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裡的笨拙、天真,和跌跌撞撞,
終將化作值得紀念的傷痕,紀念那段掙扎著破蛹成蝶的曾經。
喜歡就是,有時明知不可以,
卻還是抵擋不了動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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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的兄妹不會像我們這樣,我們這樣是……曖昧。」
「等等,妳這麼說,我怎麼覺得有點難過?」
我總是心口不一,笨拙地搞砸每一次的選擇,
為此撕裂了難得的友情,更失去了曾經的愛情。
我不敢去想,如果當初做了另一個選擇,一切會不會變得不同,
卻也無法從深深的懊悔和自責中逃離。
可是有個人對我說,過去的事已經無法改變,重要的是我從中學到了什麼,
那個人是練育澄,和我沒有血緣關係的哥哥。
由於彼此的父母再婚,我們忽然成了一家人,
但其實我們都不知道,「兄妹」之間的相處是什麼樣子。
除了打打鬧鬧以外,會牽手嗎?會擁抱嗎?會兩個人一起去遊樂園嗎?
為什麼當他在我耳邊低語時,我會克制不住胸口的悸動?
我明白自己應該抗拒練育澄的過分寵溺,
為了不重蹈覆轍,這一次,我必須做出正確的選擇。
所以我決定了,我們是兄妹,就只能是兄妹……
作者簡介:
Misa
該是實際的金牛但腦袋卻充滿幻想。喜歡獵奇及不完美結局,認為悲傷比喜悅停留人心更久,但依然試圖寫出最完美的結局。希望創作的故事能引起共鳴,哪怕只有一點點,只要讓你回憶起時,能勾起微笑或皺了眉頭,那便足夠。
曾出版《第二次初戀》、《總會有一天》、《秋的貓》、《這個寒冬不下雪》、《青春副作用》、《微光的翅膀》、《黑夜裡的螢光》、《人魚不哭》、《閣樓裡的仙杜瑞拉》、《湖岸邊的黑天鵝》、《在沒有你的世界沉睡》、《我想聽見你的聲音》、《最親愛的我們》、《那年夏天,她和他和她》、《未凋零》、《世界唯一的花》、《我在昨天等你》、《嘿,好朋友》、《當風止息時》、《無盡之境》。
個人專頁:www.popo.tw/users/ikumisa
FB粉絲團:尾巴Mis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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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關著作:《嘿,好朋友》《我在昨天等你》《世界唯一的花》《戀愛本就是場病》《未凋零》《那年夏天,她和他和她》
章節試閱
「說『如果』沒有任何意義,因為這世上根本沒有所謂的『如果』。這兩個字是我最討厭的兩個字。」我斬釘截鐵地表示。
「那改成『假如』呢?」
「好,『如果』和『假如』,都是我最討厭的兩個字。」
「那……改成『假設』呢?」
「姬品珈,妳是找碴嗎?」我伸手作勢打她。
「哎呀,問一下都不行,脾氣怎麼這麼差呀?動不動就要打人。」姬品珈嘿嘿笑著,嘴角凹陷的梨渦點綴在她精緻的臉蛋上,顯得格外合適。
「因為妳欠打啊!」我沒好氣地說。
「我只是想問妳,如果康榆跟妳告白了,妳會不會答應而已,這樣也不可以?」
姬品珈托著腮,墨綠色長髮隨著恰好吹來的風飄揚,看起來美極了。
「我就說了,我不喜歡假如、如果、假設之類的詞語,事情明明還沒發生,為什麼要先去想怎麼面對?」我頓了一下,「或者,明明已經是無法改變的事了,又為什麼還要去想?」
「就是因為還沒發生,才要先思考遇到了該怎麼辦,未雨綢繆呀!」姬品珈隨手將長髮綁起,「而若是無法改變,我也會想知道,如果當初做的選擇不同,是不是結果也會不同。」
「我們又回不到過去,何必思考這種沒意義的事,說不定反而會造成什麼傷害。」我拿起放在一旁的化學原文書,「要打鐘了,快走吧。」
姬品珈跟著起身,她那雙修長的腿堪比專業模特兒,十分亮眼。她歪頭說道:「我倒是很喜歡思考假設性問題,雖然人生只有一次,但透過想像,我就能過上各種不同的人生。」
