鹽酥雞篇
現炸酥香、撒上全球獨步的胡椒鹽和辣粉,再佐以九層塔葉,鹽酥雞於是成了台灣夜市裡的極品。
有一些道地美食,離了它的家鄉,味道就會不一樣,台灣之於鹽酥雞便是。別動什麼歪腦筋,以為買一包胡椒鹽回家把炸物調味,便能媲美路邊攤的鹽酥雞;也不要以為在台灣以外的任何地方─就算標榜自己有多正宗的台菜餐館,就能吃到道地的鹽酥雞,那是沒可能的事!(空中揮雙拳)吃鹽酥雞一定要在台灣的路邊攤吃!!(鹽酥雞就是好吃到值得我這麼激動∼)
我受不了香港的朋友(或其他各國遊客)對鹽酥雞的誤解,以為鹽酥雞就只是炸雞,不如買一塊比人臉還大的雞排就好?不是這樣的!(空中揮雙拳)鹽酥雞攤還有很多選項,動不動就超過二十種,即使像我這種吃「量力素★」的人,也可以吃得滿足過癮。自創詞,量力而為盡量吃素。
買鹽酥雞的SOP—
一.拿一個食物夾和籃子(請忽略上面的油漬和污垢,太計較的人會錯過很多好東西),夾你想吃的。每樣都象徵性的夾一個就好,老闆會替你添成一份。
二.把籃子放到老闆面前,如果有特別要求就在此時大聲說,例如我會喊:「不要辣不要蒜,謝謝!」(不要辣還是會微辣,對我來說剛剛好!)
三.閃到一旁耐心等候。可能要等上十到十五分鐘的。注意,別擋到一旁其他夾食物的顧客(夜市也有禮儀的)。若附近有飲料店,倒不如先去買一杯解渴解膩的冰飲料,回來時剛剛好領食物和結帳。
80年代在香港讀小學,社會科課本教我們不要光顧路邊無牌的熟食檔,說不衛生、不健康。但我和同學只要身上一有錢,下了課,還是會在校門外買一串咖哩魚蛋,邊走邊吃,汁都滴到白襯衫或白布鞋上。咖哩魚蛋一串六顆,沾上稠稠的港味咖哩汁,分辣和不辣。某些攤也有特辣,但那是我長大後,出來社會工作才需要服用的高劑量。
高級一點的話,便吃比較富貴的煎釀三寶,豪一豪佢 (給他豪氣一下!) !
被叫做三寶,是因為一串三件任選,有炸魚蛋、釀青椒、茄子、豆腐、紅腸、辣椒⋯⋯釀上鯪魚膠(肉漿),先炸後煎至微焦。它本身已有調味,但也可再使蘸豉油吃。記得我們家偶爾還會買一大包,當做晚餐的加菜。平凡、廉價、不健康卻快樂。自小吃路邊攤能為抵抗力打好基礎!
