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與全世界為敵,也要愛下去!
沒談過這樣翻天覆地的戀愛,別說你活過!
※ 入圍2009年「大不列顛國協作家獎」最佳新人小說!
※ 英國亞馬遜書店讀者5顆星感動至極好評!
遇見妳的那一天,世界開始美麗;
遇見妳的那一天,世界開始分崩離析。
我已經準備好要面對愛的代價了,妳呢?
一直以來,納瑟都在等待一個女孩。
這裡是沙烏地阿拉伯,白色大樓在陽光下閃耀,男人穿白色長袍,女人穿黑色紗袍,宛如一部無休無止的黑白電影。「男女的親密將帶來禍害。」阿拉的戒律讓宗教警察有如無情猛獸,吞噬所有萌芽的情愛。這裡的字典裡沒有愛情,戀人的下場是被群眾用石頭丟死,受盡唾棄,萬劫不復。
為了讓壓抑的慾望找到出口,於是有許多令人訝異的替代行為產生。但納瑟即使飽受煎熬,依然在這部黑白電影裡駐足等待,等待他心目中那名絕無僅有的女演員,為他苦澀的生命捎來明亮的色彩。
在一個炙熱午後,命定的時刻無聲無息地到來!陌生女孩丟了第一張紙條給納瑟,隨即倉皇離去。「我只是想告訴你,我喜歡你。」納瑟一邊想像紗袍下戀人的面貌,一邊輕吹紙條,希望那些字跡能透露更多女孩的祕密。幾天之後,終於盼到女孩的第四張紙條,她說要為納瑟穿上粉紅鞋,好讓他從一片黑潮裡指認獨一無二的愛人形影。
當黑白電影染上玫瑰的色澤,戀人成為彼此的信徒。當愛意漸濃,戀人敢於冒險。當愛情成為無法原諒的罪過,戀人甘願成為逃犯。然而,為了擁抱一分鐘,他們必須經歷多少磨難?為了廝守一輩子,他們又必須付出什麼難以想像的代價?……
作者簡介:
蘇萊門‧阿多尼亞 Sulaiman Addonia
生於厄利垂亞,身上流著母親的厄利垂亞和父親的衣索比亞兩種血液。在一九七六年的哈加爾山脈屠殺事件後,蘇萊門‧阿多尼亞在蘇丹難民營度過了早年的生活,青少年時期則住在吉達與沙烏地阿拉伯,一九九○年起移居倫敦。《愛無忌憚》是他以英語創作的小說處女作,優美流暢的文筆和深情動人的故事,讓這部小說甫推出便廣受各界好評!
譯者簡介:
柯乃瑜
天生屁股尖的自由譯者,闖蕩過各行各業後決定回家宅著吃自己。天性愛流浪,總幻想著抱本書躲在某個自在的鄉下角落悠閒翻譯,體驗各地方不同的風俗民情。
各界推薦
名人推薦:
【作家.中正大學台文所教授】郝譽翔、【旅歐作家.導演】陳玉慧、【愛情天后】深雪、【作家.《自由時報》花編副刊主編】彭樹君深情推薦!
「蘇萊門.阿多尼亞在《愛無忌憚》中創造了一個充滿勇氣的平凡人,同時也是一個偉大的英雄。我在閱讀時,常為活在種種殘酷下的納森屏息。納森的選擇──以及阿多尼亞的寫作能力──閃耀著樂觀的光明,並對抗了恐懼的黑暗帳篷。《愛無忌憚》是一本出色的書,對人類面臨邪惡時的潛力、良善的深度做出了堅定的觀察!」─【《愛情婚姻》作者】V.V.甘納許納森
「發生在沙烏地阿拉伯,燦爛、緩緩灼燒的愛情故事……對生活在如此壓抑、宗教至上與禁止接觸女性的世界裡的年輕男性,以及他們對愛情的嚮往,做出了溫柔且充滿洞察力的觀察……動人、絕對可信,並注入了徘徊不去的感官探討!」─【《濃情巧克力》作者】瓊安.哈莉絲
「在這本令人回味無窮的處女作中,我們了解到禁忌之愛也可以是心靈牢籠的解脫之道!」─【《藍色記事本》作者】詹姆士.勒凡
「戀人們冒著鞭刑,甚至處決的危險,卻從未質疑這段關係的正確與否。他們所畏懼的,是在憎恨外國人、不信阿拉者、女性,甚至愛情的社會中,放膽去愛的後果。阿多尼亞令人憂心的揭示,造就了一段發人深省的閱讀體驗!」─【出版家週刊】
「在《愛無忌憚》中,蘇萊門.阿多尼亞勇敢探索了伊斯蘭的專橫社會對愛情所造成的扭曲且泯滅人性的影響!」
─【《德黑蘭蜜月》作者】阿薩德.莫阿維尼
名人推薦:【作家.中正大學台文所教授】郝譽翔、【旅歐作家.導演】陳玉慧、【愛情天后】深雪、【作家.《自由時報》花編副刊主編】彭樹君深情推薦!
