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大雪
臘月上旬,青城山彭祖峰上,時過三更,明月西斜,月光下白雪皚皚,一灰衣少年正自入神的舞劍,苦練青城派最基本的入門功夫⎯⎯「逐鹿劍法」。卻見劍招凌亂,似乎尚未領悟劍法要義,他一遍又一遍反覆練習,眼角下貼著兩行細細的冰柱,神情疲憊不堪,卻仍咬緊牙關強自苦撐。
忽然間後方響起另一少年的語音:「不對!不對!你這一劍刺偏了,這招『斜削鹿角』應是刺向對手的百會穴,再倒腕削向太陽穴;而你一劍就刺太陽穴,人家只要稍稍把頭一偏,你再無後招可用 !」說著撿起一根樹枝朝松樹幹刺去,再往下斜削斬斷一根旁枝,正是標準的『斜削鹿角』。
這少年一身黑衣,看上去比灰衣少年大了一兩歲,身旁還站著一位身穿綠綿襖的少女,倒比灰衣少年小了一兩歲。男的叫魏宏風,女的叫貝甯,是灰衣少年的師兄及師姐。
灰衣少年一心練劍,對這兩人的到臨竟渾然未覺。他慌忙將黏在臉上的淚柱撕去,似乎心事重重而未能專注,苦嘆道:「風師哥,您又何必白費苦心……」
「不要說話,專心看好!這招『迴風驚鹿』應使得虎虎生風,劍刃朝下,從頂上急速掃過……」魏宏風打斷他的話,邊說邊演,將十三招逐鹿劍法逐一演練,並詳細解說各招要義和使勁的竅門。
少年不忍拂逆師兄的一番好意,強打精神凝神觀注,心中卻不禁在想:「這些要訣師父不知教過多少次,早已背得滾瓜爛熟,只怪自己資質太過愚昧,要訣雖熟記,使出來卻往往不是那麼一回事 !」
不多會兒,魏宏風使完十三招「逐鹿劍法」,隨即督促少年練習,自己則在旁指導;卻見少年的劍法散亂無常,始終不得要領,偶有一兩招使得稍微像樣,貝甯即鼓掌叫好,但到了下一輪,又往往變了樣,如此再練半個時辰,反覆數十遍,卻看不出有什麼明顯進步,似乎今夜又將徒勞無功。
少年愈練愈是沮喪,突然將劍甩出,嘆道:「師父說的沒錯,我是朽木,不可雕也!」貝甯柔聲安慰道:「阿劍!你別灰心,常言道『勤能補拙』,只要你肯努力,總會練成的!」
不料這番話反而刺激了少年,雙手握拳憤然道:「勤能補拙!勤能補拙!難道我還不夠勤勞嗎?」猛抬頭望著天邊那如彎刀的弦月,聲音不禁有些哽咽:「老天爺未免太不公平!同樣一套劍法,有人幾天就學會,而我呢?
這一年來,我為了學這套本派最基本的入門劍招,日夜苦練,不敢跟著師兄弟們休息玩耍,每到半夜,不論刮風下雨,總偷偷到這裡練劍,這『逐鹿劍法』也不知練了幾千幾萬遍,到如今卻是一招也還不會!」說到後來,益加苦澀,淚水不禁又奪眶而出。
貝甯把劍拾起,遞還給他道:「不要難過 !說不定那天你突然開了竅,功夫突飛猛進,把我們都給嚇了一大跳呢?」
少年搖頭苦笑道:「李師弟年方九歲,入門不過半年,『逐鹿劍法』早就練得滾瓜爛熟;而我足足比他大了五歲,又早了半年入門,明天的月校若輸給他,還有臉再待下去嗎!」
貝甯道:「你也別擔心,李師弟雖會逐鹿劍,但畢竟年紀還小,氣力不如你;只要你用勁使劍,把他的劍震歪,應該不難取勝。」少年嘆道:「唉!逼不得已時,也只有這樣 !」說著收起長劍,三人並肩下山,少女仍一路安慰著少年,他卻默默無言。三人在道觀前分手,各自回房入睡。
