知中的陰暗面,你既心疼又自責,「如果我們能多聊聊這方面的事,也許我的回應可以帶給她一些啟發,她就不至於走向那麼極端的一步。」
是有這種可能,但也不能歸咎於你沒能看穿她的那些心思。親子關係再深厚,恐怕有些事,兒女還是不會對父母說的。你再怎麼努力想看穿,可能也只是徒然。
雲娣的好友霞由衷地對你說:「所有的爸爸都不會知道太多女兒的祕密。您也許錯過了,但是您沒有錯。您給了她全世界,只不過,她想要的您給不了。但至少,您讓她知道,自己的背後永遠有一個最強壯且不評斷的後盾。」
一個堅強的後盾,應該也正是雲娣能夠大膽逐夢的憑藉。
對兒子來說,你何嘗不也是他背後的堅強後盾。對於一雙兒女,你的愛其實無分軒輊,只是女兒的貼心,讓她與你的情感親密度及心靈契合度更甚。
「女兒真的跟我很貼心,我去美國和她一起旅行時,我們走累了坐下來休息,她會把頭和上半身趴在我腿上;在家裡我躺在床上休息,她也會突然跳到我的懷裡撒嬌。」
這種小女兒式的撒嬌,兒子是做不出來的。
「尤其她長大以後,常常跟我談心事、談想法,讓我覺得心靈和我非常契合,而且她什麼話都跟我聊,那麼信任我,所以我會強烈覺得要保護她……」你說不下去了。
第三篇 面臨生命轉折
雲娣和你無話不談,兩人經常思想交流。
你們喜歡聚在一起讀書、看電影、旅遊,
也喜歡一起編織夢想。
你是雲娣堅強的後盾,讓她能夠大膽逐夢;
而雲娣對你的信任與貼心,
也加深了父女倆的情感親密度及心靈契合度。
天生藝術家個性
誼和雲娣在美國當了四年的室友,對雲娣有相當程度的了解,她說:
「雲娣留在臺灣不會快樂,她的個性不適合臺灣這個保守傳統的社會。」
誼認為,雲娣天馬行空、無法受傳統束縛的人格特質,就是應該在國外發光發熱。
「她天生就是藝術家的個性呀!」
誼所說的「藝術家個性」,...
作者序
〈序言〉悲歌可以當泣,遠望可以當歸
我經常用傅佩榮教授對人生意義的定義去鼓勵他人——愛、工作和承擔痛苦。但對當前的我來說,人生的意義只有一個「愛」字。
我常想如果一個人一生沒有愛,沒有愛過他人,也沒有被他人愛過,那將是多麼悲慘的人生,那樣的人生又有什麼意義?
愛有很多種,有親情之愛、男女之愛、朋友之愛,還有大愛和小愛之分。法國女作家莒哈絲(Marguerite Duras)說過,愛是唯一真正重要的事,不限於男女之間。親情之愛是天然的,男女之愛是偶然的,朋友之愛是自然的。至於大愛和小愛是格局、氣度和對象的問題。
愛是一種心理狀態(與心臟無關),莫言說:「最深的喜歡就是愛,它是生命內的黏附和吸引,是靈魂深處的執著相守和深情對望。」愛的最大功能是使人得到精神上的滿足,心中有愛會使你心情愉快,有幸福感;如果心中無愛,人不僅不會快樂,而且會感到沮喪,人生乏味,甚至生不如死。
回顧我這一生,這四種愛我都充分擁有過,我應該是一個很幸運和很幸福的人。但當我失去女兒的時候,我對愛的感覺就完全不一樣了。當你擁有的愛失去時,比沒有這種愛要痛苦千百倍。自私是一種解釋,也是人性之一,你愛得愈深,你失去的痛苦愈大。
當我失去我心愛的女兒時,我感覺是我一生所有的愛都無法彌補我失去女兒的痛苦。我這樣說對其他我愛的和愛我的人不公平。容我換一種說法,我對其他人的愛,尤其是家人,不會有任何減少,但我必須承認我的心已經碎了。如果它是一部機器,它已不可能修復了,何況它不是機器,它是我的思想、意識、心態和對人生的看法。
女兒走後我每日以淚洗面,甚至在一些場合,哭得不成人形。有位宗教大師安慰我說,他一向很肯定我的勇敢和堅強,奈何禁不起打擊,竟變成了一個如此脆弱的人。他勸慰我說,該放下就放下吧,有如一件行李,你不出門了,就可以不必再提著它了。我感謝他的苦口婆心,但我失去的不是一件行李呀!
