環境汙染、父權制、戰爭、居住不正義、
資本主義、垃圾訊息與廣告,原來通通
都是 人類的佔有慾 惹的禍?
本書特色:
◎善用隱喻連結種種現象,從動物的棲地談到部落及國家的興建,再觸及現代世界的鉅變
◎不只批判自然世界中的「硬性」汙染,更呼籲人們關注人文世界中的「軟性」汙染
◎橫跨科學、文學、哲學與社會科學的視角,並以平易近人的筆法,描繪「汙染」及「佔有」的幽微聯繫
關於「玷汙」的一段歷史與兩種哲學
動物撒尿以圈出領地;當人用口水弄髒湯,或用商標弄髒物品時,也宣告了他對這些東西的所有權。汙染是為了佔有嗎?是的,從動物到人類皆是如此。正如動物需要棲地,人也得佔據居所才能維生。可是,人的佔有慾早已超越了生存的需求,汙染的規模也並非動物所能比擬。綜觀人類的歷史,汙染不但無所不在,範圍還不斷擴大。
農人透過牲祭的血液圈出田地;羅馬皇帝的建基,亦濺下了兄弟的鮮血;
直至最近,男人還宣稱自身保有女人的初夜,也就是有權透過精液來玷汙並佔有她們;
工廠則用廢棄物,剝奪了居民的健康;而在資本主義中,唯有製造越多產品及垃圾的人,才能積累越多的財富;
除了有形的物質之外,佔有慾也拓及符號的領域。反覆播送的空洞廣告,便佔據了公眾的注意力。
是的,汙染即財產!時至全球遭遇生態危機的今日,主宰人類文明,卻也使人比動物更像動物的所有制/財產權,也即將走到盡頭。
那麼,人與自然的聯繫,是否仍有其他出路?我們能否透過「租賃者」的哲學、而非基於「佔有者」的慾望,來看待自己與世界的關係?素來以跳脫人類中心論而聞名的哲學家賽荷,將在本書邀請您一起來思考這些問題。
作者簡介:
米歇爾.賽荷(Michel Serres),法國哲學家,在1990年獲選為法蘭西學術院院士。他本身也是著作等身的暢銷作家,寫作不落入學術格式的窠臼,而是面向大眾。早年修習數學並傾心於自然科學,但因戰爭的經歷,使賽荷開始對人類的科技文明進行反省,後來轉而修習哲學與人文學科,並在知名哲學家Gaston Bachelard之指導下完成博士論文。跨學科的背景,讓他能遊走於科學、哲學、文學之間,從表面上看似相異的現象之間,以「隱喻」的方式,去挖掘其間的關聯或普遍性。他的思想已被證實為充滿前衛性,晚近開始受到各個學門之關注,在社會學界,賽荷的思想對Bruno Latour、Niklas Luhmann等理論家的影響,便相當廣為人知。賽荷近來關懷的領域也相當廣泛,包含環境、教育、科技、金融等等。
譯者簡介:
陳榮泰
清大歷史所碩士。因學習科技與社會(STS)而接觸塞荷的哲學。近來關注複雜系統(包括生態農業)中的知識與倫理問題。
伍啟鴻
清大哲學所碩士。近年投入生態農業,試以不一樣的生活方式摸索人類物種的定位,以及群我的相處之道。
各界推薦
名人推薦:
好評推薦
林文源│清華大學通識中心教授
馮朝霖│政治大學教育學系教授
夏曼藍波安│作家
張君玫│東吳大學社會學系副教授
(按筆畫順序排列)
「一個物種贏了,就成為自然的主人與擁有者!」但是,只有當人類物種贏的時候,這句話才成立。人類如此對待他們征服的其他人類,同時也如此對待地球上的其他生靈。《失控的佔有慾:人類為什麼汙染世界?》這本小書相當奧妙,不僅有趣,很小卻戰鬥力十足。生物學家宣佈我們進入「人類紀」,意味著人類的行為早已改變整個地球的生態。在此同時,人類是否也改變了自己的命運,從萬物之靈變成萬物之魔?這本小書可以給你一些思考。
──張君玫 東吳大學社會學系副教授
當代法國思想家Edgar Morin以「複構性思想」稱世,他聲稱華人比法國人更容易理解他的哲學。相較之下,賽荷的哲學與文風則更可稱為法國版的現代禪學。本書《失控的佔有慾》一句「去其所有」棒喝,粉碎資本主義文明根深蒂固的罪孽習性(habitus),因為世間一切的佔有皆是遮蔽,而唯其「空其所有」,才能體驗「美/無/虛/神」之「出神的狂喜」(ecstasy)。
「去其所有」敲響當代美學素養三重奏(存在、公民與生態)序曲。
──馮朝霖 政治大學教育學系教授
Michel Serres的哲學不易閱讀,卻值得深入。以STS為例,他以希臘神話信使Hermes原型提出的傳訊╱轉變者(translator),不但呼應其跨越多重知識空間的實作,更啟發Bruno Latour等人發展ANT(行動者網絡理論)。
本書從佔有╱慾的知識與後設架構切入,同樣提供寬廣探索空間。
建議閱讀可多思考:如何使Serres的佔有、寄食與傳訊╱轉變概念走出他的文化與知識脈絡,連結您的知識空間?