少年躡手躡腳爬上床,蓋上被子,閉起眼睛,卻壓不住心中思潮洶湧:「爹和爺爺為了將我培育成劍術高手,打從六歲起就帶著我東奔西跑,四處拜師學藝。自少林、武當、丐幫、峨嵋、華山、崑崙,再到現在的青城派,拜遍了七大門派的名師,每個師父都說我不是習武的料,用各種名目把我逐離師門。
雖然如此,爹仍不死心,帶著我一試再試,總要找到適合我的武功路子才肯罷休;而爺爺深怕師父不肯認真教,從不敢少送拜師禮,於是我每換一次門派,家裡的田產就少掉一塊。這一次為了讓我順利進入青城派,把老家僅存的最後一塊田也給頂讓出去,臨上山時,爹認真的對我說:『這是你最後一次機會,再沒學成劍法,不要回來見我!古家沒有這種窩囊子弟!』
然而,到了青城我還是如此的不堪造就。師父說:『這套「逐鹿劍法」是本派最粗淺的入門劍法,資質高者,十天半個月可成;一般人兩三個月亦可學通;悟性再差,半年也該足夠 !然而我苦練年餘,卻始終無法領會一招半式,怎麼對得起爹娘和師長!明天的月校若敗給李師弟,師父的責罵及師兄弟們的嘲弄,又該如何面對?』
少年躺在床上翻來覆去,一會兒愧對父祖,一會兒對自己太過愚蠢的天資感到哀傷,一會兒又恐懼於次日的月校難關,憂心忡忡,暗地裡也不知流下多少眼淚,直至四更過半,才迷迷糊糊的睡去。
一覺醒來,見太陽已高高掛起,整個臥舖空無一人。他大吃一驚,嚇得冷汗直流,想必昨夜太晚入睡,才會如此晏起。慌忙起身著裝,心中正納悶:「師兄們都已起床勞動,怎麼沒人過來叫醒我?」
原來他勞務特重,每天必須比人早半個時辰起床才能按時做完,但整理棉被衣物時難免會發出一些聲響,習武之人耳聰目明,往往因此驚醒,除了受罵挨打,更惹得師兄們個個惱他。今天好不容易發現這個「撮鳥」晚起,大夥們決定要整他一次,不但不叫人,反倒輕聲細語躡手躡腳,深怕發出一點聲響將他驚醒而錯失好戲。
少年匆匆下床,手忙腳亂整好被褥隨即衝至農舍,提著木桶和扁擔又往茅廁奔去,裝了兩桶糞便。他力氣還不是很夠,平常只裝七分滿,如今眼看時間所剩不多,硬是裝到九分滿,咬牙扛起,搖搖晃晃挑到菜園;如此來回施了七八趟的水肥,只覺得腰酸腿軟,一個不支,失足跌個狗吃屎,衣服、褲子、甚至口鼻全都沾到糞便,他隨即往一旁的沙地滾了幾圈,再將糞土拍去。抬頭看日勢,心中暗暗叫苦:「糟糕!真要遲到啦!」急忙衝到溪裡,將全身泡在水中,冷得發顫,草草浸洗幾下,也不及擦身更衣,逕往山上奔去。
趕到練武場,大家正凝神觀看場中大師兄和二師兄的比試,少年心中涼了半截,心道:「慘了!已經比到最後,而我該是第一個出場之人。」
按青城派月校的規矩,是將各支派的弟子依武功高下排列,除入門未滿半年者免試之外,首先由武功最差者對次差者比劍,勝者再向倒數第三名挑戰,如此依序比試,直到首徒,最後贏的人再與師父練劍。月校與年校均為掌門商廣寒苦心創立的辦法,目的是考校各年輕弟子在一段期間來的武功進展,並激勵弟子們彼此競爭,勤練劍術。
他誠惶誠恐的走到師父邱廣平跟前,不敢直視,顫聲道:「師……父,徒兒該……該死,來遲了 !」
邱廣平舉手欲打,卻見他全身溼臭,把手收回,厲聲道:「先到旁邊跪著看,離我遠一點。」
少年依言退開,找個無人的角落跪下,卻又聽見師父猶有餘憤道:「豬狗不如的東西,功夫練不好還敢遲到 !」心中忐忑不安,刺骨的寒風陣陣刮過溼冷的身軀,他愈發抖得厲害 !