事實上,堅強和脆弱是兩個不同的比喻,人的堅強和脆弱往往超過自己的想像。我脆弱得可以一哭十年,但我也堅強得以寫作的方式和我的女兒保持聯絡,把她當做「雖死猶生」,並堅信我們有一日必將重逢。
雲娣生前最喜歡的作家張愛玲說過,她一生未見過她的祖父母,但她一直以作為他們的後代為榮,因為他們和她是血脈相承。我很欣賞這句話,我認為人與人之間最重要的便是血緣。有人認為人除了生命之外還有靈魂,我也認同這種說法。大陸女作家楊絳活了一〇五歲,她到死都相信人是有靈魂的,我一直深信,雲娣和我血脈相連,我活著她就活著,哪天我死了,雲娣的女兒就會接棒,一直到她的子女,一代一代,源源不斷,生生不息。
有一位懂我的好友曾對我說,雲娣從未真正離開過我,她只是去遠行而已,因為我們的情緣太深了。也有一位好友的女兒,因身障具陰陽眼的特異功能,在一次朋友餐會中,一進門就看到雲娣站在我身旁,她當場痛哭失聲。我不迷信,但我心中有所感,如夢又如電,何止夢中千百回!
雲娣走後,我只有兩件大事:哭泣和寫作。我承認我很愛哭,或許我的感情太豐富,或許我的淚腺太發達,但我一生從未為自己的遭遇掉過半滴眼淚,我只為親人哭,甚至為朋友哭,只有最深的感情才會讓我流淚。流淚不代表脆弱,也不代表悲觀,它只是感情發洩的一種方式,是最自然不過的事。
從聽到雲娣不在人世的那一剎那起,我已整整哭了十年了,因為只要想到她,我就會眼眶發酸;只要想到她的慘死——從二十七層樓墜下,粉身碎骨,我就會淚流不止;只要想到我這一生沒有辦法再和她在一起,我就會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哭是我和女兒的橋梁,只有哭,才能把她和我連結起來。我哭得愈傷心,我的心情反而會變得更平靜,甚至更有精神,有如經濟從谷底反彈,成V字形。哭完之後,我的工作效率奇高,千言萬語就是這樣寫出來的。
叔本華說:「人生多在痛苦和無聊中來回擺動。」但我只有痛苦,從來不會無聊,因為除了哭,我還能讀書和寫作。我還有個特點,就是我不怕孤獨,而且還能享受孤獨。我內心堅強,心靈豐富,人在孤獨中會強化自己的思考,培養自己的深度。讀書更是使人安靜下來最好的方法,寫作是在自我實現中得到快樂的最佳途徑。
過去十年,我體會最深的就是一個人終其一生的努力就在他的初心,形成他的性格。人經常在無限卑微的生活中,努力捕捉他的情感。而且如果一個人想要做一件真正忠於自己內心的事情,往往只能靠自己獨自去完成。
雲兒,我們都失去了太多,但我們並沒有失去彼此。妳的靈魂已在另一個世界中找到歸宿,我們必將在那個世界中重逢。雲兒,妳安心地等候爸爸吧,我正走在和妳相會的路上,一天比一天接近。
雲娣走了十年,我以寫日誌的方式來維持我們父女的關係,因為看書和寫作是雲娣和我共同的興趣和嗜好。雲娣從小在寫作上極具天分,各位可在這本書中,作者選擇的幾篇她國小、國中時的作品,欣賞一下,我是否所言不虛。長大後,她忙於學業和工作,我成了她的資訊提供者,成天要看我寫的文章。每次見面,不出三句話,就是問我又看了什麼書?又寫了什麼文章或讀書筆記?深愛女兒的我怎麼忍心讓她失望,必然是有備而來。我更樂於看到她求知的強烈欲望和對我堅定無比的信心。這是我們父女的生活方式,她和我聊天必然談國家大事和世界形勢,只要她在臺北的日子,我們經常會在誠品書店流連到深夜,然後大包小包滿載而歸,一路唱回到敦化南路家中。這種美好的日子是我一生中最珍貴的回憶。
雲娣走了之後,我已形單影隻,但我們共同的興趣不能中斷。我如果懈怠,她會失望的。事實上只有如此,我才能延續對她的感情和心靈的契合。如何使她的精神和意志永垂不朽,完成她未盡的志業和心願,這個工作還會有第二個人嗎?
