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三部曲,一個連史蒂芬金也感動的故事
橫跨一萬年、牽動三個世界的大結局
書迷長達五年的期盼,回答時間系列的諸多謎團
2006雨果獎最佳長篇小說《時間迴旋》最終回、威爾森時間三部曲精采完結篇!
如果連宇宙也走到了時間的盡頭,
人類還會存在嗎?時間迴旋已經是幾十年前的事了。
如今,星星回來了。人類則擁有更多資源可以揮霍,並在假想智慧生物的寬容保護下生活。
珊卓是位國家照護機構的醫生,在進行流浪男子奧林的心理狀態評估時,她在奧林永不離身的筆記本裡,驚奇地發現一個讓人意外的事實。
若根據奧林自己寫的筆記,他並不是奧林,他是逃家水手特克,他是火星混血小孩艾沙克,他還是翻譯員崔雅。而這厚厚一疊的筆記,根本就是未來的劇本。
但是,這份一萬年後寫就的自白,是如何穿越時空,就這樣出現在珊卓眼前?未來的人又怎麼可能創造出現代的人?難道時間不是線性前進,而是根本沒有先後之別,像個毫無正反的莫比斯圓環?
時間三部曲的諸多謎團:假想智慧生物到底是不是真實的存在?地球是否能躲過太陽毀滅的厄運?人類意識如果連結上網路會帶來怎樣的結局?銀河有盡頭嗎?在茫茫宇宙中地球文明扮演了什麼角色?廣大書迷渴求的答案,都在時間的漩渦裡。
作者威爾森把每一則故事,比喻為記憶海洋中漂流的「瓶中信」,記憶在訊息之海中漂流,文明在宇宙的森林中穿梭。記錄一切成為重要的價值,沒有人知道這一則故事將被誰撿拾,也無法得知那記憶能不能再被讀取。但只要記錄下來,未來就有了希望。
木訥寡言的少年、有志難伸的警察、不知為何而戰的醫生、跨越一萬年的時空旅人、降臨地球的不明幾何體、仰望救世主的島國人民,看似永無交集的平行線,在時間漩渦中翻湧匯聚。當遙遠的未來終於來到眼前,萬人期盼的假想智慧生物,將會成為人類的救贖、還是宇宙的災禍?
◆ 貓頭鷹科幻推進實驗室主編陳穎青/專文導讀
◆ 科幻作家葉李華、知名創作歌手伍佰/熱情推薦
作者簡介:
威爾森 Robert Charles Wilson
最受歡迎的小說家之一。生於加州,成長於加拿大。威爾森長期耕耘類型小說,初期在雜誌上發表短篇作品,兩次入圍世界奇幻獎;1994年的長篇小說《神秘地帶》以平行世界為主題,獲得菲利普迪克獎,接下來的《達爾文新大陸》獲得加拿大的科幻大獎極光獎,《盲湖》、《穿越時空的巨石碑》獲獎之外,也突破類型限制,兩度名列紐約時報年度注目書單,2005年的《時間迴旋》更榮獲科幻界最高榮譽「雨果獎最佳長篇小說」肯定,確立名家地位。現居於多倫多。
譯者簡介:
龐元媛
台灣師範大學翻譯研究所畢業,台灣師範大學翻譯研究所、輔仁大學翻譯學研究所聯合專業考試及格,現為專職譯者。譯有《芳香藥草:對症下藥的自然療癒》、《圖解貓咪大百科》、《別當政治門外漢》、《第一探長的最後正義》、《記憶之塵:朱利安戰記》、《藍鯨誌》、《白蟻之魂》、《愛拉傳奇6:最後的試煉》等書。
章節試閱
第一章 珊卓與柏斯
夠了,珊卓.柯爾在她那悶熱難耐的公寓醒來,心裡這麼想著。今天是她最後一次開車上班,最後一次跟一群憔悴瘦弱的娼妓、還沒熬過戒毒過程汗流浹背的第一階段的癮君子、說謊慣犯,還有罪行輕微的罪犯相處一整天。她今天就要遞出辭呈。