──林文源 清華大學通識中心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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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節試閱
上篇 尿溺、糞肥、血水、精液:所有權的生命基礎
老虎喜歡在窩邊撒尿,獅子和狗也是。這些肉食者,連同其他許多動物,都算是我們的近親,同樣會用惡臭難忍 的尿液來標記自己的地盤。但牠們的招數層出不窮,有時會猛吠,有時卻會輕唱柔和的歌曲,比方麻雀或夜鶯那樣。
「Marquer」(標記)這個法語動詞,字源可推溯自沙地上留下的足印。據說從前亞歷山卓城的妓女會把涼鞋鞋底翻過來,刻上自己名字的縮寫。如此一來,嫖客就可以從印在沙地上的痕跡,得悉意中人的芳名,以及該往哪裡度春宵。那些在城市看板到處印上商標的老闆,要是知道自己直接對這些妓女的花招有樣學樣,就像個乖寶寶那樣,想必會又驚又喜吧。
又或許,他們繼承上述那些動物的習性,愛用排泄物標記自己的範圍。同樣地,有些植物會在四周散布微小到幾不可見的酸液。所以在冷杉冰冷的陰影底下,才長不出什麼東西來。
潔與穢:動物的習性,人類的習性
生物如何做到居有定所?生物如何打造住所,又如何辨認住所?獅子靠嗅覺,鳥兒靠聽力……廣告商和妓女則靠視覺。就是靠這三種警覺器官。動物又如何營造與人的法律一樣強而有力的束縛,以便佔有一塊供自己居住生活的處所呢?
動物行為學詳細描繪各種巢、窠、窩、穴、生態棲位,或簡單點說,各種動物的住處。同時,這門科學也描繪雄性動物如何用排泄物界定並且防衛自己的地盤。這些地方通常隱密、幽蔽、陰暗,甚至埋藏於地底,人煙罕至。生物在這些地方吃喝、睡覺、冬眠、生育,也誕生自這些地方。簡言之,生物在那裡得以維生。生物是否擁有或者租用這些地方?也許擬人化了些,但我們能夠回答這個問題嗎?我們可以輕易地從動物的角度,反過來看待這個問題。
我在《寄食者》(Le Parasite)一書裡描繪過動物的習性,用以和人類種種的佔有方式做比較。誰要是在一碗湯裡吐口水,他就可以整碗捧去了。一旦沙拉或乳酪給人這樣糟蹋,就沒有人會再去碰。我們的身體懂得如何留下一些個人的汙跡,以便佔有某些東西:留在衣服上的汗漬、菜餚裡的唾液、餐點上被踐踏的痕跡 、佔據空間的廢棄物,還有體味、香水或排遺,這些通通都是令人難以忍受的「硬東西」……以至我的名字,印在本書封面上的名字。儘管這個簽名看起來親切無邪,彷彿跟上述習性毫不相干,然而都是同出一轍。從這些個人的汙跡來看,我們得到一則可視為「自然法」(droit naturel) 的定理。我會說是「自然」,因為這是各種生物普遍具有的行為:生物藉由玷汙,以取得或保存自己的東西。又或者不如說:自己的東西就是骯髒的東西 。
口水弄髒湯,商標弄髒物品,簽名弄髒書頁。 財產與乾淨,「propriété」與「propreté」,法語用同一個字「propre」談同一種爭鬥,字源相同,意思相同。我們標出屬於自己的東西,正如腳步留下足印一般自然。反過來說,請注意,旅館會把房間打掃乾淨,使其成為可供他人使用的空房。沒錯,的確如此!否則沒有人會來。這樣一來,「乾淨」 反而就意味著尚無明確的所有者,人人皆可自由接近了。總之,要麼 「propre」意味著被佔有,從而就是骯髒的;或者「propre」意味著乾淨,從而就沒有擁有者。毫無疑問,你大可以來到這裡,隨意借用這塊打掃乾淨的地方。然而當你離開時,你已把這裡給弄髒了,這裡也就變成屬於你的了。沒有人會睡在你的床單上,沒有人會摸你的毛巾,也沒有人會用你的玻璃杯喝東西,畢竟上頭充滿你嘴唇留下的病菌。考慮到這是一間旅館,你會認為清潔工作是必須的。旅館看起來愈乾淨,對每個人來說就愈適宜居住。在家裡,我妥善收好垃圾桶並且佔用某些地方時,還要美其名為「方便間」 。不久前,我們還不太敢翻譯那句名言:「自己排泄味芬芳」。 噪音也是如此,自己的噪音並不討厭。各種各樣的垃圾也是如此。對肛門期的小孩來說也是如此,他們都有類似的行徑。
蹲踞與侵略
在定義「squatter」 這個字的時候,字典都很扭捏,說照字面來說,這個字指一種人,佔據著一塊任其蹲伏的地面。但在這樣小的空間裡,要多小的個子才能躺在那裡?不,「squat」這個字描述的是一種大便蹲姿,以及女性在溺尿或生產時的姿勢。