「蘇萊門.阿多尼亞在《愛無忌憚》中創造了一個充滿勇氣的平凡人,同時也是一個偉大的英雄。我在閱讀時,常為活在種種殘酷下的納森屏息。納森的選擇──以及阿多尼亞的寫作能力──閃耀著樂觀的光明,並對抗了恐懼的黑暗帳篷。《愛無忌憚》是一本出色的書,對人類面臨邪惡時的潛力、良善的深度做出了堅定的觀察!」─【《愛情婚姻》作者】V.V.甘納許納森
「發生在沙烏地阿拉伯,燦爛...
章節試閱
接下來幾天,我都沒多想紙條的事,就算想到也會盡量壓抑這個念頭。想也沒有意義,會有什麼結果?
星期五傍晚,女孩丟紙條給我的三天後,我決定去濱海公路讓腦袋清醒一下。我要在祕密基地待上一整晚。
星期六早上醒來,我因為整夜睡在硬邦邦的岩石上而背痛。我閉上眼睛想多休息一會兒,但耀眼的陽光穿透我的眼皮。我坐起身,打了個呵欠。
我走到海邊洗臉,彎下身時看到自己的倒影在水面晃動。倒影彷彿想逃走,想躍入深海裡。冰冷的水讓我的思緒活躍起來。
為什麼我要因為吉達的規定與偏見而變得被動膽怯?為什麼我不在大街上找尋那位女孩?我該追逐她的身影,而不是躲起來。或許黑色紗袍下的她根本平凡無奇:沒錯,她很可能是鬼魅、是瘋女人,甚至是個吃飽太閒的傻女孩。但在這個男女間豎起高牆的國度裡,難道不值得冒這種險?
我望向紅海的水面,祈禱這女孩真有其人,也希望她會再來找我。
阿爾—努茲拉的黑白電影依舊播放著,但街上行人更少了,寥寥無幾地散落在各角落。我覺得自己就像拍片現場的臨時演員,因為主角不在而偷偷佔去過多戲份。
到家時,我恨不得立刻逃離炙熱的陽光。我要先喝杯涼的、吃點東西,然後到我的棕櫚樹下乘涼等她。今天可不能害怕。
我打起瞌睡,帶有催眠效果的微風吹向樹下的我,眼皮逐漸屈服。我很想強迫自己保持清醒。就在我撐著半閉的眼睛轉向左邊時,我注意到有位女子朝我走來,但我的腦子已經累到無法思考是不是她。我轉過頭,躺在人行道上睡去。
接下來,我聽到身旁響起忙亂的腳步聲。我爬起來坐在人行道上,看到眼前落下一小張紙片,抬起頭卻只看到一團黑影匆忙走向另一頭。我撿起紙條,跳了起來,跑到馬路中央想捕捉她的身影,但她已經消失了。沒有任何動靜。我朝右邊看去,四位蒙著面紗的女子靜靜地走著。
我靜止在烈日下,汗水沿著額頭一路滴下脖子。
我看著那張黃色的紙,在我潮溼的手中已逐漸軟化。我都忘了自己還站在馬路中央,隱約聽見車子的喇叭聲,彷彿來自很遠的地方。迷失在白日夢中的我,好一陣子才終於清醒。有人正在對我怒吼,是穆罕默德.阿爾—海瑞尼亞──那個書呆子。他的頭伸出窗外,他父親則從駕駛座上盯著我,雙手按著喇叭。
「閃到路邊去。」書呆子尖聲叫著。我朝旁邊一跨讓他們過去,再走回棕櫚樹下的位子,四處張望確定沒人在看,才貪婪地讀起紙條。
