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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文原創新風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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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使繪卷》暢銷小說作家醉琉璃盛讚:「以文字編織香氣,以香氣構築世界;獨特的設定與魅力令人沉浸在那份浩瀚的瑰麗中而難以自拔!」
「這一次,我仍將親手毀滅珍視之人。」
「格利特尼爾號」——世界頂級遊輪,
每半年舉辦一場遊輪晚會,
邀請各界政商名流,場面極盡華美之能事。
一次委託中,洛蘭窺見蹊蹺,
懷疑每次晚會均有蟲族高位者潛伏,伺機襲人!
為避免曝光,不惜最大尺度犧牲變裝♀,登船調查。
沒想到雷音竟不顧阻止,悄然跟上,
還帶來令他頭大的(扯後腿)同伴──
晚會奢華,迷人的氣氛果然暗流洶湧,
客人們白天舉止高雅,夜晚卻行止詭祕。
然而,當洛蘭驚覺其中潛藏的罪惡時,
已經錯過了向雷音伸出援手的最後機會,
只能眼睜睜望著她,墜向深淵……
作者簡介:
羽千落
以中二之力作為燃料的機器人,專業是寫(摸)作(魚),
想寫的故事有千萬個,但永遠不是手頭這個。
最近發現自己不適合可愛的裙子,感到很傷心。
相關著作:《鈴蘭的調香師01》
繪師介紹:
花田兔子
給我枕頭就能睡出新世界。
章節試閱
事情搞定後,雷音穿過橫跨冰湖的白橋,順著旋轉階梯走下聳立冰湖中央的霜色巨石,來到「白塔酒吧」門口。正要推門,門從裡面開了。
「……就把你丟去湖裡打水漂。你的肚子那麼圓,應該能在水面彈五次。」一名紅發青年一邊回頭威脅店裡的誰,一邊邁步而出。店內傳出弗洛吉的大聲嚷嚷:「你可真是個友好的客人啊,我都想給你贈餐了。浸過蒼蠅的蛋酒合你胃口嗎?」
「浸過蒼蠅的蛋……喂,不准這樣浪費食物!」紅發青年重新停步。
雷音輕咳一聲。青年受到驚嚇,轉過身。陰影落在他臉上,赤色獨眼看定了她。
「……什麼啊,是你,我還以為你不來了。」樓湛咂砸舌,緊繃的表情線條卻明顯緩和了些。
雷音嘿嘿笑道:「處理了點事情,來晚了,抱歉。」她歪過身子往門裡瞄,「吹空沒和你在一起嗎?」
「沒有。其實他剛傳來求救消息說,他被突然倒下的書山埋了。嘁,那白癡,成天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在幹嘛。」樓湛嘴上抱怨,腳步卻比平時更快,顯然正在擔心搭檔的狀況。
雷音聞訊大吃一驚,匆匆趕上去,「他沒受傷嗎?」
「不知道。還有餘裕聯繫我的話,應該沒什麼問題,大概……嘖,這都第幾次了啊,經驗值都刷多高了?好歹也該知道護住頭吧?連這都不知道的話,我可真要把他……」樓湛的答話不知不覺就變成了恨鐵不成鋼的自言自語。雷音為了聽清他的話,走得急了點,不小心踩進兩塊岩石間的縫隙,身體頓時失去平衡,驚呼溢出喉嚨。
——要掉進湖裡了!
