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書附贈藤井樹最新音樂創作光碟,收錄〈敬初戀〉、〈漸進曲〉兩首曲目。
〈漸進曲〉為演奏曲
人生就像是一首漸進曲。
時而匆忙,時而靜默,跌跌撞撞,走走停停,
不管哪個階段,都是成長的旋律。
有個問卷調查的題目是這樣:「男人的義氣,該不該用在愛情上?」
簡單來說,就是詢問男性,跟自己的好朋友喜歡上同一個女孩子時,你會怎麼選擇?
選友情?再怎麼喜歡都願意割捨讓步。
選愛情?不管朋友怎樣,一定要搶到手。
選擇公平競爭,那麼願比就要服輸。
或是不用選,相信自己這輩子絕不可能發生這種事。
在一千九百四十八份的樣本數中,選友情的佔了26%,選愛情的佔了19%,選公平競爭的高達47%,剩下8%則認為自己不會遇到這種事。
這是一個很有趣的數字分析,一直以來,男性自以為是極度重視友情、超級講義氣的生物,但當愛情與友情相牴觸時,有將近一半的人選擇放棄義氣,願意為愛競爭。這跟許多其他的動物一樣,雄性必須幹一場轟轟烈烈的架才能擄獲雌性芳心。
那有趣的地方在哪裡?在於女性跟其他動物不一樣,她們不一定會選擇贏家,她們會選擇自己喜歡的那一個,即使他這場架幹輸了。於是,不管男人再怎麼選擇,關鍵永遠在於女人。
回頭想想,和朋友一起看見這個問卷,或許是他第一次模模糊糊地感受,關於愛情與選擇的課題。而在這道考題面前,他總是遲疑、搖擺不定。
於是,第一個女孩對他說:「喜歡,是個安安靜靜的孩子,只是默默地凝望,不說話。」在她身上,他知道,關於愛,最重要的是兩人之間不需言傳的默契。
第二個女孩無奈地傾訴:「過去美好的回憶偶爾會趁你一個不留神,溜進你的思緒。」他於是體認,不能沒有愛情的人,不只不懂愛,還會糟蹋愛。
第三個女孩留給他簡短一句話:「蹉跎的另一個解釋,是錯過。」比起害怕失去,更當珍惜當下的獲得。
在一段又一段的遭遇後,終於,他漸漸成長、懂得愛情。
人生像是一首漸進曲,時而匆忙,時而靜默,跌跌撞撞,走走停停,不管是哪個階段,都是成長的旋律,每個出現在你生命中的人都是一個音符,而每一段情誼就是一節旋律,縱使有些片段曲不成調,仍是如此獨特且無與倫比。
作者簡介:
藤井樹(吳子雲)
本名吳子雲,高雄市人。
一九七六年九月十日生於高雄。
如果可以的話,也希望死於高雄。
著有《我們不結婚,好嗎》、《貓空愛情故事》、《這是我的答案》、《有個女孩叫Feeling》、《聽笨金魚唱歌》、《從開始到現在》、《B棟11樓》、《這城市》、《十年的你》、《學伴蘇菲亞》、《寂寞之歌》、《六弄咖啡館》、《夏日之詩》、《暮水街的三月十一號》、《流浪的終點》、《流轉之年》、《微雨之城》、《回程》、《揮霍》。
章節試閱
二○○○年九月,我還是個十八歲的小毛頭,剛拿到駕照,我媽送我一部中古速克達,一百CC,售價兩萬三。因為老闆跟我爸媽認識多年,我家的摩托車出任何毛病都是他在醫的,也可以說是看著我長大,所以他一聽到我考上大學要離開家鄉,不但多送我一頂安全帽,還附贈兩個專業小偷大概五秒鐘就能打開的大鎖。
「前輪鎖一個,後輪鎖一個,加起來至少多頂十秒!」老闆說。
「叔叔,有沒有那種不只頂十秒的?」
