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旅行：林鷺詩集

▍給索南措

絻著一個俐落的髮髻
妳的眼波流動清澈的寂寞
我們伸出手腕
收藏妳為我們祈福的紅絲帶
欠身讓妳為我們披上
如雪的哈達

親愛的索南措啊
妳窗外的山谷
就要開始瀰漫黃昏的薄霧
孩子從幼兒園接回以後
母女又將一起溫習
男主人掛在牆壁上的笑容

我們就要繼續面對
另一段漫長旅途的征戰
離開這沒有魚的世界
懷念從妳的聲音
漂流出的
對於海湖嚮往的信息

妳說你們因為相遇
所以選擇分離
我說我們因為錯過
所以偶然相遇
流浪的雪山獅子旗
用預約希望與幸福的承諾
裝飾妳空白的那面牆壁

親愛的索南措啊
妳說妳對於愛情的承諾
不能回頭
回頭將是一輩子的分離
令人不安的是
必須等待無法計數的雨季
寫於2011.8
刊於《笠》第285期，頁15-16

附記： 2011年5月在印北圖博流亡政府所在地德蘭薩拉擁擠的公車上，因為錯過一班回旅館的車班，認識了公車鄰座一個來自中國四川的單親藏族媽媽。她抱著約莫兩歲多，發燒中的虛胖小女兒，剛看過醫生，正要回山谷下的租所。接下來幾天，我聽著她的故事，知道她翻越喜瑪拉雅山逃到此地的先生正在英國打黑工，打算取得居留權以後，把她們母女接去團圓。只不過，這個承諾的等待卻無法預測何年何月何日才能實現。她無奈地說，先生告訴她，無論如何都不能帶著孩子回中國，否則他們一家人將永無團聚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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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Thakur

邊境的旅行開啟了奇妙的機緣
你是我前世的兒子嗎
我們可曾相約在Amritsar相見
短短幾天
熟悉勝過數十年

你說你的專長是咖啡和水煙
我端詳你的眼神
竟然有我生命裡的浪漫
爽朗的笑聲絲毫也沒有雜染
擁著我的肩
牽住我的手
左一聲Mama
右一聲Mama
我們一起走在
沙塵暴來襲的Amritsar街道
黃昏的樹看起來格外蒼老
我怎能不憐惜你
年輕又無比成熟的風霜

你是我前世的兒子嗎
陪我在Amritsar臥病的床榻
離開以後
竟然成為一個母親日夜的牽掛
寫於2011.8
刊於《笠》第285期，頁16-17

附記： 2011年5月下旬我與兒子自助旅行到北印度錫克教的勝地阿姆利澤（Amritsar）由當地青年Thakur陪伴到邊界。出以後來，口渴難耐，可能因此誤飲小販叫賣的不合格瓶裝水，半夜上吐下瀉，小兒甚至渾身打寒顫。兩人臥病旅館，過了甚為驚恐的幾天，發現從台灣預先準備的藥物，到了印度竟然完全失靈，幸虧有Thakur的殷勤看顧，請來他眼科醫生父親的內科醫生朋友前來旅館看診，才得痊癒，繼續未竟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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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界的語言

誰說這是一個男尊女卑的世界
她受傷的左臂正好測試一個男人的溫柔
熱浪的指數衝湧面向黃昏的旁遮普省
激情的人群走升了印巴衝突不斷的耳聞
面對東印度來的機師
他正溫柔地用手帕拭去妻腋下的汗珠

邊界的鐵絲網纏繞著荒地上的水泥柱
一如支撐起她手臂纏繞著的白紗布

這確實是一個男女十分不平等的世界
突然被分排分坐地隔離開來
讓陌生的手掌交換起不被沖散的默契
她是東印度來的小學老師
我小心地拾起從頸項垂下的長紗巾
為她拭除抵擋慌亂濕透手掌心的汗珠
寫於2011.8
刊於《笠》第286期，頁21

