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在水中的少女
這個世界,就是如此地不公平。
而且,非常殘忍。
「……」
地面與牆上沾汙著大量鮮血。
我的腳邊躺著一位少女,雙眼緊閉著。
如果不去看她通紅與破裂的腹部,我還可以盡量無視她已死去的事實。
「嗚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奇特的吼鳴聲迴盪在廊間。
狹長的階梯內,擠著數隻黑色的異獸。
黑色扭曲的觸手漸漸向我們逼近。
啪!一聲巨響,其中一隻觸手將牆上的另具屍體連同石牆一起拍成碎塊。
白髮的少女緊緊地纏抱著我,讓我動彈不得。
而我的雙手,空無一物。
咚、咚、咚。
心臟悶熱地悸動,血液在全身奔馳著。
嘴角卻不自覺地上揚。
在我內心的深處,其實是在期待這個世界嗎?
一時之間,原本殘缺的記憶又在腦海中閃過。
「……」
……對了,這該從哪裡開始說起呢?
就從那遙遠一端,已宛如夢一般的世界裡──
從那個警報聲,開始的吧?
+
『嗡嗡嗡嗡嗡嗡!』耳邊傳來了警報聲。
啪!
眼睛猛然一睜。
與之同時,甫一轉身,很順手地按掉手機的鬧鈴。
「時間到了。」我拿起了手機,熟練地滑動螢幕解鎖。
現在時間是早上十一點。準時起床,然後準時打手……手遊的公會戰。
我真是每天都過著規律又健全的生活啊。
誤差為零。
「……嗯?」
但就在今天,似乎感受到了什麼異樣感。
在陰暗的房間內,手機螢幕的光略顯得有些刺眼。
『連線錯誤。』
遊戲的登入畫面一直跳出這四個大字。
原來如此!這就是我感受到的異狀嗎!
不,不!我完美的健全日常,難道就要敗在網路上了嗎!
我身軀一震,從床上彈坐起來。
『連線錯誤。』
但不管重新連線了幾次,結果都是如此。
我這次站起身子,將手機高高舉起。
『連線錯誤。』
「不、應、該、啊!」
連這樣子都不行嗎!我衝到了窗邊,拉開窗簾,試圖尋找收訊最好的位置。
「……」
依然陰暗的房間內,手機螢幕的光閃著我的眼。
「……」
好像有哪裡不大對。
我看著我的手機,上頭確實寫著早上十一點,而不是晚上十一點。
但這天色也未免太黑了吧?
我緩緩打開窗戶,發出了有些刺耳的聲響。
窗外看不見以往的街景,而是有什麼黑色的硬塊堵塞住了整個窗口。
輕輕地敲一敲。
嗯,硬硬的。
「原來如此,這就是讓我收不到訊號的主因嗎?」
能理性分析並得到這個結論,我真是有夠機智的。
我抓一抓頭,原本癢癢的頭覺得舒服多了。
嗯,感覺也不像是在作夢。
要不把這件事和老媽說一下吧,搞不好是大樓外部正在施什麼工呢?
抱著這樣的想法,我大步地走向房門口,將門直接甩開。
「幹。」
一打開房門,一股潮濕的霉味撲鼻而來。
這味道和老媽趕稿時,堆滿垃圾與剩食的房間臭酸味有得比。平時我不是很喜歡說髒話的,但此時只有這個字可以表達我的心情。這個可以代表各種心情的萬用字,不愧我大中華文化的博大精深。
回到正題,門後的空間亦不是我家的客廳,而是連接陰暗的監牢。
髒亂不堪的監牢天花板滴著顏色混濁的液體,掛在牆上的火把為這監牢提供了些許的光源,地面上殘缺的骨頭散發著死亡的氣息。
「哈哈哈……假的。」我輕笑了幾聲,把門輕輕地關上。
房間內仍殘留著剛才的異味,像在宣告這就是事實。
我再將門打開。
門後的景色仍是陰暗的監牢,不是我家的客廳。
好吧,這下事情有點麻煩了,不是我眼睛業障重不重的問題了。
我相信就算我媽在怎麼想給我生日驚喜……也絕對不可能把客廳在一夜之間改造成監牢。
首先格局根本就不一樣嘛,就算請住宅改造王過來也是不可能的任務呢。