驚恐的念頭掠過腦海。她竭力試圖站直,身體卻一個勁地傾斜。湖面森森蕩漾的粼光侵入她的視野,她條件反射地屏住呼吸。
忽然,手腕一緊,下墜的勢頭陡然停止。
「沒事嗎!?」樓湛大叫,用力將她拖回湖岸。雷音搖搖晃晃地站直,忍著心臟狂跳的痛苦,喘氣道:「……沒、沒事,多謝了。」
樓湛深吸一口氣,眉間浮起惱怒的細紋,「我說,你也是吹空也是,都給我小心點啊?你要是掉進湖裡怎麼辦?周圍又沒別人,死青蛙又不會游泳,不是只好我跳下去救你嗎?水那麼冷,就算是我也會感冒,弄不好還會惡化成肺炎,然後就死掉了——死掉!」
雷音還沒醒神就被他劈頭蓋臉教訓一頓,一下子有點發懵。
寒風從湖面吹來。高處的陰影落在樓湛身上,黑影反而襯得他的瞳光愈發灼亮,燃燒著怒火。雷音從小便不在家人身邊長大,和父母也感情淡薄。記憶中,用這種目光看她的人,竟是一個也沒有。
緊繃的心弦逐漸鬆弛。她垂下視線,老老實實認錯:「對不起。」
樓湛有點詫異地睜大眼睛,眼中怒氣慢慢平息。
雷音默然數秒,突然想到雪吹空還被埋在書山底下,不禁驚呼:「啊,對了……」
「抱歉。」一句低語打斷了她的話。訝然抬頭,卻見樓湛移開了視線,咕噥:「……剛才,我走太快了吧?下次會注意的。」
聽他這麼說,雷音反倒不好意思起來。樓湛一笑轉身,聲音恢復了平時的亮度,「不說這個了。話說,拉住你的時候我注意到……」
陰影覆落。雷音呼吸停滯,肩膀因緊張而微微發僵。
樓湛朝她散發幽香的頭髮低下頭,閉眼低喃:「雪松、晚香玉、藍罌粟、曼陀羅,還有……鈴蘭?」他大惑不解地直起腰。
雷音也聞到了,本不該存在的鈴蘭香氣。
湖風輕送,鈴蘭淡香時隱時現。忽然,她意識到了什麼,倏地移轉視線——
夜色籠罩的湖岸邊,立著熟悉的雪銀身影。
洛蘭站在那裡。
他用疏冷無瀾的目光望著雷音,又望一望正朝她俯身的樓湛,恍然大悟一般,綠眼睛微微眯起。
「對不起,打擾了。」他轉身就走。
這一瞬,雷音產生一種抱住頭狂叫的衝動。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她這輩子頭一次聽見洛蘭向人道歉居然是這種場合!
樓湛倒是很坦蕩地直起腰,叫住洛蘭:「喂,你不是很早就睡了嗎,怎麼又在閒逛?」
洛蘭略一遲疑,停步,卻沒有回答。樓湛無奈地歎一口氣,抓著頭髮說:「不想說就算了……你做你的事吧,我去看看吹空。晚安啦,小姐,可別被自己身上的安眠香放倒。」他笑一笑,朝雷音揮揮手,登上階梯離開了。
勾月的光輝隨著水紋而蕩漾、聚散,環繞冰湖的霜色山壁中透出星星點點的燈光。雷音尷尬地站著,不確定該不該解釋剛才的事。洛蘭背對她靜立片刻,終於邁步——
「等等!」雷音反射性呼喚。
洛蘭站住了,她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好半天才憋出一句:「那個……你不想知道吹空怎麼了嗎?我可以告訴你的。」
清冷話音隨風飄來,「他被書埋了,我出門時聽到那種熟悉的巨響。」
雷音訕訕低頭,「哦,原來你已經知……等等,你聽到他被埋了卻見死不救!?」
「吹空的書山只有體力笨蛋才搬得動,我倒是不介意你去幫忙。」
「……我就裝作沒聽懂你的侮辱吧。」
「阿湛也會高興的。」洛蘭的語氣沾染上一絲尖銳。
雷音一愣,反應過來後不禁面紅耳赤,分辯道:「那個,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是嗎?」洛蘭霍地轉身,銀髮飄飛,碧綠眼眸太過明亮,令人不敢逼視。「你要是這麼認為,那你的智力不足可比我最悲觀的估計還要嚴重。」