「例如?」
「例如國小畢業時,如果我答應了班上某個男同學的告白,那現在他變得超級帥,我就會有個帥男友!或是高中時,如果我再認真一點念書,也許成績就能多個兩級分,考上另一所大學,在那邊遇見國中時暗戀的學長。」姬品珈雙手捧著臉頰,兩眼發光訴說著她的妄想。
「妳的外型跟內在反差還真大,明明那麼美豔,長得像玩世不恭、招蜂引蝶的輕浮型女生,事實上卻是充滿夢幻想法的小女人。」我兩手一攤。
「妳不也是?明明姓羊,卻不是羊咩咩,而是嘴毒的現實女。」姬品珈嘟起嘴,她的外貌讓她總被誤會成是玩咖,可其實她連真正的初戀都沒經歷過。
而我剪了個妹妹頭,氣質有如溫和無害的日系女孩,不過內在完全是卡羅萊納死神辣椒──這可是世界最辣的辣椒。
「難道妳的心中不曾存在過任何一點點的妄想嗎?」姬品珈勾上我的脖子。
「妳這樣我很難走路。」我把手放在她的腰際,維持平衡,結果幸運繩不小心卡在她的衣服的裝飾皮帶上。
「都什麼時代了,妳還在戴幸運繩呀。」姬品珈解下皮帶,我們小心地把幸運繩取下來,我仔細檢查,還好只有幾條線稍微鬆脫。
「不是說幸運繩斷了,願望才會成真嗎?」姬品珈將皮帶扣回去。
「我這個不是用來許願的,是和高中時的死黨一起做的,象徵我們的友誼。」
「哇,我和高中同學都沒聯絡了,看來妳們感情很好。」姬品珈聳聳肩,我沒有回應。
一進教室便發現班上的女生們歡騰不已,男生們則神情帶點不屑,我和姬品珈好奇地靠近幾個女生圍起的小圈圈,身為公關的王亦嫻一看見我們,立刻將一張紙遞過來。
「人數有限,有興趣嗎?」她外表看似婉約,個性卻十分熱情,舌環在她說話間若隱若現地發亮。
「什麼人數?」我問,王亦嫻微微一笑。
「當然是聯誼啦,不然是念書夥伴嗎?」她調侃,其他人大笑起來。
「哪個系?」姬品珈跟著問。
「不是我們學校的,是我高中同學念的大學。有興趣嗎?」王亦嫻在我們面前晃晃手機,螢幕上是一個瘦小男生的照片,「看起來是個好人吧?不用擔心。要參加的話,就讓我用手機拍一張妳們的照片吧,對方的主辦人也會把參加者的照片都給我,不過只有我們兩個主辦會先看過,這樣妳們當天才有驚喜。」
「是要經過審核的意思?」有個女生問。
「當然,品質很重要。放心,我們這邊都是上等貨。」
「謝謝老闆娘。」另外幾個女生搞笑地回。
王亦嫻相當熱衷於交朋友,且自有一套原則,無論是抽學伴、系所聚會,或是與外系聯誼,她都會精挑細選,避免大家踩到地雷。
「妳要參加嗎?」姬品珈徵詢我的意見。
「多交點朋友沒什麼不好。」我聳肩,於是王亦嫻興奮地舉起手機,還說她用的是有濾鏡的美肌相機,要我們不必擔心。
「很好,那麼就額滿啦!」王亦嫻向大家宣布。
「妳也參加了?」
我找了個位子坐下,康榆跟著坐到我前方的座位,轉過頭微蹙著眉問。
「是呀。」我理所當然地回答。
「嗯……這樣啊。」他欲言又止,沒再說話卻也不離開,我的眼角餘光彷彿可以瞥見一旁的姬品珈正在竊笑。
「快上課了,先這樣吧。」我趕緊打發康榆。
他有些不情願地返回他原本的座位,而姬品珈還沒開口,我光看她的賊笑模樣就知道她絕對狗嘴裡吐不出象牙。
「別亂說喔妳。」
「康榆那個態度是把妳當成自己的所有物啦,那是占有欲,他不希望妳去參加聯誼。我猜,他一定很快就會跟妳告白的!」姬品珈一口氣講完。
「無聊。」
「妳會答應還是拒絕?」她壓低聲音,「我這一次可沒說『如果』。」
「等發生了再說。」我敷衍,這時王亦嫻走到我們桌邊。
「兩位,我剛才忘記說,男方的主辦人今天會先幫大家抽好配對,而聚會在週六晚上,妳們沒問題吧?到了現場,他們會分配位子,一切驚喜就留待當天啦。」
「可以啊,沒問題。」我立即回。
王亦嫻挑起一邊眉毛,「康榆會不會生氣呀?」
我忍不住皺緊眉頭,王亦嫻不以為意,笑笑地拍拍我的肩膀,繼續把消息告訴其他參加聯誼的人。
「為什麼大家都要跟我提康榆?」我轉過頭,用只有我們兩個能聽見的音量問姬品珈。
「這不是很明顯嗎?」姬品珈一攤雙手,彷彿我問了多蠢的問題似的。
「我沒給過他任何期待,不是嗎?」
姬品珈瞪大眼睛,「妳的意思是,妳會拒絕?」
「我比較訝異妳以為我會答應。」
「你們會一起吃飯,晚上還會用LINE聊天不是嗎?也會講電話!」姬品珈是在我的手機裝了什麼追蹤程式嗎?為什麼她這麼清楚?
