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過迷人的小說,眼淚不知不覺便流了下來。
一本詩意純粹的天才之作
廖鴻基.童偉格專文介紹
楊澤.郝譽翔共同推薦
倘若不能和我一同穿越傾天之海,你將失去愛我的能力……
精靈詩人夏夏首部長篇小說,一次神祕、緩慢又透明感十足的奇幻旅程。
媽媽的死去、沒有搭上船的妹妹、爸爸控制的碼頭、一頭名叫莎夏的鹿、渴望被愛的小狗Q……那些不堪回憶的意外細節、失落情感與傷害、漫長等待的雨季與冰冷而沸騰的海洋,囚禁著一座表面和平的島。
只有自遙遠之處偶然前來的chang,才能帶我逃離這一切的創傷……
但是,我真的願意嗎?
作者簡介:
夏夏
出生於高雄。
曾獲時報文學獎「人間新人獎」。
著有詩集《鬧彆扭》、《一五一時》詩選集。
戲劇編導作品《煮海的人》。
各界推薦
名人推薦:
推薦序1
島與海 廖鴻基
多年來無論書寫、上課或講演,「島與海」是我試著一再闡述,並不斷拓展與深化的題目,為的是想讓這並不自覺與海有關的海島願意轉頭看見海。無垠對比有限,大海雖然如天險般阻隔海島,但確實也提供海島無窮的向外探索機會。
讀了夏夏《煮海》這部小說,訝然於原來島與海也可以用這麼美的方式延伸開展。讀完這本書後,感想一如書中第十四章中出現的那一句話:「永遠無法從別人身上得到自己沒有的,卻是透過對方看見自己缺少的。」
《煮海》寫的是雨季中島嶼受困於風浪,人受困於離島的故事。人物、場景都出乎意料外的簡單;幾個在地人,幾個外來者,其他或與情節有關的一切,都矇矓在這片風雨之外。
一季風雨,中斷了的航班隔離了這座海島,進不來的和出不去的,世界被暫時隔離在遙遠而無著的雨聲以外,舞臺於是濃縮於人世的邊緣角落。受困的每個人都成了群島中一個個四散的離島。
雨落個不停,像一團濕濡的水霧罩覆著這塊遺世獨立隨時會被淹沒的小島,聚焦鮮明,島上的人或可安於現狀,也可以焦慮不安,或積極地想要突圍脫困。呼喚一直都在,習慣上的、記憶中的、欲望裡的、到不了或回不去的,總是風風雨雨,濤濤浪浪。
大海既是箝制,相對的也是開敞的通道,不安似乎來自抵抗、來自掙扎、來自逃避……其實面對的都是自己。
文字像音符,整本書宛如一首清淡幽柔的曲子,作者文字風格素淨雅致,難得的是並不空無,充滿靈氣的語言如澄清的瞳孔時時透露著現今社會難得一見的真實和誠懇,輕輕的,但都扣指重處,隨著閱讀的流動,讓我經常停下腳步讚嘆,也隨時都在期待,也許下個轉彎處遇見驚奇,或是震撼。
每個人都是一座獨立而自主的離島,每個人也多少曾經被無垠的茫然所圍困,象徵愁苦的雨水綿綿密密始終不絕,總是幾日晴朗,隨後又飄來陰雨。
親情、友情、愛情,看似近切但可能都間隔如海的距離,近或遠沒一定的標準,離、聚似乎是關係的一再整理,不一定是誰離開、誰靠攏,有可能是新的限制,也可能是新的出路。海與島的現況,是千萬年來彼此修持的短暫平衡狀態。
雨總是下到你來了為止,但有時你的靠近帶來的又是另一場風雨。
推薦序2
倘若不能和我一同穿越那傾天之海 童偉格
