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尋找的人是否真實存在?
被隔離的究竟是肉體還是靈魂?
這座小島就要將你徹底隔離,
只准你進得來、出不去!
作者簡介:
丹尼斯.勒翰(Dennis Lehane)
一九六六年出生於美國麻州多徹斯特,
愛爾蘭裔,現居住在波士頓。
八歲便立志成為專職作家,出道前為了磨練筆鋒、攥錢維生,
曾當過心理諮商師、侍者、代客停車小弟、禮車司機、
卡車司機、書店門市人員等,以支持他邁向作家之路的心願。
一九九四年以小說《戰前酒》出道,
創造了冷硬男女私探搭檔「派崔克/安琪」系列,
黑色幽默的對話與深入家庭、暴力、童年創傷的題材引起書市極大回響,
五年內拿下美國推理界夏姆斯、安東尼、巴瑞、戴利斯獎等多項重要大獎,
外銷二十多國版權,並以此系列寫下北美一百三十萬、全球兩百四十萬冊的銷售成績。
勒翰真正打入主流文學界,登上巔峰的經典之作,是非系列作品《神祕河流》。
小說受好萊塢名導克林伊斯威特青睞改拍成同名電影,獲奧斯卡六項提名,
拿下最佳男主角、男配角兩項大獎,
小說也因此一舉突破全球兩百五十萬冊的銷售佳績。
二○○七年,好萊塢男星班艾佛列克重返編劇行列,
取材勒翰的派崔克/安琪系列第四作改拍成同名電影
《Gone, Baby, Gone》(中文書名:再見寶貝,再見;中文片名:失蹤人口),
首週便登上北美票房第六名。小班接受媒體訪問時表示,勒翰的作品氣氛懸疑、
人物紮實,以寫實的筆法書寫城市犯罪與社會邊緣問題,
是他將小說改編搬上大銀幕的主要原因,
原著小說也隨之攻佔紐約時報暢銷小說榜第三名。
二○一○年二月,勒翰另一部暢銷小說《隔離島》也將被搬上大銀幕,
由馬丁史柯西斯執導、李奧納多狄卡皮歐主演,
兩人繼《神鬼無間》後再一次攜手合作,
這也是馬丁史柯西斯首次嘗試驚悚懸疑風格的影劇作品。
譯者簡介:
尤傳莉
生於台中,東吳大學經濟系畢業。
著有《台灣當代美術大系:政治.權力》,
譯有《殺人排行榜》、《伺機下手的賊》、《繁花將盡》、
《達文西密碼》、《圖書館的故事》、《逮捕耶穌》、
《誰在看你的部落格》、《騙子的遊戲》等多種。現為專職譯者。
章節試閱
泰迪•丹尼爾斯的父親生前是漁夫。一九三一年,泰迪十一歲時,他父親的船被銀行沒收,此後餘生中,每逢別人船上有工作時,他父親就受雇上船,否則就在碼頭邊卸貨;工作一整夜下來,直到上午十點才回到家,然後他會坐在一張扶手椅上,瞪著雙手,偶或兀自低語,眼睛又大又黑。
父親曾帶泰迪去看那些島嶼,當時泰迪很小,在船上還幫不了什麼忙。唯一能做的就是解開纜繩,繫緊在鉤子上。他割傷過幾回,血濺指尖,染污手掌。
他們在黑夜時分啟航,然後太陽出現,從大海盡頭升上來一枚冷冷的象牙白,而諸島在朦朧的幽暗中現身,圍攏在一起,像是想抓住什麼似的。