「一起吃飯只是剛好遇到,用LINE聊天並不是持續不間斷,只是他敲我、我卻不回,那不是滿奇怪的嗎?再來,我們講電話其實都是聊學校的事。」我再次皺眉,「我認為自己沒給過他任何遐想的空間。」
「連身為妳朋友的我都以為妳會答應了,其他人的想法就更不用說了。」姬品珈尷尬地勾起笑,「所以,康榆也肯定是這麼想。」
「為什麼大家都這樣以為?而且嚴格說起來,我和他吃飯、私下聊天這類事情,應該只有我們彼此才知道。」
「嗯,妳只跟我說過,因此其他人之所以曉得……」姬品珈邊說,邊偷偷瞄向康榆所在的方向,「也是可想而知嘍。」
我順著她的目光望向康榆,他剛好與我對上視線,朝我眨了眨眼。
我沒有理會他,很快低下頭,雖然想專注在這堂課上,卻不禁擔心起自己是否真的做過什麼可能讓康榆誤會的舉動,於是我拿出手機,點開與康榆之間的聊天室。大多數內容,都是他主動問我在幹麼、吃飽了沒有,以及傳一些有趣的網頁連結或新聞給我而已。
我不曾主動開啟話題,可是也不曾無視他,因為我認為回應是種禮貌。難道就是這樣,才導致他誤會了我對他也有意思?
「羊子青,妳喜歡我對不對?」
這句話猛然浮現在我的腦海。
在某個金澄澄的午後,那個人曾經這麼向我確認,當時他的眼神幾乎是肯定的,還流露出幾分玩味,顯然是想看看我會不會又紅了臉。
當年我是做了些什麼,才能使他如此確定我喜歡他呢?
我凝視著右手的幸運繩,以左手覆蓋上去,緊緊包覆起來。
在那件事之後,我總是會想到巫小佟以及謝茬恩,那兩個與我一樣擁有幸運繩的死黨。
「子青,也許妳暫時不要再和小佟聯絡比較好。」
我們最後一次交談時,謝茬恩十分為難地說出了這句話,至今仍言猶在耳。我也認為對那時的我們來說,這是最合適的決定。
自從高中畢業後,已經過了快一年,即便我們三個暫時沒有聯繫了,不過我相信幸運繩一定都還戴在我們的手腕上。
我再次握緊幸運繩。只要它還沒有斷,我們的友情就也沒有斷。
下課時,我和姬品珈討論著等等要去哪吃飯,康榆卻再次靠過來。稍早才從姬品珈口中得知大家對我和康榆的看法,我此刻對康榆有些抗拒,不想和他有太多接觸。
大概是心理作用,我總覺得班上的人都在看我們。
「子青,妳等等有空嗎?」他開口,有幾個男生竊笑著,那模樣顯然是在看熱鬧。
「我和品珈要去吃飯。」我立刻抓住姬品珈的手。
「啊……那個,姬品珈,今天可以把子青借給我嗎?」康榆抓了抓後腦,濃密的眉毛稍稍皺起,還算端正的五官流露出懇切,「今天是我的生日。」
「這……」姬品珈一臉為難。如果康榆是在上課前邀請我,那姬品珈絕對會答應,但如今她已經曉得我對康榆沒意思。
「今天真的沒辦法。」我握緊姬品珈的手臂,並連忙背上背包,邁步就要走,「生日快樂喔。」
沒想到,康榆一把拉住我的手,過大的動作引來了更多人注意。
「拜託,我都訂好餐廳了,就當作是我的生日禮物,讓我請妳吃飯吧。」康榆哀求,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手上的力道卻十分強硬。
「妳就跟他去吧。」向來容易心軟的姬品珈在我耳邊輕聲說,我瞪了她一眼,「不是呀,妳如果要拒絕,也得先讓他告白,對吧?」
「我可以選擇冷處理。」我迅速回應,冷眼瞧著康榆,「今天你生日,還讓你請我吃飯太奇怪了,你去找你的女朋友吧。」
我用明確又不至於造成尷尬的方式回絕,不忘帶上微笑。
「我沒有女朋友,所以才找妳吃飯。」康榆不知是沒接收到我的訊息,還是厚臉皮到故意裝傻。