「有,有可以頂三十秒的。」
「怎麼都是算秒的,沒有算小時的嗎?」
「算小時的時薪比較高喔……」
說完,他看了我媽一眼。我媽完全沒考慮就搖頭,「十秒就夠了!專業小偷都在偷BMW,不會來偷你的車啦!」
老闆說,之所以多送我一頂安全帽,是要祝我上大學快點交到女朋友,這頂安全帽是要讓女朋友戴的。
我接過安全帽,有禮貌地向老闆道謝,可是那頂安全帽愈看愈醜,不但粉紅得很不自然,上面還有一隻山寨版的米老鼠的女友米妮,眼睛好像脫窗一樣地畫歪了。
「幹!這不是米妮!這是一隻該死的脫窗老鼠!」我在心裡吶喊著。
我還記得離開台中,要到台北學校報到那天,是我哥載我到車站的,那天天氣很好,八月底的陽光是不饒人的,是那種剛洗完澡不到五分鐘就會流汗的氣溫。
印象中的台中車站總是車多而且擁擠雜亂,大到遊覽車客運車,小到腳踏車摩托車,全都擠在那幾條路上,計程車司機大聲叫喊:「大甲大甲!」「南投南投!」湊夠了一部車的旅客量就開走,還沒載到乘客的就聚在一起聊天罵政府。地下道和車站角落有些遊民或躺或坐,腳邊的便當應該已經放了一、兩天吧,蒼蠅飛來飛去,他們還是撿起來吃。
這讓我想起高一那年,第一次自己離開台中,同行的不只同學,還有幾個學長學姊,目的地是雲林縣莿桐鄉,為了校刊要去實地探訪一些農民生活和農會的運作。其中有一個年近七十,但身體卻硬朗得像五十歲的阿伯操著台語口音跟我們說:「我當孩子的時候台灣人窮,米都煮成一大鍋粥,配幾個醬瓜酸筍就是一餐,都不是吃飽的,都是喝飽的。現在台灣好過了,大家都有飯吃了,米也跟著不值錢了,你眼前這一片田望出去,稻作全收成也賣不到幾萬塊,我們卻要辛苦好幾個月。」
雖然阿伯身體硬朗,但多年來彎腰插秧的工作傷害,他早就已經站不直了。「背上不知道多少根骨刺喔!」他說。
對比阿伯的背影,台中車站那些遊民背後或許有許多不為人知的故事,但我總是很難想得通,如果阿伯口中的「大家都有飯吃」是真的,那為什麼還有人會當遊民呢?是因為好吃懶做嗎?還是真的有什麼不可抗的原因?
為了這件事,我寫了一篇所謂的「看法」交給校刊社的社長,為了符合篇幅需要,我還一個字一個字算過字數,一共兩千零五十二個字,不包含八十六個標點符號。「身為校刊社的一員,我也希望在校刊裡看見自己的發揮。」把稿子交給社長時,我說。
然後校刊出了,我翻了好幾遍,確定裡面沒有我的文章。
「社長,是我寫得不好嗎?為什麼沒有刊登?」
他拍拍我,「下次吧,下次再看看。」
然後我為此失落了整整三天。
這時一陣刺耳的喇叭聲把我從回憶裡拉回來,原來是我哥擋到客運的路。
他騎著我的速克達,一邊騎一邊回頭警告我:「我跟你說啊,台北路很亂,天氣又差,而且人都很現實勢利,不比我們家這裡,你學校在陽明山腳下,交通狀況糟,假日常常塞車,沒事就別離開學校,知道嗎?」他講這些話的時候,有些語氣像極了我爸。
我哥大我五歲,我上大學的時候他已經在當兵,部隊在台北林口的一個憲兵營區,台北對他來說應該不算陌生,而且他的女朋友就是台北人,我想他一定跑了許多地方約會。
我哥本來是個很三八的人,話很多,也很愛耍寶,感覺很不正經,但奇怪的是,女孩子好像很吃這一套,他才高三就已經交過三個女朋友,一年換一個,還都是同班同學,我問過他,這樣不會鬧出人命嗎?
