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犯罪小說作家協會最年輕的終身成就獎得主
蘇格蘭黑色之王、最受歡迎的國民作家
出道26年,完成31部長篇小說,作品翻譯36國文字
伊恩.藍欽再度送上特釀的英式探案,冷冽辛辣,後味悠長
你有非維護不可的過去嗎?
或許與雷博思喝上一杯之後,秘密、過去也就不那麼沉重了。
血連著血,未必從同一人身上流出;案接著案,掩不了犯罪事件的腐味
過去從來沒有過去,尤其是在愛丁堡─這個濃霧密雲如陰魂驅之不散的城市裡!
【故事摘要】
「長官,你的意思是放手吧?讓某人逍遙法外,即使這個人犯了謀殺罪?」
「我是說我們已經夠忙了。除非你能在二十四小時內給我ㄧ些更具體的證據,必如那具屍體的身分。
不然我要你放掉整件事。」
雷博思心想,也許二十四小時真能查得出屍體身分,也許他還能證明陳查理有蘇格蘭血統。
對雷博思探長而言,這週的生活簡直像是齣黑色喜劇。
先是出獄的麻煩老弟來投靠,然後是醫生女友想冷靜一下,叫他暫時離開同住的公寓;
最糟的是,他的房子出租了,所以,他只能靠著房客的好心,睡在自家沙發上。
更別提他換了分局,新座位、新設備,對他而言是什麼都找不到,而老大又要他去參與一個跟監幫派小角色的行動……
他一肚子的鳥氣只能靠搖滾樂與愛丁堡特釀啤酒來換得一點安慰。
可是,當他信任的屬下,何姆斯警官遇襲重傷昏迷不醒時,雷博思滿腔的鬱悶、憤怒幾近爆炸邊緣。
幸而何姆斯還留有每位警官身上都會有的一本黑色記事本,其中的幾頁速記代號似乎隱藏著不為人知的祕密,
雷博思相信這與襲警案有重要的關連,只要解開密碼就能破案。
然而,解開的密碼卻指向一樁五年前的飯店大火──火災並未造成傷亡,但卻燒出一具被槍殺的焦屍。
何姆斯是因為接近謎底而遇害嗎?
雷博思接手後,會不會成為下一個目標,抑或身處險境的是他的情人、家人……
【精彩登場人物】
「大葛」卡菲提─雷博思的宿敵,愛丁堡最大幫派的頭子,在本書中首度完整現身。
席芳.克拉克─系列中最重要的女性角色、足球迷,是個記憶力超強的認真警探,常與雷博思搭檔辦案。
麥可.雷博思─雷博思的弟弟,他的出現帶出許多雷博思的過往。
佩弦絲.艾金─雷博思的醫生女友,兩人陷入低潮的感情進一步描繪出硬漢的內心世界。
作者簡介:
伊恩.藍欽 Ian Rankin
1960年4月28日生於英國蘇格蘭法夫郡,愛丁堡大學畢業後,曾經當過葡萄園工人、養豬工、稅務員、酒類研究者與音響器材記者,曾以主唱身分加入一支名叫「群豬跳舞」的龐克樂團(這個樂團及其錄製的專輯也曾在他的小說裡出現過)。從小對流行音樂的喜好促使他對歌曲填詞一事產生興趣,求學期間陸續發表詩詞作品,並轉向小說創作,攻讀博士學位期間完成了三部小說,最後一部就是讓他蜚聲文壇的約翰.雷博思系列首部曲《繩結與十字》(Knots and Crosses,暫名),當年他才二十七歲。
讓人驚奇的不只是他踏入文壇的年齡,年紀輕輕卻創造了一位四十一歲、離婚、酗酒且菸癮極大的雷博思警探,並以複雜的警察世界為背景,如果沒有足夠的文字功力,肯定無法在競爭激烈的英國大眾文壇中存活下來。這本兼具驚悚與懸疑氣氛的警探小說深入了心理層次的黑暗面,加上鮮活的人物個性與關切社會的敘事角度,引起廣大讀者的迴響,促使藍欽繼續往下寫,一寫就是二十個年頭,累積了十七本系列作,被翻譯成三十一國文字出版,讓他成為英國當代最重要的文學小說家之一。
藍欽在英國文壇的成就極高,曾獲選霍松丹獎助作家,也曾獲得聲望卓著的錢德勒-富布賴特推理文學獎。他的短篇小說兩度獲得英國犯罪小說作家協會匕首獎,《黑與藍》(臉譜已出版)榮獲1997年英國犯罪小說作家協會金匕首獎,同時獲得美國推理小說作家協會愛倫坡獎提名。1999年,《死靈魂》(Dead Souls,暫名)再獲金匕首獎提名;2004年,《死後復生的人》(Resurrection Men,暫名)奪下愛倫坡獎最佳小說獎;2005、2006連續兩年贏得英國國家書獎年度犯罪驚悚小說獎;2008年再以《終曲》(Exit Music,暫名)獲英國獨立電視台第三頻道頒贈年度最佳犯罪驚悚小說作家獎。
2002年,藍欽因文學貢獻獲得大英帝國官佐勳章;2005年獲英國犯罪小說作家協會頒予代表終身成就的鑽石匕首獎,成為史上最年輕的得主;同年,藍欽再獲法國推理小說大獎、德國犯罪電影獎與蘇格蘭傑出人物獎的肯定,並於1999-2005年間獲得四所大學榮譽博士學位與愛丁堡大學年度校友。
藍欽目前與妻子跟兩個兒子住在愛丁堡,與知名作家J. K.羅琳、亞歷山大.梅可.史密斯比鄰而居。
伊恩.藍欽官方網站 http://www.ianrankin.net/
譯者簡介:
陳靜妍
英國新堡大學現代語言所博士,畢業於淡江大學英文系、愛丁堡大學賽爾特研究所碩士;翻譯此書前即為藍欽之書迷,現為專職譯者。
各界推薦
名人推薦:
作家 王浩威
暨南國際大學推理同好會顧問 余宜芳
台灣推理作家協會會長 杜鵑窩人
中興大學台灣文學與跨國文化所助理教授 陳國偉
文字工作者 景翔
推理評論家 黃羅
PC home Online網路家庭董事長 詹宏志
《新新聞》副社長 楊照
中廣流行網「蘭萱時間」主持人 蘭萱 ──熱血推薦
【試讀好評】
作者筆下的雷博思是個迷人的角色,有點壞又不是真壞的探長。表面上是個有點放浪脾氣暴躁的硬漢,實際上又不全是。周旋在工作、女友、家人之間,道盡身為條子和常人的辛酸。──流浪珊瑚
作者利用細緻瑣碎的敘事方法,搭配上富有電影畫面感的描寫文字,讓整個故事顯得生動真實,猶如我們所處的現實世界。──小云的隨便亂記
讓《黑色之書》顯得更為有趣的,是藍欽在小說裡加入了不少和推理小說相關的幽默調侃。無論是雷博思面對分局長24小時的最後通牒時,想的是這時間是否足夠查出陳查理具不具備蘇格蘭族裔的分心行徑;或是與嫌疑犯對質時,亮出筆跡鑑定傳真時還不忘請梅森律師上個身,來場小小的嘲諷;甚至是嘴賤的胖子廚師艾迪面對雷博思三顧茅廬的糾纏,開口的第一句話竟是「這裡絕對太多廚師了!」──荒蕪年歲
整個故事充滿一種冷冽剛毅的氣氛,大多數時候雷博思的情緒都極為惡劣,但是辦事俐落、手段漂亮。不過偶爾還是會出錯,畢竟他也不是什麼聖人,而且情緒都來勢洶洶。不過這也正是他的魅力所在,有了缺陷才更能顯出一個人的美好。──栞の心靈角落
《黑色之書》中的正義帶著一絲缺憾,不僅加強了真實感,也連帶表現出雷博思這名角色的與眾不同之處。──Waiting , or Not Waiting
作為一本犯罪小說,故事述說了人性的複雜與隱藏的祕密,對各個角色性格的描述相當生動……最令我驚訝的是何姆斯遇襲的真相。只能說,人心的祕密比筆記本的複雜多了。──靈魂。飛翔
故事全篇使用順序且相當具電影感的方式呈現,經由作者精心設計,逐漸會為讀者揭開整起事件的真相。許多看似完全無關的人和案件,彼此之間竟然有著深厚且高度緊張的關係,最後則是織成相當緻密的脈絡網,而有豁然開朗的感覺。──蛙蛙人生夢幾夜?