感謝魏柔宜小姐為我們父女的這段情緣做了一個美好的介紹,她看完了我寫的九本日誌(《寄天上雲兒》一至九),也訪談了我十幾次。她一開始很好奇有這麼一個把愛女兒當嗜好的爸爸,也對我身陷淚海而不免擔心。但一年過去後,她應該對我有了些信心。真正的我不是懦弱、悲情和消極,相反地,我可能比一般人更勇敢、樂觀和積極。去年一年我幾乎整年在病中,但我該做的事,一件都沒少過,甚至還超過。唯一令我過意不去的是因生病住院長達五個月的時間,打亂了作者的流程,差一點就耽誤了出版時間,在這要向魏小姐深致歉意。
在流淚的日子終能夠一本初衷,堅持到底,只有一個理由——「為了愛」。
關中 謹識二〇二一年三月十五日
〈撰文者序〉穿透悲傷看到希望
兩度見到關中院長,都是在許水德院長的傳記發表會上。
時隔十一年,關院長的滄桑憔悴,遠遠超過歲月能夠刻劃的。十一年固然不算短,但是老去的應該只是皮相,而非靈魂。院長的眼神虛無,說話力度慢悠悠,即使臉上掛著禮貌的笑容,仍感覺得出,那雙眼睛其實更習慣流淚。
記得十一年前,臺上的關院長談笑自若、堅定自信,雙眼炯炯有神,我毫不遲疑就被收編為粉絲。而今,偶像落落寡歡、失神落寞,彷彿老去了所有的生命力,教人好不心疼。
我當然知道為什麼。摯愛的女兒以那般決絕的方式棄世,就算是縱橫沙場的英雄豪傑,也難以承受吧!只不過,院長的悲傷太長、太深,就像被悲傷判了無期徒刑。
傳記發表會後隔天,院長來電表明,有意找我寫一本關於他們父女情的書。我多麼開心能為院長寫書,但也多麼惶恐要寫這樣的題材!
情緒能量不夠強大的我,唯恐這般悽楚的故事,會讓我跌落情緒谷底。與院長面對面晤談後,我堅定地告訴自己,這本書我寫定了!
即使是悲傷脆弱版的院長,依舊散發儒雅從容、博學多聞的氣質,令我如沐春風;而院長一談及愛女,輕易就泛淚的目光,竟讓我不自量力期許:藉著這本書,終結院長迄無休止的哀傷,代之而起感恩之心,感恩曾經擁有、曾經美好。
想到有可能幫助被哀傷囚禁的院長從心牢釋放,我的勇氣整個被激起。於是,這本書就在院長藉以「紀念、懷念」;而我期望院長「釋放、重生」的企圖下,開始了漫長的訪談之旅。
其間我數度推翻自己的企劃大綱,最終定調在:先探究形塑院長感情、親情的脈絡;再以父女倆於同一年代下相互呼應的人生經歷,描繪這份世間罕見的濃郁父女情。
院長曾數度在訪談中哽咽、盈淚,不僅為愛女傷逝,也為長官故總統經國先生及父母親的辭世掬淚。希望這是一次又一次的洗滌,洗去哀傷,淬鍊出感恩。
本書同時訪談院長愛女雲娣從小到大的幾位密友。從他們的追憶,雲娣的輪廓逐漸清晰。這是一個靈氣逼人的女子,有著卓越不凡的才華、慧黠燙貼的心思,卻也內斂了執著與孤傲,無怪讓院長疼入心魂。
書寫過程還意外見證了院長的脆弱與堅強。脆弱的是情感,堅強的是意念。訪談沒多久,院長就動了雙膝置換人工關節的手術,兩腳一起換,疼痛卻是一腳的數以倍計,因為沒有緩衝。復健得差不多時,又發現淋巴瘤,手術加上六次化療,辛苦、痛苦難以想像,院長卻不曾言苦。
這使我想到,院長自己身上的病痛根本傷不了他,唯一讓他痛不欲生的只有愛女棄世。