親愛的:
我冒了極大的風險做這件事。從上星期二開始,我每天都經過這棵樹,不只一次希望能看到你。但過去四天都沒人坐在這棵樹下。我不確定你在想什麼,必要的話,我願意用一輩子的時間,每天來這裡說服你相信,你就是我的白馬王子。
以阿拉之名,我必須承認,我愛你已經超過一年了,這段時間裡,我的目光只放在你身上。你是我度過孤獨的日夜春夏唯一的陪伴。第一次從遠處看到你的微笑時,我就像個飢渴的人在沙漠裡發現海市蜃樓。但當我更靠近你的臉時,海市蜃樓卻成了綠洲,我有生以來第一次強烈感到自己如此自私,希望只有我能停靠在你的綠洲,永遠在此休息。
打從心底誠摯地願你平安,阿爾—努茲拉的女孩
我望著身旁的地面,彷彿穿著黑色紗袍的她就坐在那裡,大聲朗讀她的紙條。我在人行道上伸長了腿,擁抱著紙條,感受其中的溫度,那些字也沉入心裡。
走回房間的路上,我大膽地唱了一首難民營的歌。歌曲描述某位對著乳香脂樹跳舞的女子,唱歌的人一輩子都跟著她,讓鼻子帶著他找到美妙芳香的她。
隔天凌晨四點,電話吵醒睡夢中的我,我困難地爬向電話。
「喂?納瑟?納瑟?」
「是賈森嗎?」我揉著眼睛問。
「不然還有誰會在這個時間還打電話給你?我想你,親愛的,好希望你在這裡。巴黎一直下雨,我走在黑暗中,滿心只想著你。」
他一直說有多想念我,又說對洛許的事感到相當抱歉。但我已累到說不出話來,用手掌摩搓臉,彷彿有水似的,好讓自己清醒點。
「納瑟,你還在嗎?」
「拜託,賈森,這個時間不適合聊天。」
「好,你很累,親愛的,去睡吧。我等不及要見到你了。」
我用力掛上電話,把電話從桌上掃到地上。
那是個悶熱的夜晚,我全身都是汗,沖了個冷水澡才又回去睡。走出浴室,水珠還在我的胸膛閃耀著光芒,我多麼希望能貼著女人溫暖的背部擦乾自己。
但我只能蜷起身,窩在被子裡,握著她的紙條入睡。
我起床時大約早上八點,站在浴室鏡子前,以為一夜不得好眠的自己看起來會很可怕,沒想到我卻容光煥發,眼神看來毫無睡意。
她觀察我一年了,我卻完全不知道。要是知道的話,每次出門前我都一定會特別打扮,免得我們在路上相遇。
不知道她喜歡我什麼。是我的杏眼,還是高高的顴骨?我知道自己體格很好,賈森的咖啡店裡常有人稱讚我;洗了五年的車,則讓我手臂與胸口的肌肉線條都很美。生平第一次,我讓自己沉浸於咖啡店那些男子說的話。「納瑟,我願意為你那修長、穠纖合度的身體付出一切。」
那天稍晚時,我特地在出門前又沖了一次澡,穿上新的運動褲跟白色T恤,噴上我跟賈森拿的香水。但是,先前那些疑惑再次浮現腦海。不過是幾句甜言蜜語,我怎麼輕而易舉就被收買了?吉達隨便一個人都可能寫出這種東西,很多人都藏匿著所有情感。不是有人說,只要無處發洩,任何人都能成為詩人,連文盲也不例外?