探長面對與女朋友的冷戰、老弟出獄投靠搞得經濟生活更雪上加霜、屬下重傷……四面楚歌之下,雷博思要以小蝦米搏大鯨魚的台灣精神找出幕後黑手──重點是,他還做到了!!──Birdpool’s Blog
看雷博思探長時,彷彿真實警方辦案,有個性、有堅持、有不為人知的祕密,被同儕排擠卻有一兩個忠心屬下的獨行俠。警察總是讓我們這些小老百姓覺得高不可攀,是正義的化身,只要警察開口,所有的人都要買他們的帳。但其實不然,與黑道周旋可是拿著自己的性命為籌碼,對大尾的咬牙切齒卻又必須忍住一槍斃了他的衝動。──艾米緹的新聲
讀雷博思系列總讓我深刻體會到過去的魔力,過去想揮之不去的鬼魂,面對它們每個人心態各異,記事本中密碼牽涉出的驚惶與憤怒,雷博私與老友、與弟弟的互動,家族往事……不論是充滿痛苦、悔恨、驚懼或溫暖的過去,不知不覺形塑了他們,也豐富了閱讀的樂趣。──蒼白皮膚的美感
媒體推薦:
自華特.史考特爵士以降的蘇格蘭小說家中,只有伊恩.藍欽享有如此名利雙收的成功。甚至可以說,如同史考特之於他的時代,伊恩.藍欽為讀者發明了現代的蘇格蘭,至少是現代的愛丁堡……雷博思永垂不朽,藍欽的愛丁堡亦如是。──亞倫.馬西《目擊者報》
藍欽以前所未有的方式捕捉了二十世紀末蘇格蘭的奇妙之處。他總是寫出極好的犯罪小說,但他同時也寫下須臾之間的歷史。──《文學評論》
藍欽如此傳神地捕捉到這城市的黑暗邊緣,無出其右。──《週日電訊報》
伊恩.藍欽筆下的約翰.雷博思探長是犯罪小說中最寫實的創作之一……層層架構的故事,直到達到扣人心弦的高潮,這是一本精彩的書。──《週日電訊報》
詹姆士.艾洛伊曾戲稱藍欽為『蘇格蘭的詹姆士.艾洛伊』。他們的作品同樣的黑暗,但藍欽更為加優雅。──「樂」雜誌》
藍欽寫下精鍊、老練、節奏適中的驚悚小說。──《蘇格蘭人報》
藍欽剝去愛丁堡文雅的外表,顯露出真實的內涵。──《泰晤士報》
伊恩.藍欽作品真正的力量在於……這不只是犯罪小說。推理文類是包裝,內裡錯綜複雜的故事,交織著人性的弱點和瑕疵。──《先鋒報》
藍欽證明他是描繪自身背景的大師……沒有人比他更適任的犯罪小說家。──《每日郵報》
藍欽可譽為蘇格蘭現有最優秀的作家。──《泰晤士報》
警方內部的政治問題和高官的腐敗……皆以令人毛骨悚然的準確性刻畫出來。這本小說應該附上小心風寒的警語。──《每日電訊報》
冷酷無情但美麗書寫的系列──藍欽筆下辦案程序的形式超越了過去傳統文體的限制。──《紐約時報》
伊恩.藍欽被公認是英國最重要的男性犯罪小說家。──《泰晤士報》文學副刊
在他所選擇的文體中,沒有其他作家寫出如此豐富、涵蓋廣闊的小說:可媲美狄更斯。──《文學評論》
雷博思是大師的傑作……藍欽頂尖犯罪小說家的頭銜受之無愧。──《觀察家報》
伊恩.藍欽加入英國犯罪小說菁英的行列。──《泰晤士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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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試讀好評】
作者筆下的雷博思是個迷人的角色,有點壞又不是真壞的探長。表面上是個有點放浪脾氣暴躁的硬漢,實際上又不全是。周旋在工作、女友、家人之間,道盡身為條子和常人的辛酸。──流浪珊瑚
作者利用細緻瑣碎的敘事方法,搭配上...