「……我在想什麼啊,還是求救先吧。」
開始有了些緊張感,再次打開手機。
……問題是可以找誰求救呢?手機離奇地收不到任何訊號。
「緊急電話也撥不出去啊,這下子該怎麼辦啊……」
撲通、撲通、撲通。
心跳得好快。
一股不舒服的焦躁感襲上心頭。
「類似的作品我看多了,我才不會出去呢。」
我再將門甩上。靠著門坐了下來,無意義地滑動手機。
記事本、音樂、遊戲、計算機、髒圖、瘋狂亂轉動的指南針。
沒一個派得上用場的。
「現在呢、現在呢……」
撲通、撲通、撲通。
身體開始燥熱起來,無法冷靜地思考。
「呼──哈──呼──哈!」嘗試深呼吸了幾次,想讓自己冷靜一些。
「咳!這什麼味道!」不同於剛才監牢的異味,一股更噁心嗆鼻的腐爛味從窗邊傳來。
我把手機內建的手電筒打開,照向臭味的源頭。
彷彿連冷靜或逃避現實的時間都不打算留給我,窗外的不明物體,像是半融化的冰淇淋般,散發著奇特的惡臭,流進了我的房間。
「媽的。」
我彈起了身子,雖然不能確定那個黑色玩意對身體有沒有害,但真的很臭,而且是他媽的臭。
竟然連「睡一覺看世界會不會恢復原狀」的選項都不留給我。
雖然外頭的黑色異物流動的速度並不快,但這股惡臭,與它持續侵入房間來看,繼續留在這裡似乎不是個明智的選擇。
我快步地走向書桌,一把掄起了我的背包。將筆記型電腦、行動電源、瑞士刀和筆袋等等……可能會用上的東西全都一股腦地裝進背包裡。
啊,擺放在桌上的限定版模型也不能忘,小心翼翼地把它放進收藏盒,再裝進提袋裡。
臭味越來越刺鼻,我拿手機一照,黑色的異物已經完全沾染了窗邊和附近的地面。
而且弔詭的是,似乎連天花板都滲入了那不明的黑色異物。
「幹幹幹幹幹。」
現在已經不知道能說什麼其他話語來表達我的心情了。
隨便套上很久沒洗的牛仔褲,背好後背包,提起兩包袋子。
現在的我,看起來就像是個剛從同人場征戰完的阿宅。
但我還能怎麼辦,你說是吧?我只能這樣吐槽自己來壓抑緊張感。
唯一的出口,大概只有那個陰暗的監牢了。
我轉身打開衣櫃……哇嗚!
嗯,還是往常的衣櫃,真是殘念。看樣子,我並沒有更好的選擇。
於是就隨便挑了一件常穿、且多口袋的外套,快速地套上。
「也只能往這裡走了……」沒有其他選項的選擇題。
黑色異物不知不覺已經逼近至我的腳邊,不光是窗邊,原本四周白色的牆壁都已沾染黑色的汙漬。有些部分甚至破出裂痕,流溢出黑色的黏液。
如果要我說,這種情況,才真的夠格叫作●壁癌●。
根本沒救了。
有時我還真的滿佩服自己在這種險惡的情況,還可以保有幽默感。
但幽默感並不能解決問題,就像物理老師的冷笑話並不會幫助我了解物理。
「嗯?」開門的時候,眼角餘光瞥到床邊擺放著一個箱子。
是一個裝飾略嫌華麗的金箱。
我認得那一個偌大的箱子,那是母親放在工作室的裝飾品。
雖然,它常常被雜物遮掩住就是了。
小時候我曾經很想要那個箱子,但我母親死都不給我碰一下。
現在它就靜靜地坐落在我的床邊。
上頭擺了一張樣式很難看的賀卡。
十元款式的萬用賀卡,卡片上書寫了兩行字。
第一行書寫著意味不明的異國文字。
不曉得是哪一國的特異文字,但我可以肯定絕對不是英文體系的文字。
而第二行則是寫著潦草的「※生日快樂,我親愛的兒子※」。※草字
「……」
黑色的異物持續地佔據我的房間。
「……」
逐步地向我逼近。而且黑色異物似乎產生了某種變化,開始發泡與膨脹,以著更快的速度淹蓋我的房間,刺鼻的臭味更讓人難以忍受。
「……」
我看著金箱,再看了下手上的提袋。
「嘖,對不起了。」我拋下手中的提袋,嘗試抱起金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