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因寂寞產生的愛,是否能相信至死不渝?
究竟因孤獨犯下的罪,是否能祈求寬恕救贖?
曾幾何時,虛擬的世界,讓寂寞枯萎、滋養了罪惡,卻也是我最真實的依靠。
其實,我只不過想要幸福罷了。
三瀨嶺,位於福岡與佐賀的交界。
一名女保險業務員在此慘遭殺害。經警方追查,發現死因並不單純,也揭開女子驚人的祕密……
一名女子在交友網站認識的網友、孤獨的土木工人,經警方查證,涉嫌重大,逃亡中……
他是否殺了她?
如果沒有,為什麼要逃?
到底事實真相為何?加害者與被害者,誰才是罪大惡極的惡人?
一起命案,牽動了兩個家庭的過去、現在與未來,也赤裸裸地揭露現代人疏離無比的人際關係,以及無可救藥的孤獨。
出道十年,吉田修一集大成代表作,芥川獎作家再次打破純文學藩籬,精采的跨界書寫!
結合犯罪、推理、純愛之素,2008年歲末,麥田推薦壓軸必讀鉅獻!
《惡人》榮獲:
◎2007年 《達文西》編輯年度推薦白金本
◎第34屆 大佛次郎獎(朝日新聞)
◎第61屆 每日出版文化獎(每日新聞)
◎2007年 ダ・カーポ雜誌評選今年最棒!的書 第1名
◎2008年日本書店大賞第4名
◎2007年 週刊文春推理小說 BEST 10 第8名
◎想讀推理小說BEST推理小說2007 第7名
作者簡介:
吉田修一(YOSHIDA SHUICHI)
為所有浮遊於城市的孤寂靈魂而寫──
生於一九六八年,高中以前生活在長崎,後遷到東京。法政大學企業管理系畢業。以<最後的兒子>獲得第八十四屆文學界新人獎。該作品也成為第一一七屆芥川獎入圍作品。
此後,又陸續發表了<碎片>、<WATER>等作品。二○○二年以《同棲生活》獲得山本周五郎獎,同時期再以《公園生活》奪下第一二七屆芥川獎。其他著作有《熱帶魚》、《星期天「們」》、《地標》、《長崎亂樂》、《7月24日大道》、《惡人》等。
其中《惡人》更將吉田文學推向另一高峰。不僅首次的新聞連載小說獲得各方好評,更一舉拿下了日本兩大新聞報社──朝日新聞社、每日新聞社的大佛次郎獎與每日出版文化獎。他借用了推理小說的框架來承載一個具有純文學底蘊的故事,成功地擴大了讀者群,引起熱烈迴響,也得到二○○八年日本書店大獎第四名,以及《達文西》雜誌編輯年度推薦白金本。再次證明吉田修一書寫純文學、大眾文學兼具的小說功力。
吉田修一擅長描寫年輕人在都會生活的當下心情,尤其他貼近真實的文字描述,更是受到讀者的共鳴。他自己十八歲才到東京,覺得自己「既不屬於東京,也不屬於故鄉」因而在兩者之間游移的孤獨和鄉愁,就成了他書寫的動力。
麥田.吉田修一文學部落格blog.pixnet.net/yoshidashuich68
譯者簡介:
王華懋
熱愛閱讀,嗜讀故事成癮,尤其喜愛推理小說與懸疑小說。現為專職譯者,譯有《白色巨塔》(合譯)、《華麗的喪服》、《無止境的殺人》、《夏天煙火我的屍體》、《完美的藍》、《鐵鼠之檻》等作品。
章節試閱
這起事件發生在九州難得積雪的日子,三瀨嶺被封鎖的隆冬夜晚。
*** *** ***
石橋理容院就位在JR久留米車站不遠處。這天,二○○一年十二月九日星期日,儘管是假日,從早上卻未見半個客人上門。老闆石橋佳男像是要招攬客人似地,穿著理容師的白色制服走出店外,窺看北風呼嘯而過的馬路。妻子里子做好午餐,在店裡用完後都已經過了一個小時,店門外卻仍漂蕩著那股咖哩味。
從店門口的馬路能遠望JR久留米車站。閒散的站前圓環上,兩輛等待載客的計程車已經停放了一個小時以上。每當看到這塊閒散的站前廣場,佳男就心想:如果自己的店不是在JR車站前,而是在西鐵久留米站前的話,生意會不會好些?事實上,連接福岡市內與久留米這裡的兩條路線幾乎是平行的,但是JR特急單程是一三二○圓二十六分鐘,而西鐵的急行雖然要花上四十二分,卻只要半價以下,六○○圓就能到福岡市內了。
所以是要省下十六分鐘的時間,還是要省下七二○圓的金錢呢?