章節試閱
【前情提要】雷博思探長這週的生活是一齣黑色喜劇,先是出獄的弟弟來投靠,又發生女友說是要冷靜一下,請他搬出去一下,使得他只好回到已經出租的公寓,跟一堆學生房客擠;好像一堆鳥事還不夠似的,工作上又面臨最煩人的跟監行動,還跟的是一個超小咖,簡直是嘔到爆。不過,那最後一根稻草是,他的部下何姆斯警官頭部受重傷,倒在路邊,昏迷不醒……
不到七分鐘,雷博思的車已經停在傷心咖啡店外;能避開一堆紅燈的時間,就能體會愛丁堡的美麗之處。傷心咖啡店在一年多前開幕,主廚是貓王的歌迷,使用了大量的私人收藏品來裝潢餐廳內部,而主廚的烹飪技術是連雷博思這種從來沒有喜歡過貓王的人,都認為這間店值得一試。何姆斯打從店一開幕就把這地方掛在嘴上,沒完沒了地表達他有多垂涎名為「藍色麂皮泡芙」的甜點。這咖啡店也有酒吧,提供加了裝飾的雞尾酒、一九五○年代的音樂、瓶裝美國啤酒,但他們的售價在大刀酒館會引發騷動。雷博思的印象是,何姆斯和老闆成了朋友。理當如此,因為自從何姆斯和妮兒分手之後,他花了很多時間泡在那裡,當然也花了不少錢。
從外觀看起來,這地方一點也不特別:正面淺色水泥牆中間有個狹窄的四方型窗戶,大部分面積被啤酒的霓虹燈廣告遮住,上方巨大的霓虹燈閃爍著餐廳的名字。不過,這裡不是案發現場。現場在餐廳後方與客用停車場之間的一條窄巷,寬度只剛好夠停一輛福特Cortina汽車,這種空間以任何餐廳的標準來看都過於狹窄了,或許因此連帶放在那兒的垃圾桶也是塞滿的。雷博思猜大部分的顧客都停在餐廳前方的馬路邊。而何姆斯之所以會把車子停在這裡,一方面是因為他常來,另外也是車子停在前面時,曾經被刮過。
停車場裡有兩輛車,一輛是何姆斯的,另一輛幾乎肯定是屬於傷心咖啡店老闆的,那是一輛舊的福特Capri,引擎蓋上漆著貓王人像。布萊恩.何姆斯倒在兩輛車子之間,目前並沒有人移動他。不過,等醫生檢查好之後他就會被移走。現場的一位警探認出雷博思,向他走來。
「後腦勺傷得不輕,至少昏迷有二十多分鐘了,也就過了這麼久才發現他。這地方的老闆發現他,就立刻打電話報案。看來有可能是頭蓋骨破裂。」
雷博思點點頭,沒說什麼,眼睛看著同事俯臥的身形。另一位警探還在沒完沒了地說著何姆斯的呼吸正常,慣常地保證再保證。雷博思向倒臥的身軀走去,站在蹲下的醫生旁。醫生甚至沒有向上瞄一眼,只是命令手拿電筒的制服警察往左邊照一點。接著,他開始檢查何姆斯另一邊的頭蓋骨。
雷博思看不到血,不過那也沒有什麼意義,沒有流血卻死掉的人比比皆是。天哪,布萊恩看起來真是安詳,簡直像是在看棺材裡的死人。他轉向警探。
「那老闆叫什麼名字?再說一次?」
「艾迪.林根」
「他在嗎?」警探點點頭,「靠在酒吧上。」
想當然爾。「我去說句話,」雷博思說。
■
含蓄的說法是,早在傷心咖啡店開張之前的許多年,艾迪.林根就小心翼翼地呵護著他的「飲酒問題」。也正由於這一點,人們認為這家餐廳會如同林根其他的嘗試一般以失敗告終。只是,他們猜錯了。唯一的原因是艾迪找到一個經理,這人不但是某種財務大師,而且還正直、強壯得像建築物的樑柱。他不但沒有剝削艾迪,還把他管得好好的,讓他工作時間就待在該在的地方──廚房裡。
艾迪還是喝酒,不過他可以邊喝邊煮,那不成問題。有需要專注的眼、穩定的手的部分,就交由一、兩個學徒廚師專門負責。根據何姆斯的說法,傷心咖啡店因而興旺起來。不過,他還沒有說服雷博思來一頓「貓王克里奧蝦仁」或是「愛我嫩腰牛排」。至少今晚之前,雷博思還沒有被說服走進大門。
餐廳裡的燈還亮著,一進門彷彿走進青少年供奉偶像的殿堂。牆上有貓王的海報、唱片封面、真人大小的紙板,甚至還有以貓王的手臂當指針的時鐘。電視播放著夜間新聞︰吉布森釀酒廠前,有人正在捐贈超大張的慈善支票。
艾迪.林根靠在吧檯前的高腳椅上,另一個人在吧檯後倒著兩杯金賓波本威士忌,除此之外,不見其他人影。雷博思介紹自己,受邀坐下。酒保介紹自己是派特.卡德。
「我是林根先生的伙伴。」他說話的方式讓雷博思不禁懷疑,這兩個年輕人的關係是否僅止於生意伙伴。何姆斯並沒有提到艾迪是同志。他的注意力轉向主廚。
艾迪.林根大概快三十歲,但看起來比實際年齡大上十歲。稀薄的直髮蓋在巨大橢圓型的頭上,腦袋則不安地陷在更大的橢圓型身體上。雷博思見過各式各樣的胖廚師,林根的確是某個高明廚師美味料理的活廣告。他麵糰般的臉上留有酗酒帶來的損耗──不只是今天晚上豪飲,而是經年累月、持續、大量的飲酒。雷博思看他一口喝掉一吋的琥珀色火焰。
「再給我一杯。」
派特.卡德搖搖頭,「你要開車的話就不能再喝了。」接著,他用清楚而準確的音調說「艾迪,這位男士是警察,他來問布萊恩的事。」
艾迪.林根點點頭:「他跌倒,撞到頭。」
「你這麼認為嗎?」雷博思問。
「可能吧。」林根抬起頭,看進雷博思的眼裡。「也許是搶劫,或者,也許是個警告。」
「什麼樣的警告?」
「探長,艾迪今晚喝多了一點。」派特.卡德說,「他開始想像……」
「我他媽的不是在想像。」林根的手掌拍在吧檯上強調著,眼睛還看著雷博思,「你知道是什麼情形,要不是保護費──他們喜歡說是保險──不然就是其他餐廳聯合起來對付你,因為他們不喜歡自己做不到的生意被你做到了。幹這一行,你可以有很多敵人。」
雷博思點點頭,「那麼,你心裡可有數?艾迪,有什麼特定對象嗎?」
林根慢慢地搖頭,「不,沒有,並沒有。」
「可是,你認為自己才是真正的目標?」
林根作勢再要了一杯酒,卡德倒了,他喝下後回答:「我不知道,也許吧,也許他們只是想嚇跑客人。時機不對。」
雷博思轉向卡德,他正以相當厭倦的眼神瞪著艾迪.林根,「你呢,卡德先生,你有什麼想法嗎?」