泰迪看到一座小島的沙灘上排列著粉彩的小棚屋,另一座小島上有一棟傾頹的石灰岩宅邸。他父親指出了鹿島上的監獄和喬治島上宏偉的堡壘。在湯普森島上,高高的樹上擠滿了鳥兒,啁啾叫聲像冰雹擊打玻璃的尖響。
經過了這些島嶼之後,他們稱之為「隔離島」的那個小島靜棲在海中,像是從古代西班牙大帆船上扔出來似的。當時是一九二八年春天,島上植物叢生,一片榛莽,那座堡壘矗立在島上最高點,外頭纏滿了藤蔓,還罩著厚厚的苔蘚。
「為什麼叫隔離島?」泰迪問。
他父親聳聳肩。「你又有問題了,老是滿肚子問題。」
「是啊,可是為什麼。」
「有些地方就是有人喊這樣的名字,一路用了下來。或許是因為海盜吧。」
「海盜?」泰迪喜歡這個詞兒聽起來的感覺。他可以看見他們—大塊頭男子戴著眼罩,穿著高高的靴子,手持閃閃發亮的長劍。
他父親說,「海盜以前就躲在這裡。」他的手揮過地平線。「這些島上。他們人躲在這裡,也把黃金藏在這裡。」
泰迪想像著一個個藏寶櫃,金幣滿溢而出。
後來他暈船了,反覆而劇烈,嘔吐物像一條黑繩似的,越過船側墜入海中。
他父親很驚訝,因為泰迪一直到啟航後好幾個小時才開始吐,此時海洋一片平靜,水面閃著金光。他父親說,「沒關係,這是你的第一次,沒什麼好難為情的。」
泰迪點點頭,用他父親給他的一塊布擦擦嘴。
他父親說,「有時海面有動盪,你感覺不到,但體內卻會受到影響。」
泰迪又是點頭,他沒辦法告訴父親,讓他翻胃的不是海上的動盪。
而是到處都是水,圍繞著他們延伸無盡;視野所見,整個世界只剩下水。泰迪相信那些水會吞噬天空,直到那一刻,他才曉得他們如此孤單。
他抬頭望著父親,眼睛又濕又紅,他父親說,「你沒事兒的,」泰迪努力想擠出笑容。
一九三八年夏天,他父親上了一艘波士頓的捕鯨船,從此一去不回。次年春天,那艘船的幾片殘骸被沖到泰迪從小長大的地方—赫爾鎮的南塔斯喀特灘。一條船的龍骨、一片底部蝕刻著船長名字的電爐板、幾個番茄罐頭和馬鈴薯湯罐頭,還有兩三個破了大洞且殘缺不全的捕龍蝦簍。
他們在聖特瑞莎教堂為四名漁人舉行了葬禮,教堂後就緊臨著那片曾奪去教區內眾多居民性命的大海;泰迪和母親站在一起,聽了些懷念船長、大副,還有三副的致詞;三副是一個經驗豐富的老水手,名叫吉爾•瑞斯塔克,他參加一次世界大戰返鄉後,就成了赫爾鎮各家酒吧害怕的棘手人物,戰爭毀掉了他一隻腳跟,還在他腦袋裡留下太多醜惡的畫面。但一個見識過他恐怖作風的酒保說,既然他死了,一切就都算了吧。
船主尼可斯•科斯塔承認自己跟泰迪的父親簡直不算認識,他是因為一名水手從卡車上摔下來斷了腿,才在最後一刻雇用了泰迪的父親。然而,船長對他的評價很高,說鎮上每個人都知道他能幹活兒,一個男人所能得到的最高讚美,不也就是如此了嗎?
