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種「憶」,都代表著永遠回不了的過去……
他所鑒定的不僅僅是古物,還有深埋在心中的糾結情感──
▌榮獲第三屆尖端原創大賞翼想本組──「特別賞」!
▌日本國際漫畫賞銅賞得主、享譽法國的暖心插畫家「左萱」繪製封面!
▌隨書收錄左萱溫馨繪製全彩內頁!
評審團紛紛評語──
‧ 溫柔的筆法非常令人動容!
‧ 情感細膩動人宛如《時光當鋪》,對於古物的刻畫及韻味很到位!
‧ 作者曾獲「2015角川華文輕小說大賞Girl’s Side銀賞」,歷時兩年文筆更上一層樓!
‧ 結局十分治癒人心,感覺和女主角一樣獲得救贖!
【內容簡介】
太多話欲言又止,久而久之,就再也沒有出口的機會。
謝意伶總以為,只要安分打工、省吃儉用,就能平靜度過高中生活──直到她收到了父親的死訊。
不得已之下,她帶著父親的遺物,踏入了深夜營業的神祕古董店「隨憶」。
在這裡,她遇到一個個深夜來訪的客人,聆聽早已被遺忘的往事──
有人帶著珍藏的古董,只希望贈詞都是謊言;
有人冒名從海的另一端寄了三十多年假信;
也有人隱姓埋名,用三件價值連城的真貨,只為換取贗品。
說不出口的愧疚、無人可解的誤會,還有再也回不了的過去……
如果想等的人都不在了,這份思念還傳達得出去嗎?
作者簡介:
筆尖的軌跡
「該怎麼才能像個人一樣活著?」
我從國中就一直很困惑,直到寫這本小說的時候,也不斷問著自己。
這篇故事也許什麼也沒回答,只是我找不到可以問誰,可以跟誰說的自言自語。
但小說就是這樣任性的文體吧?
就算你已讀不回,我也不會介意(笑)。
曾獲「2015角川華文輕小說大賞Girl’s Side銀賞」,「2017尖端原創小說大賞翼想本特別獎」。
繪者簡介:
左萱
自由漫畫、插畫創作者。第一本長篇漫畫《神之鄉》獲中國金龍獎最佳劇情獎入圍及日本國際漫畫賞銅賞,已售出日法版權;並代表臺灣參加2017年法國安古蘭國際漫畫節及法蘭克福書展。
章節試閱
序章 憶
記憶是會騙人的。
所以我不喜歡回憶,尤其是太小的時候,那些都彷彿打上柔光濾鏡,美好到像流行音樂MV的那些記憶。
可有時候即便是騙騙自己也好,也會忍不住想想那些被自己修改多次,參雜太多想像、太多幻想──恍如夢境的片段。
小時候,總會想要有一點點只屬於自己的東西。
別人都沒有,或者跟別人的都不一樣,甚至有點傻、有點怪也沒關係。不管是草叢裡找到的石子,路邊撿到的小吊飾,還是破破舊舊的外國錢幣,就是會喜歡得整天放在手裡玩著。
而我這輩子得到最珍貴的生日禮物,是在我六歲那年,正要上小學的前夕。一顆雕得像昆蟲的石頭,淺淺不透明的青綠,大小恰好可以放在我的手心裡。
因為很特別,因為是自己的,怎麼看都覺得好看。我特別喜歡那淡淡又有點暖黃的青綠,尤其映著光,還有一層柔柔的光澤。
父親拿條繩子幫我繫在脖子上,讓我能整天戴著、摸著玩。
後來,我才知道那漂亮石頭叫玉,刻著雙眼翅膀的昆蟲叫蟬。
不過會說成是夢,是因為這塊玉一天就沒了。
生日的那天晚上,我一樣像個愛亂跑的小土狗,放出來就瘋了,在夜市裡跑來跑去。那時候還有不少摩托車在夜市穿行,市政府也還沒推出路平專案,我跑著就踩到了坑,摔了一跤,前方正好有輛摩托車騎過。