她每周一到周五早上醒來都是這麼想。結果昨天沒辭職,今天沒辭職,但是總有一天一定會實現的。夠了,珊卓洗澡、穿衣時滿腦子都是這個念頭。懷著這個念頭喝下今天的第一杯咖啡,吃下優格搭配奶油土司的簡便早餐。吃完早餐,她已經勇氣滿滿,可以迎戰新的一天了?面對一個終究「什麼都不會改變」的現實。
******
那個條子帶著一個男孩進入國家照護,要登記做心理評估,珊卓這時剛好路過櫃台。
珊卓接下來一個禮拜要負責這個新個案,男孩的檔案資料已經放進珊卓的晨間個案清單。他叫奧林.馬瑟,應該是沒有暴力傾向,他的樣子根本就是嚇壞了,眼睛睜得大大的,眼眶有些溼潤,一下子往左看,一下子往右看,好像麻雀時時刻刻提防著天敵逼近。
珊卓不認得帶他來的這個條子,他不是常來的那幾個,當然這也沒什麼好奇怪,對休士頓警局的那群條子來說,把犯行輕微的罪犯送到德州國家照護收容中心並不是什麼光榮的任務。不過奇怪的是這個條子好像很關心奧林。男孩沒有畏畏縮縮閃到一邊,而是緊緊依偎著他,好像要他保護。條子的一隻手一直放在男孩的肩膀上,對著男孩說了些話,說什麼珊卓聽不見,不過男孩聽了好像就沒那麼焦慮了。
條子跟男孩的模樣正好相反。那條子高大壯碩,不過並不胖,皮膚、頭髮和眼睛都是深色的。男孩比條子矮個十五公分左右,身上的囚衣鬆鬆垮垮地塌在他那乾瘦的身體上。男孩非常蒼白,彷彿過去半年都住在籠子裡一樣。
國家照護的櫃台現在是護理員傑克.格迪斯值班,根據可靠的八卦消息,他也在市中心的酒吧兼差當門口警衛。格迪斯對待病患一向很粗暴,珊卓覺得他太粗暴了。他一看到奧林一副焦慮的模樣,就從櫃台後面的座位撲上前來,值班護士馬上拿著鎮靜劑和針筒之類的醫療設備跟在後面。
那個條子不偏不倚站在奧林和護理員之間,說:「那些都不用了。」這還真是咄咄怪事。他的聲音是德州口音,帶點外國腔調:「我送馬瑟先生去就可以了。」
珊卓站上前去,覺得有點尷尬,她應該先開口說話的。她自我介紹是柯爾醫師,然後說:「我們要先進行收容面談。馬瑟先生,這樣你了解嗎?我們要在走廊盡頭的房間面談。我會問你一些問題,把你的答案記錄下來。然後會安排一個房間給你,這樣了解嗎?」
奧林.馬瑟呼吸了一口氣,鎮定一下情緒,點點頭。格迪斯與那位護士往後退,格迪斯的臉色有點難看。條子打量了珊卓一眼。
「我是柏斯。」他說,「柯爾醫師,妳把奧林安頓好之後,我能不能跟妳談談?」
「你恐怕要等上一會兒喔。」
「沒問題,我可以等。」柏斯說,「如果妳不介意的話。」
這真是天下第一怪事。
******
連今天在內,休士頓白天的氣溫已經連續十天超過攝氏三十八度了。國家照護評估中心的冷氣常常冷到不像話(珊卓還得在辦公室放件毛衣),但是在收容面談專用的那間房間裡,只有微微的一絲冷空氣能衝出天花板的冷氣格柵進到房間。珊卓拉起奧林對面的椅子,奧林已經滿頭大汗了。「馬瑟先生,早安!」她說。
奧林聽見珊卓的聲音,稍微輕鬆了一些:「小姐,叫我奧林就好。」奧林有著藍眼睛,大大的睫毛跟他那張有稜有角的臉不太搭調。他的右臉頰有一道深長的傷口,現在慢慢結疤了。「大部分的人都叫我奧林。」他說。
「謝謝你,奧林,我是柯爾醫生,接下來幾天我們會一起聊聊。」
「妳是決定我到哪裡去的人?」
「也可以這麼說,我會評估你的精神狀態。我不是來批判你,你明白嗎?我是來看看你需要什麼樣的幫助,看看我們能不能提供你所需要的幫助。」