院長在第五次化療後曾對我說,在病中他無懼無畏,甚至有絲毫欣慰,因為若這麼走了,就可以和愛女團聚;但是,這也意味著不能再陪伴年幼的孫女。而今,院長唯一的牽掛就是孫女了。
幸好,「愛的力量」大過「哀的力量」。因為這強大的愛,院長逐日康復。
誠然,這不是一本快樂的書,但也不是書寫悲傷。可以說,它是一本溫馨、懷念,甚至是穿透悲傷看到希望的書。
魏柔宜
〈序言〉悲歌可以當泣,遠望可以當歸
我經常用傅佩榮教授對人生意義的定義去鼓勵他人——愛、工作和承擔痛苦。但對當前的我來說,人生的意義只有一個「愛」字。
我常想如果一個人一生沒有愛,沒有愛過他人,也沒有被他人愛過,那將是多麼悲慘的人生,那樣的人生又有什麼意義?
愛有很多種,有親情之愛、男女之愛、朋友之愛,還有大愛和小愛之分。法國女作家莒哈絲(Marguerite Duras)說過,愛是唯一真正重要的事,不限於男女之間。親情之愛是天然的,男女之愛是偶然的,朋友之愛是自然的。至於大愛和小愛是格局、氣度和對象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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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言〉悲歌可以當泣,遠望可以當歸
〈撰文者序〉穿透悲傷看到希望
第一篇 渴望一個幸福的家
砲火下的童年
逃難再逃難
飄洋過海到臺灣
一段婚姻開始,另一段婚姻結束
第二篇 美夢成真
上天捎來一份大禮
困而學習
鋼鐵般的意志力
榮登「女兒控」爸爸
感性知性兼具的父女情
譜一首青春悲喜曲
第三篇 面臨生命轉折
總統心目中的黨務革新人才
失恃失怙雙重打擊
打壓與抹黑四面八方襲來
勇敢向前走
「黃金兩周」父女行
對朋友慷慨大氣
爸爸牌保險箱
天生藝術家個性
在愛中感受存在
錯過但沒有做錯
第四篇 隨風飄逝
職場試水溫
唯一一次生女兒的氣
糾結矛盾的母女情
希望你好、我好、大家好
不被看好的新郎
蜜月期結束得太快
魂魄隨著愛女飄散
百般委屈卻求不了全
用生命換得悔悟
餘生最重要的使命
第五篇 寄天上雲兒
追憶愛女
天地變色那一年
妳的母親節vs.我的父親節
聊聊心裡話
母與女,愛的傳承
愛女生日感言
妳走的那天
夢中與妳相遇
爺爺的小太陽
慧黠小天使(Amber五歲前)
童言妙語
讓我歡喜讓我疼(Amber五歲後)
附錄 雲娣中小學時期作品
〈序言〉悲歌可以當泣,遠望可以當歸
〈撰文者序〉穿透悲傷看到希望
第一篇 渴望一個幸福的家
砲火下的童年
逃難再逃難
飄洋過海到臺灣
一段婚姻開始,另一段婚姻結束
第二篇 美夢成真
上天捎來一份大禮
困而學習
鋼鐵般的意志力
榮登「女兒控」爸爸
感性知性兼具的父女情
譜一首青春悲喜曲
第三篇 面臨生命轉折
總統心目中的黨務革新人才
失恃失怙雙重打擊
打壓與抹黑四面八方襲來
勇敢向前走
「黃金兩周」父女行
對朋友慷慨大氣
爸爸牌保險箱
天生藝術家個性
在愛中感受存在
錯過但沒有做錯
第四篇 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