「我認為只是搶劫。」
「看不出來他們拿了什麼東西。」
「也許他們被打斷了」
「有人從巷子裡出來?那他們怎麼逃跑的?停車場是死巷。」
「我不知道。」雷博思繼續看著派特.卡德。他比林根大幾歲,看起來卻比較年輕,深色的頭髮往後梳──雷博思假設這是新款的馬尾造型──筆直的鬢角留到耳下。他高大而削瘦,看起來需要好好吃一頓,雷博思在肉販的鉛筆上看到的肉都比他身上還多。「也許,」卡德說,「也許他的確是跌倒。外面很暗,我們會加裝燈光照明。」
「先生,你的行為非常值得嘉許。」雷博思從不舒服的吧檯椅子上站起來,「目前暫時如此,如果想到什麼事,特別是想到什麼名字的話,請打電話給我們。」
「是,當然。」
雷博思在門口停下來,「對了,卡德先生?」
「是?」
「如果你今晚讓林根先生開車回家,我會在他開到乾草市場前就攔住他。你不能載他回家嗎?」
「我不會開車。」
「那我建議你從收銀機裡拿一些計程車錢,否則,林根先生的下一道創意料理可能是『監獄藍黴乳酪』。」
離開餐廳的時候,雷博思聽到艾迪.林根大笑。
■
他沒有笑多久,酒精正在挪去他的注意力。「再一杯,」他要求。派特.卡德沉默地倒滿酒杯。杯子是他們去邁阿密旅行時買的,當時還買了另外一些紀念品,購物的錢不少是來自派特.卡德自己以及他父母的口袋。他把杯子放在林根面前,舉杯,自己喝下。林根開始抱怨的時候,卡德甩了他一巴掌。
林根看起來既不感到意外,也不覺得受傷。卡德又甩了他一耳光。
「你這白癡!蠢蛋!」他嘶聲說,「你這愚蠢的白癡!」
「我沒辦法控制,」林根說,伸出杯子。「我是驚嚇過度。現在,趕快再給我一杯,以免我做出真的非常愚蠢的事。」
派特.卡德想了一下,給了艾迪.林根要的那杯酒。
■
救護車把布萊恩.何姆斯送到愛丁堡皇家醫院。
雷博思從不認為這是一家足以信賴的醫院,這兒看起來似乎只有善意以及填不滿的員工輪值表。他站在何姆斯的病床旁,這是院方可以接受的最近距離。
夜已經愈來愈深,但他一點也不畏怯,只是靠著牆往下滑。當他正彎腰把頭靠在膝蓋上,用冰冷的手臂靠著地板時,他感覺到有人從高處低頭看著他。是妮兒.史戴波頓,在看到她滿是淚痕的臉孔之前,雷博思就已經依她的身高認出她來。
「哈囉,妮兒。」
「天啊,約翰。」她的眼淚又汩汩流下。他站起身,一把擁她入懷。她在他耳邊不斷地說著:「今天晚上我們才說過話,我對他很兇,現在發生這種事……」
「噓……妮兒,不是妳的錯。這種事,什麼時候都有可能發生。」
「是沒錯,但我沒辦法不去想我們最後的談話竟然是在吵架,如果我們沒有吵架……」
「噓……小妞,鎮靜一下。」他緊緊地抱住她,天啊,感覺真好。他不喜歡去想這感覺有多好,但感覺真的很好。她的香水、身形、依偎著他的方式。
「我們吵了一架,他去了那家酒吧,然後……」
「噓……妮兒,不是妳的錯。」
他也這樣相信,不過並不確定元兇是誰:收保護費的嘍嘍?嫉妒的餐廳老闆?單純的搶劫?很難判斷。
「我可以看看他嗎?」
「當然。」雷博思比比手勢指向何姆斯的床。妮兒.史戴波頓接近床邊時,他轉身給他們一些隱私,並不是說這樣的姿態真的有什麼意義。何姆斯還昏迷不醒,身上一堆線連著監視器,頭部纏裹得緊緊地。不過,他幾乎可以聽出妮兒對疏遠的情人所使用的字眼,她說話的音調讓他想到佩弦絲,讓他也有點希望自己能失去意識的躺著。想到有人說自己的好話,那種感覺真好。
五分鐘後,她疲倦地走回來,「很難面對?」雷博思問。
妮兒.史戴波頓點點頭,「你知道,」她輕聲地說,「我想,我知道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
「喔?」
病房很安靜,只有他們兩個站著,但她用近乎呢喃的聲音說話。接著她大聲地嘆一口氣。雷博思心想,不知道她有沒有上過表演課。
「那本黑色記事本,」她說。雷博思似乎了解地點點頭、蹙眉頭。
「什麼黑色記事本?」他問。
「我或許不該告訴你,可是你不只是他的同事,對不對?你是朋友。」她又呼出一口氣,「是布萊恩的筆記本,記錄的不是正式調查中的案件,是他自己在調查的一些事。」
雷博思擔心吵醒病人,帶著她離開病房。
「日記?」他問。
「不完全是日記,只是他以前有時會聽到一些謠言、酒館裡流傳的八卦,他就記在那本黑色記事本上,以後有機會再深入調查。對他而言,這像是一種嗜好。不過,也許他認為這是提早升遷的方法之一,我不知道。我們以前常常為了這件事吵架,我根本見不到他,他實在太忙了。」
雷博思瞪著走廊的牆壁,頭頂的燈光刺痛他的眼睛。他從來沒有聽何姆斯提過什麼筆記本。
「什麼?」
妮兒搖搖頭,「只是他說過的話,在我們……」她手摀著嘴巴,好像要哭出來似的,「在我們分手之前。」
「妮兒,他說過什麼?」
「我不是很清楚。」她的眼睛看著雷博思,「我只知道布萊恩很害怕,我以前從來沒看過他害怕。」
「怕什麼?」
她聳聳肩,「記事本裡的東西。」她又搖搖頭。「我不確定是什麼,但我不得不覺得……覺得在某方面是我的責任,如果我們沒有……」
雷博思又把她拉向自己,「好了、好了,小妞,不是妳的錯。」
「是我的錯!是我!」
「不,不是妳的錯。」雷博思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很堅定。「現在,告訴我,布萊恩這本小黑書收在哪裡?」
■
答案就在他身邊。由救護車送至到醫院時,何姆斯的衣物都被褪下來。不過即使在這樣的冷清時分,雷博思的證件還是足以讓他進到醫院的物品管理部門。他在一個A4信封裡找到那本記事本,也看了看其他東西:皮夾、行事曆、證件、手錶、鑰匙、零錢。這些物品在和主人分開之後,完全失去了個人特色,也讓雷博思深信這不只是一起單純的打劫。