不多時,兩位師兄分出高下;二師兄魏宏風以一招「除豹安良」逼得大師兄江宏漢撤劍認輸,隨即退步道:「師兄,承讓了。」大師兄卻搖頭說道:「二師弟,你愈來愈厲害!我敗得心服口服。」
邱廣平平和的說:「阿漢,你能看開就好。雖然你入門在先,但風兒是本派罕有的奇才,能在他手下走過三十餘招,也不算差了 !」江宏漢聞言恭謹的道:「師父所言極是,弟子今後會向魏師弟多加學習。」
邱廣平點頭稱許,又轉身對魏宏風道:「風兒,這一兩年來你找不到練劍的對手也挺寂寞,而為師也只有在月校時和你練上一練。再過一陣子等你把「襲豹劍法」都學得差不多時,可真不知再拿什麼來教你?」魏宏風道:「師父過獎,和您比起來,弟子的武功實在微不足道!」
邱廣平搖頭笑道:「差不了多少,進招吧!」
魏宏風雙手合拱,倒持劍柄,劍尖朝下,正是一般江湖上晚輩向長輩請教武藝的禮節;見師父點頭回禮後,翻轉右腕,長劍自下而上劃一圓弧,正是「驅狼劍法」中的一招「惡狼擺尾」,端是迅捷靈動,顯然已得其中精髓,邱廣平也以一招「驅狼劍法」擋架,並道:「不必再使『驅狼劍法』,直接從『搏熊劍』練起。
魏宏風應了一聲「是」,劍勢突變,由快轉慢,卻是虎虎生風,氣勢不凡,邱廣平亦以「搏熊劍法」對招,圍觀的眾弟子,個個看得目眩神馳,心中有股說不出的欽羨,不禁想著:「不知那一天才能像二師兄這樣,可以將『搏熊劍法』使得如此凜凜生威。」
師徒倆一來一往將「搏熊劍法」拆解一遍後,劍風突變,一招快過一招,卻是「襲豹劍法」。只聽鏗鏗鏘鏘的劍擊聲連綿不絕,眾徒看得眼花撩亂,再也難以領會其中奧妙。原來早先的「搏熊劍法」只是一場示範,讓其他弟子觀摩學習,現在才是真正的師徒考校武功。
青城派共有五套劍法,依次為逐鹿、驅狼、搏熊、襲豹、尋龍,循序漸進,一套比一套深奧,前一套劍法若未能練得精熟決難再練下一套,如最簡單的「逐鹿劍法」,一般弟子只要花兩三個月就可學通,即使學成充其量也只能嚇嚇山裡的野鹿,沒有什麼了不起的威力,卻是往後四套劍法的基礎。若未能完全領會「逐鹿劍法」,後面的「驅狼劍法」說什麼也難以學通。
接下來的劍法更是一套難過一套,以一般資質平平的弟子而言,兩年驅狼,六年搏熊,再苦練個二十年方能襲豹,至於青城的鎮派絕學「尋龍劍法」則不是人人可練,非得品性純良,資質優異,經掌門首肯後方可開始學習。若天分不夠即使窮畢生之力,亦難有所成。
而魏宏風卻是難得一見的習武瑰寶,入門不到六年已差不多學會了「襲豹劍法」,此一成就不但令同儕們難以望其項背,甚至放眼歷代的前輩也罕有聽聞。
過了百餘招邱廣平只是略佔上風,始終未能有明顯的優勢,遂後退一步,還劍入鞘。魏宏風亦收劍行禮,邱廣平含首微笑說道:「風兒,以你這般進境,恐怕不用再等一年半載,便能完全領悟這套劍法 !」魏宏風恭敬回道:「師父說笑,若非 您有所容讓,弟子恐怕難以走完這一百零八招『襲豹劍法』。」
邱廣平搖頭道:「練劍試招又何必讓?你天資極佳又肯勤學,看著你日日精進,作師父的心裡也歡喜,日後光大青城武學全看你了,只盼到時候可別忘了我這個啟蒙師父呀!」魏宏風隨即跪道:「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弟子終此一生,絕不敢忘記師父的教誨之恩。」邱廣平微笑說道:「很好,你先退下吧!」說完斂起笑容,目光射向污衣少年,厲聲道:「古宏劍,起來跟小癸比試 !」
原來這污衣少年叫古宏劍,他全身又溼又凍,牙齒打顫吱吱作響,雙腿早麻,撐起身子挨挨蹭蹭走到場中,開口想對邱廣平解釋遲到的原因:「師……父,弟子……」
「廢話少說,快比劍!」這時場中已有一個小孩在等著,這個年幼弟子名叫李宏癸,入門剛滿半年,兩人相對而立,李宏癸至少矮了一個頭。對著古宏劍道:「這是小弟第一次月校,還請師兄指教!」雖然平常對這位師兄不怎麼瞧得起,在師父面前仍不敢失卻禮數,但看著他又髒又臭的衣身,卻不禁流露出鄙夷的臉色。古宏劍見此,也察覺到自己身上餘臭未消,萬分尷尬,卻又不知該說些什麼。
兩人齊身向師父鞠躬行禮後,李宏癸率先出劍,卻是「驅狼劍法」,招招進襲,古宏劍則以「逐鹿劍法」小心應對,過了數十招,兩人鬥得齊鼓相當。「驅狼劍法」雖較精妙,但李宏癸入門不過半年,這套劍法只不過學到一點皮毛,反不如熟練的「逐鹿劍法」來得穩當;所幸古宏劍的「逐鹿劍法」也使得半像不像,正是半斤八兩,亂成一氣。邱廣平見二人使得亂七八糟猶似兒戲,不禁搖頭嘆氣,李宏癸年幼倒也罷了,但古宏劍卻始終不長進,著實令人氣結 !