這個字來自古法語動詞「es-quatir」,最初廣泛使用於美國遠西地區以及澳大利亞。這個字與拉丁語動詞co-acticare有關,奇怪的是,拉丁文的「我思」(cogito)也來自這古老的字,中間經過co-agere或co-agitare。的確,思想就如同草地上集結的羊群,在我心內鼓燥不安。於是,這兩個新世界的牧場主就在他們認為沒有主人的地方,豢養更大群的牲畜,在該處恣意放牧、穿行,驅趕住在那裡的印地安人或原住民,並聲稱他們沒有所有權――至少「普通法」是這樣說。所以「squatter」完全沒有蹲的意思。一旦這個字有此意思,就聯繫到更早的意義:侵略與佔有。動物走過,只留下糞便。
從家室到農田
我從被口水所糟蹋的湯,談到骯髒的床單,從餐桌談到臥床;現在正是時候,我要從個人的佔用談到家族的財產,從城市老鼠談到鄉下老鼠。可耕種的土地、綿延的葡萄田、苜蓿園,或拉丁語所說的pagus(鄉里) ,確確實實,這些都是整個農耕部落的財產,而理由只不過是因為那裡有祖先的屍體,埋葬在墓穴中、在碑石下。你可知道,法語的「paix」(和平)來自拉丁文的pieu?意思是標記耕地邊界的樁。墓碑此時也可作邊界之用,有了邊界,才有所謂與四鄰的和平關係。我在本書的最後,會再來談談這種和平。
我來說明一下,無論是前面談到的農夫(paysan),抑或異教徒(païen),都用類似動物的方式佔用一片空地,而法語中這兩個類似的字恰恰都源於pagus。屍堆處發出的惡臭,這是任何語言都未曾為其命名的,還有什麼東西比此更令人噁心呢?也許只有在合宜的季節所潑灑的難聞排泄物吧!農人藉著潑灑糞便來改善土壤,使其肥沃;在田野上覆蓋一層生物可分解的肥料、尿氮肥,主要理由還是為了佔有。你也許會懷疑這樣的說法,然而我還是想讓你相信,我發現了農業的可能起源。第一個人圍起一塊地,並且想到要告訴他的爹娘與妻小效仿他或他的牲畜,一起撒下點尿液或糞便,以便讓這塊土地屬於他們家所有。就在這個時候,他驚訝地注意到,當春夏季來臨,這塊被汙染的土地變得比鄰近的土地更綠意盎然、更具生產力了。我們是否可以說,他也許藉由這樣的舉動,就建立起農業和鄉村社會了?
當你下次在歐洲旅行時,請好好欣賞古老鄉村的平靜風光 ,那些被劃分得如此漂亮的田野景致。同時想想,這一切所彰顯的,不外是肥沃的糞肥與亡者之城(la Cité des Morts)。
從田野到國家
從部落到祖國,從鄉村農田到城市,再從城市到國家(pays)。有時候國家會向某某兵士的墳墓表達崇敬之意。其用意不那麼像是銘文上所說的,是為了記得戰爭的恐怖(對於戰爭的恐怖,忘掉還比較好),而是為了要在那些穢汙的遺骨前鞠躬。有了這些遺體允許,城市或國家,才能堂而皇之佔有土地。我的《雕像》(Statues)和哈里森(Robert Harrison)的《亡者》(The Dead),這兩本書都花了不少篇幅發揮這種觀察。史丹佛(Leland Stanford)在愛子遺骨上建立了校園,正如同羅慕路斯(Romulus)在兄弟的屍首上打造了永恆之城。
百萬青年的遺骨長眠於軍人公墓,籠罩在銅像的陰影中。銅像榮耀的正是犧牲掉他們的那些人――那些人是無意為之?抑或是有意謀害?被犧牲的青年用血與肉,標示出國家的財產。於國土之上,他們生於斯,死於斯,為國捐軀,如今在此長眠。
幾個字詞罕為人知的意義
我已約略描述一些個人或集體的真實行為,卻還沒把足夠的注意力集中在我使用的字詞上,像是「propre」(乾淨的,或自己的)、「lieu」(處所)或「location」(租賃)。我先來釐清幾個表達所有關係的用詞。「Avoir」(有)這個動詞在拉丁語中和「habiter」(住)同源。長久以來,法語就反映了窩穴和佔據,以及居所和擁有之間的深刻關係。我住,故我有。
「Appartenir」(歸屬)這個字來自ad-per-tinere,有抓住、保有或連接到某東西的意思。英文的「tenure」(佔有權或教授的終身職)或「tenant」(房客)亦用來描述保有或居住某處的住民。我們握有自己的住處,我們在自己的住處勾留。 居住即擁有。「Appartenance」(從屬)與「appartement」(公寓)兩者間也有類似的關連。這些字詞都暗示了我之前提到的,身體與其巢穴,生命與其居所之間具有的佔有行為,以及緊密的關連。這也正是本書的主題。拉丁文動詞ligare(連接、綑綁或約束)衍伸出「ob-ligation」(義務)、「re-ligion」(宗教)、「nég-ligence」(疏忽)等字眼……也就是將一個人綁在某基準、某定點、某處所的種種關係。唯獨是歸我所有的處所,才是我所歸屬的空間。