鹽酥雞的氣味十分霸道,香傳百里。假如有同事正在節食,你卻買鹽酥雞回辦公室吃,簡直是不道德的惡行(炸雞腿池上便當也是!)⋯⋯本人因為曾經身受其害,所以才有如此切膚之痛。我也很想呼籲社會大眾,如果沒搭多少站,就別帶鹽酥雞上捷運或公車了,否則車廂內的乘客,很可能因為你手上小小的那一包,狂吞口水、腹鳴如雷。我就有過買了一袋,坐十多個站回家,於是,全程一個小時尷尬得像拿著榴槤一樣,為騷擾到其他乘客的嗅覺、挑逗了他人的食欲而深感抱歉。後來學乖了,鹽酥雞若要帶回家吃,只在家裡附近買,這樣也比較不會涼掉。
鹽酥雞這種縱欲的食品不能天天吃,但適度服用能令生活更有味道。它給過我許多快樂和安慰(當然還有痘痘、體脂肪和致癌物質)。一些特別勞累的日子、吃了點苦的日子、鬱悶的日子,或只是單純想放縱一下的日子,下了班就會去買二人份的鹽酥雞當晚餐…
早餐店篇
台灣的早餐店⋯⋯很台。小小的店、窄窄的位子,有一兩份當天的報紙供客人翻閱;廚子通常面向大街,光靠一片鐵板煎出所有食物:漢堡、薯餅、三明治和鐵板麵,也賣中式的蘿蔔榚和蛋餅。飲料方面包括假味奶茶、假味咖啡和豆漿,除了熱的冰的還有溫的,讓我這種貓舌頭的人覺得很體貼,因為香港從來沒有「溫的」選項。從前這類食店只營業幾小時,讓我很驚訝是怎麼維生的?在店租很貴的香港就沒有可能了。所以,後來發覺台北市的早餐店也漸漸營業到中午,便為他們感到心疼,顯然他們也開始捱貴租了⋯⋯
我喜歡這種台式早餐店,不是因為它有多好吃,而是因為那份親切感和生命力。我以欣賞香港茶餐廳的心態看重它、支持它。
這類早餐店永遠效率一流,保證不會耽誤上班族緊湊的時間,因此每個員工動作勤快、腦筋靈活、記憶力超強,手揮目送之間處理大量客人的不同要求,不囉囌也不出錯。小小的櫃台內,一個掌廚一個烤麵包一個收錢、打包或送餐,合作無間,待客自然親切。從他們身上,便能看出台灣民間的生命力、熱情、勤快和靈活,著實可敬也可愛。
曾經有個同事每天都會買一碗米粉湯回公司當早餐,極香的湯,令我垂涎。好奇了很久之後,終於有機會一嚐,吃了一口恍然大悟⋯⋯哦∼原來是瀨粉!香港人叫這種粗粗圓圓、半透明、滑滑的米粉做瀨粉,最常見的吃法是配燒鵝,挺富貴的。而台灣的米粉湯算是廉價的輕食,適合當早餐或消夜,簡簡單單看似沒甚麼料,但那湯頭和油酥吃起來卻滋味無窮。
記得初期在台北找房子的時候,一位房屋仲介(香港叫地產經紀或Agent)跟我投訴香港的通心粉不好吃,讓他的錢花得莫名其妙。我回答說,誰叫你去香港吃通心粉呢,那只是很平凡的食物,茶餐廳那麼多好吃的東西,蛋撻啊,西多士、菠蘿油啊。讓人蕩氣迴腸的食物,本身味道不一定有多了不起,了不起的是它曾經陪伴走過的平凡日子。如果有一種早餐無論精神爽利的早上、心事重重的早上、滿懷期待的早上、不想面對的早上⋯⋯你都在吃的話,那通粉就已經不再只是通粉,蛋餅不再只是蛋餅,米粉湯也不再只是米粉湯了,而是無可取代的歲月。而曾經千遍一律的平凡滋味,到了某一刻回想起來,會拚了命的想吃,也許就是為了尋回一點溫暖、一點勇氣,好去面對眼下的現在或未知的將來。
香港傳統的早餐店便是飲早茶、茶餐廳或粥麵店。後來大行其道的連鎖快餐店所賣的