「就跟他吃飯嘛,當成他的生日禮物呀!」一旁的男生們跟著幫腔,我實在很厭惡這種趕鴨子上架的狀況。
眼看我就快要翻臉,姬品珈趕緊拉了下我,然後大聲說:「你取消原本訂的那間餐廳,我們改去其他地方吧,找個大家都能一起去的餐廳,人多一點,慶祝起來不是更開心嗎?」
雙方各退一步,場面才不會難堪。
好吧,我明白姬品珈的用意。
「我有個高中同學在美式餐廳打工,應該可以幫我們安排座位,餐點還能打折,我們就去那吧?」
於是我提議,聞言,康榆也不再堅持,班上其他人紛紛附和,最後總共足足有二十個人一同前往。
「子青,你們的包廂在那邊,九點有人訂位,因此九點前必須離開,可以吧?」
身穿繽紛制服的張茗音指著包廂的方向,她的一頭長卷髮梳成包頭,耳垂上的耳環閃閃發亮。
「謝啦,麻煩妳了。」
「小事情。」張茗音瞥了下和我一起來的同學們,「既然來這慶生,又要我臨時安插座位,那我有權利知道是怎麼回事吧?」
我注視著張茗音,她是我高二、高三時最要好的同班同學,雖然有些八卦,但性格大方,也夠有義氣。我沒猶豫太久,就把康榆的事告訴她了。
「表錯情的男人啊,哎呀,真麻煩。」張茗音搖搖頭,故意問,「那需要我們幫忙唱生日快樂歌嗎?」
「完全不用。」我堅定回絕,不忘附送一個大白眼。
張茗音大笑出聲,接著忽然打量起我,我內心一揪,大概猜到她會想說什麼,所以馬上結束話題,「我要過去同學那邊了,非常謝謝妳的幫忙。」
「羊子青。」她在我背後喊,「我十點下班,妳願意等我一下嗎?我們去吃個消夜之類的。」
我明白張茗音並不是真的想和我吃消夜,她是想聊些什麼。
可惜的是,我並不想。
「我九點後還有事。」我轉過身,微笑拒絕她並快步走向包廂,卻不小心撞到一個男人。
「對不起。」我道歉。
「沒關係。」男人盯著我看了幾秒,笑了笑便朝吧檯處而去。
「羊子青!」張茗音又喊了我一聲,我趕緊離開,不讓她有機會多問。
進入包廂,只見所有人都已經點完菜,各自找好位子坐定了。我很後悔自己剛才顧著在外面和張茗音說話,導致耽擱了時間,因為大家居然留了康榆旁邊的空位給我。
姬品珈的臉上流露出歉意,在眾人起鬨的狀況下,我想她也難以阻止。
我深吸一口氣,來到康榆身邊坐下,他露出欣喜的笑容,幾個同學跟著興奮地鼓譟。
「抱歉,我無能為力。」姬品珈悄聲說。她原本找了個離康榆最遠的位子,也替我留了一個空位,但大夥兒就是要我坐在康榆身邊,他們認為今天是他生日,姬品珈應該成全康榆的願望。
我拍拍姬品珈的手背,告訴她我不介意。
幸好一頓飯吃下來,其他人沒有太刻意把話題放在康榆和我身上,反而聊起了外系的車禍事件。
「電機系的學生這個月已經發生第三起車禍了,大家都說他們系可能卡到陰。」
發話的是康榆的好友,蕭大方。他確實長了一副大方的臉──不是臉型方正,而是他看起來就是隨時都會說出「這一頓我請客」的豪爽類型。
「是在側門那條彎道嗎?如果是那條彎道,不是因為什麼卡到陰吧,只是那邊視線死角多,再加上大家都騎太快了。」姬品珈試圖用科學的方式解釋。
「那為什麼都是電機系出事?」蕭大方反問。
「可能電機系的人騎車技術不好。」康榆開玩笑地說,引來哄堂大笑。
「啊,差點忘了重頭戲,我們有準備生日蛋糕喔!」
不知是誰這麼有心,又是何時買好了蛋糕,總之告知服務生後,過了一會兒,張茗音便端著蛋糕和兩、三個服務生一塊進來,唱起生日快樂歌。
我瞇眼。剛才不是說不需要了嗎?