久戰不下,古宏劍倒先心慌,思道:「以前每次月校都是跟師兄比試,打輸還說得過去;但這次面對的是第一次參加月校的小師弟,若還無法取勝,勢必會被人更加瞧不起!」只得漸漸增加力道,想將其長劍震落,他知道這樣做有點勝之不武,但這時為了求勝,卻也顧不了這麼許多。
每當雙劍相交,李宏癸就感到對方的勁道一次強過一次,震得虎口愈來愈疼,險將長劍脫手,只得儘量減少雙劍接觸的機會,眾弟子眼見此一情狀,對古宏劍更加鄙視不平,有人忍不住低聲罵了出來:「真不要臉!」
照理說來,同門比劍,其他的人只能在一旁靜靜觀看,不得發出任何聲響干擾到場中之人,但這次卻不見邱廣平斥責發話之人,眾人見狀也開始零零星星數落起來,有人道:「你技不如人,只會以大欺小,不是好漢!」有的說:「臉皮真厚,為了求勝,什麼事都作得出來!」「古爛劍,你不要再混下去啦 !像你這樣笨,練到一百歲還是『逐鹿劍法』,乾脆乖乖回家,種菜挑糞算了 !」話說完大家都笑了,原來古宏劍平日的勞務正是種菜養豬。這些斥責嘲罵的聲浪一一鑽進耳裡,他的臉皮那有這樣厚 !整張臉脹得赤紅,羞慚無地,再也不敢出力使劍。如此一來,兩人又打得難分難解。
邱廣平忽道:「小癸,用『逐鹿劍法』。」李宏癸聞言立即會意,隨即改攻他早已練熟的「逐鹿劍法」,成了「逐鹿劍」對「逐鹿劍」的一場競技;只是一個使得中規中矩,另一個卻破綻百出;再加上古宏劍心情凌亂,始終無法集中精神對敵,不出幾招,勝負已分,李宏癸的長劍抵在他的前胸。
李宏癸收劍拜謝師父,得意揚揚退下場,只剩古宏劍仍呆立在場中,兩眼茫然望著前方,似乎一時之間還難以接受這失敗的事實。邱廣平愈看愈火,斥道:「發什麼呆?輸了就可以忘記禮數嗎!」
古宏劍收心斂神,拘拘縮縮走到師父跟前,跪了下來。邱廣平舉掌欲打,卻見不遠處有一童子奔來,是廣榮師弟座下的弟子,遂緩緩把手放下。那弟子來到跟前,拜道:「啟稟邱師伯,有位峨嵋派的胡正風前來拜山,掌門師伯請您率眾師兄弟速去正武廳。」
邱廣平點頭回好,又對古宏劍道:「今天這筆帳,待會再和你好好算 !這個不中用的東西,最好每天燒香拜神,求求太上老君保佑你不要抽到今年的大校。」
原來青城派除了每月初一的月校之外,在每年的正月初九創派祖師誕生之日,另舉辦一場年度大校,以此考量各門弟子的武功進境。除了掌門商廣寒,青城派另有九名廣字輩的師弟每人各收十幾個徒弟,月校只是各人所屬的弟子相互比劍,而大校卻是各出兩名弟子,一為選派的代表,派出來的當然是各門下最傑出的弟子,由這九名代表比試,分出排名先後。另外還有一種抽試,即在每一門各抽出一位與試者,除了參加第一場比試的首徒及入門未滿一年者免試外,其餘弟子均有抽中的機會。這九位中籤者也要相互比試,列出一至九名。如此兩項排名合併,名次最前者,該門可獲得象徵青城武學榮譽的「玄天劍」。