奧林點頭,下巴貼在胸膛上:「妳要決定是否把我送去國家照護病房大樓?」
「並不是我一個人決定,所有的員工或多或少都會一起做決定。」
「不過是妳要跟我談?」
「目前是這樣沒錯。」
「好,」他說,「我懂了。」
房間裡天花板與牆壁之間的四個角落,各架設了一台監視錄影機。珊卓看過她自己的錄影畫面,也看過其他面談的錄影畫面,知道自己在隔壁房間的螢幕上是什麼模樣:身材短短的,穿著藍色襯衫和裙子,看起來很樸素。坐在普通松木桌前身體向前傾的她,掛在脖子上的識別證會在胸口懸盪。透過閉路電視,年輕的奧林在螢幕上不過就是個平凡無奇的受訪者。奧林雖然外表很年輕,但是珊卓實在不該把他當成小男生。根據檔案資料,他已經十九歲了。就像珊卓的媽媽以前常說得,這個年紀應該懂事了才對。「奧林,你是北卡羅萊納州人,對不對?」
「妳在看的檔案上面應該是這麼寫的吧!」
「檔案寫的有沒有錯?」
「是的,小姐,我是在拉雷出生,到德州之前一直都住在那裡。」
「我們以後再聊這個,現在我只是要確認一下基本資料正不正確。你知不知道警察為什麼要拘留你?」
他的目光垂了下來:「知道。」
「能跟我說說嗎?」
「流浪罪。」
「那是法律用語,你自己會怎麼形容呢?」
「我也不知道,就是睡在巷子裡吧!還有被那些男人狠揍。」
「被別人狠揍並不構成犯罪。警察拘留你是為了保護你,對不對?」
「應該是吧!他們發現我的時候,我全身上下都是血。我又沒招惹那些傢伙。他們是喝醉了才找我麻煩。他們要搶我的書包,我不肯。要是警察早點來就好了。」
巡邏員警發現奧林倒臥在休士頓西南區的人行道上,半昏迷又淌著血。奧林沒有地址,沒有身分,似乎也沒有收入來源。根據時間迴旋之後頒布的流浪罪法令,警方必須拘留奧林,評估他的精神狀況。他身上的傷還容易治療,精神狀態可就沒那麼好捉摸了。珊卓接下來的七天就要解決這個難題。「奧林,你有家人嗎?」
「只有一個姊姊叫愛瑞兒,住在拉雷。」
「警察有跟她聯絡嗎?」
「有,警察說有。柏斯先生說她會坐公車到這裡接我,那她得坐很遠的車啊!這個時候應該很熱吧?愛瑞兒不喜歡炎熱的天氣。」
珊卓心想,這得跟柏斯確認一下。通常如果家人願意承擔責任,就不需要把犯了流浪罪的人送進國家照顧。奧林的逮捕紀錄並沒有提到他有暴力行為,而且他顯然很清楚自己的狀況,並沒有明顯的妄想症狀,至少現在沒有。不過這個奧林真的是給人一種奇奇怪怪、說不上來的感覺(這不是專業意見,珊卓不會寫在紀錄裡)。
她根據《診斷與統計手冊》的規定,開始標準訪談作業,問一些「你知不知道今天幾月幾號?」之類的問題。奧林的回答大部分都很直接也很連貫。珊卓問他會不會聽到奇怪的聲音,奧林這回卻遲疑了一會兒才說:「應該沒有吧!?」
「你確定嗎?說出來沒關係的,有問題我們可以跟你一起解決。」
奧林認真點點頭:「這個我知道……這個問題很難回答。我沒有聽到奇怪的聲音,沒有,沒有聽到……不過我有時候會寫東西。」
「寫什麼東西呢?」
「我自己有時候也看不懂。」
這個應該記下來。
珊卓在奧林的檔案加了幾句話:會寫東西,寫的東西可能是妄想,之後再來研究。她看奧林顯然不想談這個話題,就微微一笑說:「好,今天就聊到這裡。」他們聊了半個鐘頭了。「我們很快會再聊,我會請一位護理員送你到你的房間。你這幾天就住在那裡。」
「房間一定很舒適。」