雷音在詫異和困惑中僵立片刻,漸漸也生氣起來,「這和我的智力有什麼關係?我的智力好好的,今晚都成功做出『月光下的樺樹林』了!」
「我非常懷疑。」洛蘭冷聲反駁。
不等雷音出聲,他冷冷地說:「從你頭髮裡殘留的氣味看,你似乎認為『樺木』和『樺葉』是一回事,還弄混了兩種苔蘚的比例,晚香玉進入的時間早了三秒,作為基調的雪松本該隱而不發、直到曼陀羅的香氣開始消退,現在卻張揚地飄在前調裡,像一聲刺耳的噪音,徹底毀掉了橡樹苔和樺葉營造出的含蓄而微妙的月色——哦,不對,我差點忘了你根本沒有加入樺葉,這麼一來也就沒什麼『月色』可被毀的,倒是幸事一件。不管你為什麼忽然興起調製這種香的念頭,你呈現的結果是全然的失敗,我現在離你有十米遠都聞得清清楚楚。阿湛大概是難以相信你竟會犯下這麼多低級錯誤,才必須湊到你跟前聞個仔細。這就是我對剛才那件事的想法。那麼,好了,你認為哪裡『不像我想的那樣』?」
他的話音冷淡、刻板,猶如冰彈連發的機關槍,雷音根本沒有插嘴的餘地。她的臉由紅轉白,又由白轉青,緊咬嘴唇,一個字也說不出。
洛蘭睨視著她,眼中光輝灼灼,猶如燃燒的冰。
這時,一陣寒風從湖面掀起,他微微打個冷顫,胸中翻湧的熱血陡然凍結,徒餘一股不可思議緩緩升起。他只是像最近的每一晚一樣來湖邊散步,沒想碰見雷音,更沒想爆發出預料之外的情緒。何況今晚出門前,他才剛剛重新確認了五年來的決意:不能過度浸入眼前的生活,他還有「目標」要實現。
和那件事相比,眼前這一切實在荒謬可笑。快點脫身吧,隨便諷刺她幾句就能結束了。
他張開嘴,發聲之前,雙耳先聽見了壓抑的低語。
「……是為了你。」
洛蘭的思路一凜中斷。雷音驀地抬頭,金銅色長髮宛如逆風的鳥羽,在寒風中淩舞不休。她眼眶微紅,眼神屈辱,尖銳的詞句逐字傳來。
「你最近都沒有在睡覺——所以我『忽然興起調製這種香的念頭』。」
短暫的大腦空白後,洛蘭漲紅了臉,既吃驚又羞愧,緊抿嘴唇默立幾秒,終於還是什麼都沒說。
雷音的目光從屈辱轉為惱怒,而後爆作怒火,「多謝你指出我的錯誤。你真是個了不起的調香師,更是我見都沒見過的——超級無敵大混蛋!」
伴著最後那句怒吼,她猛地掄起手臂,銳風呼嘯劃過空氣。洛蘭根本來不及躲,就被一個硬邦邦的東西砸中額頭。那東西一彈飛向湖面,劃出一道淡藍晶光,「噗通」墜湖。他只來得及辨出那是一枚薰丸而已。
再扭頭,雷音早已氣衝衝地離開,馬尾發梢在階梯外一閃而逝。
洛蘭僵立良久,慢慢吐出胸中空氣,揉著額頭靠住石壁。冰冷的石頭沒有帶給他冷靜,反而令他感到沮喪、懊悔……而且非常困惑。
「我勸你去道歉。」一個聲音在他腳邊說。
洛蘭揉著臉,沒有睜眼,「你什麼時候來的?」
弗洛吉走過來,雙臂環胸靠住石壁,和洛蘭並排,眺望月下湖光。「我聽見有人對我的游泳技術頗有微詞,就出來了,但沒想到會見到你。我必須說,你剛才的演講非常精彩,就算是我也無法更有效地激怒別人了。你在這方面有天賦,真的。」
「你還真是非常擅長安慰人啊,髒兮兮的布偶。」
「這麼說你承認需要安慰了,謙遜有禮的男孩?」
洛蘭一怔,咂咂嘴,站起來轉身走人。弗洛吉站在原地,欣賞著湖光說:「聽我一句良言吧,去道歉。那女孩可不會在第二天假裝什麼也沒發生過,不是那種放任別人隨便對待她的類型。」
洛蘭咕噥:「隨便她,我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對付。」