妮兒回家時還在哭,沒有交代要留給布萊恩的口信。雷博思只知道她懷疑這一陣毒打和那記事本有關,也許她懷疑的沒錯。他坐在何姆斯病房外的走廊上,一面喝水一面翻著這本便宜的假皮小冊子。何姆斯用了類似速記的方式記錄,不過,這些密碼還沒有複雜到足以迷惑另一名警察。大部分的情報都針對單一夜晚和單一事件──動物權利團體潛入費提斯總部檔案室的那一夜。在這其中,他們發現愛丁堡最受尊敬的一位市民與一起男娼醜聞有關,不過,這對約翰.雷博思並不是新聞。他好奇的是其他的記載,特別是和中央飯店有關的部分。
直到五年前被火災夷為平地之前,中央飯店一直是愛丁堡的知名景點。關於火災有謠言傳說是保險詐欺,激得保險公司提供五千英鎊懸賞尋求證明,但始終沒有人領賞。
位在王子街上的中央飯店曾經是旅人的天堂,因為離威佛利車站不遠而成為商務旅遊人士的暫居之地。不過,到了後期飯店逐漸式微,正當的生意愈來愈少,旁門生意反倒興旺。飯店裡令人窒息的房間可以按時計費,或出租整個下午,此外,倘若房客要求,客房服務也包括香檳和等量的白粉。
也就是說,中央飯店成了妓院,而且一點也不低調地為市內較邊緣的人士提供各式各樣的滿足──包括為市內的惡棍舉辦婚禮和單身派對,或是未成年酒客可以安全地暢飲自如,並且可以放心任何誠實的警察都不會上門來打擾。熟悉感滋生了更多的藐視,酒吧被用來販毒,或是進行其他更可口的交易。因此,中央飯店不只成了妓院,還成了龍蛇雜處之處。
一個收到驅逐通知的龍蛇雜處之處。
警方不可能永遠視而不見,尤其是來自社會大眾的投訴愈來愈多。愈來愈多的垃圾被引介到中央飯店,又製造出更多垃圾,直到沒有真正的酒客願意進門。後來會到中央飯店的客人不是為了找女人、廉價毒品,就是為了打架。如果不為了這些目的而進了門,那就只能自求多福了。
然後無可避免的,一天晚上,中央飯店燒掉了。對任何人來說這事都不算意外,連本地記者都幾乎懶得報導這場火災。當然,警方很高興,火災幫他們省下一場突襲行動。
不過,第二天早上卻出現了一個孤獨的意外:飯店員工和所有客人安全逃出後,焦黑的天花板和屋樑間卻出現一具屍體,一具焦黑、難以辨認的屍體。
在起火前就已經死亡的屍體。
雷博思知道這些微不足道的細節,如果不知道就不能算是愛丁堡的警探了。然而,何姆斯這小小的黑色筆記本丟出如此讓人手癢的線索,看起來如此誘人的線索,使得雷博思再讀一次相關的部分。
中央大火,E1在那裡!一樓的牌局。R兄弟介入(所以也許莫克也是??)試著找找看。
他研究何姆斯的筆跡,試圖決定上面寫的是El還是E1,字母的l還是數字的1。如果是字母的話,他的意思是El代表發音相當的L嗎?為什麼要用驚嘆號?看起來,El(或L或E-1)的出現對於何姆斯是一個新發現。誰又是見鬼的R兄弟?雷博思馬上想到麥可和自己──雷博思兄弟,不過他把這景象從心裡甩掉。至於莫克,除了想到電視上的一個爛節目之外,他想不到其他的關連。
不,他現在太累了,沒法解這個密碼。明天會有足夠的時間,也許明天布萊恩就會醒來。雷博思決定睡前為他禱告個一、兩句。
【前情提要】雷博思探長這週的生活是一齣黑色喜劇,先是出獄的弟弟來投靠,又發生女友說是要冷靜一下,請他搬出去一下,使得他只好回到已經出租的公寓,跟一堆學生房客擠;好像一堆鳥事還不夠似的,工作上又面臨最煩人的跟監行動,還跟的是一個超小咖,簡直是嘔到爆。不過,那最後一根稻草是,他的部下何姆斯警官頭部受重傷,倒在路邊,昏迷不醒……
不到七分鐘,雷博思的車已經停在傷心咖啡店外;能避開一堆紅燈的時間,就能體會愛丁堡的美麗之處。傷心咖啡店在一年多前開幕,主廚是貓王的歌迷,使用了大量的私人收藏品來裝潢餐廳內部...
推薦序
【推薦序】不見天日、卻又暗藏玄機的《黑色之書》
文/黃羅(推理評論家)
心裡有話卻不能講,那該如何是好?
在王家衛的電影《2046》中,梁朝偉跑到深山在樹上挖個洞,將心裡不可告人的祕密往那個洞口傾訴,最後用泥土封起來,這祕密就永遠沒人知道了。
這當然是藝術家浪漫的想像和感性的做法。但在實際生活中,一般人心中若有了祕密,最正常的處理方法就是寫在記事本裡。而這個小記事本,要嘛貼身攜帶,不然就藏在隱密的地方,希望它能不見天日不曝光,這正是所謂的黑書(The Black Book)。
黑書的題材最常用在諜報片中,特派員會將明查暗訪得來的軍機情報,用密碼形式記錄在筆記本裡頭。最近成功的案例是荷蘭導演保羅.范赫文(Paul Verhoeven)所拍的電影《黑書》(Zwartboek, 2006),故事是講美麗的猶太女歌手,奉命滲透敵營去當德國軍官身邊的臥底。像這樣的內容,想必有香豔刺激的色誘場面,以及爾虞我詐的鬥智情節。然而此橋段來到伊恩.藍欽(Ian Rankin)手中,卻呈現出與間諜小說完全不同的面貌。
伊恩.藍欽貴為當今英國最受歡迎的推理天王,同時也是外銷最成功的犯罪小說家。他的小說被拍成熱門電視影集,著作被譯成三十六國語言熱賣全球。生平拿遍各項推理文學大獎,年紀輕輕才四十五歲就榮獲英國犯罪作家協會頒贈代表終身成就的鑽石匕首獎(Cartier Diamond Dagger)。不,你別以為藍欽得獎是因為創作生涯開始走下坡,而是協會的眾家評審一致認為,放眼當今推理文壇已無出其右者。