那麼,「lieu」(處所)這個字是什麼意思?這個字有個高貴而罕為人知的字源,拉丁文的locus,指的是女人的性器官或生殖器官:陰戶、陰道、子宮。所謂「女人的陰部(loci),生命之起源所在。」希臘文的τόπος(topos)也表達相同的意義,當然,這個字比拉丁文還早出現,並且也表明同樣的快慰。子宮是我們第一個處所,我們都在那裡住上九個月;我們都穿過陰道而生;而我們之中有整整一半的人還試圖返回原生的陰戶。情人對摯愛說:「妳是我的家」。新生命的處所,生產與慾望在此熔為一爐。溫暖、滋潤、親密,這就是我們的第一個處所。
有別於「location」(租賃)出自拉丁語,「logement」(住處)則源於德語「laube」(大廳),原意也相去甚遠,指的是倉促架起的枝葉,比方說架起帳篷,或者拉丁語所謂的tabernaculum(帳篷)。猶太教每年都紀念祖先曾經居無定所,在這或那紮營,就像在〈出埃及記〉的沙漠那樣。這種游牧式帳篷,至少看起來像是租賃的。我還會再回過頭談這個。
世界上那麼多棲身的地方,法語卻用了「此」(ici)來指稱我們祖先的安息之所,於是在墓碑上刻上「ci-gît」(長眠於此)。我又回到國家和剛剛提到的田野風光了。在埃及開羅的「亡者之城」,不幸的人侵佔了一片龐大的墓園,於墳墓之間徘徊不去。這是座亡城,但也是母城 。我在那裡再次了解到,第一個家就建築在愛人長眠的墓旁,不幸的人不願離開他或她身邊。「長眠於此」的「此」指的,其實並非喪葬之處;相反地,正是這個「此」指出:若非根植在這些屍身之上,我們不可能有任何處所。處所並不指出死亡,而是死亡標明了處所,常常藉此框住處所的界限。這又是另一個無可避免的連結。
總之,在「這裡」,我們躺著,乃是為了睡覺、戀愛、生產、患病、死去……。再談字源:「coucher」(臥躺)這個字源於col-locare,借榻同一處,共享一處所。最先是陰戶,最終是墳墓……中間第三個租處則指床笫、板榻,正好是出生與死亡之處,但也是睡覺、交媾、病痛、休養、發夢等等的所在。
我使用的語言正好揭示了這本書的三個論題。本書主張至少存在三個根本的處所:子宮、床鋪、墳墓。我們說話,但我們真的知道自己講的是什麼嗎?「居住」這字眼總是縈繞在我們不可或缺的棲身處,尤其在我們羸弱、單薄之際:胎兒的階段、生產時的風險、襁褓中的嬰兒、愛情獻祭中的愛撫、打盹、寂靜、休息……乃至息止安所(安息,requiescat in pace);生為胚胎、尋歡逐愛、墓場幽黯、夜來橫臥。
其餘的,不外是承受白天的繁忙,終日站立,打拼、做飯、演公眾喜劇、搞政治、在荒漠中日曝夜寒……全部全部,說到底都有個前提,就是先滿足上述親密的需要;這些需要以無與倫比的紐帶,將我們與巢穴綁在一起。暴露在外的時候,我們的力氣實來自蟄伏於那些處所中的脆弱。力量源出於虛弱。最基本的需求乃是:居於此。居住、擁有……我們要如何描述接合兩者的力量呢?誰要是少了一個任由伏臥的「此處」,就沒有力氣久立不倒。
這些字詞不只形容人類所佔據的空間,因為,容我再說一次生命的起源:一切眾生,都棲息於巢穴,也都源出自巢穴。牡蠣與蚌蛤、山雀與黃蜂、野兔與鼴鼠、野豬、巖羚、臆羚,全都如我提到的,住在貝殼、蜂窩、鳥巢、洞穴、豬竇、樹叢等地方。植物也一樣,植物生長的海拔,重現了原生緯度的冷與熱。證據是,一旦環境變了,植物就會枯死,不然就要為它設溫室,打造一間間用玻璃屋頂庇護的華廈,模擬人盡皆知的溫室效應。因此,撇開擬人化的說法,我們可以概括地說:這些處所就是被瓜分出來的一塊塊宜居空間,動物、植物、藻類和蕈類,甚至單細胞生物等等,無分彼此高下,都來分一杯羮――要讓生命賡續綿延,便少不了這種劃分。再看看我們的地圖、地籍圖、航海圖,又昭示出多少攸關生死的你爭我奪……。
我們再談談人類吧。當人失去窠巢、失去處所時,怎麼辦?法語在這一點上又說得很精準。阮囊羞澀的,稱為窮人(pauvre);饑腸轆轆,連麵包都沒得果腹的,稱作飢民(indigent);漂流在外,無所遮庇,無處容身的,叫做淒慘落魄之人(misérable)。無處容身之所以為慘絕人寰,正因為它反映出生命瀕臨崩潰的極限。住有所居,住就是有;無處容身,嚴格來說,就什麼都沒有。那麼,這些人還算得上是什麼東西嗎?他們已淪落到連動物都不如的地步。最後我還會回來談談無處容身的人。
所有權的自然基礎