佳男每次在店鋪前看到一年比一年蕭條的JR久留米站前,就會忍不住心想:人可以因為七二○圓輕易地賣掉十六分鐘的時間哪。當然,並非每個人都是如此。例如說,同樣姓石橋,久留米享譽全世界的普利司通輪胎的創業者──石橋家族,他們貴重的時間就不是這種小錢替換得了。但是那樣的人在這個城鎮也只有一小撮,就像在十二月的星期日下午等待著客人上門的自己一樣,幾乎所有的居民想要去福岡的時候,就算車站遠了一些,還是會前往較便宜的西鐵車站。
佳男曾經用JR與西鐵的差別做了一個計算。如果把十六分鐘換算為七二○圓,一個人若活到七十歲,那麼一生究竟值多少錢呢?佳男拿起計算機計算,看到上頭顯示出來的金額,他一開始以為自己算錯了。算出來的結果,竟然高達十六億圓。他慌忙重新計算,可是得出來的金額還是相同。人的一生值十六億圓。我的一生值十六億圓。
這只是閒來無事亂按計算機所得到的金額,僅是毫無意義的數字,但是這個價錢,讓生意逐年變差的理容店老闆石橋佳男一瞬間感到幸福。
*** *** ***
此時,佳男的獨生女──石橋佳乃,正在福岡市博多區千代的平成壽險所承租的公寓「費莉博多」的一室,一面漫不經心地應著母親說「常客帶來的迷你臘腸狗好可愛」的話,一面補塗指甲油。
「費莉博多」裡有約三十間單人房,住的全都是平成壽險的女性業務員。它與一般公司管理的宿舍不同,並沒有餐廳和宿舍規定,住的人雖然上班地點不同,但畢竟是同一家公司的職員,經常會隔著陽台聊天,每天晚上也會有幾個人拿著罐裝果汁,聚集在中庭的小涼亭裡熱鬧地談天說笑。
房租部分公司補助三萬圓,入住者再支付三萬圓。房間裡頭有衛浴設備和小廚房,為了節省餐費,不少人會集合在朋友的房間一起料理晚餐。
由於母親一直講獵腸狗的事,沒完沒了,佳乃終於忍不住打斷她的話說:「媽,我要跟朋友去吃飯了。」
母親分明剛打電話來的時候就已問過,卻好像這才發現女兒還沒用晚餐似地道歉說:「哎呀?是唷。對不起,對不起。」然後又硬是說「等一下唷,我叫妳爸來聽」,拿開了話筒。
佳乃心裡覺得煩,走出陽台。二樓的陽台可以看見中庭的涼亭,幾個人在天寒地凍的戶外開心地聊天著。裡頭有個叫仲町鈴香的女人,是從埼玉來的,可能是對自己說話完全沒有地方口音相當自負,用壓過眾人的大嗓門談論著無聊的電視連續劇情節。
當佳乃要離開陽台,回到房間裡時,手機傳來父親的聲音:「喂?」
「我要和朋友去吃飯了。」
佳乃先發制人似地說。但是父親好像也沒有什麼話對她說,也不若平常那般抱怨店裡生意不好,「這樣啊,出門小心點。……話說回來,工作還順利嗎?」他難得心情很好。「工作?推銷保險哪有可能一下子就拿到契約嘛?」佳乃簡短地回答「我該走了啦。再見。」後便掛斷了電話。
她完全不曉得這是她與父母最後的對話。
佳乃在公寓大廳等了一會兒,沙里和真子配合彼此的腳步似地走下樓梯。她們三個人的上班地點都不同,但在這棟「費莉博多」裡,和佳乃最要好的就屬她們兩個。
沙里高高瘦瘦,真子有點矮胖,兩個人並排走下樓梯,高度應該相同的階梯看起來也變得不一樣高。
這一天,她們三個人白天也一起去逛了天神的百貨公司等地方,還不到晚餐的時間便回來公寓了。
