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I如夢似真:一場奇幻旅程
一封紅色請柬
被法國時尚圈暱稱為「頑童」、英國時尚圈直呼他「阿飛」的天字一號設計鬼才——亞歷山大‧麥昆(Lee Alexander McQueen),他奇蹟般的才華,衝撞了二十一世紀人們對穿著的思維與想像,影響力甚至從時裝界蔓延到流行文化,而他的人生,也成為了一場驚世傳奇。
麥昆最讓人惋惜的,是他在四十歲、聲望最巔峰的時期走了……
二○一○年二月十一日一早,我是先被媒體發出的新聞消息嚇醒:昨天夜裡麥昆在倫敦梅費爾(Mayfair)的寓所自盡……次日早上,才被前來上工的男管家發現。時尚圈聞訊,反應錯愕、悲痛不已……
報導還說,其實再過一天便是麥昆準備為母親舉行喪禮的日子。
同一時間人在倫敦的小女兒怡,清楚記得這個震驚的時刻;由於她本身是個麥昆迷,另一方面,也是因為幾個月前,她才向麥昆訂製一個特別的禮物要送給我,為了給我一個驚喜。
麥昆離世的消息,讓我心情起伏不已,感覺憂傷、惋惜,並且無法理解,腦子裡一直想著:為什麼?怎麼可能?好可惜!外界臆測:接連失去摯友伊莎貝拉‧布羅(Isabella Blow)與摯愛母親的痛苦,使原本就已經脆弱的麥昆感到萬念俱灰,甚至,無法面對即將到來的母親葬禮,就走了。
現在回想起這個噩耗,儘管已經發生了十年,當年感受到的震撼與不捨,如今仍然迴盪不已。我始終徘徊在心裡的嘆息是:一個看似上天下地、無所不能的天才,心靈原來是這麼脆弱的!
更驚訝的是,之後的一天,我們在台北收到了一封信,裡面裝著一張紅色的請柬,但那並不是平常看秀的邀請函,而是去參加麥昆追思會的邀請。時間就在下一場倫敦時裝週之前,地點是倫敦聖保羅大教堂(St Paul's Cathedral)。
麥昆一向是我與怡都非常讚嘆的時裝設計師,我們決定開始採購麥昆,是十幾年前的事了。他著名的天馬行空、想像力無窮的創意與作品,在我的店裡幾乎年年都是銷售第一名,一直到現在,顧客對他的作品,依然熱情不減。
這麼多年來,被我納入採買名單的Hi-Fashion時裝設計師與高端奢侈品品牌,約在七十個上下之多,但通常每過幾年,我們就會汰換一些品牌;唯獨麥昆,總是穩居在我的首選單裡,不僅以它為優先,排下訂單的預算,我們還固定將麥昆每季的時裝大秀,排在最優先的行程。
十多年來下來,通過一年兩季,每年三、四趟的選品採買,銷售、欣賞、收藏,一路感覺上,我們跟麥昆真的已是熟悉得不得了的老朋友!對一位令自己讚嘆的藝術家,欣賞、溝通是不需要實際交談的,從他呈現的時裝秀、他的作品裡,足夠令我感覺得到一種關聯,可以說這是種緣分,抑或靈犀般的「另類接觸」?答案或許都是。
那張奇特的紅色請柬、赴倫敦參加麥昆追思會的邀請,震撼了我。出於感念與麥昆難得的緣分,我立刻決定專程前去參加,或許,一方面也希望能為失去麥昆的設計團隊集氣,我心裡這麼想。
印象深刻的是,追思會來了好多重量級的名人。這場由時尚圈的大人物特別發起的追思會,可謂實至名歸。麥昆,幾乎是全世界所有頭號時尚偶像的「閨蜜」,而她們每位,也都不約而同的,用麥昆最得意的作品來裝扮那天的自己,隆重地現身在會場。
我們在外頭安靜地排隊等候進場,後來才意識到,等待的時間,遠比之後在教堂內的追思會的儀式還長。當天進場後也要由工作人員引導,分區入座,這一切的規劃,就跟參加一場時裝秀一樣。
現場目擊到名模娜歐蜜‧坎寶(Naomi Campbell)以一襲黑色羽毛裝出席——之後我特別一查,發現她腳上踩著的銀跟高長靴,還是麥昆過世後才發表的新作品;當今高級訂製服的首席買家、健力士啤酒大王的女兒達芙妮‧吉尼斯(Daphne Guinness)一直是麥昆的繆思兼收藏家,她也穿著一身合身俐落的毛呢洋裝,一貫踩著麥昆為她設計的超厚底、超高跟長靴,還拎著個小包。一身黑的她們,都空出一隻手拿著那封「紅色請柬」。