邱廣平在眾師兄弟間武功僅次於掌門,教徒最嚴,首徒魏宏風在同輩弟子中出類拔萃,已連續數年不敗,而其餘弟子在他嚴教勤管之下亦極優秀,即使籤運再差,也能打入前三名,因此這幾年來始終穩坐第一教席。但自從收了古宏劍之後卻令他擔憂不已,今年的大校若由他中籤代表出賽,自己多年來辛苦建立的名聲,不免將毀於一旦。
想到這裡,邱廣平瞧著他污穢的外衣,心中突然升起一股無名火,朝著古宏劍胸口狠狠踹了一腳,將他踢翻到好幾丈外。古宏劍摔個人仰馬翻,立刻掙扎爬起,維持跪姿。邱廣平道: 「你先回去更衣,換好衣服馬上趕到大廳,不要再丟我青城派的臉!」說罷,帶著眾徒逕往正武廳行去。
眾人來到大廳,只見黑壓壓的一片,已站滿青城弟子。掌門商廣寒坐在太師椅上,連遠字輩的師叔也都在場,分坐兩旁。正中站著一位四十來歲的漢子正和商廣寒對話,此人即是峨嵋派的胡正風,因門下弟子與青城派弟子發生衝突而受傷,今日來此是要討回一個公道。在他身旁站著數名弟子,當中一位右手綁著布帶,見到邱廣平等人進廳,即以左手指著他們道:「師父,砍傷弟子的,就是這三個人。」手指分別點向邱廣平的三徒潘宏聲、五徒林宏道及六徒郭宏宇。
那胡正風隨即道:「商大掌門,胡某說得沒錯吧!傷我徒兒的,果然是貴派弟子。想我徒兒郝大光年紀輕輕與貴派無冤無仇,絕不可能胡亂指認。」
商廣寒向三人瞪視一眼,道:「你們三個過來。」三人依言走到場中,商廣寒道:「這位峨嵋派的郝小友,真是你們所傷?」
三人面面相覷,一個個點頭默認。
商廣寒拍椅怒道:「胡鬧!平常我是怎麼告誡你們?習武之人最忌逞強鬥狠恃強凌弱。你們學藝未成,竟敢擅自在外惹事生非,敗壞本派名聲,非得嚴懲不可!」
胡正風在一旁道:「哼!恃強凌弱倒還不至於,充其量不過是以多欺少罷了。」
五弟子林宏道向來機敏,一看苗頭不對先行下跪,其餘兩名弟子見狀也跟著跪下,林宏道說:「啟稟掌門師伯,弟子知錯,下次再也不敢犯了 !不過當時的情景著實令人氣憤,若非本派遭受羞辱,弟子膽子再大,也不敢如此!」
商廣寒哼了一聲,沉道:「你們把當時的情形老老實實說一遍,不得有半句虛假。」
林宏道說:「上個月初師父吩附弟子和三師兄、六師弟到縣城辦事。時至正午,我們三人先到鎮上昇祥樓吃飯,一坐下來就聽到兩個峨嵋弟子正高談闊論,其中這位受傷的說道:『這些年來「百劍門」好生囂張,走到那都會碰到上衣繡劍的百劍弟子。』
接著那位姓劉的弟子說:『師兄說得極是,方才街角那幾個「長生劍門」的弟子,胸口處鏽了三把銀劍、四把銅劍,在百劍門中只不過排到第三十四名就自以為了不起,竟敢在大街上舞刀弄劍!』
那郝大光道:『哼!百劍門只不過是人數眾多的烏合之眾罷了,要不是我們六大門派不屑參與百劍大會,這些微門雜派那有機會封王稱雄。』」
講到這裡,卻見商廣寒的臉色沉了下去,林宏道不禁嚥了一口氣,繼續講下去:「當時我們聽到這裡都感到十分納悶,這幫人為何要把七大門派說成六大門派?於是弟子便上前請教他們,究竟何謂『六大門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