「大人總認為小孩子誠實地在看待發生的事情,但有時候事情的狀況不經過一段時間是無法理解的。」
「幸好這裡的時間特別多。」Chang說。
「或許吧。」老門房嘆了一口氣,「不過阿凱本身得要花時間去接納許多情感才行。」
夏夏的小說《煮海》裡的沙門島,是座表面平和的創傷之島:多年前一場大船難,使島內許多孩子失去父母,或許因此,在這些孩子長大成人的那段時間裡,想盡方法將島與海隔離開來,成了島民的集體潛意識。不自然的事情陸續發生:阻絕海與島內潟湖的堤壩建起了;運輸量較大的船被默默禁用了;甚至,只要天氣不好,航運就會無條件中斷。這改變了島民的生活方式與島的地貌,但矛盾在於,或許正是因為這些「不自然」,在觀光客眼裡,島反而成了安靜平和的難得之地。
自小生活在島內的阿凱,和現在這樣子的島一樣,來自故去的那場災難:如果災難沒有發生,阿凱的父母不會認識,此刻這樣子的阿凱和此刻這樣子的島,也都不會存在。如此看來,阿凱將她在島默默成就的各種禁律中,所察覺到的某種橫暴的單調性,聯繫上自己命運時(「那道不容人置疑的閘口也將她與更多可能的未來,一併圍堵在如同一灘死水的潟湖裡」),實在無法像許多同樣在封閉小地方長大的孩子們一樣,只感到某種單純的怪罪。
也許因此,在阿凱心中,那所有一切的多義之物(載母親來島的船,父親負責的碼頭控制中心,島內總是如此漫長的雨季,觀光客Chang不背負原罪的目光等),都隨著時間一一就位,終於變成了她「必須如此通過」的必然選項。如此,我猜想,阿凱那在現實邏輯裡,顯得不太必要的雨季逃離行動(現實邏輯是:她其實只要等天氣放晴就可以離開了,不需要冒這麼大的險),也就得以被我們所理解了。
因為似乎,這與其說是謀畫精良的逃脫行動,不如說是撞向防線的自我試探:阿凱所來自的那個災難根源,向遠方,向她鋪設了一條必得如此行去的路,沿著梯級下探、再下探,直抵父親把守的空曠;而阿凱做到的是,讓這空曠發出嗚嗚的控訴,讓所有人,所有事,所有物,「都醒來對抗」這與災難同源的「我」。所以,這不再可能是在神靈的恩准下,張生與東海龍王女共結連理那樣的愛情故事了。正好相反,不,或者該說,更為純粹且獨斷的是,阿凱向張生,Chang,提出一個遠比翻鍋、弄杓與煮銅錢還要更切身即臨的要求:倘若不能真的和我一同冒著溺斃之險,倘若不能親眼得見我所見的,倘若不能和我一同穿越那傾天之海,你也就將失去愛我,這樣的我的能力。
這誠然,是個殘酷的要求,而在《煮海》中,夏夏靜靜辯證著一種獨斷的「殘酷」,與「深刻的脆弱」間的關聯。這使得「本身得要花時間去接納許多情感才行」這件事,在人間,果然確如夏夏所描述的,是件會令人嘆氣的、卻又彷彿不得不然的事了。
名人推薦:推薦序1
島與海 廖鴻基
多年來無論書寫、上課或講演,「島與海」是我試著一再闡述,並不斷拓展與深化的題目,為的是想讓這並不自覺與海有關的海島願意轉頭看見海。無垠對比有限,大海雖然如天險般阻隔海島,但確實也提供海島無窮的向外探索機會。
讀了夏夏《煮海》這部小說,訝然於原來島與海也可以用這麼美的方式延伸開展。讀完這本書後,感想一如書中第十四章中出現的那一句話:「永遠無法從別人身上得到自己沒有的,卻是透過對...