《VOGUE》總編輯安娜‧溫圖(Anna Wintour)也出席了,被電影影射為「時尚女魔頭」的她(對時尚相當有貢獻的安娜,一生看來就這麼被貼上標籤「惡魔化」了,我感覺也太難為她了),一樣是墨鏡、鮑伯頭的扮相,大概是教堂前突如其來一陣大風,吹亂她平日一絲不苟的髮型,讓她不得不以手護住,這畫面正好被《紐約時報》捕捉下來。其他,包括麥昆生前的好友,名模凱特‧摩絲(Kate Moss),演員莎拉‧潔西卡‧派克(Sarah Jessica Parker)等也都一一現身。
整個場面讓人感受到莊嚴,但並不沉悶,甚且處處充滿我們熟悉的時尚「細節」,說那是一場「秀」也不為過。不知主角麥昆,是不是也在空中調皮地參與了……。
儀式從聖保羅大教堂裡悠揚的管風琴奏樂開始,有牧師主持,有唱詩班合唱。偌大的聖保羅教堂幾乎被坐滿,除了名人,我也看到很多熟面孔,他們是來自各國的重要買手,我們在採購室常常會碰見。最後,儀式結束前,有位牧師拿著一個漂亮的藤籃,走到每位賓客面前,原來是教堂的賽錢箱,我也隨喜投了一些。
驀然想起,我們在二○○九年秋季,來倫敦參加的二○一○春夏Collection發表會,就是麥昆出席的最後一場秀,也就是他最後一次的秀場謝幕!誰會知道呢?!
那真的是一場超級震撼的秀,麥昆讓模特兒們全部穿著他代表性的「Armadillo」犰狳鞋出場走秀。那款犰狳鞋,是長得像穿山甲般很怪的高跟鞋,女神卡卡後來也多次穿上這款鞋演出。
現場每位模特兒身著爆出各種奇異圖騰的前衛服飾,在伸展台上,夢遊般的來回遊走。麥昆的才華也包含劇場氛圍設計,他運用架在伸展台兩側軌道上的大型攝影機,猶如外星機械手臂般,隨著模特兒的台步,來回拍攝、送出影像,讓整個秀場浸淫在前衛、奇詭的聲光影像氛圍中。
我自己也覺得彷彿置身於外太空星際,或有如身在深深的海底異域裡……那是非常奇異的體驗,很感動、很震撼,還會想掉眼淚!心裡竟然想到:那兒,或許就是麥昆的、也或許就是我的……家鄉呢!這種意外的另類接觸,是我心中會永遠珍惜的,深刻的感動體驗——與麥昆!
那天在模特兒全部走完後,麥昆照例走出伸展台,揮手謝幕。整場觀眾鼓掌的畫面裡,就在那短短十秒鐘裡的最後三秒,女兒眼尖發現,竟然有個我的小小身影也在其中閃現……麥昆與我同框呢,好珍貴啊!
向麥昆訂來的大禮
若按原來時程,麥昆應該在為即將展演的二○一○秋冬Collection卯足全力、催生之中,由於他突然離世,預備在倫敦時裝週展演的秀,只能取消。而在他的團隊終於奮力補上麥昆未完成的系列後,「最後的麥昆時裝Collection」,終於得以移師到三月中的巴黎時裝週發表。
我仍然記得很清楚,那一季在showroom供各國買手下單的時裝展示間裡,那分特別安靜的氣氛。面對著絕世才華麥昆的最後絕作,每位採買家似乎都與我一樣不勝唏噓,充滿殘念,或許也在心裡進行著另一種深深的道別,與投向星際異域的祝福。
突然面對著最後的麥昆系列,我猜每位採買家,都應該會使勁訂很多吧?!最精彩的設計師時裝,適合收藏,值得如藝術品一樣對待,更別說是麥昆的最後創作!
麥昆的最後Collection,是以拜占庭教堂壁畫藝術所發想的設計,面對著那既華麗卻安靜的Collection,竟使我感覺到一個含蓄得出奇、安詳得很不尋常的麥昆。或許,生前在創作這個系列時,他已經感應到終極的寧靜,心念已經無比接近天使之美、永恆的境界了……。
剛好就在那年,女兒準備為我工作滿三十週年舉辦回顧展,先前她請麥昆為我設計的一份神祕紀念品,也剛好送來。
那是一件神祕「大」禮,為了給我驚喜,事先她們刻意瞞著我,所以我並不知道麥昆為我設計的「大」禮到底是什麼。
那份體積很大的「大」禮,終於做好了之後,被運到台北,再送到我面前,同事為我費了大功夫才終於拆封。一看,啊,原來就是麥昆著名、不供銷售的家具,一張特別為我訂製的「蛋椅」!