「你盡可以想像自己比銀河總統還繁忙,連對學徒說三個字的工夫都沒有。但你何不誠實面對內心呢——要是不和雷音和好,你就不可能專心幹任何事。」
洛蘭腳步沉重地步上階梯,沒有反駁弗洛吉。因為他意識到,它說的很可能是真的。
這也是他最困惑不解、深感荒謬的部分。
當天晚上,雷音氣衝衝地上床睡覺,下定決心除非洛蘭道歉,否則絕不和他說話。她做好了持久抗戰的準備,卻沒想到第二天一大早——早到天都還沒全亮——她就收到了那個道歉。
「對不起。」洛蘭敲開她的房門,直奔重點,「我昨天的發言……不能說每個字都經過了深思熟慮。」
「……」雷音披頭散髮、睡眼惺忪,好半天才確認眼前的洛蘭是真人而非夢影。
「這個給你。」洛蘭又遞出一張密密麻麻的筆記,渾然不顧她還在半夢遊的狀態。
雷音揉揉眼睛,姑且接過筆記。上面是那種她已經熟悉的、漂亮得能當字帖的字。內容則是……她的呼吸一滯,清醒了些。
是「月光下的樺樹林」的調配方法,詳細到每一秒的步驟。
見她盯著筆記沉默不語,洛蘭定定神,解釋道:「『月光下的樺樹林』是吹空獨創的安眠香,個人風格很強。如果你不像他那樣同時精通療愈香和音樂理論,基本不可能調配成功。你昨天的試製品還是有很多低級錯誤,但最終的失敗不全是你的錯。如果你按照這個改良配方重制,成功率會……」
他的話沒能說完。因為,雷音抬起頭,朝他咧開了笑容。
「多謝,你費心啦。」她說完又不好意思地搔搔頭,「……說起來,本來就是我自作主張,你還特意把配方寫下來什麼的……呃,昨天揍了你也很對不住。」
還害我被一隻青蛙嘲笑——埋怨的話在洛蘭嘴邊一轉,終究還是沒講出口。懸了整夜的心終於落回原處,他現在渾身輕鬆,幾乎想和弗洛吉喝一杯。
一時間,長廊陷入寂靜。幽深的長廊中,唯有雷音房門周圍的蠟燭亮著光。那些是能感應人類氣息的蠟燭。古老的白塔,還未從沉眠中醒轉。
「那麼……」雷音試探著拖長聲音,「如果你沒有其他事,我想再睡一會……」
洛蘭這才回想起他被迫一大早來敲門的原因,手伸進口袋,說:「別想再睡了。」他掏出懷錶確認時間,「哦,你還有五分鐘可以收拾。」
雷音目瞪口呆,「等等,這到底……」
「穿得聰明點。」洛蘭說完,代替她關上了門。
雷音大惑不解地站在門前,片晌,終於決定放棄思考,按照洛蘭說的辦。她以上學即將遲到的架勢飛快梳洗完畢,卻在換衣服時碰到了難題。怎樣才算「穿得聰明」,她有點拿不准,又不好意思問門外那個人。短暫遲疑後,她將手伸向衣櫃裡最新的衣服。那是她作為調香師獲得的制服。
三十秒後,她拉開門。洛蘭靠在對面牆上讀書,聽到門聲一瞥懷錶,意外地挑眉,「哦,你倒挺快……」說著合上書本,抬眼,目光頓時停滯。
「呃,怎麼樣?」雷音緊張地撫平外套下擺並不存在的褶皺。
白色外套滾了淺金色的邊,水藍色的花紋刺繡營造出海洋的氣氛,並與裡面的藍色短裙相互呼應。這是專為龍涎香的駕馭者準備的服裝,所以雖然是「制服」,款式上卻與洛蘭常穿的那件毫無相似之處,但都一樣精細、合體,突顯出穿著者幹練的一面。這個意義上,雷音很喜歡這套衣服。
問題是……即使算上她逛街看錯價錢那次,她這輩子也沒穿過這麼高檔的衣服。
沒問題嗎?看上去會不會像穿錯了別人的衣服?真的不會很蠢?雷音忐忑著,不敢看洛蘭的臉,因此也沒發現他一直看著她,神情意外。
過了大概兩秒,洛蘭忽然醒神,倏地低頭,將懷錶和小開本的書塞回口袋,「不錯,還可以……挺適合你。走吧,去圖書館。」說完拔腿就走,生怕再在原地多呆一秒似的。
雷音嚇了一跳。洛蘭居然沒有挑她的毛病,這是什麼不吉的徵兆?她需要趕緊買些糧食屯在臥室嗎?