跟休士頓市區的暗巷比起來,應該算舒適啦!「有些人在國家照護的第一天會不適應,相信我,其實沒那麼糟。六點鐘到餐廳吃晚飯。」
奧林一臉狐疑:「餐廳?是類似自助餐廳嗎?」
「沒錯。」
「請問一下,那邊會很吵嗎?我吃飯不喜歡太吵。」
病人餐廳就是個動物園,也跟動物園一樣吵,不過有員工在,安全是沒問題的。珊卓又在紀錄加上一筆:對噪音敏感,她說:「是有點吵,你可以接受嗎?」
他沮喪地看了她一眼,還是點點頭:「我儘量,謝謝妳先提醒我,真的很感謝。」
又是一個失落的靈魂,比大部分的靈魂來得脆弱,也沒那麼好鬥。珊卓希望奧林在國家照護待上一個禮拜,得到的好處會比壞處多。不過她可不敢保證。
******
珊卓離開訪談室,負責押解的警察還在等,這倒是讓珊卓吃了一驚,通常條子都是把人送到這裡就拍拍屁股不管了。在時間迴旋最糟糕的那些年,還有時間迴旋之後的歲月,監獄都人滿為患,所以才會成立國家照護吸收一些人。監獄人滿為患的緊急狀態二十五年前就結束了,可是警察抓到精神明顯有問題的輕罪犯,還是扔到這裡來。這對警方來說是很方便,可是就苦了工作量過多、財務又困難的國家照護。警方很少會追蹤犯人的狀況,對警方來說,移送就等於結案了,講難聽一點就是馬桶沖過了。
雖然天氣很熱,柏斯身上的休士頓警局制服還是乾乾淨淨的。他問珊卓覺得奧林如何。已經過了午餐時間了,珊卓下午又排得滿滿的,所以珊卓就請他一起到自助餐廳去,這是員工餐廳,不是那間奧林肯定受不了的病人餐廳。
珊卓禮拜一都是喝湯吃沙拉,今天也不例外,柏斯也跟進,她等了一下柏斯點菜。早就過了午餐時間,所以他們馬上就找到一張空桌子。「我想追蹤一下奧林的狀況。」柏斯說。
「這倒稀奇。」
「妳說什麼?」
「休士頓警察局很少會到這裡追蹤。」
「我想也是,不過奧林的案子還有些疑點沒釐清。」
珊卓注意到了,他說得是「奧林」,不是「囚犯」,也不是「病人」。顯然柏斯對奧林這個人有興趣。珊卓說:「我看他的檔案沒什麼奇怪的。」
「另外一個案子也跟他有關係,我不能透露細節,不過我想問問看……他有沒有提到他寫的東西?」
珊卓的興趣提高了一些:「有,稍微提了一下。」
「我們拘留他的時候,他背著一個皮革書包,裡面有十二本橫條筆記本,滿滿都是他寫的東西。他寧願被打也不肯讓那些人搶走他的筆記本。奧林一直都很合作,可是我們費了好大的勁才從他手中拿來這些筆記本。我們還要跟他保證會好好保管,等案子一結就還給他。」
「那你有沒有做到?我是說還他筆記本。」
「沒有,還沒。」
「如果他這麼重視那些筆記本,那我應該要參考一下再來評估他的狀況。」
「柯爾醫師,這個我明白,所以我才想找妳談。筆記本的內容跟我們在調查的另一個案子有關。我已經請人把筆記本的內容抄錄下來,這要花不少時間,因為奧林的筆跡不太容易看。」
「抄下來的內容我可以看嗎?」
「我來就是要跟妳說這個,不過我也要請妳幫我一個忙。妳在看完全部的筆記之前,能不能先不要向官方透露這事?」
這個要求很奇怪,珊卓遲疑了一下才回答:「我不曉得你說得官方是什麼意思,我觀察到的都要寫在奧林的評估報告裡面,這是沒得商量的。」
「妳高興寫什麼就寫什麼,只要別抄筆記本的內容就好,也不要直接引用。等我們解決一些問題再說。」
「我只負責照顧奧林七天,七天之後我得交出建議報告。」珊卓沒說得是「我的報告可以改變奧林的一生」。
