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寫作機器,廢墟」
一位萬撓青年在台灣頂樓加蓋的房間裡
以重新學習的母語敘述漂流的故事,將盤根錯節的時間與人物繁衍滋生的語言與文字,填滿廢墟裡不斷開裂的縫隙。
是廢墟的故事,是故事的廢墟。
「母親既然硬生生地將我放棄,那我就再也不需要她和她的語言。
我會找到新的語言,像父親一樣脫離家庭而生活。」
──〈林語堂的打字機〉
國家,民族,地域,家庭與個人,在第一本小說集裡,鄧觀傑試圖為這些問題提出階段性的解答,作為青年時期的終結。「童年,是作家的提款機」鄧觀傑的這台ATM似乎沒有提款的上限,源源不絕的情節漫布在每則短篇裡。
有宏偉敘事巨大的遊樂園器具如何從歐洲一路輾轉到南洋成為小孩的最愛(大人的生財);
有在山坡樹立巨幅海報上的Godzilla等待小獸出生雙瞳射出紅色火焰將小鎮攪得翻天覆地;
有璀璨歷史斷片中短暫來到馬來亞的林語堂和他在雷明頓辦公室裡短路的中文打字機;
有外祖父抽了中國公司生產台灣限定販售的阿里山香菸後徐徐噴出光怪陸離的巴黎軼事;
有從洞裡爬出的母親帶著孩子迷失在曾經工作接近國家核心的吉隆坡街區裡;
有見了老同學小說家拒絕分享故事深怕被改寫曝光卻不禁再次想起高中教室裡的永恆禁忌。
文字,語言,敘事,這幾項構成小說的元素是鄧觀傑在《廢墟的故事》裡,持續探索的主題,隱藏在精采的故事背後。那位不辭艱辛從廢墟奔出報信給我們的人,身手勢必是矯健的。
作者簡介:
鄧觀傑(Teng Kuan Kiat)
馬來西亞人,畢業於台大中文系、政大中文所。曾任《文訊》雜誌編輯,現為Youtuber團隊企畫、(不)自由寫作者。作品曾獲印刻超新星文學獎、香港全球華文青年文學獎、馬來西亞花踪文學新秀獎等。
各界推薦
名人推薦:
名家推薦短語:
觀傑的小說,令我感覺相當奇妙。故事在開始時,往往給我們似曾相識的擾動,但在某一轉折後,又帶來嶄新的衝擊。特別令我讚賞的,還有在「不以文害意」與「不以意勝文」之間的幽微平衡。梅爾維爾最無與倫比的一面,在這裡一明一滅,為陷入沉默的人們,打出既美麗又響亮的旗語與暗號。
──小說家 張亦絢
跨國界的經驗與思考,對文字的敏感與勇敢,捶打多種敘事方式,然後把故事(和它的細節)說得至為精采。
一位來自熱帶小鎮的青年小說家,擁有豐饒的童年存摺,提著林語堂的打字機,如同新版的哥吉拉般轟轟隆隆地殺到了。
──小說家 陳雨航
《故事的廢墟》是一部不為遺忘、卻是告別的短篇集。故事魂語,似為作者告別了馬華記憶,反以家族之名,撿拾所有人終將遺落在原鄉的身分謎圖。如此告別之後,那些令人驚豔的靈光種籽,總會在廢墟之壤冒芽,即便遭遇燒天的焰,灰燼散落,也是一朵朱槿大紅花的未來沃土。
──小說家 高翊峰
成熟的敘事,來自往復的斟酌審定;殊異的聲音,來自漫長的自我鍛鍊。作家的第一本書,記述家庭,追溯家族,乃至在故土與新故土之中思索國族身分,藉由承襲覆議的文學技藝,深刻探問馬華懸而未決的未來命運。精準的迷路,認真的對決,故事開始之前,都將先以故事完成自我。
──小說家 連明偉
當他們自夜闇的酒館離開,鄧觀傑正翻身躍進文明的廢墟。時間編織空間,於是「此身」的出與入,困與逃,離別與歸返,成為把握小說的重要線索。糞坑,縹緲的巴黎,漂流的打字機,荒蕪的樂園,倒閉的電影院,觀傑展現矯健身手,在廢墟流觀與漫遊。那讓人想起鄂蘭對班雅明的評價:「有如潛入海底的採珠人……從深處將珍珠與珊瑚取回海面。」
──小說家 陳柏言
推薦人
暨南大學中文系 黃錦樹教授推薦序
小說家 張亦絢,高翊峰,連明偉,陳雨航,陳柏言 推薦短語
作家 言叔夏,張惠菁,陳又津 推薦。
名人推薦:名家推薦短語:
觀傑的小說,令我感覺相當奇妙。故事在開始時,往往給我們似曾相識的擾動,但在某一轉折後,又帶來嶄新的衝擊。特別令我讚賞的,還有在「不以文害意」與「不以意勝文」之間的幽微平衡。梅爾維爾最無與倫比的一面,在這裡一明一滅,為陷入沉默的人們,打出既美麗又響亮的旗語與暗號。
──小說家 張亦絢
跨國界的經驗與思考,對文字的敏感與勇敢,捶打多種敘事方式,然後把故事(和它的細節)說得至為精采。
一位來自熱帶小鎮的青年小說家,擁有豐饒的童年存摺,提著林語堂的打字機,如同新版的哥吉拉般轟...