章節試閱
醒來第一個感覺是耳朵麻麻的。但並不是肉體上的麻,而是聽覺上的麻痺。
「雨季來了。」
早上,旅館的主人端上熱茶時,望著窗外不經意地說,宣告每個人早已習以為常的氣候慣性。
但對於島外人來說,雨季真正的特徵卻是籠統的概念。所以當雨水不厭其煩地從天上落下,起先從皮膚感受到的身體知覺,逐漸轉變成冗長的心理知覺,驚訝與煩躁並至。
戶外的雨聲已經持續一個月以上,或許更久。不管走到哪裡,都只能聽到雨點落在各種物體的聲響,規律並且持之以恆地敲打,造成一種無可反抗的倦怠感。
也許連夢境都跟著一起下雨。
旅館的主人是一位約莫四十歲的中年人,穿著淺色短袖襯衫與鐵灰色西裝褲,坐在櫃檯後面宛如守著森林交界處的使者。
在島上待了一段時間後Chang才了解這是島上唯一的一間旅館,怪不得連名字都沒有。旅館建築物外部懸掛的招牌,只用最簡易的字體與格式標明「旅館」這兩個不大的字。這樣一想,就發覺到島上的店招幾乎都是如此,只說明每家商號的功能而沒有店名。
「船班暫時不會開了。」他走到櫃檯前,從桌型展示架上抽出船班時刻表時,旅館的主人從書本裡抬起目光對他說。
「這裡的情況就是這樣,只要連續下幾天雨,海面能見度就會變得很差,海上的狀況也不是很穩定,為了安全起見,所有的船隻都會停駛。」旅館的老闆說。
「停駛到什麼時候?」Chang還是不甘心地翻著時刻表,希望找出一些例外。畢竟跟公司請假的時間快要結束了,不趕快打算回去是不行的。
「一直到天氣轉好,船班才會恢復行駛。」旅館的主人把書闔上,「以前啊,曾經發生過意外,非常慘。船上幾乎都是島上自己的人,一口氣死了好多人。從那次以後,就沒有人想要再冒這種險,所以才會有這樣的規定。」旅館的老闆用手指了指掛在牆上的照片。
在櫃檯左側的牆面掛著各種尺寸的黑白裝框照片,一看便知道是年代久遠的記錄,與地磚十分相稱。
Chang走到相片前,「這些都是?」他轉頭問旅館的主人。
他看到的是一張學校運動會的合照。小孩子們身穿淺藍色短袖短褲運動服,手上端著飲料,冰涼的水珠浮在瓶身。後排站著幾個大人。有些人看著相機鏡頭,有些人沒有。
「不是全部。但很多小孩子因此失去家人。現在幾乎都已經長大成家,也有自己的孩子。那艘大船沉了以後,島上都改用現在看到的中型渡輪,控制每次的乘載人數。如果因為人數達到上限而買不到票的人也不會抱怨,大家都習慣了。」旅館的主人把雙手一攤,「所以囉,誰也不知道船何時會開,就像沒有人知道雨什麼時候會停。」旅館的主人露出神祕的表情。
旅館大廳的地面鋪著棋盤式的黑白地磚。櫃檯、電視、衣帽架、書櫃、報架、飲水機整齊地安頓在各自的角落,等著走出下一步棋路,卻不知已等了多久,而逐漸失去所屬的彩度。
基本上說來,這個在地圖上不受重視的島嶼,其氣候在氣象學上可區分為乾季與濕季。
但是這兩種季節卻沒有在時間的輪轉中得到平均的分配,而是濕季壓倒性地涵蓋大多數的時候。即使是月曆上明明白白指出的乾季,有時候也會霸道地下起雨。要計算到底下了幾天雨,倒不如計算沒有下雨的天數要容易得多。
不過無論如何,島上從來沒有像這次如此長時間連續下雨的紀錄。就算是在一般的濕季中,也總會間歇地出現偶爾的朗照,供大地喘息的機會。這場雨在所有可預期的計算之外。
持續性的行為總能與時間抗衡,並且消滅時間移動的軌跡,而產生逸出時間運算之外的荒謬感。雨到底下了多久?人們只能聳聳肩,將眼睛飄向被雨束籠罩的海面,彷彿透過起了霧氣的玻璃觀看世界。
不知不覺中,已經身陷在雨的世界裡不知道有多少天了。