在這蛋椅黑得發亮的底漆上,設計師繪上了滿滿的,翩翩飛舞的蝴蝶,白、黃、褐色的蝴蝶……,而整張椅子圓弧如蛋,一無接縫,一體成型,好美妙、引人遐想。
「麥昆很喜歡蝴蝶、蛋,或是繭,都代表了重生……」女兒對麥昆自有一番研究。所以許多他設計的衣服,也常見以蛋,或是繭的形狀作為發想,特色都是:沒有接縫。
看著那只蛋,我心裡有些寬慰,同時也有幾分惆悵,還隱約感覺到,似乎收到了奇妙的訊息……
原來麥昆早就以蝴蝶暗示了:向死而生,絢爛走一回,精彩的生命,也可能就像煙火一樣啊!而生命本是如此,我只能嘆息。
女兒為我準備的這份「大」禮物,巧妙地成為了麥昆、我,與她們之間,深刻的「另類接觸」。
天天看時裝秀的華麗人生
許多年輕人的夢想,是成為時裝設計師,還有許多孩子夢想著有朝一日,能夠去到巴黎、米蘭或紐約時裝週,參加設計師的大秀。即便現在網路上要看到時尚大師發表新作品的即時秀,是再容易不過的事了。但我猜,他們知道,現場看秀的體驗,與看影片一般的看秀,是兩回事。
這就跟參加熱門演唱會、聽歌劇,是一樣的道理吧?人在現場聽,與在視頻上看,得到的就是相當不同的體驗。
所以女兒告訴我,她的朋友都說,我們每年有好幾個月的時間,是在歐洲「天天看時裝秀」度過的,這種生活型態,當然是備受旁人羨慕的一種「華麗人生」。
參加時裝秀,看什麼?當然看的是,那位設計師最新發表的服裝以及飾品的設計,還有搭配、造型、化妝、髮型等等。然而直到我們開始參加麥昆的時裝秀,才發現他的秀更是大有看頭。身歷其境,要看的、要感受的,實在太多,也因此,常常使我們忙得沒來得及看清楚服飾,真的是這樣子!
女兒,是引起我開始注意麥昆的主要原因,那時她在倫敦聖馬丁上學。多年來貼近觀察麥昆的她,有些心得:
一九九九年麥昆發表了,秀名就叫《第十三號》的一場秀。此即為麥昆的第十三次發表 Collection,13這數字對西方人而言多是不祥,而調皮叛逆有名的麥昆,當然全然不忌諱。在這場秀裡,麥昆讓身障奧運選手艾米‧穆林斯(Aimee Mullins),踩著木雕義肢作開場模特兒,閉幕則是由曾經是芭蕾舞者的名模夏琳‧哈露(Shalom Harlow)擔綱。她穿著全白A字蓬裙,站在中央的轉盤上旋轉,任由兩根機械手臂朝著她噴墨。有評論家解讀,說這是重新詮釋《天鵝湖》中垂死的天鵝,也有人認為是呼應希區考克電影《驚魂記》中的一幕——女主角被一位精神病凶手謀殺、血濺浴室。
「無論如何作解讀,這場秀空前的成功,讓他立刻得到爆發性的評論注目!」怡就是這麼說的。
正是在看完麥昆的那場大秀之後,我們才決定開始採購麥昆,發覺他潛力無窮,也覺得應該為台灣的顧客特別作選品採購,讓Hi-Fashion的愛好者有更好的機會,享受麥昆更原汁原味的創作系列。
麥昆呈現的每場秀,都有奇異震撼的氛圍與主題,場場總給人無可預期、超乎想像的視覺體驗,搖動觀者豐富的感觸。
剛開始我真的也看得「似懂非懂」,但肯定會被整場秀所震撼與感動,比起其他設計師的秀,麥昆天馬行空、想像力爆發,創意揮灑不盡的秀,總讓人回味無窮,也使我似乎感應到一份更特殊、深刻的接觸。
另一場印象特別深刻的是,麥昆二○○九春天展演的同年秋冬時裝秀;就在舞台中央,麥昆堆疊起一座高高的黑色垃圾塔,由黑色垃圾袋與各種黑色廢物料積累而成的高塔裡頭,包著一棵生病的樹,台上走動的模特兒,全面穿著各種千鳥格紋布料設計出的套裝,配著奇異有趣的帽子,而她們「很禿」的臉上,一致化上了超級誇張、巨大無比的大紅唇……每個「look」或經典高雅,或奇詭而前衛,也有特別賁張狂躁的,甚至,他讓模特兒有如漫畫一樣,融入了千鳥格紋、成為其中的一部分。
「那場秀的主題就是關於麥昆的母親,高塔裡代表生命的那棵樹變成黑色,象徵他的媽媽生病了。」看完秀,怡如此解讀。
她認為:「麥昆曾經擔任劇場服裝造型,他的秀可直比英國West End劇場的舞台劇,甚至值得當作行動藝術來欣賞。」
還有人曾經說過這樣的話,我也完全同意:「在麥昆時裝秀裡,看的是戲劇、是詩篇、是概念,甚至是他嘗試說的話——沒有運用語言的說法,但肯定不是一般人眼中的唯美,常常它還很驚悚!」