附記： 難忘一起共乘小巴士前往邊界的印度國內線機師夫婦。溫柔的先生帶著太太來印北看手傷，卻敢於擠身在可怕的人群當中，準備參觀印巴兩國有名又有趣的降旗儀式。進場前男女分走的人流，讓我們被迫在慌亂的人群中找不到自己的旅伴，兩人靠著緊握彼此的友誼之手，得以安全回程，過程因為某種友誼的默契留下難忘的記憶。

▍給索南措

絻著一個俐落的髮髻
妳的眼波流動清澈的寂寞
我們伸出手腕
收藏妳為我們祈福的紅絲帶
欠身讓妳為我們披上
如雪的哈達

親愛的索南措啊
妳窗外的山谷
就要開始瀰漫黃昏的薄霧
孩子從幼兒園接回以後
母女又將一起溫習
男主人掛在牆壁上的笑容

我們就要繼續面對
另一段漫長旅途的征戰
離開這沒有魚的世界
懷念從妳的聲音
漂流出的
對於海湖嚮往的信息

妳說你們因為相遇
所以選擇分離
我說我們因為錯過
所以偶然相遇
流浪的雪山獅子旗
用預約希望與幸福的承諾
裝飾妳空白的那面牆壁

親愛的索南...

自序

秋
當我獨自一人
默默走向返鄉的道路
秋的顏色一路尾隨
我這才懂得
那些逐漸凋零的故事

小時候經常聽長輩說：「人生是借來玩的。」我對那個「借」的用語一直感到非常困惑，直到歲月漸長，年紀漸增，才慢慢體會其中只能意會的含意。基本上，人從出生到死亡，其實就是一場終點與長短無法臆測的旅程，又正因為這趟旅程有開始有結束，有選擇性也有不可選擇性的因素，所以每個人都只能在充滿變數，卻又彷彿已經被設定好的，時間的河流裡泅泳。這樣的說法聽起來好像很宿命，卻是一種無法逆轉的事實；即便如此，我卻常想：不可逆轉的定數是上天的事，可以掌握的卻是自己的意志。

人生之所以好玩是因為：我們永遠不知道未來究竟要發生什麼事？但是卻可以儘量去擘劃自己的人生藍圖，用選擇去營造自己理想的生活方式。活著自然也得勇於承擔每個人應盡的責任與義務，獨立不剝削別人更是基本的道德。

資本主義社會最大的問題在於，人因為追逐資本利得，往往忘了在人生的旅程上，究竟是為了工作而生活，還是為了生活而工作？如果人的一生不能在兩者之間取得一定的平衡，就可能活得像機械一般，日以繼夜耗盡有限而無趣的一生。

如果有人問我：為何旅行？我會說：旅行擴展人生的視野，保持生活的新鮮感；旅行讓人勇於冒險，使人懂得謙卑。旅行的目的不全然在看風景，旅行的感動經常來自人與人之間的互動與意外產生的故事。我向來不急著去太文明的地方或國家旅行，因為進步有時代表自然景觀正在逐漸流失當中，也常想：如果全世界的百貨公司內容都大同小異，那麼只要去過一兩家就差不多了，除非真的想知道這個世界究竟增添了哪些日新月異的新創產品。

我並不喜歡太過走馬看花的旅行。有機會背起背包徒步遊走一個地方，對我而言是一件很愜意的事；和家人開車外出遊玩也不愛預設太過固定的目標，共同尋找臨時起意的驚奇是最美好的樂趣。其實，旅行途中的偶發事件不管大小、好壞，總能內化成深刻的學習，成為最有價值的回憶。

人生很難等待，好體力與新鮮感不一定常常與人同在。因此，旅行可視為一件可大可小的事，千萬不要等到有錢了才準備去旅行。人的一生應該一面走一面看風景。只不過，很多時候旅行不一定是一件愉悅的事，因為當你走出這個世界，有很多人等著和你一生一會，有很多事情的發生將盤據你的一生。然而，悲喜交錯才足夠讓人思索我們短暫的一生。