站在教堂裡,泰迪想起在父親船上那天,因為後來他們再也沒有一起出海過了。他父親一直說要再帶他上船,但泰迪明白,他這麼說只是為了給兒子留面子。他父親從不知道那天是怎麼回事,但回程中,他們交換了一個眼神,當時他們經過了一連串島嶼,隔離島被拋在後方遠處,湯普森島還在前方,波士頓的城市天際線好近、好清楚,你簡直覺得自己可以抓著尖塔把整棟建築舉起來。
「這就是大海,」他父親說,一隻手輕撫著泰迪的背,靠在船尾。「有些人征服它,有些人被它征服。」
然後他望著泰迪的眼光,讓泰迪明白自己長大後大概會成為哪種人。
到了一九五四年,他們去隔離島,是在波士頓搭上渡輪,經過一連串其他小小的、被遺忘的島嶼—湯普森島和奇觀島、葡萄島和老土島、倫佛島和長島—這些島嶼以堅硬的沙地、強韌的樹,以及色白如骨的岩石,緊緊鉗附在大海表層。除了星期二和星期六載運補給品的渡輪之外,還有不定期的航班;主船艙裡的一切被拆得精光,只剩地板上一層薄薄的金屬板,還有窗子下方的兩排鋼製長椅,用螺絲拴在地板和兩端的黑色粗柱子上,一串串鐐銬和鎖鏈從柱子上紛紛垂掛下來。
不過今天這艘渡輪不是要送病患到島上的精神病院,乘客只有泰迪和他的新搭檔恰克•奧爾,另外還載了幾個裝著郵件的帆布袋、幾箱醫藥補給品。
泰迪是跪在廁所馬桶前展開這趟旅程的,他在引擎噗噗啪啪前進聲中朝馬桶嘔吐,鼻管充滿了汽油和晚夏海洋的油膩氣味。吐了半天都淨是嘔出一小股一小股的水,但他喉嚨卻一直覺得好緊,胃不斷衝著食道底部往上翻,面前的空氣不斷旋轉,其中漂浮的塵埃閃爍如眨眼。
吐完最後一小股水,泰迪隨之又乾嘔出一團空氣,彷彿五臟六腑的一部分也跟著嘔了出來;然後他坐回金屬地板上,用手帕擦擦臉,想著一開始跟新搭檔合作就這樣,真是不妙。
他只能想像,恰克回家會告訴他太太—如果他有太太的話;泰迪連這點都還不知道—有關第一次跟傳奇的泰迪•丹尼爾斯見面的情形。「這傢伙太喜歡我了,竟然見了我就吐。」
自從童年的那趟航程後,泰迪就從不喜歡出海;像這樣一望無涯,看不見陸地,伸手觸不到任何實物,令他覺得毫無樂趣。他告訴自己沒事兒的—因為經過一大片水域之時,你只能這麼告訴自己—但其實並非如此。即使是大戰中砲火連天的海灘,從小艇衝上岸的那最後幾碼得艱難涉過深水,同時還有怪異的生物鑽過你兩腿間,也不會讓他覺得更可怕了。
不過,他還是寧可待在外頭甲板上,在新鮮的空氣中面對一切;而不是窩在後頭這裡,病態的溫熱,還搖搖晃晃個不停。
他確定自己吐完了,胃部不再翻騰,腦袋也不再暈眩,便洗洗手臉,對著水槽上方貼的那面小鏡子打量自己。鏡子大部分已被海鹽侵蝕,只剩中間一小團還算清晰,泰迪只能大略捉摸出自己的模樣,一名仍頗為年輕的男子,頂著一個典型美國大兵的平頭。但他的臉留下了戰爭和其後歲月刻劃的溝痕,他對於追逐與暴力的雙重執迷傾向顯現在雙眼裡,德蘿瑞絲曾稱之為「狗般的哀傷」。
我還年輕,泰迪心想,不該有這麼張操勞的臉。
他調整了腰部的皮帶,好讓手槍跟皮套正好貼在臀部。他從水箱頂拿起帽子戴回頭上,調整帽沿使之微微右斜。然後把領帶束緊了。那是條鮮豔的大花圖案領帶,花色大概已經退流行一年了,可是他照樣繫著,因為是她送的。有年生日他坐在客廳裡,她用領帶矇住他的眼睛,雙唇印上了他的喉結,一隻溫暖的手撫著他的臉頰。她舌上一股橘子味兒,滑坐在他腿上,拿掉領帶,泰迪仍閉著眼睛。只是聞著她的氣味,想像她的姿容。腦海裡設想著她的模樣,停留在那一刻。