儘管每位設計師的每場秀,都必須試著挑戰「語不驚人死不休」的準則,然而也並不是每位設計師,都能像麥昆作秀一樣,場場都是創意揮灑不盡的驚天之秀,所以,在其他秀裡,看秀歸看秀,我可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呢,因為真正的重點,其實是在每個秀場之後,排下來的一系列showroom行程,在那個時候,我的採買工作,才正式開始。
大約是在二○○三年前後吧,我發現到米蘭帶貨不再那麼有意思,於是做了改變。為了能採買到更具指標性的設計師作品,於是我轉戰四大Fashion Weeks時裝週。從此以後,成為我採購行程的主軸:紐約、倫敦、巴黎、米蘭等四大時裝週,是全球時尚產業在歐美四個主要國家的時尚首都,舉辦一連串的秀,展出頂尖時裝設計師新作品。
跟著時裝週的秀與展,來採購,由於是為了半年後的下一季、預下訂單的採購模式,而且整個Collection還須看完、挑好,比起以往直接從現貨裡挑選的採買,需要更大的預算,與更能掌握趨勢的眼光。
「紐約時裝週」是我第一個參加的時裝週,我的採購生涯,於此進入了另一個全新的頁面。緊接著紐約之後,我會飛到倫敦、巴黎、米蘭,一連串的參加每個時裝週,完成採買的行程,這麼下來,一年兩次至四次,周遊時尚列國,使我成為某種「時尚空中飛人」(Fashion JetSet)!
啊,說了半天「時裝週」,不能不提一下這常常被問的問題:
由於「時裝週」,並非向大眾公開售票的球賽或演唱會,而是有限的開放給採購家、媒體、名流的「閉門展演」,所以,如果有人問到:如何獲得設計師品牌的邀請函,如何得到入場證?花多少錢,才可以排到恰當的、最好視角的位子?那麼,儘管你非常想參加、極為樂意付費,最不叫你失望的回答是:請看網路影片。
紐約時裝週看三種秀
起了前進「紐約時裝週」的念頭之後,我陸續取得了幾個看秀的入場邀請,其中,設計師麥寇‧克爾(Michael Kors)就是我的頭號目標。
終於到了上飛機那天,我穿著自己最欣賞的Michael Kors喀什米爾毛衣,登上華航頭等艙,想著就要到紐約市看Michael Kors的秀,一路上很興奮,此行也是我第一次去紐約。
從台北出發,班機在半夜啟程,終於降落紐約時,剛剛入夜,我想起彼得‧梅爾(Peter Mayle)《關於品味》(Acquired Tastes)裡所描述的:紐約街頭四處可見的林肯加長型禮車……好,既然來了,我就要有品味的、恰當的體驗一下!於是從機場到市區,在車上,我開了香檳搭配魚子醬,放眼欣賞窗外奢華美麗的曼哈頓夜景,心裡想著說:紐約,我來了!
紐約人似乎特別喜歡秀,時裝週的秀一場接著一場,我看的第一場秀就是Michael Kors。秀場外人潮洶湧,我頭昏腦脹地被擠進了會場,由接待人員引導入座。突然間現場一陣騷動,閃光燈此起彼落,我看到一個鮪魚肚男人,頂著一頭很特殊的金髮,擁著一位也是金髮的美女進場。我說:那男人是不是戴了假髮?啊,原來那人是川普!當時,他還是著名的紐約地產大亨。
「紐約時裝週」舉辦的場地不只很大,秀的場面也很壯觀。在現場,當你看到每個秀用了六十到八十個模特兒、一個一個魚貫出場的氣勢,會感到相當浩大。這是時裝界的「大拜拜」,一年要辦兩季:春天時,秀六個月後的秋冬新裝設計;秋天時,秀六個月後的春夏新裝設計,可以說,是提早一季放送未來的流行趨勢。
緊接著,結果就看媒體露出篇幅的多寡,時尚評論有沒有正面、或寵愛式的報導,採買家有沒有下個好訂單等等,所以說,這個大秀,對於品牌與設計師,樣樣都是大事,尤其是對於新人設計師,更是生死攸關的挑戰。各家品牌唯有使盡全力、想方設法,有錢砸錢,沒錢也得借錢來砸錢,動用最大量的創意,無所不用其極以圖得一鳴驚人的效果。
那個時期,參加紐約時裝週的年輕設計師品牌很多,非常競爭,華人設計師Alexander Wang,王大仁的作品,就是我在這個期間,領先引進台灣的。Jason Wu,吳季剛也是我發掘的。
我與美國設計師的淵源,說來很久了!連美國老牌設計大師奧斯卡‧德拉倫塔(Oscar de la Renta)也是我在更早的時期,帶進台灣的……這麼說,會不會顯得我太得意呢?