沙里走下樓梯,耳朵上已經戴上白天剛在三越的Tiffany買的Open Heart耳環了。為了買下這付兩萬多圓的耳環,沙里在店裡猶豫了將近一個小時。
沙里一面考慮價錢,一面物色著各種種類不同的商品,佳乃已經等得不耐煩,忍不住插嘴說:「猶豫的時候,還是買經典款最好。」
佳乃若無其事地誇獎走下樓梯的沙里的耳環,把穿起來有點怪怪的長靴重新穿上。長靴的腳跟已經磨平,拉鍊都快壞了。旁邊的兩人穿的長靴也半斤八兩。
佳乃站起來問道:「欸,要去哪邊吃?」「鐵鍋餃子如何?」這種時候難得表示意見的真子說。
「啊,我也有點想吃煎餃呢。」
沙里馬上贊成,望向佳乃徵求同意。
佳乃把手中的手機收進路易威登的Cabas Piano肩包裡──這是她短大畢業的時候要父親買給她的──然後取出同樣是路易威登的錢包,半帶嘆息地確認裡面只剩下不到一萬圓的現金。
「還要去到中洲,不會很麻煩嗎?」佳乃應道,沙里似乎從她的話裡察覺有異,問道:「妳跟人家有約嗎?」佳乃曖昧地偏著頭。
「妳是要去見增尾嗎?」
沙里半驚訝、半懷疑地揚聲盯著佳乃的臉看。「咦?妳怎麼知道?」佳乃閃躲問題。「可是,如果今天能見到一下下就好了。」她急急地說。
「那還是不要吃煎餃比較好吧。」
真子從旁插嘴說。她說得相當迫切,佳乃忍不住笑了。
從「費莉博多」走到地下鐵千代縣政府前站,不用三分鐘。不過途中的路線緊臨東公園,樹林茂密,白天的時候還好,但町內會的公告欄上也張貼了公告,警告民眾盡量不要在晚間單獨經過。
東公園是併設於福岡縣政府的公園,裡面建有龜山上皇的銅像,龜山上皇在十三世紀元寇進犯的時候,向伊勢神宮祈禱「願以此身代國難」而聞名。此外還有日蓮宗開祖日蓮聖人的銅像。廣大的公園裡,座落著祭祀惠比須神的十日惠比須神社以及元寇史料館等建築物,但是日暮以後,整個公園就彷彿成了一座鬱蒼的森林。
三人走向車站的途中,佳乃把增尾圭吾幾天前寄給她的電子郵件拿給沙里和真子看。
環球影城!我也想去!可是過年的時候人一定很多。好吧,我要去睡了,晚安。
沙里和真子輪流讀完信之後,同樣輪流羨慕萬分似地嘆息。
「欸,他這是不是在邀妳一起去環球影城啊?」
可能是骨子裡相當直爽,真子讀完郵件後,羨慕地對佳乃說。「是嗎?」佳乃曖昧地微笑,於是這次換沙里插嘴了:「妳主動邀約的話,增尾一定不會拒絕的。」
增尾圭吾是南西學院大學商學部的四年級生。據說家裡在湯布院經營旅館,在博多車站前寬闊的大廈中租了一間居住,擁有一輛奧迪A6。佳乃等人在今年──二○○ 一年十月中旬左右,在天神的酒吧結識了增尾。她們三人是碰巧進去那家酒吧的,增尾和他的朋友正在裡面喝酒喧嘩,邀她們一起玩射飛鏢,結果一直玩到將近十二點。
那天晚上,增尾向佳乃要了電子信箱,這是事實。但是,佳乃說她們後來約會了好幾次,是騙人的。
「等一下妳不是要跟增尾見面嗎?到時候約他看看呀?」
剛才被問道「妳和誰有約嗎」的時候,佳乃支吾其詞,所以兩人深信佳乃等一下是要去跟增尾見面。
佳乃像要逃離沙里的視線,再三地說:「今天真的只是見一下面而已。」