佔有是求生存的必要行為,因此我認為,這種行為源於動物,具有動物行為學上的、身體的、生理學上的、有機體的、攸關生命的性質,而非來自某種約定或實定法。 我在這裡聞得到被層層遮掩的尿液、糞便、血液、腐屍……佔有行為的基礎來自肛門 ……來自活生生的身體或是死屍。我在那裡看到一種動作、一種行為、一種姿勢……可謂生物所共通,也可謂不可或缺,所以說是「自然」並不為過。在此,自然法先於實定法或約定法。
盧梭搞錯了。他說:「誰要是率先圈佔一塊土地,斗膽說:『這是我的』,並發現其他人頭腦簡單,輕信了自己,這個人就成了市民社會的真正奠基者。」(見《論人類不平等的起源和基礎》第二部分開頭)。他描繪一種想像中的行動,並為所有權選了一個約定的基礎。比盧梭早了好幾世紀,李維(Tite-Live)在他的《羅馬史》第一卷中,說不定還比他說得更具體些:「羅慕路斯率先在羅馬的周圍犁出一條溝,圈佔一塊土地,斗膽說:『這是我的』,竟發現沒有人相信他。相反地,他發現自己的孿生兄弟,也是一位敵人,或一位競爭者,和他有著相同的渴望……便挺身出來反對他。」對於這陡然而生的嫉妒反應,李維看得可清楚了,便把它歸咎於替身(也就是他的孿生兄弟)的存在所致,叫他突生妒意。就這樣,羅慕路斯殺死了恰好到場的雷慕斯(Rémus),忙不迭把他埋在城牆下;羅慕路斯因而成為奠基者、擁有人、主子、國王,全然順理成章。他的罪行遺下血腥殘跡,汙染了他從而佔有的土地,依據的正是我所稱之為自然的或生命的法則。羅慕路斯始終忠於撫養他長大的狼族。以史論史,這故事和盧梭的說法同樣都是錯誤的,但這名拉丁歷史學家的記述,卻表明了一則人類學事實,反映出動物行為學所描述的獸性:誰要行經遍地狗尿的街道,都會看見這些習性一再上演。
我接下來要說,我們的法律,雖起源於動物生命與行為,卻會慢慢從獸性拔除、脫離、解放開來,一點一滴地,到最後我們也許會忘記這些來歴,以便產生一組常規或文化規範。所謂的自然法,一點一滴地,變成了實定法。但是怎麼變的呢?
方法有二:首先讓那些令人難受到不行的「硬行為」,諸如作姦犯科、暴力侵略、製造惡臭垃圾……演化成我所謂的「軟符號」。最後,再從這些標記解放出來。這就是這整本書的主題。
上篇 尿溺、糞肥、血水、精液:所有權的生命基礎
老虎喜歡在窩邊撒尿,獅子和狗也是。這些肉食者,連同其他許多動物,都算是我們的近親,同樣會用惡臭難忍 的尿液來標記自己的地盤。但牠們的招數層出不窮,有時會猛吠,有時卻會輕唱柔和的歌曲,比方麻雀或夜鶯那樣。
「Marquer」(標記)這個法語動詞,字源可推溯自沙地上留下的足印。據說從前亞歷山卓城的妓女會把涼鞋鞋底翻過來,刻上自己名字的縮寫。如此一來,嫖客就可以從印在沙地上的痕跡,得悉意中人的芳名,以及該往哪裡度春宵。那些在城市看板到處印上商標的老闆,要是知道自...
推薦序
導讀 邂逅、吟遊與尋渡—賽荷其人其事
許宏儒(國立中央大學學習與教學研究所/師資培育中心專任助理教授)
收到群學出版社的邀請,為本書撰寫導讀,並向華人世界的讀者介紹米歇爾.賽荷(Michel Serres),實是榮幸,但也是莫大的挑戰。賽荷在歐陸為一重量級學者,可惜在台灣,卻沒有太多的人介紹他,遑論研究其思想。因此,從學術研究的角度來說,實有引介其思想的必要性。然而,賽荷的思想遨遊眾學科,甚至解構與再融合了各種知識元素,儘管筆者的博士論文以賽荷的思想為研究主題,對他的學說有某種程度的理解,迄今也與賽荷保持聯繫,但要想在短短篇幅中,完整介紹賽荷靈巧輕盈的學術方法,引介他篤實深邃的理論思想,實是一艱鉅的任務。
再者,既然賽荷的思想如此龐大且橫跨縱通各個知識領域,而筆者的學術領域是教育學思想與教育哲學,對他的研究,主要也聚焦在他的教育學概念,因此,光是處理他在教育學上的概念,著實已花費筆者不少的心力,對於他其他的思想與概念,也只能說是略懂而已。在本書裡,雖然賽荷以平實的文字敘寫,但涉及到的是他對於地球「永續性」的整體性關注,範圍觸及倫理學、法學、歷史學、神話學、生物學、動物行為學……在樸實的文字裡,蘊含著的是內容與深度上的全方位,要導讀他的作品,對筆者而言實是一大挑戰。因此,與其稱此文為導讀,不如說是筆者個人的詮釋與分享。而本書的核心蘊意,就請讀者透過閱讀台灣第一本賽荷的中文翻譯本,細細挖掘與品味。
邂逅
2011年秋天,我回到法國。當飛機降落在巴黎戴高樂機場的跑道上,許多酸甜苦辣的回憶又湧上了心頭,其中便包括2008年聖誕節前與賽荷的初次邂逅,與他充滿熱情的笑容與溫暖的雙手。