坐船抵達島嶼的第一天是晴天。站在渡輪甲板上,可以從澄澈的視野中望見島嶼植物的欣欣向榮:好像整座森林裡最得天獨厚的一顆石頭,佈滿各種苔蘚菇菌類,生意盎然。船隻一靠岸更可以感染到島嶼純樸的熱情,每個人張開的雙臂都寬敞得足以停泊一艘船。
船上的乘客依序下船的同時,船尾的艙門也卸下一箱箱民生物資。島嶼的食衣住行都用那些方形的箱子運渡回來。
Chang在乘客中是少數的生面孔。大多數的乘客都是島上居民,外出採買與辦事,就像在別處地方的人們搭公車出門一樣。下了船後,他沿著碼頭大道走,直到遇到這家旅館才安頓下來。
事實上他隨身的行李不多,由於這趟出遊是臨時起意的安排,在港務大廳的電子看板上看到即將出發的船班,就拎著輕便的行李跳上船了。
其目的只是為了到一個無人認識的地方休息幾天。樣式簡單的手提行李裝著幾天份的換洗衣物和兩本書,如此的程度而已。
因此到達的頭一天,他其實哪裡也不想去,只是在島上的碼頭大道上閒晃。街上的商家連接並不十分緊密,且幾乎沒有任何同樣性質的商店重複出現。大概因為是一座小島,居民人口也不多,所以沒有其他地方的競爭氣息。想到此,就覺得自己幸運得挑對了落腳的地方。如果是到了觀光氣氛濃厚的度假勝地,就不能像現在這樣悠閒地踱步,用餐時間更得忍受一桌桌觀光客大聲的喧嘩與狂妄的拍照。第一天,Chang就在這樣暗自竊喜的心情下度過。
第二天早上在旅館餐廳用過早餐後,Chang向櫃檯要了一份官方印製的說明手冊。
從攤開的地圖上看來,沙門島的形狀像幼兒剛學吃飯時圍在胸前的圍兜,細長的綁帶部分則是現實中狹長而筆直的地形,在北端圈圍出一個潟湖,主要碼頭也建造在潟湖陸地邊緣。至於狹長半島式的陸地底端則分別建了兩座燈塔,像蝸類的觸角,作為觸探島外世界的第一個感覺器官。
島嶼四面環海,中央地勢較高,多為丘陵,沒有險峻的山脈或是深壑,大體說來是和藹可親的地理環境。沿著逐步緩升的地勢,島嶼周圍都是可耕作的平坦地形,在東邊更有稍大的平原可以進行大面積植栽,不過因為人口不多,所需要的糧食以現有的零碎土地種植就足夠,所以東邊就放任其生長成森林。
居民多和樂安穩地定居在島嶼的西邊與北邊。臨海,自然有漁獲,幾乎是搭著簡陋的機動馬達船在海裡撈一撈,就能有足夠吃上幾天的漁獲量。當然,另外也發展一些魚肉再製品,做為飲食上的口味變化以及少部分的外銷。
島嶼距離最近的大陸地需要半天以上的航行時間。因為沒有足夠的面積,所以沒有機場,對外的主要聯絡就靠每天一班的渡輪。因著這樣的距離,島嶼自然而然留存下特殊的隱密性。
由於沙門島上無心發展觀光業,想要在這裡找到值得一去的景點似乎很困難;然而無意間保存下來的景致,卻是處處引人駐足。
Chang向旅館借用了腳踏車,出了大門往右轉。
此時大部分的店家都還沒有開始營業,關闔上的門板像是緊閉的眼皮,掛在外頭的店招旗子朝著夢境搖晃飄動。村落裡的房屋多是平房,至多也只有兩層樓建築,房屋小巧而滿足地擁護著居民。
他不疾不徐地踩著腳踏車,一眼望去,建築物呈現各種深淺的白色。近看時才發現,在不引人注意的地方就會生著碧綠色的苔蘚,散發童話的氣氛。
漫無目的地騎在路上,可以聽見不遠處海浪拍打沿岸,腳踏車鍊條與齒輪轉動的聲音,以及水壺裡的涼水叮噹響著。好久沒有懷抱如此愜意的心情,Chang不禁配合身體的律動,高興地吹起口哨。
他輕快地經過村落來到郊區。右邊是小圓麵包形狀的丘陵,偶爾有幾叢放射狀生長的野草,好像兔子跳著跳著不小心就掉在路上的尾巴。草地溫柔地起伏,爬向在稍遠處等待的淡藍色天空,白色和綠色也在此輕易地交會。
如果看累了丘陵,轉個頭望向左邊,就是由深刻的藍色與灰黑調和的海面。海水正平靜地呼吸著,漁船躡手躡腳地滑行在海的身上,梳理它的浪花。前方的道路看來筆直,但其實在地表上微妙地蜿蜒著,完成了環繞島嶼的路線。