三人的腳步聲被萬籟俱寂的東公園的黑暗給吸進去了。
抵達車站之前,三人一直在聊增尾圭吾。公園旁的道路很陰森,但是三人的聲音很開朗,讓人感覺路燈的數量變得比平常還多。
抵達地下鐵車站,搭車前往天神的途中,三個人還是在聊增尾圭吾。像是他長得像哪個藝人,或是在網路上查到他家開的旅館還有離館,附有露天溫泉。
在天神的酒吧認識增尾的時候,增尾只向佳乃一個人要了電子信箱,這讓佳乃感到得意。所以當沙里問她「欸,增尾寄信給妳了沒?」時,那種得意使得她不由得扯謊說:「嗯,有啊,我們這個週末要見面。」那個週末沙里和真子兩人仔細地打點佳乃的服裝和髮型,熱熱鬧鬧地把她送出公寓。不經意的小謊言變得一發不可收拾,那天佳乃只好搭乘西鐵回老家,打發時間。
但是在天神的酒吧邂逅以來,佳乃與增尾也不是完全沒有聯絡。只要佳乃寄信過去,增尾就一定會回信,佳乃寄信說:「真想去環球影城看看。」增尾便回信說:「我也超想去的!」語尾還加了驚嘆號。可是,事情並不會就這樣發展成「那我們一起去」。她們雖然交換過幾次電子郵件,但是自從在天神的酒吧認識以後,佳乃連一次都沒有見過增尾圭吾。
進到中洲的鐵鍋餃子店之後,三個人依然繼續談論增尾。桌上擺著滷雞翅、馬鈴薯沙拉和主餐煎餃,三個人喝著生啤酒,真子由衷羨慕佳乃交到男朋友,而沙里則半帶嫉妒地忠告佳乃小心增尾花心。
「欸,佳乃,時間來得及嗎?」
聽到真子這麼說,佳乃望向店裡的掛鐘,油光閃閃的玻璃底下,時針已經指著九點了。
「沒關係啦。他晚一點也跟朋友有約,只能見一下下而已。」佳乃回答。真子立刻嘆息說:「哇,就算只有一下下,還是會想見面呢。」佳乃也不想更正真子的誤解,只是聳了聳肩說:「我明天也要上班啊。」
這天晚上,佳乃實際上約好要見面的對象,並不是增尾圭吾。由於增尾遲遲不寫信來,佳乃感到焦急,為了排遣無聊,她忍不住上交友網站登錄資料。她等一下要見面的對象,就是在那裡認識的一名男子。
*** *** ***
祐一打開車內燈,把後視鏡轉向自己。漆黑的車內,只有自己的臉朦朧地浮現。
祐一左右轉動脖子,用手指梳整頭髮。他的髮質偏細,柔軟的髮絲在粗壯的指間鬆散地流過。
去年初春,祐一生平第一次染髮。一開始他染了幾乎是黑色的深褐色,但是工地的同事沒有人發現,於是他下次便染了更亮一點的茶色,下次再染得更亮,就這麼漸漸地變本加厲,一年後的現在,已經變成近乎金髮的顏色了。
也因為祐一的髮色是徐徐改變的,周圍並沒有人揶揄他的金髮。只有一次,工地主任野坂笑他:「這麼說來,你這頭髮什麼時候變成金的?」或許是每天都在戶外工作,黑褐色的肌膚與金色的頭髮意外顯得相得益彰,並不會讓人覺得突兀。
祐一的個性絕不喜歡花俏,不過像是去UNIQLO之流的商店買工作用的長袖運動衫時,他總是會忍不住伸手去拿起紅色或粉紅色的衣服。開車前往服飾店的時候,他本來是打算去買黑色或米色這類髒了也不顯眼的衣服,但是一進入店裡,站在五顏六色的運動衫前,他幾乎總是會無意識地拿起紅色及粉紅色的衣服。
反正都會弄髒,反正一下子就髒了──越是這麼想,祐一就越不知怎麼著,忍不住拿起紅色和粉紅色的衣服。