我在房裡來回踱步,想起過去的憤怒:沒有機會在街上逗留,等待某個未蒙面紗的女孩經過,拋來誘人的微笑;我渴望能輕輕吻過,描繪女孩的唇線;多少個失眠的夜晚,我期盼著她的觸碰,盼她的胸能貼緊我的,讓彼此身體纏繞,感受兩人的心跳。
烈日下,寂靜籠罩著街道,遠處那棟九層樓建築前有些動靜。我看到某位男子站在看似大型家庭房車的引擎蓋上,停下腳步仔細朝遠方看,手蓋在眼睛上方遮擋耀眼的陽光。那位男子正在把行李堆到車頂上。我心想,又是一個可以離開阿爾—努茲拉去度假的幸運家庭。
過馬路時,我聽到有人叫我的名字,轉頭看到我的蘇丹朋友西拉爾,跛著腳、撐著手杖走路。他頭上纏著白色長頭巾。
「納瑟,願你平安。朋友,你好嗎?」他說。
「感謝阿拉。」我回他。
「朋友,你看起來、聞起來都很迷人,要去哪裡?跟女生見面?」他開始捧腹大笑。
我微笑著,朝大笑的他叫著:「親愛的西拉爾,人生已經夠沉重了,頭上何必還纏七尺長的布?」
他的笑聲戛然而止。他吐出一大口可嚼式菸草球,黃色的口水卻沾到下巴,他用蘇丹長袍的袖子拭去。他往前傾,「納瑟,我是來告訴你好消息的,但如果你要拿我的頭巾開玩笑,那我就要走了。」
「不,不要走。什麼好消息?」
「這可是非常好的消息。」他說,又吐了一口菸草汁。
「快點跟我說啦。」
他眼中閃爍著光芒。「我要帶著簽證去蘇丹接我妻子過來。」
我給了他一個擁抱、親吻他的臉頰,告訴他我真的非常為他高興。
「是啊,」他說:「這都要感謝阿拉,還有我的保證人。他是個非常好的人,除了贊助我取得簽證,他還幫我支付她的機票錢。」
他的保證人是位年邁的沙烏地阿拉伯人,叫賈瓦德.喀哈利德。在沙烏地阿拉伯發現石油以前,他相當貧困,後來他開了間建設公司,賺了很多錢。他是非常親切又大方的沙烏地阿拉伯人,跟我的保證人完全不一樣。
西拉爾不停說著賈瓦德.喀哈利德有多大方,說了好一陣子。
離開前,他又跟我說了別的消息。
「你知道哈魯嗎?」他問我。
「阿爾—努茲拉有很多個哈魯,」我說:「你指哪一個?」
「你保證人的僕人,永遠在微笑的那個。」
「他怎麼了?」
「他逃到德國去了。」
「什麼?哈魯?」我無法理解,握有聯合國護照的厄利垂亞人怎麼能去歐洲。我有一樣的護照,在賈森的咖啡店工作時,曾試過用那護照逃離吉達,但所有歐洲大使館都拒絕我。他們說了一樣的話:我現在處於安全的國家,所以不符合資格,他們也沒有理由提供我政治庇護。他們也拒絕發旅遊簽證給我,因為握有我這種護照的人,一旦拿到簽證,就會在機上的廁所裡把護照撕爛,永遠不再回來。
西拉爾繼續說:「有個走私的幫他弄到假護照跟簽證,他說在厄利垂亞人聚會的咖啡店認識的。你知道在哪裡嗎?」
「知道,但我從沒去過。我一直很怕聽到厄利垂亞的現況。」
西拉爾嘆了口氣,拍拍我的肩。「我懂,納瑟。我懂。」
短暫沉默了一陣。
接著,我問他:「西拉爾,你知道哈魯花了多少錢嗎?」
「我不確定,他說很大一筆。沒有人知道總是掛著微笑的他,竟藏有如此驚人的計畫,太了不起了。好啦,我去蘇丹港之前,會先來跟你說再見。」西拉爾說。他又朝地上吐了一口菸草汁,我們握了手,接著他便消失在旁邊的小巷裡。
我決定背靠著樹,面向馬路坐下,眼睛來回掃視,等著那女孩出現。但我根本坐不住。她今天會來嗎?如果會,她會更靠近嗎?
酷暑籠罩著我的臉,停在一旁的車輛閃著側邊照後鏡所折散的陽光。我走到車子旁,彎下身看著鏡中自己的臉,汗水沿著鼻子流下。我東張西望,想找樣東西搧臉,隨便什麼都好,手上卻只有那張黃色紙條。
這張紙條沒有為我帶來清新的微風,只有更多的疑問。我是否也該寫信給她,讓她知道我有多興奮?但我要說什麼?我以前從沒寫信給女生過。跟她們說什麼才是對的?我是不是該稱讚她的外貌?