他笑笑地回答我:「這就是我厲害的地方。」
厲害?哪裡厲害?我看他是得了一種不跟同班女生交往就會死的病。
雖然我一直覺得我哥可能有過動或者是神經質的毛病,而且小時候跟我吵架打架他從來不手軟,但成長過程中他還算照顧我。小學時被欺負了,他會替我討公道,不過雖說是討公道,也只是去叫人家來跟我道歉,但我明明是想看他把對方扁一頓。
媽媽交代我哥要替我買好車票,還要幫我把速克達寄運到台北,臨進月台的時候,哥哥塞給我三千塊,說是媽媽交代給我的救命錢。
「媽要上班沒空來送你,你十八歲了,要學會照顧自己,這三千塊是媽要給你救急的,出了什麼事,這錢可以讓你吃飯還有買車票回家,千萬別亂花,把這錢收在你平常最不會拿到的地方。」哥哥千叮萬囑地交代著。
一直到我走下月台階梯,我才轉身對他揮手,他同時也對我揮手。
我記得他揮手之後的最後一個手勢是用右手比出大拇指,那個手勢我從小到大只看過三次。
第一次,是我小學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上司令台領獎,得獎名目是「拾金不昧」。我只是在放學回家路上撿到一個信封,裡面有一封信和好幾千塊,順路經過警察局時拿進去而已,幾天後老師就在班上表揚我,還說校長要頒獎給我。
獎品是一張表揚狀跟一小盒彩色鉛筆,只有六枝,連七色彩虹都畫不齊。
但回家之後我爸很高興,用這個手勢跟我說了聲:「很好!」
第二次,是我國中一年級的時候,我把一隻被車撞的小狗抱去找獸醫,那時我的交通工具是一輛沒有變速功能的破腳踏車。即使牠在籃子裡的時候就已經死了,我爸還是因此給我鼓勵,用一樣的手勢跟我說:「很好!」
這次,我沒有聽到我哥對我說「很好」,我也不知道他為什麼要對我比出這手勢,卻沒來由地一陣鼻酸。
在家裡生活了十八年,我一直以為自己是家裡最小最沒地位的,爸媽高高在上就不用說了,哥哥是我從有記憶以來就一直很尊重又有點敬畏的對象,沒辦法,他在家裡講話超有份量,連我爸都會問他的意見。
我還有一個姊姊,小哥哥兩歲半,也大我兩歲半,護專畢業之後就在醫院裡面工作,大家都說她的性格比較獨立,從來不曾給家裡找過麻煩,雖然我覺得那其實是孤僻。
我爸過世了,是一場意外,那年,我十四歲。
不知道為什麼,爸爸的棺木被放進焚化爐的時候,除了我哥之外,全家都哭成一團,我甚至哭到喉嚨啞了,沒聲音好幾天。
那天之後,我哥好像就變了一個人,他不再跟以前一樣三八,也很少再耍寶了,講話開始有一種樣子出現。
而那個樣子,像極了我爸爸。
我還記得有一天晚上,我在家裡聞到菸味。爸爸去世之後,家裡一整年沒有出現這熟悉的味道。
我循著味道找去,發現味道是從隔壁我哥的房間傳來的。
我開門進去,看見我哥站在陽台上,他回頭看了我一眼,沒說話,繼續抽。
「哥,你幹嘛抽菸?」
他又轉頭看了我一眼,還是沒說話。
「哥,你回答我啊。」
「你問這麼多幹嘛?」
「你不回答我,我就跟媽講,說你偷抽菸。」
「媽早就知道了,而且我已經二十歲了,我抽菸是合法的。」
「是喔!那你為什麼要抽菸?」說著說著,我拿起他的菸盒瞧了瞧。
「你少在這裡好奇,回你房間啦。」他把菸搶走,然後推了我一把。
「抽菸是什麼感覺啊?」
「你成年後自己抽抽看就知道了。」
「是喔!我現在就想知道,可以嗎?」說著說著,我從菸盒裡抽出一根菸。
「可以啊,如果你不怕我去跟媽講的話。」我哥說著說著,拿起打火機作勢要幫我點菸。
我沒種,我不敢,我看著手上的菸和已經湊上來的火,心裡暗悶了一陣,哼了一聲,把菸丟還給他,逕自回到我的房間。
沒多久,我就聽到我媽走進我哥房間的腳步聲,然後她說:「趙克民啊,你菸少抽點,明天要回學校了,東西帶好了沒?」
又過了一會兒,我就沒聞到菸味了。
在那一瞬間,我心裡突然覺得很難過,我好像這才真正地意識到,原來爸爸真的不在了。
此時,我點起手上的菸,那是我爸習慣抽的七星淡菸。
我趴在窗台上,今晚的台北跟往常一樣,除了最亮的北極星,其他的都看不到。
這時,一陣敲門聲傳來,「克愚,我跟政業要出去逛夜市,你要去嗎?」廖神學長站在我的房門邊問。