當時,我因博士論文研究,與法國當代偉大思想家米歇爾.賽荷相約在他巴黎的家中進行學術請益。第一次的見面,談話內容十分豐富,針對他許多的哲學概念,我怯生生地向他請教,深怕誤解與曲解他的思想,而顯得自己的無知。只見他毫無架子的,毫不保留的、鉅細靡遺的以最清楚的方式一一回答。最讓筆者印象深刻的是,他甚至舉他所理解、所懂的台灣文化脈絡為例,以及他的女兒至中國講學的經驗仔細說明,彷彿,就像一個老朋友一樣,與我話家常。
知識的吟遊者
賽荷早先是一名數學家,接受傳統科學教育的培育,並經歷了1940年代Claude Shannon在資訊理論中關於「熵」的概念之發展。而後,他開始轉向哲學。在《闡明:與拉圖的五個對話》一書中 ,可以看到他學術上的三個關鍵點:
第一,他深受同時身為科學家、文學家與哲學家身份的Gaston Bachelard的影響。事實上,賽荷的博士論文寫的是《萊布尼茲的系統和其數學模型》。他在數學上接受到革命性的觀念轉變,並開始關注當時物理學中的資訊理論,氣象學所處理的騷亂問題、滲透、失序和混沌問題、幾何學中不規則曲線和奇異吸子。
第二,量子物理。賽荷受到資訊理論的革命與變化所影響,開始領略生活世界當中的事物「既是物理學也是哲學」,尤其是在自然科學與人文科學裡的不確定性、噪聲與喧囂。他於是開始思考以往在科學,以及在哲學當中,所謂的放諸四海皆準的真理。
第三,受到法國發現基因轉譯的機制而獲得諾貝爾獎,同時也是社會主義者的Jacques Monod 及其《偶然性與必然性》一書的影響。從基因科學來探究生命,終究會領略與感嘆到生命的無常與變化,並且感受到偶然就是生命發光與創生的動力。
賽荷指出他「隨著這種變動的生活而生」。他認為這三個知識的革命促使他來到了哲學的世界。但事實上,在現今學科定義與學門界線分野的疆界架構之下,我們很難將賽荷歸類在某一個學科領域之中。除了哲學之外,他本身擁有希臘與拉丁古典研究學位、兩個數學學位。在寫作上,他的風格經常是隱喻式的,在行文中以文學或詩學的方式,間接的指涉、詮釋與批判某些學術概念或是理論。在取材上,他也遨遊在人文科學與自然科學的學術疆界之間。即便是他的哲學思想,也很難看出是純屬於哲學領域的論述 。或者說,他的學術思想與方法總是處在「中介之處」,以一種動態的方式,跨越學科界線,連結學科當中的各個概念,甚至是交融與轉化每一個概念。即便賽荷自己也說,他無法找出自己是師承哪一位思想家或是承襲那一個學派 。他也在前述與拉圖(Bruno Latour)的對談中,認為他的研究方法是「一些」方法,而非「一種」方法 。
當然,吾人會問:賽荷與後現代的關係為何?知名的科技與社會研究學者拉圖,便曾經追問賽荷這個問題,而賽荷的回應是:「當我們做研究時,我們會嘲笑自己把自己定位」 。須知道,在法國學術界,學者對於被歸類為後現代的陣營,是十分小心而謹慎的。面對拉圖的問題,賽荷不想選邊站,也無法給予回應,因為他不想被歸類。更重要的是,由於賽荷融合了交雜的理論旨趣,使得他到底是現代主義者,還是後現代主義者的問題,顯得更加複雜。雖然他並不拒絕理性,然而他「並非是一個生氣的或是失望的理性主義者,因而成為了後現代主義者」 。因為賽荷所做的是種解構兼具綜合的工作 。當然,這樣使得他的理論同時遭致後現代主義者和傳統實證論者批判 。他的工作是在兩者「之間」:既溝通連結,又交融與審慎。這種工作無關乎現代或是後現代。他並不全然讚揚(現代主義者所作的)區分,但也不全然讚頌(後現代主義者所作的)解構。
賽荷不想被定位或者歸類。事實上,他不喜歡用一個明確的字詞來定義他所做的工作到底是什麼樣子。他說:「事實上,就您剛剛所用的那個字,也許我不是現代的。但重要的是……我應該用形容詞的表達來描繪我是這或是那嗎?尤其是誰有資格說?哪種旨趣最為正確 ?」是故拉圖認為,賽荷顯然不是反現代的,也不是後現代的,也不是失望的理性主義者 。賽荷所做的事實上就是在現代主義與後現代主義之間,進行交融轉化的工作。
賽荷遊走於各個知識領域之間,他希冀的是詩、是冒險、是神話、是歌唱、是想像、是故事。而這其中,有著各種知識、各種想法、各種詞彙的交融與想像──想像著更為交融的知識。
自然的「尋渡」者
比利時天主教魯汶大學以及史丹佛大學教授Éric Lambin在其《幸福生態學》便指出,人類現代生活的一切進步與繁榮,卻使得人類距離滋養我們的母親――這片大地、這個美麗的地球越來越遠,連帶地,也使我們離幸福的人生越來越遙遠。就地質學上而言,從1950年代開始的「人類世」(l’Anthropocène),在整個地球上,印刻著是人類對於我們所居住的星球,所產生的永續性影響的刻痕。化學燃料的燃燒與廢氣排放、核能、輕重工業的開發與污染……影響的是對於地表、河川、土壤、海洋、大氣,以及各類物種與生態多樣性的整體性的與全面性的劇烈變化。人類從1950-1960年代開始,對於地球永續性的各項資源的消耗為70%;到了1980年代,已經達到最高點100%;至1999年已達120% 。隨之而來的是飢荒、物種的消失、氣候的異常、海平面的上升、環境生態的破壞。同樣的,我們離幸福的人生似乎越來越遠。