伊恩.藍欽雖以推理小說成名立萬,起初卻無意撰寫這類橫行於紙上的「謀殺技藝」。他在一九八五年發表的處女作《洪水》(The Flood),重新於二○○五年再版問世,故事背景放在六〇年代一個蕭條的礦村,講一個十歲小女孩髮色猝然變銀,然後又不明所以地懷孕,最後延伸出巫術審判、性壓抑,以及蘇格蘭工業史等社會議題,是一篇氣氛陰森的暗黑小說。日後文壇封給藍欽「蘇格蘭黑色之王」(King of Tartan Noir)的稱號,原來創作源頭就在這裡。
伊恩.藍欽在構思出道作的時候,想到可以寫一個「煩躁警探」的故事,此人就是他筆下最著名的約翰.雷博思(John Rebus)探長。在系列探案的第一作《繩結與十字架》(Knots & Crosses)中,雷博思一出場是個以前待過空降部隊,如今已在警界待了十五年的四十一歲中年男子,婚姻狀況一團糟,有個年紀不大的女兒。在這本小說中,主角的行為模式皆已建立完備,比方說在辦案過程中,雷博思總是會找到個人角度來切入偵察,但也因為如此,他不僅要對抗殘暴的惡徒,還得應付看他不順眼的上司。偏偏他是個一意孤行的獨行俠,常把上級的命令當耳邊風,屢屢違規進行調查,結果三不五時就被停職。不當差的時候,他待在家裡喝酒,偶爾談個小戀愛,對音樂有自己獨特的品味。他喜歡泡在酒吧或餐館裡,觀察形形色色的人們來打發時間,在心中沉思何謂道德的灰色地帶,並且自問是什麼樣的宿命逼迫人們誤入歧途。「雷博思」這個名字有「圖像式謎團」之意,正巧呼應了他的辦案手法:「構建一個人際網絡,窺視他人生活,然後思索並提出問題所在。」習於衝撞體制的他能在警界待這麼久,就是靠這種方式找到工作樂趣。
雷博思探案的主調是「警察辦案程序小說」(police procedural),然後再揉合「冷硬派」的大無畏風格。發展劇情的故事線採同時性,也就是說角色的年紀會隨之增長,所以來到二○○七年的近作《退場音樂》(Exit Music)時,雷博思已經是六十多歲的老先生了。整個系列作進展到愈後面,故事的鋪陳愈發陰沉黑暗,道德上的反芻也就愈複雜。儘管背景多半聚焦於愛丁堡一地,但讀者隨著雷博思的腳步和觀點,看到了蘇格蘭這個地區的腐敗、貧窮和幫派問題。誠如藍欽自己所言,他用一名警探來當小說主角,目的是要探究愛丁堡這個城市。他期許自己能文以載道,所寫的每一部小說都能幫近代的蘇格蘭找到一片正確拼圖,藉此為國家政策、經濟現況、精神狀態和歷史傳承等相關問題提出建言,給未來指出一條可能的出路。
不過,伊恩.藍欽究竟拿黑書為題材寫了什麼故事?在一九九三年,他寫了雷博思探案的第五作《黑色之書》(The Black Book)。小說的開場是雷博思的手下何姆斯在餐館後巷被人敲了一棒,導致昏迷不醒而送醫急救。探長取得何姆斯寫著密碼的黑色筆記本,辨識出他私下在調查五年前的中央飯店縱火懸案;當時火災現場找到一名焦黑屍體,身分不明,而且起火前已經死亡。雷博思暗地承接此案時,正處於焦頭爛額之際,女友把他一腳踢出門,剛出獄的弟弟又來投靠他。雷博思一邊偷偷調查縱火案中的無名屍,同時周旋於來自黑白兩道的壓力,未料自己已涉足險境,只不過歹徒是綁架他弟弟,把人倒吊掛在碼頭邊橋上的半空中……
逃過一劫的雷博思,終於前進到轉捩點:原來此案涉及了好幾本黑書,其中還記載著破案的關鍵。雷博思該如何強行突破,巧取暗藏玄機的黑色筆記本?在本作中,雷博思與他此生的死對頭「大葛」卡菲提(”Big Ger” Cafferty)再度交手。無惡不作的大葛洗錢、賣淫、收取保護費、經營地下錢莊,是幫派的首腦。他和雷博思有如冤家路窄般纏鬥不休,令人聯想起莫里亞提教授(Moriarty)與福爾摩斯之間的亦敵亦友,甚至一直到第十七作《退場音樂》,雷博思還想救活病榻上一息尚存的大葛。或許可以這麼說吧,藍欽企圖以《退場音樂》的結局來向英國前輩柯南.道爾致敬。至於《黑色之書》的謎團最後是如何重見天日?不,我不能告訴你,我真的不能說……可是,我又好想找人分享傾訴……真叫人忍不住啊。這,這該如何是好?有了,為今之計,我也來弄一本黑色之書,把精采大結局寫下來吧……
【解說】藍欽筆下的蘇格蘭:歷史的沉積,矛盾的總和
陳靜妍
隨著歲月流逝、人生經歷與回憶的累積,我們成為現在的自己,並在每日添加新養分、新垃圾後,堆疊出未來的自己。正如孕育好酒的風土,滿有土味、風味與人味,每片風土所釀出來的味道都是世代累積的成果,而每一個故事的結束也是另一個故事的開始。《黑色之書》正是這樣的一本書,一個過去牽動著未來的故事。
蘇格蘭人也是這麼個不斷受到過去影響的民族。對蘇格蘭人而言,「蘇格蘭人」、「英格蘭人」、「英國人」是壁壘分明,甚至是無論如何都不能混淆的三個名詞,但回頭凝望四個世紀前的歷史,蘇格蘭和英格蘭並非總是處於敵對的矛盾中。
在伊莉莎白一世之後,來自蘇格蘭的「斯圖亞特王室」曾經成功地統治整個大不列顛群島(含英格蘭、愛爾蘭與蘇格蘭),但是他們的統治之路卻是在內戰、詹姆士二世流亡、瑪麗女王復辟*中,顛簸崎嶇而行。當時的蘇格蘭仍是個獨立的王國,擁有自己的國會與主權。直到一七○七年國會通過「聯合法案」後,蘇格蘭與英格蘭才正式合併為一個國家。然而從一六八九年以降的數十年間,基於效忠與宗教因素,仍有許多蘇格蘭人支持流亡海外的詹姆士二世,多次發動叛亂政變,希望迎回詹姆士二世及其子孫回國復位。為了收服這些仍然效忠於詹姆士二世的高地家族,威廉國王特別在一六九一年宣布,只要詹姆士黨人在期限前宣誓對英王效忠,過去一切都可以既往不咎。期限到了,也都宣誓了,但其中一個位於西高地格連科的部落卻遭到暗夜屠殺。【註︰一六八九年,國會以不流血政變迫使在位的詹姆士二世流亡,迎回他外嫁荷蘭的女兒瑪麗及其夫婿威廉繼承王位,史稱「光榮革命」。】