唱完歌,所有人用力拍手高喊「生日快樂」,接著起鬨要康榆許願,而張茗音還站在包廂裡,面帶笑意旁觀。
「嗯,我的第一個願望是希望大家身體健康,學分全都順利拿到。」康榆的第一個願望中規中矩,引來不少噓聲。
「許點與愛情有關的吧!」某個白目提議,氣氛瞬間更加歡騰,大家毫不掩飾地將目光移到我身上。
「希望……我喜歡的人也喜歡我。」康榆說完,瞄了我一眼,然後閉起眼睛許下最後一個願望,吹熄了蠟燭。
「羊子青,妳覺得康榆的願望會實現嗎?」蕭大方大聲問我,其他人此起彼落地附和。
「願望說出來就不會實現了。」我淡淡回應,換來一些人的尷尬無語,與更多人的笑聲。
吃完蛋糕,時間也差不多了,大家紛紛作鳥獸散。當我和姬品珈準備走出包廂時,發現康榆居然站在包廂外等我。
「生日快樂,再見。」我不想給他說話的機會,飛快地再次祝賀他便要離開。
「給我一點點時間就好。」康榆卻更快地攔下我。
姬品珈尷尬地看了看我和康榆,「那我在餐廳門口等妳。」說完,她快步跑開。
好吧,既然遲早都要面對,不如就現在面對吧。他告白也好,我才能拒絕。
「你說吧。」
康榆抓著頭,吶吶道:「如果……我是說如果。」
又是如果。
「如果我和妳告白,妳會怎麼樣?」
「沒有如果。」我不懂為何連告白都要用假設語氣,「我討厭如果這兩個字。」
因為『如果』沒有意義,因為『如果』只是一種自我保護,逃避責任的自我保護。
「那如果……不對,假如我說,我喜歡妳呢?」
我深吸一口氣,對上康榆的雙眼,「我喜歡你這個朋友,僅此而已,不會再多。」
如此一來,他該明白我的意思了。
康榆臉上的笑容與羞赧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不可置信的表情。
「但是妳……」
「子青,妳在這呀。」張茗音突然走過來,順手解開自己的圍裙,「我去拿包包,妳等我一下。」
我其實沒和張茗音約好,況且也還不到她下班的時間,她大概是要為我解圍。康榆見狀,迅速轉身離去,沒有道別,也沒有向張茗音點頭示意。
「這樣是拒絕了吧。」張茗音吐口氣,「也不算沒給他臺階下吧?」
「我不確定。」我感覺像是虛脫了一樣,「謝了。」
「沒什麼,不過他挺帥氣的,妳怎麼沒打算試試看?」她這句話不知是調侃還是挖苦。
「我很清楚妳想說什麼,而我不想回答。」我邁步就要離開。
「不是吧,我為了妳特地安插座位,剛才還稍微幫了妳,妳就這樣走了?」張茗音擋住我的去路。
「我道過謝了。」我們站在包廂門口,這個地方並不顯眼,加上餐廳裡人聲鼎沸,所以沒有多少人注意到我們。
張茗音輕皺眉頭,白皙的手覆到我的手背上,「子青,難道妳還忘不了古牧然?」
我一愣,這個名字對我而言幾乎是禁忌。我立刻抽回手,止不住身子的微微顫抖,但我強裝鎮定,露出自以為釋懷的笑容。
「那些都是過去的事了。」
很顯然,我的表情無法說服張茗音,她眉頭鎖得更緊,「我和古牧然念同所大學,妳曉得吧?」
「嗯。」
「妳什麼也不打算做?」她又問,「妳明知道如何找到他、如何聯絡他。」
「我要做些什麼?」我用力抽回被她握住的手,「我先走了,今天真的很謝謝妳。」
「羊子青,妳會後悔的。」張茗音在我身後輕聲說,我充耳不聞,逕自走出了餐廳。