早餐,也只不過是這些傳統食品的粗糙延伸。飲早茶很花時間,只有退休老人才有閒這麼做。我也試過跟同事通宵工作,早上一起去飲早茶的經驗。但現代人已把飲茶當午餐,或是一大群人去暴食的機會了。小時候跟外公外婆住,印象中的飲早茶,是晨早七點去茶樓,點一盅兩件(一盅茶+兩件點心),一籠馬拉榚或叉燒包、雞包,怕小孩不夠營養,便多點一籠牛肉球或棉花雞,大人看報紙,小孩無聊地自己玩熱毛巾、桌布、牙籤、杯盤碗碟,大家小口小口慢慢吃,慢慢喝茶,動不動便坐上一兩小時,回想起來那才叫「慢活」。
到了學齡回自己家裡住,媽媽幾乎每天帶我去茶餐廳吃,她喝熱奶茶和蛋撻,我吃早餐A或早餐B或早餐C。那是很可愛的套餐,有煎得漂亮的兩只太陽蛋,有小餐包,還有火腿通粉,另加一小杯飲品,可以是奶茶或咖啡或好立克(Horlick)。而A、B、C餐甚至特餐有什麼分別呢?嘿,這是香港人心底裡很有共識的幽默─其實沒分別的!來來去去不就是那些:通粉變米粉或意粉(湯煮的意大利麵),不然就是煎蛋變炒蛋或奄列(蛋餅),餐包換多士(吐司),火腿變餐肉等等。
說到廣東粥,某次跟同事有了以下的對話:同事:「Emily,我剛吃了廣東粥,好吃耶,我愛吃廣東粥。」;我高興地反問她:「是哦,你剛吃了甚麼粥?」同事開始顯得困惑:「廣東粥啊!」於是我也困惑了:「⋯⋯那是甚麼廣東粥?」;同
事:「⋯⋯就廣東粥啊,有哪種嗎?」我:「⋯⋯噢。」(默)
親愛的台灣盤友啊,其實廣東粥有很多種,最基本的有皮蛋瘦肉粥、牛肉粥、雞粥,愛吃豬潤類內臟的可試及第粥,我個人喜歡有魷魚和炸花生的艇仔粥,和很香的菜乾豬骨粥。如果想輕淡一些,一碗煮得綿密的白粥配豉油皇炒麵就很棒了。若跟朋友一起開心暴食還可多點油器(油條)…
便利商店篇
一聲電子音效「Din-Don」,隨即是兩三人齊喊「∼光臨」(本應是「歡迎光臨」,但前二字通常像被滅聲器消掉),然後撲鼻是一陣茶葉蛋的味道。這就是台灣便利商店標準的迎賓。幾乎每個上班的早上,我都需要一杯咖啡,像灌藥一樣,用作提神、鼓勵士氣、撫慰心靈。我會在往公司路上的同一家7-11 買,從一開始我說「一杯中杯熱拿鐵、不加糖」,後來學會用他們的術語「中熱拿不加」,到現在只要看我一走進去,站在櫃前的兩個店員立刻主動問:「中熱拿都不加?」,等我回答「是」或「大杯」,他們就轉身迅速操作,彼此超有默契,無論在場有多少客人,一分鐘內我就拿到想要的咖啡。早上從這樣一個「滿意」開始,也沒甚麼好抱怨的了。
便利商店還有很多德政,不提一下太不惜福了,宅急便、提領網購、貨到付款、買車票門票,還可以訂購整箱的特價貨品、訂購蛋榚和應節食品⋯⋯(忍不住娓娓道來),體貼到像心機重的情人餵毒一般寵壞我,直到有一天發覺已不能沒有他。
或許就因為這樣高水準的服務,也把我的要求養得越來越高,偶然去到進貨小器商品不齊全、店員不專業、地板黏得像老鼠板,空氣酸臭得要閉氣逃跑的便利店,便會一肚子超火大。
便利店還有一件有趣的事─集點。不知道從何時開始,每家便利店時不時都會生出一批主題贈品,來讓人集點換取。全球各個受歡迎的卡通人物幾乎都曾經登場,不然就是無限上綱、無日無之的Crossover 例如Bearbrick×whatever ⋯⋯。這種贈品我分為三類:
1. 實用又可愛之「完美時機心頭好類」,例如我剛好缺一個迷你釘書機放公司,就換到一個小丸子系列永澤同學的釘書機。
2. 無用但漂亮的「真滴很!口!愛!類」,例如懶懶熊City Cafe 布偶鑰匙圈,讓人看到廣告便喪失理智地宣告:「我∼要!」。