在紐約那兒,你會看到三種不同的秀:一個是模特兒走在伸展台上的秀,一個是大駕光臨的名人、明星的秀,還有一種是來看熱鬧的人的扮裝秀;他們是使得秀場外、人潮格外洶湧的原因。許多對惹人注目上癮的人,會穿著奇裝異服,做誇張打扮在秀場外遊蕩,吸引眾人目光。然後你就會看到蒼蠅般一群群的媒體與狗仔,圍繞在他們身邊拍照。以上說的三種秀有各自成趣的景觀。
參加時裝週這麼多年下來,我的感想是:「紐約時裝週」比較商業化,相較之下,歐洲的「時裝週」,連秀場場地的選用都比較有藝術氣息,去看秀的人大多是為了工作的專業職人、業內人士,倒是作怪、湊熱鬧的閒人就少多了。
有別於過往到義大利採買的路徑,來到紐約,面對全世界最繁華的大都會,規模龐大的時裝產業,讓我開始意識到,真正與Hi-Fashion接上了軌!我依稀記得,Michael Kors的showroom在第五大道的五百多號,氣派又豪華,而排定給我的採購時段,還是由設計師本尊Michael Kors親自接待!我不記得當時他是不是即將加入Céline,成為品牌的創意總監。
那一回,我也去了波恩莎‧秀羅(Proenza Schouler)在中國城邊界的展示間,同樣,也是由設計師親自接待。在她還不太有名氣的時候,第一次在這個showroom,我就下訂了一件百萬元的皮衣,可能有些瘋狂,但從第一天開始,我就一直很喜歡她的設計,自然地我也領先為台灣引進了Proenza Schouler。
來紐約參加時裝週,給了我一個重要的啟發。我發現了自己更感興趣的,或許也是我一直在尋求的採購方向,心想:「啊,早就該踏入Hi-Fashion奢華時尚的領域!」於是我向自己宣示:Hi-Fashion,我來了!沒錯,就是紐約,使我開始調整時裝採購的導航座標。
往後幾年,由於想採購的品牌越來越多,一年兩次的採購行程,就緊跟著時裝週走。從紐約時裝週開始,結束後我就到倫敦時裝週,倫敦完了再到米蘭,米蘭之後又到巴黎,而且多數時候都是在趕場,根本沒辦法每一場想看的秀都看到,而這樣的一個行程,一走要一個月才走得完,如此每年我得要花掉至少四分之一的時間,走這個行程。
不過約莫近十年吧,我只到米蘭和巴黎時裝週,紐約就少去了,一方面因為這幾年,很多品牌包含英美設計師,都會在時裝週期間,移師到巴黎或米蘭作秀,也會就近設立showroom,譬如來自英國的Burberry會在米蘭時裝週走秀,義大利的Dolce & Gabbana也會有秀在巴黎時裝週。紐約設計師從時裝週出走,似乎也形成了一個趨勢。
後來漸漸的,連倫敦時裝週,我也少去了,為什麼呢?由於它的主辦單位傾向栽培新銳設計師,很多學生作品也能參展。新人設計作品的實驗性高,比較忽略市場性,設計師的國際形象也有待建立,我考慮到在台灣不容易為它找到夠多欣賞的顧客,是我少去的原因。
畢竟對採購買手來說,紐約實在太遠了,排上它,行程只會拉長得多,就連美國的大採購家,相較都喜歡、也覺必要,到歐洲花掉最主要的預算。聚焦歐洲,選擇放棄紐約時裝週,變成是比較「時間經濟」的作法。
話雖如此,有幾個重點秀,當然是一定會專程去看的,包括我後來代理史黛拉‧麥卡尼(Stella McCartney),她的秀就一定會參加。以及,麥昆的每一場秀,我更不可能錯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