「我知道,我不是要干涉妳做事,我只是想知道妳的想法。我想私下聽聽妳對奧林寫的東西的看法,尤其是妳覺得他寫的東西有多可靠。」
珊卓終於慢慢懂了。原來奧林寫的東西可能是一樁懸案的證據,柏斯想知道奧林寫的東西有多可靠(還有奧林這人有多可靠)。珊卓說:「如果你是要我出庭作證……」
「不是不是,只是想聽聽妳私底下的意見。只要不違反保密原則,不違反妳其他的專業原則,妳能說得都請告訴我。」
「我不曉得……」
「妳看過他的筆記之後會比較明白。」
珊卓看到柏斯的熱忱,終於同意,雖然還是有點猶豫。她對筆記本的內容也真的很好奇,也想知道奧林為何死抓著筆記本不放。如果她發現與她的專業有關的事情,那就算她得背棄對柏斯的承諾,她也不會覺得內疚。她要忠於病患,把病患放在第一位,她也再三跟柏斯強調這一點。
柏斯答應她開出的條件,沒有多說。他站了起來,沙拉沒吃完,萵苣上面的小蕃茄他一個一個都吃掉了,最底下的萵苣倒是沒碰。「柯爾醫師,謝謝妳,真的感謝妳幫忙。我今天晚上會把最前面的幾頁用電子郵件寄給妳。」
他遞給她一張休士頓警局的名片,上面有他的電話、電郵還有他的全名:傑弗森.安瑞特.柏斯。珊卓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一群聚集在餐廳門口的白袍醫師之間,唸了一遍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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珊卓結束了一天例行的訪談,乘著夕陽餘暉開車返家。
她看到日落,常會想起時間迴旋。在時間迴旋時期,時間大幅濃縮,太陽變老了,也變大了。太陽在西方的天空看起來平淡無奇,不過那是製造出來的錯覺。真正的太陽是一頭老邁又臃腫的怪獸,在太陽系的中心急速死亡。太陽致命的輻射經過假想智慧生物強大無比的科技過濾與調節,所剩的就是珊卓在天際看到的景象。珊卓成年以後的這些年來,人類能活著,都要感謝這些無聲外來生物的寬容。
天空是刺眼的藍色,雲朵好似一叢光亮的珊瑚,遮蔽了東南方的天空。氣象報告說休士頓市中心的氣溫是攝氏四十一度,跟昨天一樣,也跟前天一樣。新聞廣播都在談「白沙號」即將升空的事,也就是派一群火箭把硫磺氣溶膠注入大氣層上層以延緩全球暖化。對於這個近在眼前的末世災難,假想智慧生物完全沒有防禦措施(他們也不是罪魁禍首)。他們會保護地球不受膨脹的太陽傷害,至於大氣層裡面的二氧化碳,那顯然不關他們的事。誰都看得出來這是人類的事。可是一艘一艘的油輪還是繼續載著石油爬上休士頓運輸航道。有了拱門後面的新世界提供源源不絕的赤道洲原油,現在人類擁有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便宜石油。珊卓心想,我們現在可是有兩個星球的化石燃料可以把自己煮熟!車子裡操勞過度的冷氣哼哼叫,指責她這個偽君子,可是她實在捨不得關掉強烈的冷氣。
自從珊卓結束了在加州舊金山大學的實習生涯,到國家照護工作後,她每天就忙著評估精神病患的狀況,寫下通過或是不通過,給病患做一些正常成人輕易就能通過的測驗。受試者對時間和地點有沒有概念?是否了解自己行為的後果?珊卓心想,要是給全人類做同樣的測驗,不知道會出現什麼樣的結果:受試者腦袋不清楚,常做出傷害自己的行為。受試者為了追求眼前的滿足,甘願犧牲自己的福祉。