打開祐一房間的老舊衣櫃,裡面堆滿了這樣的運動衫和T恤。每一件衣領都已經磨損,衣擺脫線,布料本身也洗薄了,卻只有色彩異樣地鮮艷,給人一種宛如落魄遊樂園的印象。
儘管如此,穿舊的運動衫和T恤吸汗、吸油力特別好。越常穿,越帶給他一種彷彿光裸著身體的解放感。
祐一整理好頭髮,抬起臀部,把臉湊近後視鏡。他的眼睛有點充血,不過這幾天長在眉間的痘痘已經消失了。
高中畢業前,祐一是個連頭髮都不梳的少年。他並沒有參加運動社團,但是他從小幾個月就會去一次固定的理髮店,將頭髮剪短。
大約是他剛進工業高中的時候吧,理髮店的老闆對他說:「你也差不多到了會囉嗦,這裡要剪怎樣、那裡要剪怎樣的年紀了吧。」店裡的大鏡子裡倒映出一個只有個子不斷抽高,卻還沒有蛻變成男人的少年姿態。
「如果你想要特別剪怎樣,儘管告訴我吧。」老闆說。這個老闆自費錄製演歌唱片,還把海報貼在店裡的牆上。
老實說,老闆叫他指示怎麼剪,祐一也完全不曉得要說什麼才好。就算他說把哪裡剪成怎麼樣,就會變成怎麼樣,祐一也一頭霧水。
結果高中畢業後,祐一仍然繼續在那家店理髮。畢業以後,他在一家小型健康食品公司工作,但很快地就離了職,在家裡閒晃,當時因為高中同學邀約,他到卡拉OK包廂打工,不過那家店半年左右就倒閉了,於是祐一接著到加油站工作了幾個月,又去便利商店工作幾個月,不知不覺間,他已經二十三歲了。
就在那個時候,他進入現在的土木建設公司工作。他的身分不算正職員工,比較接近領日薪的零工,不過這裡的社長算是祐一的親戚,給他的日薪比一般行情更高。
他在這家土木建設公司工作,已經第四年了。工作雖然辛苦,但是祐一覺得天晴上工,下雨休息的不安定感,正適合自己。
穿過公園前馬路的車輛越來越少了。剛才一對年輕情侶坐上停在兩輛車之前的車離去,路上一下子恢復寧靜,但似乎還能感覺到剛才的嘈雜聲還留在原地。
就在這個時候,祐一看見佳乃不怎麼著急地從黑暗的公園旁馬路走來。他正在車內燈底下摳著指甲裡的污垢。
在每隔數十公尺一盞的路燈照耀下,佳乃的身影清晰地浮現、消失,接著又浮現在下一盞路燈下。
祐一輕按喇叭。佳乃被聲音嚇到,一時間停住腳步。
*** *** ***
這天早上,沙里趕到博多車站前的博多營業處上班時,差點趕不上八點半開始的朝會。營業處距離「費莉博多」直線距離約一公里,沙里總是騎腳踏車上下班,不過這天早上她來到公寓的停車場,正要跨上腳踏車的時候,平常搭地下鐵去城南營業處上班的真子叫住她說:「我今天有事要去博多營業處。」於是兩人一起搭乘地鐵到公司。
前往車站的途中,沙里問道:「對了,佳乃有沒有聯絡妳?」
「佳乃?她沒回來嗎?」
真子還是老樣子,以溫吞的口吻反問。
「她沒打我的手機。」
「啊,她會不會是昨天晚上就住在增尾那裡,今天直接去公司?」
不可思議的是,被真子悠哉地這麼一說,沙里才感覺或許真是如此。接著兩人也沒怎麼交談,急忙衝進地鐵車站。
兩人在千鈞一髮之際趕上朝會,會議結束後,營業部長打開狹小接待室裡的電視。部長平常不會開電視,所以在場的職員全都朝那裡望去。