說也奇怪,當時我一點都不覺得痛。母親從身後跑來抱住我的時候,我也沒哭,倒是母親先哭了。
她邊哭邊罵,檢查了半天,也沒看到我傷到哪裡,缺了什麼。衣服沒破也沒髒,只有一樣東西壞了。
那塊玉蟬碎成了兩半。
我撿起碎不成形的一半,發現怎樣也拼不回來時,哭得比自己受傷還難過。
母親見了不太開心,生氣地說:「哭什麼,自己不小心還哭。」
那時父親的表情我已經記不清了,也許是笑著吧。
「小伶乖,這是給妳擋災了喔。回去我們要用紅紙包起來,好好感謝它。」
我停下哭泣,望著父親用難聽的鼻音問:「這樣它就會回來了嗎?」
父親沒回答。
母親倒是有點受不了,想先哄哄我,就說:「只要妳乖乖,之後再給妳買一個。」
聽到這話,我又哭了。
我不要別的,就要這一個。
就只要這一個。
這是我最喜歡的,只屬於我的,我別的都不想要,就只想要這一個。
母親拿我沒辦法,一直沒說話的父親忽然蹲了下來,整個臉都背著身後的燈光,埋在我看不清楚的陰影裡。
「別哭,會修好的,爸爸會幫妳修好的……會是同樣的一個。」
這是我印象最深刻的生日,像夢一樣的生日。
之後,也沒有下一次了。
幾個月後,父親跟朋友離開,再也沒回來。過了幾年,連母親也離開之後,某天我想起這件事,想確認一下這不僅僅是我的幻想。
結果我怎麼也找不到當年那條繫玉的繩子。
一次跟母親吃飯的時候悄悄提起。然而那麼多年前的事,母親也不記得了。
***
憶,思也,念也,記也。
無論怎樣的憶,都是記著、思念著已經消失,永遠回不去的過去。
人需要回憶。
一個人若連回憶也沒有,很痛苦也很可怕。
可是如果人變了、甚至連人都不在了,只剩下回憶,又該算什麼呢?
第一鑒 漢八刀青白玉珮蟬
──好希望自己不是一個人。
在這個世界上,跟我一樣想法的,只有我一個人嗎?
有時看著街上來來去去的行人,就會不自覺地想:會不會在哪裡有個跟自己相似的人,至少能理解自己……或者,接受這個不怎麼好的自己呢?
見到前面幾個提著誠品紙袋的女生,邊挑著飲料邊開心地聊天,也會忍不住猜想:她們在聊些什麼呢?是最近上市的新書嗎?會不會在笑容下也有說不出口的心事,或者跟自己一樣,會害怕接不上別人的話題?
如果、如果自己不用打工的話,是不是也能像她們那樣,跟同學一起逛街,聊得這麼開心──
「您好。」
心裡想歸想,嘴巴上還是老實地喊著:「歡迎光臨,現在麵包第二件五折喔!」
因為我還是要打工。
這個世界也許有條肉眼看不到的分界線吧?
一邊劃著幸福,一邊劃著不幸。
明明都活在同一個世界上,也許隔一條街,或者隔一扇門,就是幸與不幸的分界。
像現在,有女高中生逛完街,拎著雞排翻雜誌;也有女高中生還沒吃晚餐,穿著土土的制服站在櫃檯前,努力陪笑。
「您好,請問您要袋子嗎?那總共是一百三十元,收您兩百──」
「喂,飲料跟麵包不會分開裝嗎?會壓壞耶!」
我默默地按下收銀機上的客戶調查「中女13~18」,面帶微笑說:「多一個小的塑膠袋,再收您一塊。」
我想,這就是當便利商店店員的兩大好處之一:磨練心性。
現實永遠比雞湯文還真,比公民課本還精采。總覺得自己遇過幾千個客人,已經閱盡人生百態了呢。
而第二個好處是,晚班盤點才有的福利──
報廢的過期食物。
每當看著架上還有鮪魚飯糰,就可以感覺到支撐自己活下去的小確幸了!沒錯,只要二十五元,就能換來一整晚的笑容,夠實惠吧?