現在他還是辦得到—閉上雙眼,看到她。但最近,白色斑點遮住了她某些部分—一邊耳垂、幾根睫毛、頭髮的輪廓。還不至於讓她完全模糊不清,但泰迪擔心時間會奪走她,反覆碾磨他腦海中的那些圖框,將之碾碎。
「我想念你,」他說,然後走出主艙房,來到前甲板。
甲板上溫暖而清朗,但水面一片蒼灰,夾雜著絲絲紅褐色的暗影,水深處似有什麼愈來愈暗,愈來愈脹大。
恰克從隨身小扁瓶裡喝了一口酒,朝泰迪歪了歪脖子,揚起一道眉。泰迪搖搖頭,恰克把扁瓶收回西裝口袋,拉了大衣下襬蓋住臀部,朝外望著大海。
「你還好吧?」恰克問。「看你一臉蒼白。」
泰迪聳聳肩。「我很好。」
「你確定?」
泰迪點點頭。「還得適應一下船上的搖晃。」
他們沉默站了一會兒,周圍的海面起伏著,波浪低處有如天鵝絨又黑又光滑。
「你知道那裡曾是戰俘營嗎?」泰迪說。
恰克說,「那個島?」
泰迪點點頭。「南北戰爭的時候。他們在那裡建了一座軍事堡壘,還有一些軍營。」
「那現在堡壘用來做什麼?」
泰迪聳聳肩。「不曉得。這裡好幾個島嶼上都有軍事堡壘。戰爭期間大部分都用來當靶子讓大砲試射練習。現在沒剩幾個了。」
「那精神病院呢?」
「據我所知,是設在以前的軍事建築裡。」
恰克說,「就像是讓病人接受新兵訓練,嗯?」
「我們可不希望自己碰上這種事。」泰迪在欄杆上轉身。「你是怎麼來到這裡的,恰克?」
恰克露出微笑。他比泰迪矮一點、壯一點,大概五呎十吋左右,一頭整齊的黑色捲髮,橄欖色的皮膚,修長細緻的雙手跟他整個人似乎很不搭調,好像是他真正的手送修了,暫時借別人的手來用。他左頰有個小小的彎弧形疤痕,他用食指碰了碰。
「我總是從這道疤開始說起,」他說。「通常大家遲早會問。」
「好吧。」
「不是打仗留下的,」恰克說。「我女朋友說我乾脆就這麼說算了,省得囉唆,可是……」他聳聳肩。「不過,這道疤是因為玩戰爭遊戲留下的。我小時候的事情。我和另一個小孩在樹林裡用彈弓射來射去。我朋友的石頭沒射中我,所以我沒事了,對不對?」他搖搖頭。「石頭擊中了一棵樹,然後一塊樹皮彈到我臉頰上。就留下了這道疤。」
「玩戰爭遊戲留下的。」
「沒錯。」
「你從奧瑞岡州調來的嗎?」
「西雅圖。上個星期才來的。」
泰迪等著,但恰克沒有進一步解釋。
泰迪說,「你當聯邦執法官有多久了?」
「四年。」
「所以你一定知道這個圈子有多小。」
「當然囉。你想知道我為什麼被調職吧。」恰克點點頭,好像自己決定了什麼。「如果我說我厭煩了老下雨呢?」
泰迪雙掌在欄杆上攤開。「如果你這麼說的話……」
「不過就像你說的,這個圈子很小。每個執法官彼此都認得。所以到頭來,就會有—他們是怎麼稱呼來著?—小道消息。」
「是有這個說法沒錯。」
「布瑞克是你逮到的,對吧?」
泰迪點點頭。
「你怎麼知道他會去哪裡?有五十個人全都跑到克里夫蘭要去逮他。你偏偏跑去緬因州。」
「他小時候有個夏天跟家人去那裡避暑。他對那些被害者做的那件事?一般是用在馬身上的。我跟他一個阿姨談過,她告訴我,他唯一快樂的一次,就是在緬因州這個租來的度假別墅的馬廄裡。所以我就趕去那兒了。」
「射了他五槍,」恰克說,低頭看著船首的泡沫。
「五槍撂倒了他,」泰迪說。「否則我會再多射五槍。」