「所以,這到底算不算『聰明』?」她追上去問。
「……比你的人聰明。」
聽到這句,雷音終於放心了,隨即又隱約感到,自己的個性好像正在朝不妙的方向扭曲。
兩人穿過一道道的走廊和階梯,走向東面。洛蘭說是要去圖書館,雷音卻覺得哪裡不對。她承認白塔圖書館是個宏偉肅穆的地方,但似乎也用不著特意正裝,這麼莊嚴地前往,更何況是在咖啡都沒來得及喝一口的大清早……雷音胡思亂想著,憋住了一個哈欠。
很快,兩人穿過圖書館的大門,清晨淺藍灰的天光從頭頂灑落。
又一次,雷音打從心底為這座建築的宏偉、精美而驚歎。半圓形的圖書館大廳高聳而寬敞,穹頂富麗堂皇。高處的一排拱窗令光線充分進入室內,營造出白塔大多數空間難以比擬的敞亮、開闊感。
大廳中央是由桌椅、沙發組成的閱讀區,後方的空間則完全被書架佔據。高近十米、順著牆壁的弧度向兩面延伸的龐然書架本身便如同一座建築物。書架分為三層,上兩層以旋轉階梯和狹窄的步道與人相通。如此巨大的書架內部不見縫隙地擺滿了書,數量難以估計。空氣裡彌漫著舊書特有的氣味。
現在,天才剛亮,閱讀區已經零零星星坐了些人,但雷音懷疑其中的幾個人——比如在舊書環繞中瞪著無神雙眼、眼看要淹死在一杯咖啡裡的梧桐丘博士——根本是通宵沒回去。白塔的人大多有點陰沉、古怪的學者氣質,來到這裡沒多久,雷音就理解了樓湛當初那句「我這樣個性爽朗的正常人才是異類」是什麼意思。大概就因為這樣,他才很快和雷音玩在了一起。
她跟著洛蘭經過一排排貼著「魂體學」「療愈學」「蟲族研究」「調和基礎理論」等標籤的書架,穿過弧形延伸、沐浴在晨光中的走廊,一排排舊書靜立在乾燥、涼爽的空氣中。
就在這時,一縷與環境不協調的氣味飄入雷音的鼻子。洛蘭也立刻停下腳步,臉上浮出難以置信的表情。
莊嚴的圖書館中飄著一縷煙味。
準確地說,是上好的馬其頓煙草燃燒時的氣味。上個月,雷音付出慘重代價,險些被洛蘭謀殺才習得辨別煙草的知識,因此她也知道現在的洛蘭對煙味有多麼神經過敏。
「這次可不是我。」她趕緊澄清。
洛蘭握緊拳頭,發出「哢吧」聲響。「我知道。」他冷笑,「你在這裡等,我去處理一下再來叫你。」說完,他循著煙味大步往前,很快就不見了。雷音懾於他咬重「處理」二字時壓抑的殺氣,強壓好奇留在原地,免得被洛蘭遷怒,性命不保。
她漫步在書架之間,為了打發時間而抽出一本厚書,一翻開就被裡面的插圖嚇得手一抖,險些把書丟掉。
「千萬拿穩。」一個聲音在身後不遠處提醒,「你手上的是孤本。」
雷音吃了一驚。最近,她逐漸能在別人接近她之前就通過嗅覺預見到他們的到來,有時甚至能準確說出那是誰。可她完全沒意識到身後有人,這只有一個解釋。
那人在刻意隱藏氣息。
她飛快地轉身,懷帶警惕。陸離事件後,她很難假定白塔中的每個人都值得信賴。
但是,雙眼所見讓她驚訝地挑起了眉毛。
灰藍色的晨光透入窗戶,在地面灑落斑駁的光影。窗臺邊倚著一名女性。
她高挑而精幹,五官深邃鮮明,金綠色、光澤耀眼的長卷髮從一側肩膀攏下來,垂在身前。下半身套著便於活動的長褲和靴子,上半身卻幾乎空無一物。一層層繃帶緊裹在她胸前,即使如此也難掩她驚人的豐滿,這和她裸露在外的結實腹部共同營造出一幅令人目眩的景觀。一時間,雷音產生了近似「敬畏」的感情。
「你剛才……是在和我說話?」雷音有點拿不准。這個女人散發出壓倒性的魄力,更像是那種目不斜視走路、對目標外的一切都視而不見的人。
可看上去,雷音就是她現在的目標。
女人歎一口氣,反問:「傻姑娘,這裡還有別人嗎?」她的嗓音低沉沙啞,透出憐憫與不耐煩。她一邊說,一邊毫不掩飾地上下打量雷音,然後評論道:「這身衣服很適合你,藍色很襯你的眼睛。」
「呃,謝謝……」
「但是,那把插在皮鞘裡的小東西適不適合你,我還很懷疑。」
雷音一怔,低頭看腰畔的剪刀,「你是說這……」
「就是那個。」女人點頭打斷,抽出別在腰間的長柄煙斗,動作之俐落,就像拔出一把劍。