我一直很感謝當年收我應徵履歷的大前輩。他看了看我的履歷表,嘆了口氣,語重心長地說:「暴露自己的不幸,只會讓人可憐妳,不會讓人喜歡妳。」之後順手幫我把「應徵動機」裡的缺錢,改成想多學習,「家庭狀況」裡父母留白的職業,都填上了老師。
雖然我錄取後沒過幾週,這位大前輩就因為健康因素離職了。
我想幸福肯定龜毛又玻璃心,一遇到髒髒醜醜的不幸,便會怕得消失無蹤吧。
「──小伶,發什麼呆,有空去那邊幫忙拉排面。」
「喔,好的!」
這就是我十七歲的人生。
沒補習班,沒門禁,沒人管挑食,沒零用錢限制,也沒零用錢的人生。
雖然嘮叨了這麼多,但我還是很感謝這間不起眼、開在社區內,每夜虐我千百遍的小店。
因為走幾步路,就能見到附近學生常逛的二手書店,還有一整條開著茶鋪、賣著古董,跟不知道是賣懷舊玩具還是紀念品店的街道。再走遠一點,繞過附近的學校外牆,還能見到賣著筆墨字畫的畫廊、美術社,然而隔幾條路便是賣著牛肉麵、鰻魚飯的夜市老街。
舊書、古董、字畫、小吃,看似不相干的老店,全部都交錯在一個小社區內。
這裡有個快被遺忘的名字──
「昭和町」。
這是日據時期的老名字。
附近一帶曾是臺北帝國大學的學校宿舍,可以說是住著大學教授的文教區。據說,當時日本戰敗,撤離臺灣的日本人被嚴格規定,只能帶少少的日用品離開,就連現金也沒能帶走多少。所以當年很多的文物家具,都半賣半送地留在了這裡。
而等日本人離開,又有新移民隨著國民黨來到臺灣,住進了這些宿舍。也有些人將老家帶來的文物古玩拿出來變賣,漸漸就有了古董店,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說起來,跟紅燒牛肉麵一樣吧。其實臺灣老一輩人務農,養牛幫忙耕田,所以很多人不吃牛肉。那紅燒牛肉麵是怎麼來的呢?傳言也是外省老兵用高雄岡山的豆瓣醬,跟美國援助的麵粉與牛肉罐頭,弄出四川「小碗紅湯牛肉」的香辣味,再加上客家人愛吃的酸菜的多文化混合料理。
怎麼樣?現在聽「昭和町」三個字很夢幻吧?
但其實說穿了,不過是現在大安區西南,師大附近永康街、潮州街一帶。
如果沒有些歷史跟回憶添加色彩,那什麼也不是。匆匆走過,也只會記得矮矮髒髒又破舊的老房子。
自己會賴在這裡,也是因為回憶吧。
一家三口一起吃麵攤的回憶,望著大人在老店裡喝茶閒談的回憶,放學偷偷跑去吃刨冰的回憶,逛夜市吵著吃紅豆餅被罵的回憶。雖然很瑣碎、很微不足道,可總覺得若真的離開了這裡,跟離開快十年的那個人……跟父親的聯繫就真的斷了,再也找不回來了。
再說,這裡舊歸舊,房租也不少呢。
所以還能留在這裡,打個工也挺好的,比一個人回去對著空房子好多了。真要說缺點的話,大概是在喊「歡迎光臨,現在麵包第二件五折」的時候,碰上同學會有點尷尬吧?
忙著忙著,不知不覺間已經排好架上的飲料。
剛剛隔著幾步邊挑飲料邊聊天的那群女生,也已經結完帳離開了。
人與人……還是很難一樣啊。就算世界上有七十億人……正因為有七十億人,反而更難碰到跟自己一樣的吧。
果然自己是太閒了,才有空在這裡胡思亂想。想太多除了變老跟讓自己睡不著外,也沒什麼好處。還不如多笑笑,想想可愛的微波便當跟飯糰。
當我正準備對著櫃檯的隱藏攝影機,打起精神,露出敬業的笑容時,口袋裡的手機震動了。而且我強行掛掉不久,又馬上再打了一次。
呃糟了,我這個月的水電費繳了沒……不會又是房東吧?
一想到連押金都抵上去還有兩個月沒繳清的房租,心好怕。
我左右瞄了瞄。每到這時候店內的客人都不多,現在只有一位在遠處選飲料,而另一位正職似乎到了後面補貨訂貨。想起前輩們閒下來,也會不時滑手機刷Line,說好聽叫待機候旨。那我現在接個攸關住處存亡的緊急電話,應該也不為過吧?