騎累了,就停下來喝水喘息,躺在路邊曬太陽,讓微風將發燙的汗拂涼。他繼續吹著不成調的口哨,旋律間彼此毫無防備地勾搭著,鬆散而俏皮。連風都要噘起嘴巴表示同意了。
想到辦公室裡的同事們現在正埋頭苦幹地工作,身陷無數的企劃書與報表中,穿梭在會議桌與車陣間,掛在他臉上的微笑更加明顯得像海面上映照的光芒。
他繼續勤奮地踩著腳踏車,彷彿只要一停下來,眼前的景色就會消失,跌進無底的洞穴中。
肚子餓時,他在森林邊緣找到一截橫倒的樹幹,坐在上頭享用請旅館幫忙準備的餐包和果汁。從中間對半剖開的餐包夾著馬鈴薯沙拉,甜甜的滋味卻清淡地與澄澈的天空呼應著。森林在他的後方齊心協力地發送涼爽的空氣,在深深的地方可以聽見因為空洞悠遠而傳來的呼吸。動物們不知道是不是正好奇地望著他,還是也忙碌地尋找食物果腹。
這一趟簡單的繞行之旅在下午結束。回到旅館房間,舒爽地沖澡後,他到街上吃了新鮮的海產料理。身體在徹底的活動後又徹底地清潔,從裡到外真正地得到放鬆。好像年久失修的機器被匠人順序拆解開來,仔細清潔上油後,又細心地組裝回去。比新的還新。
那天晚上他睡得既深又沉。在夢裡不確定是不是聽見自己的鼾聲。
然而從抵達島上第三天起,外頭就淅淅瀝瀝不間斷地下雨。
他踱步回到旅館時,天空開始飄起小雨,氣溫又過了一段時間才跟著降低。微弱的雨滴落在身上像羽毛的觸感。但是過沒多久便逐漸凝聚薄膜般的溼氣,所有的東西同一時間都在色盤上加深一級的色階。不久,隨著時間向晚,景色終於全部變成了濃墨中輕描筆觸的形影。
頭幾天Chang還興致勃勃地穿上雨衣外出。但自從鞋子被雨淋濕,在等待鞋子烘乾的同時,他也失去外出的雅興。反正到外面去也看不到什麼人,除了雨之外,在外面感受不到其他的存在。有形的或是無形的都化成雨滴,在某個神祕的地方進行水的循環,製造更多的雨水。島嶼有如漂浮的船隻,也漸漸駛離現實。
環抱著島嶼的海洋,在時間與空間上,在現實與虛構上都成為了屏障。
和他一起下榻在旅館的島外人,還有兩個年輕人與曼森夫婦。
曼森夫婦總是準時七點半時出現在旅館餐廳享用早餐。旅館老闆為了配合他們的早起,固定在七點準備餐點。
曼森夫婦十分安靜,即使是咀嚼食物的聲音都聽不見,只有餐具碰撞聲輕微響起,但連那一點點高音的聲響,都能感覺到他們良好的禮節與刻意的節制。
吃完早餐,他們通常會坐在原來的位置上,如同一幅肖像畫:畫中人物端正挺直地坐在椅子上,眼神堅定地的望著脖子所擺正的前方,卻不看著什麼,表情上也沒有偏屬於任何思緒的可能。但他們卻奇異的散發祥和的氣氛,走過他們身邊時像是走過一張美麗又舒適的寫字檯,那上面必定可以寫出許多優美的詩句。
至於另外兩個年輕人每天大約在十點鐘下樓用餐,偶爾也有幾次待在房內吃早餐。他們喝大量的咖啡,卻只吃少少的麵包,並且從來不抹果醬或奶油。腳上穿著製造極佳的休閒鞋,從樓梯上快步下來時,總是和木頭合力發出高尚又不失活潑的聲音。
Chang慢慢地吃完早點後,他會繼續留下來看書報。日復一日地重複,同樣的食物與餐桌面孔,時間就產生延長的錯覺。起先他想試著建立起一個順序以計算時間。第一天他喝茶,那麼第二天就喝牛奶,第三天則喝咖啡,第四天喝果汁。依照這樣的次序循環。
但是到了第十三天的時候,他已經想不起來自己前一天到底喝的是什麼。也或許根本不是第十三天,而是第十七天,或是第二十五天。
餐廳的地板是大廳的延伸,不過到了這裡卻從古典沉靜發展成流轉的意象。沿著窗邊,擺放了四組餐桌,又在這四組餐桌的相對位置上擺了另外四組餐桌。其餘的空間,剛好在中央留下了一方空缺。如果晚上把桌椅都挪開,在這裡開起舞會,一點都不叫人意外。