她回到她在淨湖的公寓,黑夜已經降臨,氣溫稍微降低了一兩度。她用微波爐熱過晚餐,開了一瓶紅酒,打開電腦看看柏斯的電郵寄來了沒有。
寄來了,總共有幾十頁,柏斯說這是奧林寫的,珊卓看了一眼就知道不可能。
她把文件列印出來,找了張舒服的椅子坐下,開始閱讀。
文件的開頭是:我的名字叫特克.芬雷
第二章 特克的故事
一
我的名字叫特克.芬雷,我要說得是在我所熟悉、深愛的一切都逝去很久之後所發生的故事。故事的開頭是在一個我們以前稱做赤道洲星球的沙漠,至於結尾嘛……嗯,很難說會發生在哪裡。
這些都是我的記憶,是事情發生的經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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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應該有一萬年了吧!我離開世界已經一萬年了。這實在很恐怖,我有一段時間什麼都不知道,就只知道這個。
我在一個露天的地方醒過來,頭暈腦脹、全身赤裸。空蕩蕩的藍色天空,太陽正緩緩露臉。我好渴好渴,快要渴死了。我全身都痛,舌頭在嘴裡感覺很厚重,好像沒有生命。我掙扎著坐起來,差點整個人翻倒。我的視線很模糊。我不知道身在何處,也不知道是怎麼到這裡的。我也不太記得我從何處來。我只知道一件悲哀的事情,那就是時間大概已經過了一萬年(這又是誰算的呢?)。
我硬逼著自己一動也不動地坐著,閉著眼睛,等到最嚴重的暈眩過去再抬起頭來,看看四周,看看能不能理出個頭緒來。
我發覺我身處戶外,好像是在一片沙漠裡。我視線所及,方圓幾公里之內都沒有半個人,不過我也不是獨自一人,許許多多的飛行船在我頭上慢慢飛著,這些飛行船的形狀很怪異,沒有機翼,也沒有旋轉翼,實在看不出來是如何浮在空中的。
暫時不管這個了。我現在該做的第一件事情是要遠離陽光,我的皮膚都曬紅了,也不知道我在太陽底下曬多久了。
沙漠是一片緊實的沙子,一路延伸到天際,不過上面倒是散落著看起來像是巨大玩具碎片的東西:幾公尺之外有半個曲線圓滑的蛋殼,至少有三公尺高,是灰綠色的。遠方還有幾個形狀類似的東西,顏色很明亮,卻也逐漸褪色了。整個看起來就像是一場鬧得不愉快的巨人茶會,杯盤狼藉。最後面是一座山脈,好像一塊變黑的下頜骨,空氣中瀰漫著礦物粉末與炙熱的岩石的味道。
我爬了幾公尺,爬進破碎的蛋殼陰影下,這裡很涼快很舒服。接著我要找點水喝,也許還要找個東西遮羞,但是身子一動又頭暈目眩。有一個奇怪的飛行船好像在我頭上飄浮,我想揮揮手,吸引它的注意,可是我全身上下一點力氣都沒有。我閉上眼睛,昏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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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我醒來的時候,一群人正把我抬上一個像是擔架的東西。