我努力想像黑色紗袍下的她會是什麼樣子。首先,我試著想像如果她是沙烏地阿拉伯女子,會是什麼樣子。但不管是在街上、報紙上、書上或電視上,我都沒看過沙烏地阿拉伯女子的臉,而電視上只有蒙面的老女人,所以我很快就不想了。如果她是埃及女子呢?我想起在電影裡看過的埃及女演員,腦海中浮現了我最喜歡的女演員,有會說話的漂亮大眼睛以及誘人的笑容。
吉達住了各國的人,很多移民來這裡工作,所以猜也沒用。她的長相要看她是阿拉伯人、非洲人或亞洲人而定。
突然一陣警鈴響起,粉碎了寂靜。
警車開在路上,後方跟著護衛隊,護送著我的保證人,受祝福的巴德.阿卜達拉。我在他的宮殿裡看過那四台灰色賓士。即便十五歲那年在他客廳發生的事情已經事隔多年,看到他還是會讓我反胃。
我還記得那天他辦完事後,僕人哈魯是怎樣匆匆趕我出門。我不能去找宗教警察,看過保證人妻子的僕人發生的事後,我怎麼樣都不敢去。她是菲律賓人,就住在我們附近。
她向宗教警察投訴遭到性侵害,卻連同兩個孩子一起被遣送回菲律賓。那是前一年的事,我看著三位宗教警察把她跟兩個孩子拖到屋外。她哭喊著表示自己才是受害者,受祝福的巴德.阿卜達拉強暴她,警察卻甩了她耳光,大叫:「我們不要妳這種妓女來這受祝福的國度。」
「老套,」住在二樓的沙烏地阿拉伯鄰居低聲說,當時他就站在我旁邊。「保證人一定說謊騙宗教警察,好掩飾他醜陋的罪行,結果被送回國的是她。」
「我以為回教法律代表的是這國家的正義?」我提出抗議。
他嘆了口氣說:「孩子,法律只適用於窮人跟外國人,不適用於有錢人或貴族。」
我撐了半小時,還是得去葉門人的店買冷飲。我動作很快,會立刻跑回來。
拿著百事可樂回來的路上,雖然就快回到棕櫚樹下的陰影處,我卻等不及要解渴,於是放慢腳步,打開拉環。
回過頭,我看到那位女子朝我衝過來。我確定,是她。她一直往前跑,差點撞到了我。朝我這裡丟了張紙條後,她又掉頭跑回去。我扔下鐵罐,撿起紙條追著她跑。她頭也不回沿著路邊停靠的車輛一直往前跑,影子在車框上舞動。她停下腳步,拉開門,隨即消失在建築裡。
我抬起頭,往後退了幾步才看出身在哪裡。我就站在著名的九層樓建築前。我走到馬路對面,這下看得更清楚。我望著手中摺疊的紙條,跟上次一樣的黃色紙張,但這次感覺比較大張。
我把她的信釘在衣櫃上,坐在床上凝視著信。信上的字跡很美,每個字都彷彿為下個字注入了生命,全部緊貼著信紙,宛如巴比倫空中花園裡的花。
我往前靠近,輕輕吹著紙條,希望能釋放那些字,要它們告訴我這女孩的祕密──她低頭寫出這些字時是什麼模樣?我閉上眼睛,想像她的手指隨著筆在紙上來回移動,一行接著一行;想像她的腰,伴隨有力的臀部,如何隨著那些字舞動。
我站起身,又讀了一次紙條:
親愛的:
我花了好久的時間,設法將這幾個月來我對你的無數想法,全擠進這麼小的一封信。所以,如果有些話對你來說沒有意義,也請你諒解。
第一次見到你,我感覺彷彿有顆種子在心中種下。從那時起,每回在街上看到你,就好像雨水灌溉著種子。現在,種子已長出花朵,開花了。
我在向你示愛。你願意接受我嗎?
你很可能是那種會詛咒女人單獨出門的男人,更別提還在街上遊蕩,尋找夢中的男人,向他示愛。你很可能不相信愛,認為男女之間只能靠相親。
我們之間彷彿隔著一片充滿了不確定又險惡的汪洋,但我已準備好在這翻騰的大海展開旅程,只要最後旅程結束時,我們能在同一座島上相遇。
請不要回信給我。要我在大街上彎腰撿信實在太危險了,大家一定會起疑,不值得冒這種險。
衷心地願你平安。
如此美的文字,讓我覺得她可能就是我等待已久的女孩。這些年來,我一直抱怨自己住在一個受恐懼統治的國度,統治者是那些吞噬生命所有樂趣的人。然而,現在這個女孩卻來向我示愛。我為什麼要遲疑?我到底在害怕什麼?生命不是很短暫嗎?像我這麼空洞的人生,還怕失去什麼?