「康榆都走一陣子了,妳怎麼過這麼久才出來?」坐在門口旁等待的姬品珈擔憂地跑到我身邊,「他的臉色很難看,妳拒絕他了嗎?」
「算是。」我咬著下唇,「品珈,謝謝妳等我,但我臨時想起有個地方要去,所以先走了。」
「欸,妳沒事吧?」姬品珈問,「妳的臉色也很難看。」
我伸手摸上臉頰,勉強扯出笑容,「感覺怪怪的而已。我走了。」
說完,我拔腿往電扶梯的方向跑,一路奔往公車站,搭上前往雲朵公園的公車。
時間將近晚上十點,公園裡還有幾個人在慢跑,也有親暱的情侶檔。我走到中央花圃旁的長椅處坐下,握緊右手腕的幸運繩,靜靜望著眼前這熟悉的景色。
我與巫小佟、謝茬恩曾約定過,無論快樂、悲傷、寂寞,我們都可以來這座公園,這裡就是我們的祕密基地。
然而,這個象徵著我們三人友情的地方,卻被我親手摧毀了意義。
我的眼淚不斷滑落,明明去年才從高中畢業,這一切卻好像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久到我無力去改變,久到令我們漸行漸遠。
我永遠記得那天,我在新聞裡看見某場車禍的死亡名單,其中有個熟悉的名字。
我以為是看錯了,古牧然卻痛哭著向我證實了這個消息。
我和謝茬恩立刻去找巫小佟,但她不知去向,連阿希都找不到她。就在我們幾個焦急不已時,謝茬恩看著手中的幸運繩,像是想到了什麼,我也跟著想到了。
那時也差不多是晚上十點,瀕臨崩潰的巫小佟失魂落魄地坐在和我現在相同的位置,而我的腳彷彿原地生了根,完全無法動彈。
謝茬恩毫不猶豫地衝過去,緊緊抱住她,下一秒,巫小佟那肝腸寸斷的哭聲使我永遠無法忘懷。
我自己都不曉得自己是怎麼了,為什麼走到她面前時,不是跟謝茬恩一樣選擇抱住她,而是問出了那個愚蠢的問題──
「小佟,如果能讓妳再選擇一次,妳還是會喜歡上阿希嗎?」
我並沒有指責巫小佟的意思,人各有命,這不是我們能控制的。
可其實這句話本身就是責備,像是在說:「如果早知道結果會如此,那妳還會這麼做嗎?」
所以一問出口,我便後悔了。
謝茬恩瞪大眼睛看我,對於我的問題感到十分愕然,巫小佟則眼神渙散,好半晌才在我身上聚焦。
「這個問題有意義嗎?不管怎樣,賀存恩都不會回來了。」
我從來不曾這麼想收回自己的話過,更是感到無地自容,我居然對我最要好的朋友造成了二次傷害。
從此,我不再問假設性問題了。
因為我們不能預料,這樣的提問會不會在無形中傷害了他人。
對某些人來說,無法改變的現實也許太過殘酷,殘酷到連希望不曾發生過都是一種奢望。
「說『如果』沒有任何意義,因為這世上根本沒有所謂的『如果』。這兩個字是我最討厭的兩個字。」我斬釘截鐵地表示。
「那改成『假如』呢?」
「好,『如果』和『假如』,都是我最討厭的兩個字。」
「那……改成『假設』呢?」
「姬品珈,妳是找碴嗎?」我伸手作勢打她。
「哎呀,問一下都不行,脾氣怎麼這麼差呀?動不動就要打人。」姬品珈嘿嘿笑著,嘴角凹陷的梨渦點綴在她精緻的臉蛋上,顯得格外合適。
「因為妳欠打啊!」我沒好氣地說。
「我只是想問妳,如果康榆跟妳告白了,妳會不會答應而已,這樣也不可以?」
姬品珈托著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