「喂……你是?」
結果接起來不是房東,是一個陌生又沙啞的男音。
「是謝意伶嗎?聽我說,這不是詐騙電話。妳父親■■了──」
什麼?到底在說什麼?完全聽不懂。
大腦一時完全無法反應,不知道為什麼,手卻已經開始抖了。
「……妳父親過世了。是真的,我是從妳父親留下的地址,找到房東,再從房東那裡問到妳的電話。妳父親的一些物品跟死亡證明書,我都快遞到妳住處,應該下午就到了。至於其他東西……還有妳父親的骨灰,都留在那邊,沒能帶回來──」
後面的話都沒能聽到了。
看見一罐飲料放到了櫃檯上,我趕緊拿起條碼掃描器,耳邊的聲音就停了。
我想刷條碼,手卻沒握穩,整罐飲料連同櫃檯上的零錢都摔到了地上。
客人似乎也在接電話,聽到好大的聲響,停了一陣。整間店都靜了下來,好像僅剩冷藏櫃的冷氣聲。接著只聽見一道冷淡的聲音:「嗯,我就在附近,等等回去。」
我連忙彎腰撿起零錢和飲料,放到櫃檯上,才發現塑膠罐上多了一個難看的凹洞。
「對、對不起。」
我低著頭,雙眼盯著有些破舊的櫃檯,還有一旁不知何時早已掛斷的手機。
「您好,」我想露出點敬業笑容,明明很簡單的,「一共是……」
可收銀機上的數字怎麼也看不清。
我又刷了幾次條碼,腦中亂糟糟地想著:被客訴了怎麼辦?這份打工還能做下去嗎?這個月該怎麼過?該怎麼跟母親和叔叔說?我、我還能讀書嗎?
最後,腦中只剩一句話。
──大概沒辦法了吧。
「沒關係。」
剛聽到對面傳來聲音,我還沒反應過來。
隔著櫃檯,那有些冷淡的聲音再說了一句:
「慢慢來,我等妳。」
大概是對方的語氣太平靜,平靜到讓我誤以為沒什麼大事,稍微放鬆一下也可以。
「一共是、一共是……」
稍微暴露一下自己的難堪也可以。
「二十五元。」
之後,當然沒有之後了。
等我結結巴巴地結完帳,正職也從後面倉庫出來,瞪著像被韓國泡麵嗆到,哭得一臉狼狽的我。
那位客人沒催我,也沒多說什麼,只留了一包未開封的面紙在櫃檯上。
而我連謝謝都沒說,糊里糊塗地被正職唸到了下班。
回到租屋處,一拉開鐵門,就看到在一樓看電視的房東。
我住的地方一樓是房東開的早餐店,房東跟她兒子住在地下室,上面幾間隔了隔,租給一位研究生、一位櫃姐,還有我父親。住在這裡的好處是,有時能免費吃其他客人點了沒拿的早餐;壞處是,早上開窗就有股油煙味,太早回來還能撞見房東家常實況。
其實平常上完班時間也晚了,沒這麼常碰到。但這次,看來是房東特別等我的。
聽房東說她是離婚苦過來的,所以總愛省錢,整個一樓除了電視,就只有樓梯開了盞小燈。我在電視旁的小盒上,看到寫著自己名字的郵局便利袋,沒有想像中的大,也沒想像中的重。
「阿姨好,這麼晚了,我就先──」
該來的,還是躲不掉。
話還沒說完,便聽到房東按下電視靜音。
「小伶啊,妳房間多久能收拾好?」
我愣了一下,又聽到房東繼續說:「妳房間挺亂的,我今天幫妳整理了一下。今天剛好來了個學生說想看房間,我看他還挺急的,就先讓他看看。」
聽著心底漸漸涼了。
我雙手合十,做成討饒的模樣,「哎呀,我一個人笨笨的,很多地方都亂七八糟。如果沒有阿姨好心,都像流浪的狗狗不知道到哪去了,還是需要阿姨多多照顧啊。」
「阿姨明白,知道妳一個人也不容易,唉,之前那幾個月就算了。妳也知道,早餐店不好做,阿姨也很難做人。我看這個月還有幾天,妳先收收,有困難再跟阿姨說。」
我放下手,努力笑了笑,「嗯、謝謝阿姨。」
一上樓進了房間,我便直接倒在床上。好硬,之前隔壁櫃姐跟男友分手換床墊的時候,自己就該厚臉皮點,要來資源回收的。