斗柄上,天光一閃,恰如雷音的警覺。
她倏地向後折腰,從側面襲來的煙斗間不容髮地擦過她的鼻尖,裡面飄出馬其頓煙草的殘香。
某種了悟掠過雷音心頭。她毫不遲疑地拔出剪刀,反手紮向女人的腹部,希望迫得她躲閃。誰料到,女人不閃不避,拋起煙斗再接住,斗柄尖端直插雷音的眼睛。她只好在最後一瞬收手,翻滾躲避。
「我就知道你害怕傷人。」身後傳來低沉的嗤笑,「和受傷。」
雷音體內湧上一股怒氣,肩膀卻平穩下沉,旋身與敵手相對,金銅色的雙眼中映出高挑女性手持煙斗、逆光而立的身姿。
我能打倒她。雷音告訴自己。
我是要讓「雷刃交響」馳騁戰場的人。
她緩緩將重心移動到前腳掌,驀地握緊剪刀,正要攻過去,對手卻突然揚起唇角,露出一縷微笑。
「你的眼神,不錯。」女人贊許地說。
雷音心生一絲混亂,動作也略微遲疑。頓時,她眼前一花,緊接著腦門挨了重重一擊,疼得她慘叫出聲,晃著身體半跪下去,死死握住剪刀想反攻,頭腦的暈眩卻害她連身體平衡都保持不住,只能勉強扶住書架,眼前晃動著那個女人的身影。
她把敲了雷音的煙斗插回腰帶,將長髮撩到肩後,叉腰俯視她,批評道:「戰技卻太遜了。我都沒用香就放倒了你,這種三腳貓功夫可不叫『武鬥派』。要是對上艾比蓋爾、風琢骨或者十伐赤,你還沒看清他們的本體就死了。蟲族沒有你想的那麼簡單。」
雷音頭暈目眩地望著這個女人,想記住她的臉,視線卻無論如何也沒法聚焦。
——她提到「蟲族」……難道她真的是白塔的人……白塔存在這種人嗎?
女人凝望雷音,像在研究她暈得有多嚴重,良久卻低喃一句:「但是,你眼裡有那小鬼被奪走的東西。」
「……誰?」雷音勉強出聲。
女人哂笑一聲,直起腰,抓過丟在一邊的長外套,熟練地披上,邊系扣子邊說:「我帶過兩個學徒,現在都自以為能獨當一面了,其中一個甚至被視作『百年難遇的天才』。但在我看來,他還是個小鬼,很多地方甚至不如你。我說,雷音——」
即將走出書架間的陰影時,女人側目回望,沙啞的低音回蕩在光、暗之間。
「——以後,你要保護他。」
淡藍色的天光灑落書架之間,灰塵無聲地旋轉、散落。雷音愣愣地眨一眨眼。女人消失了,甚至沒有留下一絲氣味。若不是雷音的腦門還在作痛,她幾乎要以為剛才的會面、交手和對話都是她的想像。
鈴蘭花的香氣靜靜散入空氣。
「看來,她故意引開我就是為了試試你的斤兩。」身後傳來清淡的話音。
雷音啞口無言,過了一陣才鼓起開口的力氣,「她是誰?」
「『煙草的悍靈調香師』百里蟲絕,公會『香樟結社』的成員。」
百里……雷音立刻感到她在哪裡聽過這個不常見的姓氏,不覺扭頭去看洛蘭。他沉默一下,才輕舒一口氣,有些勉強地續道:「我和阿湛各繼承了她稱號中的一個字,即使在師生之間這也不太常見。更何況,我取得稱號時,她還不算我正式的老師。」
隱約猜到的事情得到證實,雷音「哇哦」驚歎,卻牽動傷口,疼得她捂住腦門。洛蘭不由嗤笑,一邊掏出懷錶一邊說:「她有夠粗暴,這是她影響力的一個重要方面。」
雷音敬畏地說:「也是她教會你的重要東西。」
即將掀開表蓋的手立刻停住,轉而在她額頭彈出一個爆栗,再度引爆劇痛。她慘叫一聲,眼淚都湧了出來。
事情搞定後,雷音穿過橫跨冰湖的白橋,順著旋轉階梯走下聳立冰湖中央的霜色巨石,來到「白塔酒吧」門口。正要推門,門從裡面開了。
「……就把你丟去湖裡打水漂。你的肚子那麼圓,應該能在水面彈五次。」一名紅發青年一邊回頭威脅店裡的誰,一邊邁步而出。店內傳出弗洛吉的大聲嚷嚷:「你可真是個友好的客人啊,我都想給你贈餐了。浸過蒼蠅的蛋酒合你胃口嗎?」
「浸過蒼蠅的蛋……喂,不准這樣浪費食物!」紅發青年重新停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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