當天晚上,我吃不下也睡不著。閉上眼睛,我的指尖一遍遍劃過她那美麗的文字。
現在是中午。下午的禱告才剛開始,我聽見失明阿訇的大嗓門。我想衝出去卻不能,因為禱告時宗教警察會在街上四處搜尋不在清真寺的人。我只好一直待在室內,等待失明阿訇結束禱告。我在房裡來回踱步,求他講快一點,從《古蘭經》裡選短一點的章節朗誦。當他為下午早禱的第四回(也是最後一回)呼叫阿拉時,我將鑰匙插入門鎖,轉動門把。當他說出「願阿拉賜予你們平安」做結尾時,我衝出門朝我的棕櫚樹直奔。
街上突然擠滿了從清真寺回家的男子,人潮很快散去,街道再次充滿寂靜。
我看到蒙著面紗的女子靠近。
我站起身。
她放慢腳步。
我想走向她,但那太冒險了。所以,我等著。
她伸手要我過去,接著轉過身。
我朝她的方向走去。
她幾乎立刻左轉,我趕忙跟在她身後,隨著她轉過街角,我們來到因為有個太過敏感的印度裁縫而聲名大噪的裁縫店。每回有人質疑他說自己跟米蘭的設計師一樣優秀時,他就會大叫兼吐口水。
女孩直直往前走。她轉了個彎,現在走的這條路再下去就會接回阿爾—努茲拉街。離阿爾—努茲拉街不遠的地方,她轉過頭快速朝我瞄了一眼。扔下紙條後,她慢慢往前走。我衝過去撿起來,繼續跟著她,沒有先停下來讀紙條。她必是感覺到我就緊跟在後,於是很快往後看,伸出戴手套的手指向紙條。她要我先讀那張紙條。
親愛的:
趕快讀完紙條,然後遠遠地跟著我走。走在我後面時,低頭仔細看我的鞋子。我特別為了我們買這雙鞋。我在時尚雜誌上看到這雙鞋後,就請埃及朋友幫我從開羅買回來。這是獨一無二的鞋,阿爾—努茲拉這裡只有我穿。這讓我與阿爾—努茲拉街的其他女人不同,你在街上就能夠認出我來。
你跟著我走,這表示你接受了我的愛。我們的旅程就此展開。
我不能繼續在阿爾—努茲拉街上找尋你的身影了。進入巴達.阿爾—努茲拉死巷前的那條街比較不危險,我可以把紙條丟在那裡。我會帶著其他紙條回到那裡去找你,但我不知道會是什麼時候,因為我的時間不屬於自己。我會假裝紙條是垃圾,丟在垃圾桶旁邊,但前提是附近沒有人。請盡快撿起紙條。
我還想說,我非常喜歡你穿花稍的褲子與條紋襯衫。
衷心地願你平安。
我抬起頭,看到她右轉回到阿爾—努茲拉街。我跟在她後面,低頭看她的腳。她走在我前面時,鞋子在黑色紗袍下出現又隱沒。那是深粉紅色的軟皮革,皮革顯然相當貼腳,輕易地隨著她的步伐彎曲。在她身後,我僅能看見黑色紗袍下露出大小適中的鞋跟。突然間,阿爾—努茲拉街的黑白場景有了色彩。彷彿有一對粉紅色的紅鶴,從遙遠的熱帶小島飛來。
接下來幾天,我都沒多想紙條的事,就算想到也會盡量壓抑這個念頭。想也沒有意義,會有什麼結果?
星期五傍晚,女孩丟紙條給我的三天後,我決定去濱海公路讓腦袋清醒一下。我要在祕密基地待上一整晚。
星期六早上醒來,我因為整夜睡在硬邦邦的岩石上而背痛。我閉上眼睛想多休息一會兒,但耀眼的陽光穿透我的眼皮。我坐起身,打了個呵欠。
我走到海邊洗臉,彎下身時看到自己的倒影在水面晃動。倒影彷彿想逃走,想躍入深海裡。冰冷的水讓我的思緒活躍起來。
為什麼我要因為吉達的規定與偏見而變得被動膽怯?為什麼我不在大街上找尋那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