自序

秋
當我獨自一人
默默走向返鄉的道路
秋的顏色一路尾隨
我這才懂得
那些逐漸凋零的故事

小時候經常聽長輩說：「人生是借來玩的。」我對那個「借」的用語一直感到非常困惑，直到歲月漸長，年紀漸增，才慢慢體會其中只能意會的含意。基本上，人從出生到死亡，其實就是一場終點與長短無法臆測的旅程，又正因為這趟旅程有開始有結束，有選擇性也有不可選擇性的因素，所以每個人都只能在充滿變數，卻又彷彿已經被設定好的，時間的河流裡泅泳。這樣的說法聽起來好像很宿命，卻是一種無法逆轉的事實；即便如此，我卻常想：不可逆...

「含笑詩叢」總序／李魁賢
自序
旅行、母親與我
唉！詩人！

▍印北紀行
給索南措
青年Thakur
邊界的語言
奧修的睇視
夜車
小店員
黃金廟
原始林
面對喜瑪拉雅山脈
回味Chandigarh

▍詩遊古巴
給古巴
耳語
TAXI的形式
詩在深夜的Ciego de Ávila
海的重逢
告別哈瓦那

▍吟唱智利
訊
一個問題―給Pablo Neruda
寫給Neruda（華語）
寫給Neruda（母語）
致詩人文森―Vicente Huidobro
Los Vilos風情
給詩人米思特拉爾―Gabriela Mistral
垂死

▍關西掠影
京都浪人
金閣寺
鬱金

▍柬埔寨剪影
道之門
車夫的微笑
一張臉

▍越南Sapa捕影
少婦
銀耳環
銀手鐲

▍蒙古詩旅
七月站上草原之巔
稜線
風神
沙漠中的空瓶
洞窟
敖包
戈壁的眼淚
成吉思汗的啟示
駿馬圖
夜的聲納
鐵木的妻
卿卿　我的愛―謹以此詩獻給美麗賢淑的哈達夫人
把星星找回來
你的歌聲

▍北海詩情
黃昏海岸
海之約
詩的腳印

▍淡水情聲
詩的聲音
紅樓夕日
觀音山
一萬多個夕日

▍蘭陽詩情
四月•蘭陽―向大地的主人致敬
復育
愛園―獻給三富農場的好子弟
紫雲咖啡
風的容顏―風箏達人的愛戀
愛的奇蹟
芯園
黃金蛹
稻草的祕密
枯木生姿
蠶綿
噶瑪蘭的原鄉
留給東風的話―獻給東風休閒農場的主人

▍楠溪詩抄
走入密林
台灣蘋果樹
野紫蘇的春天
台灣大鐵杉
台灣紅榨楓
消失的林地
山桐的呼喚
笑靨花
冷杉的警戒

▍人與地詩誌
詩的天窗
邀詩的女郎
大弓
旅程
滿天紅
詩味小鎮
慢活
櫻花坡道

▍蓮華螢曲
螢之語
螢之思
螢河之旅
蓮華池螢曲

▍餘波詩語
爸爸帶妳去旅行
危忘
問候
遺失Maria
唱出母音
聽樂
在或不在
想起索南措
為何旅行―致達蘭薩拉的圖博朋友

後記

「含笑詩叢」總序／李魁賢
自序
旅行、母親與我
唉！詩人！

▍印北紀行
給索南措
青年Thakur
邊界的語言
奧修的睇視
夜車
小店員
黃金廟
原始林
面對喜瑪拉雅山脈
回味Chandigarh

▍詩遊古巴
給古巴
耳語
TAXI的形式
詩在深夜的Ciego de Ávila
海的重逢
告別哈瓦那

▍吟唱智利
訊
一個問題―給Pablo Neruda
寫給Neruda（華語）
寫給Neruda（母語）
致詩人文森―Vicente Huidobro
Los Vilos風情
給詩人米思特拉爾―Gabriela Mistral
垂死

▍關西掠影
京都浪人
金閣寺
鬱金

▍柬埔寨剪影
道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