旅館的後方有一個鋪滿石頭小徑的花園。由於長久待在都市環境,Chang對於植物,只剩下以顏色來區分的能力。但即便是如此,在恆常的雨天裡欣賞這片小花園,雨水盪漾在繁盛的生命之中,總能強調綠色獨有的統馭力。
花園中有一列石頭路徑通往撞球間。雖然那間小屋的門通常都是關上的,卻沒有上鎖,任何人想要使用都可以直接推門進去。
另外花園也有通道直接連結旅館前方。Chang是不懂玩撞球的,不過在旅館無聊得耐不住時,也曾嘗試過幾次。
和公司那邊的聯繫起先還努力維持,但後來卻顯得越來越沒有意義。因為連回去的時間都無法確定,在他手上負責處理的事務期限也一一接近,只好在電話裡口頭交代同事處理,最後工作也都還算順利結案。
雖然僅有的年假早就已經用盡,但礙於船班停駛的因素,就算公司那邊再怎麼抗議也沒辦法回去,末了就暫且置之不理。
只是當手上的書本都已經讀畢,被剝奪的似乎不只有時間了。報紙也因為島上沒辦法對外聯絡,已經很久沒有送新的來,在報架上堆著的都是舊報紙。
只要這場雨不停,時間就無法前進,島上只有回憶可以閱讀。
醒來第一個感覺是耳朵麻麻的。但並不是肉體上的麻,而是聽覺上的麻痺。
「雨季來了。」
早上,旅館的主人端上熱茶時,望著窗外不經意地說,宣告每個人早已習以為常的氣候慣性。
但對於島外人來說,雨季真正的特徵卻是籠統的概念。所以當雨水不厭其煩地從天上落下,起先從皮膚感受到的身體知覺,逐漸轉變成冗長的心理知覺,驚訝與煩躁並至。
戶外的雨聲已經持續一個月以上,或許更久。不管走到哪裡,都只能聽到雨點落在各種物體的聲響,規律並且持之以恆地敲打,造成一種無可反抗的倦怠感。
也許連夢境都跟著一起下雨。
...
作者序
後記
《煮海》一書故事梗概原於元代雜劇「張生煮海」,分別寫成小說與劇本《煮海的人》。原著描寫潮州書生張羽與東海龍王女相戀,相約中秋時於沙門島成親,未料龍王反對。後張生得仙人之助煮海,龍王遂許其婚事。
二○○九年,曾集結眾友人一同將劇本於舞臺上呈現。幸運的是,在尋訪有別於以往的演出場地時,遇臺北市景美區福興宮。該廟已有一百五十年之久,敬奉土地公。一九七七年興建一傳統戲臺,建物彩繪斑斕,至今逢年節慶仍不斷上演各種酬神戲,娛樂鄉里。經廟方同意,《煮海的人》得以在廟埕戲臺連演四晚,籌備期間更賴多方協助,耗時耗工甚巨,終於在天地的包圍與神衹的見證下完成此願。
移山者,愚也;煮海者,狂也。這兩種性格,我都逃不過。如果我能多做一件喜愛的事,多堅持一個選擇,也是因為有家人的包容。努力要將海水煮乾,我試過了。幸而海水依舊浩瀚,沒有因為我的無知而減少,只是偶有起落。
謹以此書,感謝我的家人與小狐狸。
後記
《煮海》一書故事梗概原於元代雜劇「張生煮海」,分別寫成小說與劇本《煮海的人》。原著描寫潮州書生張羽與東海龍王女相戀,相約中秋時於沙門島成親,未料龍王反對。後張生得仙人之助煮海,龍王遂許其婚事。
二○○九年,曾集結眾友人一同將劇本於舞臺上呈現。幸運的是,在尋訪有別於以往的演出場地時,遇臺北市景美區福興宮。該廟已有一百五十年之久,敬奉土地公。一九七七年興建一傳統戲臺,建物彩繪斑斕,至今逢年節慶仍不斷上演各種酬...
目錄
【推薦序】島與海 廖鴻基
【推薦序】倘若不能和我一同穿越那傾天之海 童偉格
煮海
劇本:煮海的人
後記
【推薦序】島與海 廖鴻基
【推薦序】倘若不能和我一同穿越那傾天之海 童偉格
煮海
劇本:煮海的人
後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