抬我的那些人穿著黃色的制服,戴著防塵口罩,遮住鼻子嘴巴。同樣穿著黃色制服的女人走在我旁邊。我和她眼神交會,她說:「我知道你很害怕,鎮定一點,不要緊張。我們要趕時間,相信我,我們一定會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
幾架飛行船在地面降落,他們把我送進其中一架。穿著黃色制服的女人跟同伴說了幾句話,她說得語言我聽不懂。這群不知道是來抓我還是來救我的人扶著我站了起來,我發現我現在可以站著不會跌倒了。一道門降了下來,遮去沙漠與天空,飛行船裡面充滿比較柔和的光線。
一群穿著黃色套衫的男女在我身邊忙來忙去,我一直留意著剛剛那個說英語的女人。她握著我的手臂說:「穩著點兒!」她的身高應該在一百五十公分左右,她拿下口罩,露出人類的臉龐,我鬆了一口氣。她的皮膚是棕色的,五官有點像東方人,深色的頭髮剪得短短的。她問我:「你現在感覺怎樣?」
這真是個大哉問,我勉勉強強聳聳肩。
我們在一個大房間裡,她把我帶到一個角落。一個像床的東西從牆壁滑出來,一個應該是醫療設備的架子也滑了出來。穿著黃衣的女人叫我躺下。其他人(我不知道該稱呼他們軍人還是飛行員)都沒管我們,忙著做自己的事,操作著牆上的控制面板,不然就是匆匆忙忙跑到飛行船的其他房間。我有種電梯向上的感覺,應該是起飛了吧!除了他們的說話聲之外,我什麼也沒聽見,完全沒聽到起飛的聲音,他們說得語言我也聽不懂。沒有上下晃動,沒有螺旋槳轉動的聲音,也沒有亂流。
黃衣女子把一根鈍鈍的金屬管刺進我的前臂,接著又刺進我的胸腔。我感覺到滿心的焦慮平息下來,變成麻木。我想她應該是給我注射麻醉藥,這也無所謂。我也不渴了。她問我:「能不能告訴我你的名字?」
我用青蛙呱呱叫的嗓音說出特克.芬雷。我說我是美國人,只是最近都住在赤道洲。我問她叫什麼名字?是哪裡人?她微微一笑:「我叫崔雅,來自巴克斯。」
「我們現在是要去巴克斯嗎?」
「沒錯,很快就到了,能睡的話就睡一會兒吧!」
******
我就閉上眼睛,複習一下我的個人資料。
我的名字叫特克.芬雷。
特克.芬雷,生於時間迴旋的最後幾年,當過按日計酬的臨時工、水手和小型飛機駕駛。當年是搭著沿海貨輪穿越拱門到赤道洲,在麥哲倫港住了幾年。認識了一個在尋找父親的女人麗絲.亞當斯。這一趟尋父之旅,我們遇到一群喜歡拿火星人藥物實驗的人,又在塵埃開始從天空降落,地面長出詭異東西的時候深入赤道洲沙漠的石油地帶。我深愛麗絲,知道我配不上她。我們在沙漠分開……我相信假想智慧生物就是在那個時候把我抓走,就像波浪攜帶著一粒沙那樣帶著走,一萬年之後把我丟在這個沙灘,這個沙洲。
這就是我的過去,我能想起的只有這些。
第一章 珊卓與柏斯
夠了,珊卓.柯爾在她那悶熱難耐的公寓醒來,心裡這麼想著。今天是她最後一次開車上班,最後一次跟一群憔悴瘦弱的娼妓、還沒熬過戒毒過程汗流浹背的第一階段的癮君子、說謊慣犯,還有罪行輕微的罪犯相處一整天。她今天就要遞出辭呈。
她每周一到周五早上醒來都是這麼想。結果昨天沒辭職,今天沒辭職,但是總有一天一定會實現的。夠了,珊卓洗澡、穿衣時滿腦子都是這個念頭。懷著這個念頭喝下今天的第一杯咖啡,吃下優格搭配奶油土司的簡便早餐。吃完早餐,她已經勇氣滿滿,可以迎戰新的一天了?面對一個終究「什麼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