「格連科大屠殺」發生之後,詹姆士黨人獲得社會大眾的同情,擁戴詹姆士二世回國繼位的聲浪益發高漲。一七四五年,詹姆士二世的孫子查理王子再度回到蘇格蘭準備起義,南下沿路招兵買馬,帶領五千大軍進攻倫敦,並等待與法國會合聯手進擊;就在距離倫敦兩百公里處,他誤信謠言,以為倫敦備有大批軍力待戰,只好不情願的往北撤退。這一撤退,氣勢受損,隨後又在蘇格蘭北部的柯羅登戰役中潰不成軍,起義部隊被一舉殲滅,查理王子改裝成女僕,羞辱地逃往法國。這是「邦尼」查理王子的故事(「邦尼」原意就是俊美);也是伊恩.藍欽口中「似乎注定失敗的民族」那段功敗垂成的歷史。三百年來,蘇格蘭人與這段歷史形影不離。雖然三百年後,蘇格蘭於二○○七年又再度擁有自己的國會,但在政治上早已失去舉足輕重的地位。
不過,即便失去國家,並且歷經了飢荒、高地開拓運動被逐等等苦難,蘇格蘭人仍能在啟蒙運動與工業革命中扮演重要角色:改良蒸氣機的瓦特、第一位使用麻醉藥成功進行無痛手術的李斯頓醫生、「經濟學之父」亞當.史密斯都是蘇格蘭人。橫跨愛丁堡與法夫的福思鐵道橋是英國第一座鋼構工程、全英第一所醫學院是在蘇格蘭成立,就連建立英國中央銀行的也是蘇格蘭人。然而,蘇格蘭不再是個獨立的王國,她只是大英聯合王國的一部分,永遠失去了自主性。這段歷史的糾結將永遠存在蘇格蘭人身上,如血液般流竄。是的,再糟也糟不過被英格蘭人統治,再好也好不過獨立的夢想難圓。縱使舉案齊眉,到底意難平。
與敵人比鄰而居的智慧
或許是因為長年與宿敵比鄰而居,蘇格蘭人個個都有極高的諷刺天分,說話拐彎抹角、夾槍帶棒的。這點也完全反應在雷博思身上,引得讀者總要繞上好一大圈才能理解他真正的意思。好比上司要求他二十四小時內查出屍體身分,他腦袋裡想的卻是「不如找出陳查理有沒有蘇格蘭血統」。陳查理根本不是蘇格蘭人,但這就是雷博思表達「此事比登天還難」的方式。又好比,他嘲諷「愛爾蘭人隊」球迷席芳,要她小心別圍綠白相間的圍巾走在喬基路一帶,其實真意是為了表達足球迷的狂熱與不理性,以及他對席芳的關懷之意。這種要讀者費點力氣才能理解的思路,在雷博思說來根本是家常便飯。然而,這種調侃功夫只不過是長期與敵人比鄰而居所需要的發洩方式罷了。
也許,這是雷博斯這個角色在蘇格蘭如此受到認同的原因。
此外,雷博思雖然關心身邊的人──兄弟有難不吝付出、後進有才也不吝提拔,但他始終害怕和他們過於親密,擔心自己會連累他們受害。然而,也許是工作所需,也許心態相近,他和所對抗的壞人反倒維持著緊密的關係──畢竟,這個關係不怕受到傷害,以致他能放手去扮演他的角色。相對之下,他在父親、丈夫、哥哥這些角色上都無法有稱職的表現,他也乾脆就把所有的精力灌注在警察工作上,反正失敗也是為了正義這個名目。他在工作上的偏執、堅持、倔強,以及拒絕向權勢低頭,並不全是因為他喜歡這份工作,而是因為工作是他僅有的世界,他身在其中處理眼下的案件,在心裡卻是面對來自過去的鬼魅。他的工作包含了他的過去、現在與未來。
因此,愈是錯綜複雜的情節,愈能藉由雷博斯交涉的對象、敵人和他所處的環境,清晰地看到他人格裡有一種「黑到發亮」的透徹。藍欽常藉由雷博斯和對手交鋒的道德議題,讓他在追求正義的過程中,一步一步走向險地──倘若為了追求正義而不擇手段,那麼到底誰才是邪惡的那一方?倘若法律總是站在權勢的那一邊,以致弱勢不得不和魔鬼打交道才能達到所謂的正義,那麼越界的正義是否本質依舊,亦或只是披上正義外衣的邪惡?
醞釀黑色品味的風土
如果說伊恩.藍欽藉著雷博斯探長寫出一種充滿矛盾的性格,或者也可以說藍欽是想寫出他們那一段充滿矛盾的過去。矛盾,是蘇格蘭的寫照,是他們的常態,存在於日夜的脈絡之中,背負如此的歷史情結又能苦中作樂,不難想像蘇格蘭人的黑色幽默從何而來。是這樣的風土賦予藍欽養分,把蘇格蘭歷史中的精華濃縮在雷博斯身上,顯出蘇格蘭人的氣味:矛盾又衝突,邪惡中帶有黑色幽默,引出人的黑暗面,照見小人物的掙扎。
或許,雷博斯這個角色的沉重也來自一種滄桑的無奈,一種讓中年男子帶著一瓶純麥威士忌、一張CD獨坐在北海勁風中的了悟*;人生並沒有什麼真正的重新開始,過去永遠埋藏在土壤深處,暗自發揮影響未來的力量。然而,如果認清不論養分或垃圾皆是肥沃風土的來源,那麼每一天都是新生的開始,過去的延續,因矛盾與不堪而孕育出更精彩的土壤,正如邪惡與正義的衝突方能寫出精彩的故事。【註:此話出自已逝資深廣告人孫大偉在藍欽第二本中譯小說《瀑布》的推薦語。】
這不是一個善於遺忘的民族,雷博斯也不是一位善於遺忘的探長,在過去與現在的層層疊疊中,讀者得以一窺現代蘇格蘭的未來。藍欽這般內省的作家在蘇格蘭受到如此的歡迎,令人不禁敬佩這個民族、這個國家。如同藍欽自己所說,一個國家的特性不在於人工之美,而在於身處其中的居民,以及他們所留下的印記,這是蘇格蘭裙和威士忌無法訴說的故事;蘇格蘭的歷史脈絡、愛恨糾結,就存在於藍欽筆下那一樁樁的案件裡。
【推薦序】不見天日、卻又暗藏玄機的《黑色之書》
文/黃羅(推理評論家)
心裡有話卻不能講,那該如何是好?
在王家衛的電影《2046》中,梁朝偉跑到深山在樹上挖個洞,將心裡不可告人的祕密往那個洞口傾訴,最後用泥土封起來,這祕密就永遠沒人知道了。
這當然是藝術家浪漫的想像和感性的做法。但在實際生活中,一般人心中若有了祕密,最正常的處理方法就是寫在記事本裡。而這個小記事本,要嘛貼身攜帶,不然就藏在隱密的地方,希望它能不見天日不曝光,這正是所謂的黑書(The Black Book)。
黑書的題材最常用在諜報片中...