仔細看,整個房間也就晒在上鋪欄杆的衣服被收起來,還有撿來當筆記紙的廣告傳單被丟掉了。算了,上面應該沒記什麼重要的東西,剩下是幾個舊紙箱被塞到了床底下。
我拆開了便利袋,不意外地裡面只有一支手錶、沒電的手機跟皮夾──當然,除了基本證件外,沒鈔票也沒信用卡。最後,還有五、六張死亡證明書。上面寫的東西我也看不太懂,什麼急性呼吸窘迫症候群、多重器官衰竭,啊啊──
我真是個笨蛋。
真是的,連靠著的枕頭都溼了,還差點把證明書也弄髒了。
爸爸。這麼難看的樣子,如果給爸爸看到,一定會被笑吧。
我摸了摸癢癢的眼角,怎麼擦都不管用,索性用棉被把丟臉的自己蓋起來,整個人埋進枕頭裡算了。
剛剛應該把報廢的鐵路便當帶回來的,結果連飯糰都忘了拿,手忙腳亂的,什麼都沒做好。
我摸了摸口袋裡的手機,想查查證明書上的名詞,就當背個新單字、或者做點什麼都好,卻突然摸到了一包面紙。
是那位客人留的。屈臣氏牌,沒什麼特別。
看不出名字,看不出年齡,更看不出電話號碼。
那個時候,我連收銀機上的數字都看不清楚,更別說客人的長相了,只是想不到「……這個世界上,還是有好人啊。」
還跟中彩券一樣被我碰到了。
結果自己不僅摔了客人的飲料,還一直哭,一定給人感覺超莫名其妙。
而且,最後連謝謝也沒說,真糟糕。
……呃,手好像有點熱,應該不會把面紙弄髒吧。
我趕緊把面紙放回書包。
之後多半是碰不上了,總覺得好像欠了人情啊。
即使再也遇不上,至少某天等一切過去,自己能把這些事說出口的時候,在網路上寫篇感謝文……就算對方不記得了,或者根本沒看到也無所謂。
想好好說聲感謝。
謝謝你,在我最糟糕的時候,沒責怪我,還給我機會、願意等我。
嗯!要爭氣點,不能再耍廢了。
趴在這裡也不能改變什麼,別辜負了別人的好意,對,我還欠「恩人」一個感謝呢。要把自己打理得更好才行,就先從收拾行李開始吧。
「好!」我坐起身,先把父親的東西收回便利袋。環視房間一圈,自己的東西也不多,應該一個行李箱能收完。
接著我吸了一口氣,撈出被塞到床下的紙箱。
其實父親離開後,一開始也還有聯絡,不時寄東西回來,尤其是母親還在我身邊、兩人還沒離婚的那幾年。床下的兩個紙箱,一個裝著小時候留下零零碎碎捨不得丟的東西;另一個是父親幾個月前所寄,也是最後一次寄來的。上面的收件人是父親自己,我也就一直沒拆。
堆了這麼久,現在也該整理一下了。
大概是太久沒開,美工刀劃開膠帶時,不知道是灰塵還是陳舊的霉味撲鼻而來,讓我嗆了一下。
一打開便看到相簿、皺皺的塗鴉本、紙鶴、松果、楓葉、一堆小石頭……呃,以前的我到底都在做些什麼呀?這、這軟軟黏黏的東西是橡皮擦,還是口香糖啊?還有這個,這是人家結婚時別在胸前的假花嗎?我留這個做什麼啦?
把那些雜物清開,我忽然看到一張泛黃的包裝紙。
是裝食物用的小紙袋,裡面的東西當然不可能留下。
可我還是忍不住笑了,「居然還留著啊。」
明明過了好久好久,沒想到自己都還記得,那些大人騙小孩的話──生日快樂,爸爸買蛋糕給妳吃好嗎?
「嗚,肚子好餓。」
我把包裝紙放了回去,突然想去外面走走透透氣。都快十二點了,這時候還能去哪呢?我望著氣窗外面的路燈,忍不住眨了一下發酸的眼睛,「怎麼辦?好想吃雞蛋糕喔。」
結果,我還是溜了出來。
等輕輕拉下鐵門,我才想起來,都這麼晚了,別說一般店家,連夜市都關了吧,更別說雞蛋糕了。
這一帶都是些小巷老社區,現在店關了,除了偶爾的行人,跟遠處的車聲外,整條街都空蕩蕩的。
這也許就是一個人住的好處吧?