「三瀨嶺好像發生了什麼事。」
部長打開電視,這麼說道,回頭望向眾人。幾名職員好像已經知道這件事,在營業處的角落竊竊私語,其他幾個人往電視方向走近。
朝陽從大窗子射進屋內,七夕的裝飾還留在上面,好似只有那裡恢復了夏季的熱度。
真子正在清點紙箱裡剩下的贈品數量,沙里走到她身邊問道:「真子,妳要買那個唷?不會太貴了嗎?」
「好像要出新的贈品,所以這個好像可以用三折價買。」
紙箱裡塞滿了一點都不可愛的兔子布偶,是送給顧客的贈品。
「就算送這種東西,也不會有人要買我們家的保險吧?」
聽到沙里這麼說,真子正經八百地回答:「可是也有人只想要布偶呢。」
就在這個時候,聚集在接待室電視機前的職員中有人出聲叫道:「真的假的?太恐怖了。」
若要形容的話,那是沒什麼緊張感的悠哉聲音,於是沙里也不經意地望向電視機。
平常這個時段應該是當地電視台的八卦節目在介紹市內商店街的特價情報,但是今早櫃子上的電視機螢幕上,出現的卻是一個眉頭緊蹙的年輕記者,後面的背景是山路。
「聽說在三瀨嶺發現了屍體耶。」
站在電視機前的其中一人也不是特別對著誰說,這麼回頭出聲道。
然而,其他人像是被他的聲音吸引似地,不在電視機附近的人一個、兩個地站起來,紛紛走向電視機前。
「今早,就在記者前方的懸崖底下,發現了一具年輕女性的屍體。目前警方已經圍起封鎖線無法靠近,不過從這個角度也能看得到陳屍現場,屍體似乎是在相當陡急的懸崖被發現的。」
可能是才剛抵達現場,播報員氣喘吁吁,幾乎是用叫地大聲說道。
沙里忽然有了不好的預感,望向一旁的真子。但是真子沒有看電視,而是熱中於挑選紙箱裡的布偶。
「喂。」
沙里出聲叫她,真子以為沙里在催她拿布偶,把手中最小的一隻兔子遞給沙里。
「不是啦,那個。」沙里有點焦急地用下巴比比電視。真子這才慢慢地望向電視機。
「……目前似乎尚未證實死者的身分。據有關人士表示,屍體應該是在今天凌晨遭到棄屍,死後至少經過八到十小時……」
聽到記者說到這裡,真子轉回視線。沙里有些膽戰心驚地等待她接下來的回答,沒想到真子僵著一張臉,說出口的竟是:「三瀨嶺不是有幽靈出沒嗎?」根本牛頭不對馬嘴。
「不是啦,喂!」沙里吼道。要是好好說明,真子應該也會明白沙里的恐懼,可是沙里總覺得不敢說出口。
「咦?什麼?」
真子又把手伸向紙箱裡的布偶。
「佳乃已經去上班了吧?」
沙里好不容易說出這些,但是真子好像還不明白她的意思,若無其事地回答:「當然已經去上班了吧。」
「欸,妳聯絡她看看。」
沙里不安地轉向電視機,真子好像這才意會過來,目瞪口呆地說:「怎麼可能?她一定是從增尾那裡直接去上班了啦。」
沙里還想反駁,但是看到真子又伸手去翻布偶,開始覺得或許是自己多慮了。
「可是如果妳擔心的話,聯絡她看看嘛。」
「可是……」
「那我來打好了。」
真子不耐煩地從自己的皮包裡拿出手機。
「好像轉到語音信箱了。」
真子說道,留下訊息:「喂,佳乃,妳聽到留言的話,回電給我。」掛斷電話。
「直接打去營業處怎麼樣?」沙里說。
「她一定去上班了啦。」
真子嘴裡說著,卻還是按下佳乃上班的天神地區的營業處電話號碼。