最慘的是第3 類,既不討好又無任何實用價值,堪稱連雞肋都不如的「白費心機資源回收類」。
香港人叫7-11做「些焚」(Seven之廣東腔)或「七仔」。除此之外,香港還有CircleK,亦即OK便利店。八○年代,香港比台灣晚了一兩年才有便利商店,但一登陸便迅速擴展。還記得當年7-11膾炙人口的廣告歌:「七十一,梗有一間喺左近,半夜三更都可幫襯,7-11!」它確實做到了那麼方便和密集。(梗有=總有;左近=附近;幫襯=光顧)
香港的便利店跟台灣有幾點不同,首先比較小間,而且報紙雜誌佔了不少空間;然後是貴,同樣的貨品通常比超市的價格貴10%-30%,所以除非是公定價的貨品例如書報刊,或獨家專賣的軟雪榚(霜淇淋)、思樂冰,否則為了圖一個方便在便利店買東西,其實要付蠻高的代價。再來是越來越少看到現金交易,特別是繁忙的上班時間,大家買報紙或早餐,十之八九會「嘟卡」(刷「八達通」。類似台灣的悠遊卡,但用途更廣),人龍移動的速度像按了DVD快轉,再次見證了香港猶如機器人式的高效率…
語言篇
香港的辦公室用語,往往是中英夾雜,但就算中文的說法,也跟台灣有所出入。
有時候想不起來某些東西怎麼說,我的廣東腔加上結結巴巴,使我顯得特別蠢。
唉∼話說有一次,我想要一把捲尺(tape measure)卻一時忘了它叫什麼,結果只好比手畫腳形容:「齒∼量東西的,持?尺∼∼長長拉出來又會捲回去的那個⋯⋯」說完還伸長舌頭,誇張地「鼠∼」一聲把舌頭縮回嘴巴⋯⋯所以說,我跟同事溝通,雙方都需要有很豐富的想像力。
以下這些看似平常不過的台港對照的詞彙,可是我結巴和耍笨很多次才學來的:
中風 = 很生氣或大受刺激時說「我老闆氣到快中風了」。
香港比較流行說「心臟病發」,但台灣人說得更狠,我每次聽到都覺得驚心!
靠腰 = 抱怨。「週日晚想到隔天要上班便忍不住靠腰」。
Key笑 = 瘋掉。
Key細 = 氣死。
削薄 = 瘋婆子。
剉尿/閃尿 = 受刺激得尿了一點出來。
哇gum彎 = 我甘願。被別人批評你的做法時,只需說一句:「哇gum彎!」對方就得閉嘴了。
矮鵝 = 噁心或嫌棄時用/唉喲=普通驚嘆。
矮游 = 不知道怎麼回應時用。
賽nai = 撒嬌。
哇哩咧 = 表達驚嘆。
吾gum彎 = 不甘願。我時常吾gum願上床睡覺。
不思湖 = 不舒服。「坐我旁邊的男人挖鼻屎後,搓搓搓然後鼻屎就不見了,這讓我十分不思湖!」
靠!/哇靠! = 驚嘆或讚嘆。
為amo = 為什麼。現實不能理解的時候可以這麼吼。
扯 = 離譜、誇張。「一齣八點檔的劇情要驗12次DNA,真在太扯了∼」。
拜偷 = 拜託。感嘆對方的愚笨,或現實情況太扯。
盧 = 死纏爛打。「如果我臉皮厚一點,便會盧我老闆加薪。」
還有一些是學了之後被輪家說我好的不學學壞的,太兇猛的髒話不敢在這裡說,但還有一些讓我念念不忘和不解的台式國語想提一下,例如:用=弄、做。不知道為amo有些輪縮做好了、弄好了什麼會說成:我已經「用」好了。帶=買。也不知道為amo售貨員很愛把「買」說成「帶」,例如:第二件有八折,小姐要不要多帶一件?
就醬,以上就是哇奔朗學到的一些台式國語和台語惹∼(惹=了,少女式耍可愛會醬輕微捲舌的說「惹」。其實由一個熟女「縮」很噁心,我也只敢用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