一個人,沒人管,好像做什麼都可以……可是,好像也沒什麼好做的,想說話也不知道該找誰說。回便利商店嗎?今天一起輪班的正職應該不在了,接大夜班的人又不太熟。別人忙的時候,自己在店裡閒閒地晃來晃去,也有點尷尬啊。
平常上完課便忙著打工,一直沒在附近好好逛過,走著走著,不知不覺就偏離走慣的路。以前這裡是餃子店吧,現在改賣牛肉麵了。這家店之前是賣芒果冰的吧,現在變成奶茶店了呢。
好多小時候父親帶自己來過的地方,好懷念,可是也都變了。
「欸?這裡還有店開著啊。」
我往靜僻的小巷一探,便見到一處醒目的光源。
外頭看來也就是一般巷子內的矮樓,只是霧面的玻璃門透著暖暖的燈光。在門前還放著老式的油紙燈──裡面點著燭火,外面白色的油紙上用毛筆寫著兩個字:「隨憶」。
老舊的木框門似乎開了點縫隙,漏出像煎炒混著茶葉的香氣。
好不容易餓到有點麻木的食慾,一下便被這若有似無的香味勾起好奇心。嗚,真不知道是賣什麼的?
正當我想走近點,看看有沒有介紹或是菜單之類的東西,就聽到「叮、叮、叮」一陣風鈴聲。
糟、糟了,有人要出來了!
我趕緊走到巷子另一邊,假裝路過。
只見一位褐色短髮的青年推開門,笑著跟身邊那名六十多歲的老人家寒暄。兩人說沒多久,老人家擺了擺手,似乎是叫青年不用送,便自己坐上路邊停著的黑色轎車。
我走得有點遠,所以聽不清楚兩人說些什麼。不過想不到老人家是顧客,青年才是店長。趁著青年還沒關門,我正想多瞧幾眼,好巧不巧眼神就這樣對上了。怎、怎麼辦?自己偷瞄人被發現,對方還一直對著我笑,要、要硬著頭皮走過去嗎?
***
最後,剛剛嘴硬不去大夜班蹭吃的我,還是回到了熟悉的便利商店。
沒辦法,當下場面十分尷尬,我只敢加速快走。
……好丟臉。
這時候一股熱騰騰的香味,把我從羞愧中救了出來。
「謝謝小豪哥!」
我端過了差點進垃圾袋的報廢便當,暖暖的,好幸福。
嘿嘿,我錯了。值大夜班的小豪哥雖然冷冷的,但人挺好的嘛。
我一直都相信小豪哥是個有故事的人。記得之前離職的大前輩曾說過:每個上大夜班的人,都有他們不一定想說的故事。所以,我也從來沒問過。
此刻小豪哥依然沒變,連看也沒看我一眼,拄著剛拖完地的拖把,邊滑著手機。
「妳注意點。」
我愣了一下,是說筷子跟菜汁嗎?我會很小心的!
「明天妳有點心理準備。」小豪哥的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跟平常顧店被酒醉的客人吐了一身時一模一樣。
「今天的事,那傢伙都跟店長說了。」
我心裡一緊,手上的筷子差點掉了,「……有、有客人來投訴了嗎?」
「是跟妳一起值班的劉哥。」
序章 憶
記憶是會騙人的。
所以我不喜歡回憶,尤其是太小的時候,那些都彷彿打上柔光濾鏡,美好到像流行音樂MV的那些記憶。
可有時候即便是騙騙自己也好,也會忍不住想想那些被自己修改多次,參雜太多想像、太多幻想──恍如夢境的片段。
小時候,總會想要有一點點只屬於自己的東西。
別人都沒有,或者跟別人的都不一樣,甚至有點傻、有點怪也沒關係。不管是草叢裡找到的石子,路邊撿到的小吊飾,還是破破舊舊的外國錢幣,就是會喜歡得整天放在手裡玩著。
而我這輩子得到最珍貴的生日禮物,是在我六歲那年,正要上小學的前夕。一顆雕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