恰克點點頭,朝欄杆外啐了一口。「我女朋友是日本人。唔,其實她是出生在這裡的,不過你知道……她在集中營裡長大。在那些地方—波特蘭、西雅圖、塔科馬,現在狀況還是很緊張。沒有人喜歡我跟她在一起。」︵譯註︰二次世界大戰期間,美國在珍珠港事變後向日本宣戰,而美國和加拿大的日裔居民因被懷疑國家效忠問題,遂被沒收財產、集體強制送入集中營,直到二戰結束。︶ 「所以他們就把你調走了。」
恰克點點頭,又啐了一口,看著那口唾沫落入了翻騰的水沫中。
「他們說它會很大。」他說。
泰迪提起歇在欄杆的雙肘,伸直了。他一臉潮溼,嘴唇發鹹。有點驚訝海水什麼時候濺到他臉上,竟然毫無感覺。
他拍拍大衣的口袋,找他的切斯特菲茲牌香煙。「﹃他們﹄是誰?﹃它﹄又是什麼?」
「﹃他們﹄是報紙,」恰克說。「﹃它﹄是這場風暴,報上說會很大。非常大。」他手臂朝上揮了一下,天空就像船首攪起的水沫般蒼白。但在遠方,南邊的天空盡頭,有一道細細的紫色暈染線逐漸滲開,像是墨水漬。
泰迪嗅嗅空氣。「恰克,戰爭的狀況你還記得,對不對?」
恰克微笑的方式,讓泰迪猜想他們已經逐漸摸熟了對方的脾氣,懂得如何彼此奚落了。
「一點點,」恰克說。「我好像還記得瓦礫堆。很多瓦礫堆。大家都說瓦礫堆不好,但我說它有它的地位。我說它有一種審美上的美感。我說一切都在於旁觀者的眼光。」
「你講話像廉價小說裡的台詞。有人告訴過你這點嗎?」
「眼前就有一個。」恰克又朝著大海微微一笑,朝船首傾身,伸展背部。
泰迪拍拍長褲口袋,又找過西裝的內側口袋。「你還記得軍事調度常常都要仰賴氣象報告。」
恰克用手掌根搓著下巴的鬍樁。「啊,我記得,沒錯。」
「那你記不記得,那些氣象報告正確的機會有多少?」
恰克蹙起眉頭,好讓泰迪知道他是好好思考過這個問題的。然後他咂咂嘴說,「以我猜,大概百分之三十吧。」
「頂多。」
恰克點點頭。「頂多。」
「那現在,回到我們目前的狀況……」
「啊,回到目前的狀況,」恰克說。「安然無恙,我們還可以這麼說。」
泰迪忍著沒笑,更喜歡這個傢伙了。安然無恙,老天,這麼文謅謅。
「安然無恙,」泰迪同意。「那你現在憑什麼對氣象報告要比以前更有信心呢?」
遠方的水平線上,露出了一個小三角形斜向一邊的頂端,「這個嘛,」恰克說,「我不確定自己的信心比以前更多或更少。你要香煙嗎?」
泰迪第二回合的拍口袋搜查進行到一半,發現恰克正望著他,嘴角一扯咧嘴笑了,牽動疤痕下頭的雙頰。
「我上船時明明帶了。」泰迪說。
恰克回頭望了一眼。「那些公務人員,把你吃乾抹淨了。」恰克從他那包幸運牌香煙搖出一根,遞給泰迪,又掏出黃銅的吉波牌打火機替他點燃,煤油的臭味混著鹹鹹的海風,透入泰迪的喉頭。恰克關上了打火機,然後又彈開來,手腕一擰,點燃自己的那根香煙。
泰迪呼出氣,那座小島的三角形尖端霎時消失在一縷煙霧中。
泰迪•丹尼爾斯的父親生前是漁夫。一九三一年,泰迪十一歲時,他父親的船被銀行沒收,此後餘生中,每逢別人船上有工作時,他父親就受雇上船,否則就在碼頭邊卸貨;工作一整夜下來,直到上午十點才回到家,然後他會坐在一張扶手椅上,瞪著雙手,偶或兀自低語,眼睛又大又黑。 父親曾帶泰迪去看那些島嶼,當時泰迪很小,在船上還幫不了什麼忙。唯一能做的就是解開纜繩,繫緊在鉤子上。他割傷過幾回,血濺指尖,染污手掌。 他們在黑夜時分啟航,然後太陽出現,從大海盡頭升上來一枚冷冷的象牙白,而諸島在朦朧的幽暗中現身,圍攏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