「好啊。等我抽完這根菸吧。」我說。
是啊,等我抽完這根菸吧。
我哥說得對,自己抽過之後才知道抽菸的感覺。
並不是菸好抽,而是好像離我爸近一點。
☆☆☆☆
台北的天氣最為人詬病的就是那種要下不下的雨,雨細小到用飄的,飄到你心煩意亂。偏偏細雨的密度又高,戴著全罩式安全帽的話,三不五時就得擦一下面罩,不然連路都看不到。
基本上,念文化跟東吳的學生對陽明山都很熟,尤其是文化的學生,學校就在陽明山上,整座山都是他們的地盤。
我還是大一新生的時候,上陽明山的頻率是每個星期三次以上,都是同學吆喝著就走了。但是我的梗梗有點年邁,每次上山都在一行十多部機車隊中殿後。
喔!對了,梗梗是我的速克達的名字,這不是我取的,是我姊取的。
「如果你希望它跑快一點,就叫它梗梗,你不覺得聽起來很像機車引擎聲嗎?萬一哪天它跑太慢,你就一直叫它的名字,梗梗梗梗梗梗梗,相信它會爭氣一點。」我姊這麼說。
「是喔!那如果以後妳的小孩跑步很慢的話,妳要叫他什麼?」我有點不屑地問。
「衝衝,叫久了他就會一直衝了。」
「趙克蓉,妳一點想像力都沒有。」
「不然呢?」
「要叫他子彈,他跑很慢的時候,妳就叫他子彈彈彈彈彈彈彈,他就會跑快一點。」我說。
「趙克愚,我們的對話到此結束。」
「幹嘛這樣?這明明就是妳的邏輯。」
從小到大我就喜歡逗我姊,因為我覺得她實在沒必要在家裡裝酷,而且我覺得愛裝酷又孤僻的女生很難嫁出去。
她才剛上國中就有男生在追求,其中不乏高中生,那時我才國小,高中對我來說大概跟月球差不多遙遠。從那時候開始,我不只一次在我家陽台上看著她把追求她的男生轟離我家大門,那幾個男生都穿著帥氣,而且手上不是拿著玫瑰花,就是帶著禮物,但不管他們穿得多帥、手上拿什麼東西,我姊都只用一句話就讓他們吃土:「我對男人沒興趣。」
這話我爸聽過,他的反應是點上一根菸,然後暗自沉思。
這話我哥聽過,他的反應是哈哈大笑。
當然我媽也聽過,她好幾次把我姊抓到房間裡想問個明白,結果都碰了釘子。
你想知道我的反應嗎?我沒什麼反應,因為我一直假裝自己很聰明,聰明到我好像是全家第一個知道我姊是同性戀的人。
但其實我白裝了,我媽也誤會了許多年,我姊在醫院實習時交了一個男朋友,這個男的是她負責照顧的病人的兒子。
女人在戀愛之後真的很不一樣,我第一次看見我姊化妝,然後看見我姊晚歸,甚至聽到我姊在講電話的時候一整個輕聲細語,我突然有一種想衝上去抓住她的肩膀,然後用力搖晃她,大喊「該死的外星人!快把我姊還給我!」的衝動。
還好我把我的衝動壓抑下來了,幾個月後他們就宣告分手,原因不明,因為她什麼也沒說,紮紮實實地失魂落魄了六個星期又兩天半。
我之所以記得這時間,是因為她在自己房間的月曆上寫「幹」,每天寫一個,一共寫了四十四個,我沒聽過她罵幹,我想她也不曾罵過幹,但不罵不代表不能寫,我猜那是她在罵自己。
第四十五天,她睡到中午起床,要我陪她去看電影。那是她這輩子第一次,也是到目前唯一一次請我看電影,我還記得電影名稱是《終極殺陣》,是一部法國片。
這部片很好笑,但她看到哭。
那天回家後,她就恢復正常了,繼續裝酷,繼續孤僻,月曆上沒幹了。
外星人終於把我姊還給我了。
跟我姊相較之下,君儀就顯得落落大方、平易近人許多。
如果我姊的樣子、身材,再加上那孤冷的性格有八十分的話,那君儀的得分就將近破表了。
政業看過我姊之後有這麼一段評語:「你姊冷得像是精品店櫥窗裡的愛瑪仕柏金包,沒實力的人只能隔著玻璃看一看。」
「我姊有這麼高級?」
「她是冰山美人級。」
「是喔!那君儀呢?」
「君儀啊,她就像是運動用品店的多功能大背包,高貴不貴,人人都有機會。」
「是喔!但背包就背包,為什麼一定要是大背包?」
「我覺得她屁股有點大,老一輩的都說屁股大的很會生。」
「幹,你個色胚!只注意到她的屁股。」
「我還注意過她的胸部,如果你想餵她吃花生,就直接朝她的胸部丟過去,彈進她嘴裡應該沒問題。」
「……」
「幹嘛?什麼表情啊?不覺得我形容得很生動?」