「喂,你好,我是城南營業處的安達,請問石橋佳乃在嗎?」
說到這裡,真子把手機夾在耳邊,又把手伸進紙箱裡。
一會兒之後,真子直起上半身,開朗地回話:「是。咦?這樣啊。好,是,好的。」
真子掛斷電話,一臉詑異地望向沙里。
「她沒去上班?」沙里問。
「說她在白板上寫著今天早上會直接去拜訪客戶。應該是之前佳乃說的那個,喏,剛拉保險的咖啡店老闆吧?」
此時同樣住在「費莉博多」的仲町鈴香向他們搭話了。沙里心想,若是她不出聲,這個話題或許會就此打住了。
眾人開始回去工作,原本在數布偶的真子也準備回去營業處。
「真恐怖。三瀨嶺那裡,我以前曾經去兜風過呢。」
仲町鈴香盯著報導命案的電視機,誇張地發抖說。
雖然負責同一個地區,但沙里等人和鈴香並不要好,可是鈴香卻總是親熱地與她們攀談。
真子雖然不以為意,但佳乃特別討厭鈴香,總是扭著身體說:「我就是看不慣她那種態度。」
「欸,仲町。」
沙里看著電視出聲說。
「妳認識南西大學的增尾圭吾吧?妳知道他的電話嗎?」
聽到沙里的問題,鈴香有些警戒地反問:「增尾的電話?要做什麼?」
「佳乃去他那邊過夜了,打她的手機也聯絡不到人,所以想說如果妳知道增尾的電話能不能告訴我。」
鈴香不動聲色地聽著沙里說話。
「我和增尾並沒有直接的關係,只是我朋友和他稍微認識。」
「那個人知不知道增尾的電話?」
「我也不曉得耶……」
看到鈴香回答的表情,沙里心想:看樣子她是不會幫忙了。
真子在一旁漫不經心地聽著兩個人的對話,闔上紙箱的蓋子說:「我差不多要走了。」就在這個時候,第一發現者的老人出現在電視上,並且回答記者的問題。不知道怎麼著,有幾個人看到那畫面而爆笑出聲。
似乎是老人的鼻毛異常過長。不過幸好早晨的營業處原本稍稍緊張的氣氛也因此恢復了原本的悠閒。
「我感覺貨架上的繩子好像鬆掉了,於是把車子停在那邊的轉角。之後下了車,不經意地往懸崖底下一看,發現有個東西勾在樹幹上。仔細一看,竟然是……。哎呀,真是嚇死我啦。」
這起事件發生在九州難得積雪的日子,三瀨嶺被封鎖的隆冬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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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橋理容院就位在JR久留米車站不遠處。這天,二○○一年十二月九日星期日,儘管是假日,從早上卻未見半個客人上門。老闆石橋佳男像是要招攬客人似地,穿著理容師的白色制服走出店外,窺看北風呼嘯而過的馬路。妻子里子做好午餐,在店裡用完後都已經過了一個小時,店門外卻仍漂蕩著那股咖哩味。
從店門口的馬路能遠望JR久留米車站。閒散的站前圓環上,兩輛等待載客的計程車已經停放了一個小時以上。每當看到這塊閒散的站前廣場,佳男就心想:如果自己的店不是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