作者序
前言
伊恩.藍欽
在《黑色之書》的後段,我提到一個名為「巴爾港」的美國小鎮;此名從何而來已不復記憶,但讓我想起小說的許多情節其實是在北美構思而成。對我而言,一九九二年有兩件值得紀念之事。二月份,我的兒子傑克出生;三個月後他快滿三個月的那一天,在美國最有名的犯罪小說作家雷蒙.錢德勒的贊助下,我們一家人前往美國度過難忘的六個月。
回憶前一年的初夏。一封信來到我們在法國西南部滿布塵土的農舍。為了逃離倫敦的商業氣息,我們已經住在那裡一年多;新家才開始成形,我就有六、七次差點丟了小命──從屋頂上摔下來、差點用電鋸鋸掉自己的腳、重新配主電線時差點電死自己、一頭栽進荊棘叢裡的除草機上(差點把臉給磨平)。然而,這房子如今有天花板、浴缸、基本暖氣設備,連破掉的窗戶和蛀蟲也處理好了。我們甚至有沙發,因此不再需要把雪鐵龍的後座拆下來搬到客廳裡,也能度過夜晚。
我們理當休息一番。
這封信來得正是時候。信中通知我贏得偵探小說類的錢德勒.富爾布萊特獎,附帶獎金是來自雷蒙.錢德勒的遺產,規定是必須以這筆獎金在美國停留六個月。對此我沒有意見。我讓妻子米蘭達看這封信,她給我看一張小卡片,問我認為頂端是否帶點藍色。我說我覺得是,她說覺得自己懷孕了。因此,我夢想充滿藥物、喝酒,開著古典車橫越美國的夢想胎死腹中,取而代之的是較為有益身心的版本。一九九二年五月,在傑克三個月大時(英國航空願意讓孩子登機的最小年紀),我們出發前往西雅圖。當地的朋友給我們一些時間(和空間)適應,接著,我們買下一輛一九六九年福斯露營車,準備好接下來五個月的公路之旅,並在福斯已經老舊的里程表上再加上一萬五千英里。
就在我開車橫越美國(以及加拿大部分區域)時,我開始思考下一本雷博思小說。《黑色之書》就是其結果。書中有一家以貓王為主題的餐廳,位在愛丁堡的乾草市場附近;不過,我是在紐奧良的一條後巷找到本尊。那地方實在很不入流,但我喜歡它的創意,發明如「愛我嫩腰牛排」等菜單時也樂在其中,在那兒我也有機會多加思索這個系列。如今,我心裡很確定這是系列作品,並不時加上一些我想做的改變。在前一本雷博思小說《一無所有》(Strip Jack,暫名)的結尾,我燒掉小說主人翁從第一本書就派駐之處,一間虛構的警局。在《黑色之書》裡,我把他搬到真實存在的聖藍納分局。我也首次提到他住在一條真實存在的街上,並把他帶到真正的愛丁堡停屍間。
我也學到了經濟的一課。如果故事需要特定角色,而這樣的角色已經存在於先前的書裡,那何不把他們帶回來,幹嘛再費盡心思發明一個全新的角色?由於這個原因,馬修.范德海和傑克.莫頓這兩個角色回到雷博思的生活裡。雷博思的弟弟麥可也再度出現,睡在雷博思的公寓,雷博思自己則搬去和佩弦絲.艾金同住。不過,我也加入一個新的角色陪襯雷博思:席芳.克拉克警佐。雷博思已經有一個類似助手的角色,也就是布萊恩.何姆斯警員,席芳以雷博斯另一個同事的角色出現在這本書裡,放在何姆斯身邊可能恰如其分。不過故事結束時,由於角色本身十足的力量,她搶走了何姆斯的風采,而我則找到了雷博思完美的工作伙伴:即便她尊敬他,仍然可以因他拒絕遵守規則而惱怒;她對自己的能力有足夠的自信,而且可以發揮到極致。席芳的本性不可能只「扮演另一個同事」,她似乎有完全不同的想法。
雷博思另一位配角在前一本書宣告他已經準備好站上舞台中央了。莫瑞斯.傑拉德.卡菲提,人稱「大葛」,是愛丁堡最大的幫派頭子。他在《竭盡全力》(Tooth and Nail,暫名)中客串登場,如今在《黑色之書》中完整現身,是道德和靈魂腐敗的化身。他也許在中場才真正進入小說,但效果令人不寒而慄。對於卡菲提,我覺得最好奇的是他所帶來的模糊性。他在某些方面非常像雷博思,他會承認這一點,但雷博思卻永遠不會承認。兩個人都會老得很快,一點也不同情周遭改變的景觀,他們使我想到該隱與亞伯,一枚銅幣的兩面。
或是傑克與海德。
在前面的小說裡,我大量使用羅伯.路易.史蒂文生的黑暗大作,甚至在小說《捉迷藏》(Hide and Seek,暫名)中使用海德的姓。不過如今在我看來,影響《黑色之書》更大的是另一本蘇格蘭中古恐怖小說──詹姆士.霍格的《罪人自圓其說的告白》(Confessions of a Justified Sinner)。在這本書裡,一個無辜的人受到哄騙、誘惑、心理逼迫而犯下謀殺案。逼迫他的究竟是惡魔,還是殘酷邪惡的變態狂?也許,這個邪惡的聲音來自他自己,這名男子自身所擁有的瘋狂。這個議題永遠不會有結論,全留給讀者決定。
我就讓《黑色之書》的讀者來決定我有多麼亦步亦趨地跟隨前人的腳步。
最後一件你們需要知道的事︰「lums」是蘇格蘭語的煙囪。希望這可以幫助你們理解這個系列中我最喜歡的白爛雙關語……
前言
伊恩.藍欽
在《黑色之書》的後段,我提到一個名為「巴爾港」的美國小鎮;此名從何而來已不復記憶,但讓我想起小說的許多情節其實是在北美構思而成。對我而言,一九九二年有兩件值得紀念之事。二月份,我的兒子傑克出生;三個月後他快滿三個月的那一天,在美國最有名的犯罪小說作家雷蒙.錢德勒的贊助下,我們一家人前往美國度過難忘的六個月。
回憶前一年的初夏。一封信來到我們在法國西南部滿布塵土的農舍。為了逃離倫敦的商業氣息,我們已經住在那裡一年多;新家才開始成形,我就有六、七次差點丟了小命──從屋頂上摔下來、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