賽荷始終關注著這個星球所面臨最迫切的危機。他對於這個地球與這片土地,有著本質上的關注與愛。他離開人類中心主義,積極關懷著人與人之間、與其他物種、與土地、與生命、與地球,彼此間的連結,並積極的尋求通向彼此之間的渡(passage)與橋。從1990年代開始,賽荷經常談的就是「土地、村莊、法律、正義與地球」。其中,最聞名的一部著作,便是《自然契約論》(Le Contrat naturel)。
尋渡,首先得反求諸己。作為一名關心人類苦痛的學者,賽荷提醒著,我們是不是應該停下腳步、靜下心來,仔細想想,我們現在到底處在什麼樣的環境。的確,工業革命與科學的進步,確實為人類社會甚至世界帶來了有別於以往的樣貌。我們似乎比以前「進步」了些。但是,當人類正在歡欣鼓舞地慶祝這一個人類的嘉年華會時,環顧四周,我們是否遺忘了什麼?我們是否失去了什麼?當人類這一個物種誕生於地球當中,到了今天成為地球上的主宰時,我們應該試問自己,我們是否曾好好地「對待」我們的母親(地球)?我們有無好好地「對待」其他跟我們一樣生於斯、長於斯的生命物種?並且,世界以及其他生命物種,「他們給了我們牛奶、能源、居住環境、工作與肉品,那我們帶給母牛、樹木或是公牛的是什麼呢?到底給了什麼呢?我們給了死亡」 。我們人類,為其他的物種以及地球,帶來的是災難、是死亡。我們到底用了什麼方式,造成這些災難呢?
關於本書
本書《失控的佔有慾:人類為什麼汙染世界?》,便是在探討這一個發人深省的問題。小時候為了與同伴爭那一支好吃的枝仔冰,我們可能都曾經以最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在冰棒上抹上自己的濡沫,以宣示它的佔有權。正如同老虎在窩邊撒尿,許多動物都「會用惡臭難忍的尿液來標記自己的地盤」。那麼,今天,人類如何宣示自己擁有地球的佔有權呢?書中這樣說道:
「從城市大量排放的廢棄物,標記著那裡的人口對周遭自然環境的佔據。不停地玷汙四鄰,我們(誰是我們?)不知不覺地便把周圍的地方佔為己有。當我們說「環境」的時候,難道不是已經直言不諱了嗎?事物圍繞在人類周遭,便指明人類是中心。我們仍然說人類是所有者。當汙染抵達擴張的極限,就意味著世界已被此物種佔據了。
一個物種贏了,就成了自然的主人與擁有者!如今養豬業把豬科密集聚攏,大量糞肥排山倒海而至,吞毀地下水層,以致鄉下臭氣薰天,有時到了讓人窒息的地步。不靠幻想,我們隨時也能憶起這景況。」
汙染的形式不僅僅只是像工業廢棄物那樣的「硬汙染」。「軟汙染」更是以最微細的方式,侵入到我們的身心靈之中:「那些圖像,那些如海嘯湧現的文字、記號與商標,以致廣告,淹沒鄉村與城市,充斥公眾、自然與田野等空間」。生在台灣,我們似乎對此都十分有感,比如說,每到了選舉時節,從都市到鄉村,處處都是候選人的旗子、傳單、大型看板廣告與跑遍大街小巷的宣傳車;電視機上的新聞報導,那如同電影情節的內容,那如同演員的播報方式,以及螢幕中那湧自四面八方的跑馬文字,加上極度糟蹋顏色之美的比例配色;抑或是,人類世界所發明的某些奇怪的價值觀:「高富帥」與「白富美」=「人生勝利組」。
軟汙染,不知不覺充斥著地球,再次宣示著人類對於地球、以及對於「受汙染的人」之所有權。而地球上原本美妙的風聲、海浪聲、樹葉颯颯聲、小鳥的歌聲,到哪裡去了呢?它們好似搖尾乞憐的失敗者:「金錢與廣告的擴張,這兩者和汙染維持怎樣的關係呢?經過一張圖文並茂的海報前,那些影像與字母專橫地逼迫你去看,然而世上的萬物卻卑屈地向你的感官乞求意義。後者請求,前者命令」。透過內(軟)外(硬)兼修的方式,人類正式佔有了地球。「我們用骯髒來取得,並保持一己之乾淨」,而所謂動物或人的「分疆畫界,即是畫出某處所的邊界,以便我以主宰與擁有人之姿加以統治」。