「我相信有眼睛的都知道她發育很好,但你能不能注意一點別的地方?」
「你是說……大腿嗎?」
「腿你媽!我是說臉啊!髮型啊!」
「是喔!」他刻意模仿我慣有的口吻,「但她不是我的菜,你喜歡就挾去配吧。」他說,講得一副是施捨給我的樣子。
君儀跟我們同班,她笑的時候眼睛會稍微瞇起來,雖然不是那種會笑的眼睛,但親和力十足,如果再瘦個五公斤左右,應該可以去考空姐。
應該……吧。
我第一次上陽明山的時候就是載著君儀上去的,大一開學後沒幾天,除了政業跟室友之外,同學還沒認識幾個,班代就辦了這個活動,目的當然是要讓大家多多認識。
梗梗那天好像比較爭氣,多載了一個人也不見它有什麼力不從心,出發前我警告過君儀:「我是很榮幸可以載妳啦,但是我的車有點慢,如果妳不介意的話,請接過這頂安全帽。」
我把脫窗老鼠丟給她。
「你這是在暗示什麼嗎?」她說。
「什麼意思?」
「是在說我有點大隻,車子會爬不上山嗎?」
「喔不!妳誤會了同學,比起妳的體重,我更了解我車子的能力,我是據實以告啊大人。」
「好吧,姑且信你。」她接過安全帽,跨到後座,很自然地拉著我腰邊的衣服。
「我先自我介紹一下,我叫趙克愚,今天就由我當妳的司機了。」
「我叫王君儀,今天就麻煩你了,如果車子半路掛了,我可以幫忙推。」
「是喔!但這應該是不會發生啦,如果真的發生了,我會幫妳攔計程車。」
「計程車太貴了,我搭公車就好。」
「咦?啊不是說會幫我推車?」
「咦?我開玩笑的你當真?」
說完,我們都笑了出來。
或許是因為那天聊得很開心的關係,之後好幾次出遊,她都很自然地選擇梗梗當她的交通工具,但其實她有自己的機車,而且是新的,只是她說台北人生地不熟,路也不認識幾條,怕自己迷路,根本不太敢騎車。
「有一次我迷路了兩個多小時,地點還是我自己的家鄉台南喔!補習班下課都快十點了,不知道為什麼,我恍神轉錯了一個彎卻沒發現,等到回過神來,完全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都快十二點了還沒到家,嚇得我差點閃尿。」
是的,她說閃尿。一個清秀漂亮的女孩子說自己嚇到快閃尿,記得我當時笑得有點誇張。
「時代變了,很多人都說女孩子應該獨立一點,但我覺得到哪裡都有人載是很幸福的。」她說。
「誰載都可以?」
「只要是認識的好朋友、同學,都可以啊!而且有個人作伴還可以聊天,不錯吧?」
「是喔!不是男生載比較好?」
「幹嘛限定?男生女生一樣好啊。」
「男生女生一樣好?這不是內政部鼓勵生育的標題嗎?」
「哎呀,拿來用一下嘛。」她說。
所以我還滿常載到她的,有時候去夜市,有時候是去看電影或展覽,載久了,對彼此的了解就像梗梗儀表上的公里數一樣慢慢增加。
喜歡也是。
君儀說,她是我的好哥們,我是她的好姊妹。除了好姊妹三個字感覺好像在說我有點娘(但我一點都不娘,我可是堂堂身高一百七十五公分以上的男子漢)之外,她這段話我是認同的,但只認同了一半。
我知道她喜歡一個他系的學長,但那個學長喜歡另一個學姊。
我喜歡君儀,君儀喜歡學長,學長喜歡另一個學姊,感情還沒開始就已經是多角關係,這太複雜了,最好趕緊抽身而退。
我知道或許放棄會比較輕鬆點,但感情又不是憑發票辦退貨那麼簡單,最好是能說放棄就放棄。
「慢慢來吧。」我在心裡這麼告訴自己。
二○○○年九月,我還是個十八歲的小毛頭,剛拿到駕照,我媽送我一部中古速克達,一百CC,售價兩萬三。因為老闆跟我爸媽認識多年,我家的摩托車出任何毛病都是他在醫的,也可以說是看著我長大,所以他一聽到我考上大學要離開家鄉,不但多送我一頂安全帽,還附贈兩個專業小偷大概五秒鐘就能打開的大鎖。
「前輪鎖一個,後輪鎖一個,加起來至少多頂十秒!」老闆說。
「叔叔,有沒有那種不只頂十秒的?」
「有,有可以頂三十秒的。」
「怎麼都是算秒的,沒有算小時的嗎?」
「算小時的時薪比較高喔……」
說完,他看了我媽一眼。我媽完全沒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