尋渡,亦必須積極尋找通道與橋樑。因此,賽荷要做的不僅僅只是消極的批判,也就是揭示這些「由硬而軟」的普遍演化過程。他還透過三個意義來尋渡:「就貯藏這件事而言,世界以及萬物構成整個保留地。這便是第一個意義,既是集體的又是客體的,表現出人類與其居所的連結:積蓄、儲備、寶藏、世界公園」。這是一種生態保育區或自然保留區的概念。但目前,這兩者仍是以局部性為其範圍:如非洲的野生動物保育區。而他進一步以最為寬廣的視野,將「整個」地球當作是保育區,對於其中的各個物種與資源,加以妥善保護與細心照護。
而第二個意義則是「主體的,同時具心理學、美學與道德的意涵:矜持、慎重、適度、謙遜、尊重、節制、端莊、知恥、讚歎欽佩……我們應當遵行適可而止的本分」。環境保育除了對於外在環境與物種予以照護之外,更必須好好照看人類內在的這顆心及人類的所思、所言與所行。對於賽荷來說,這個歷程關係到人類與萬事萬物真正的自由與解放。他認為,人類必須回過頭來反思自己內在價值與思維,省思人類最深處的內在是如何看待大自然:對於大自然,我們是輕視、是敵視、是佔據?還是敬畏、是讚美、是保衛?是否因為我們精巧的智慧,區分了主體(人)與客體(一切與人不同之事物),視客體為我們的附屬品、我們的佔有物,而開始不斷地對其勘天役物。是否因為驕傲與傲慢,讓我們毫無休止地傷害身邊的伙伴,也就是其他人以及各式各樣的物種,並摧毀這一片孕育萬事萬物的土地。
對於賽荷來說,人類這個目前主宰世界的物種,必須得反問自己、檢討自己。在《自然契約論》這部作品中,他認為,面對我們人類自己所造成的全球生態問題,要做出改變的是我們。他呼籲,人類要試著去「控制我們所形成的主宰。因為純粹的主宰會反過來危害自己」,他提醒著人類必須節制,必須謙卑。這樣的立場在該書出版近二十餘年後的本書(原出版於2008年)中,也從未變過。賽荷依然堅持人類要節制、謙卑,妥善地自我要求,並恰如其份地與大自然之間進行互動;他呼籲人類至少「也要做到自我管理(égonomie)」才行。
因此,賽荷的論點便來到了第三點。第三點是契約、是法律的概念,也是和平的概念,更是美學的概念。由於世界萬物構成了後代的遺產,「這最後的意義亦關乎租賃:在此並且唯有在此,我住在為我保留的地方」。賽荷提出的「自然契約」,意味著:「我們不該再自居為自然的主宰與擁有人。我們不該再自居為自然的主人與擁有者。新的契約就是租約。一旦我們變身為單純的房客,我們便能構想和平。」。
賽荷指出,這個地球、這個世界,不屬於任何人:「世界不屬於任何人……因此,Res nullius, mundus(無人所有之物,即世界也):不要再為了世界打鬥,世界不再屬於人。不可得而有,故去其所有」。Res nullius, mundus,代表的更是一種「參贊化育」的精神,也是上述賽荷所談論的美學意義(讚歎……心醉、熱誠、罕有……去其所有、澄明地讚美、有效地保衛)。也許,近年來所興起的「全球生態村運動」(Global Ecovillage Movement),即可窺見此精神的萌芽 。
那麼,若回到本書書名「失控的佔有慾:人類為什麼汙染世界?」,賽荷一步步回答這個問題。然而,在本書中,他更勾勒的是一個人類與地球整體性的未來圖像,敘說著的是一/多條、無止盡的旅程。這些旅程所開展的,便是人與萬事萬物之間的緣起、相即、共同創生與轉化的永恆尋渡之旅。而這樣的尋渡之旅,或許也可在「全球生態村運動」中窺見吧!
導讀 邂逅、吟遊與尋渡—賽荷其人其事
許宏儒(國立中央大學學習與教學研究所/師資培育中心專任助理教授)
收到群學出版社的邀請,為本書撰寫導讀,並向華人世界的讀者介紹米歇爾.賽荷(Michel Serres),實是榮幸,但也是莫大的挑戰。賽荷在歐陸為一重量級學者,可惜在台灣,卻沒有太多的人介紹他,遑論研究其思想。因此,從學術研究的角度來說,實有引介其思想的必要性。然而,賽荷的思想遨遊眾學科,甚至解構與再融合了各種知識元素,儘管筆者的博士論文以賽荷的思想為研究主題,對他的學說有某種程度的理解,迄今也與賽荷保持聯繫...
目錄
上篇 尿、屎、血、精液:所有權的實際基礎
清潔與汙穢:動物的習性、人類的習性
血液與屍體:農人與獻祭的習俗
紅線:商業的使用與濫用
精液:性濫用
下篇 垃圾、圖像、聲音:物質與記號
硬汙染:物質濫用
軟汙染:訊息濫用
無人佔有的世界
後記:個人的使用與濫用
上篇 尿、屎、血、精液:所有權的實際基礎
清潔與汙穢:動物的習性、人類的習性
血液與屍體:農人與獻祭的習俗
紅線:商業的使用與濫用
精液:性濫用
下篇 垃圾、圖像、聲音:物質與記號
硬汙染:物質濫用
軟汙染:訊息濫用
無人佔有的世界
後記:個人的使用與濫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