章節試閱
故事的廢墟(節錄)
「這樣做是不對的。」我這樣對阿蔡說。
「沒事的,如果有人抓到我們,你就說聽到裡面有人呼救,我們闖進廢墟是為了救人。緊急狀況就不算無故入侵了。」阿蔡對我說,「走吧,你難得回來看我,我帶你回去看看。」
「不是,我是為了考英文才來的。」
為了考英文而到台北的前一天晚上我和阿蔡碰面,我們喝酒,在暗夜裡翻過宿舍的圍牆。阿蔡的身手矯健,但我已經喝了不少,腳步開始笨拙,從圍牆上跳下時我撲倒在地上,聞到草的氣味。
宿舍已經不是我原來認識的樣子了,原來停腳踏車和機車的水泥地被雜草撕裂,從縫隙間生出一整片草原,每一步踩下去鞋底傳來的都是水泥瓦礫悶悶的尖刺,腳底有熟悉的,雜草回彈的觸感。
阿蔡說走吧,我帶你看一個酷東西。
我只能跟著他向前走。
沒有光,我們只有手機的LED手電筒,照在凹凸不平的空間裡切出深深的影子,地板不平,這樣真的有夠容易扭傷腳有夠危險,我想著我明天被抬進考場的畫面,開始覺得有點後悔。我明天要考試了,要考英文可是我英文本來就不太好,會報考英文是因為,他們說英文可能影響到我第一份工作的面試,他們說第一份工作是非常重要的,我已經延畢,履歷上本來就不好看,我應該要好好準備明天的英文考試這樣第一份工作才比較穩定,這樣以後的生活才會比較穩定,可是我的朋友阿蔡把我拉到廢墟裡。
我們沿著生鏽的樓梯一層一層往上爬。
我用手機照向四周,暗影重重,大部分的東西已經清空了,一些床架和櫃子被拉倒在走廊上。我看見門板和牆壁上有大大的塗鴉,地上有舊報紙啤酒罐和滷味塑料袋一類的垃圾,還有燃燒後焦黑的痕跡。顯然我們不是宿舍變成廢墟以後第一批進來的人,或者說,我不是第一批進來的人。
溼氣厚重,所有東西都附上了薄薄的黴,地板的裂縫長出發育良好的雜草好像我們已經進入了熱帶,那裡面很暗很安靜,耳膜被腳步的回音震得嗡嗡作響像有蟬鳴。
我們踩過不同的垃圾、斷掉的樹枝和破碎的地磚,我謹慎地選擇落腳的位置,但阿蔡像是能在夜中視物一般,熟門熟路地,一步一步走向走廊幽暗的深處,帶著我回到我們曾經住過的樓層,
我們停在過去的房間門前,阿蔡握著門把,對我說:「後退一點。」
我不知所措地站在門前,不知道自己將要面對什麼。
阿蔡旋開門把,身手矯健地向旁邊跳開,手上的燈光晃動,我看不清眼前發生的事,只聽到有嘎啦蹦磅物品掉落的聲音,聽來像是鐵器、玻璃、悶悶的布料被撕裂、塑料袋被揉捏,雜亂地在空洞的宿舍廢墟裡面迴響。
一陣慌亂之後,阿蔡照著門口,我看見一大堆雜亂的東西從門的後面滿溢出來,散落在地板上:燈泡、腳踏車、食物包裝、試管、晒衣架……阿蔡踩過那些垃圾般的雜物,走進了昔日的房間裡面。
我跟著進去,完全認不出這是同一個地方。房間從地板到天花板的每寸空間都填滿了東西,筆筒、汽車旅館的火柴盒、直立式熨斗、瑜伽墊、蝴蝶標本盒、打字機、一個裝滿精釀啤酒和烈酒的大冰箱、便利商店的報紙架、劇場用的大聚光燈、深蹲架(以及一整套槓鈴)、飲料店封膜機器、檳榔攤招牌……那些你能想像得到的所有事物,全部層層疊疊地彼此勾纏在一起,被膠帶和強力膠黏在牆壁、地板和家具上,統一為一巨大物事,將整個房間一點縫隙都沒有地被填滿,自然得好像,好像這些東西是房間自己生出的內核。
我問阿蔡,「這些東西到底是怎麼出現在我們房間裡的?」
「全部都是我幹來的。」阿蔡得意地告訴我。
「你偷這些垃圾幹嘛?」
「我想知道這裡塞得下多少東西。」
阿蔡邊說著,邊爬上原來是床的位置,指著黏在原來是晾衣架的位置的新電腦,告訴我這是他寫稿的地方。電腦螢幕亮著,我看見阿蔡打開的word檔視窗後面是批踢踢的界面,我皺眉,問他:「你又開始偷人家的故事了?」
「我哪裡偷了?每一個字都是我自己寫的!」
「可是故事是別人的啊,你沒有問過別人就把東西拿來當成自己的,那就是偷。」
「讀書人的事能算偷嗎?你說說看我偷了什麼,那些故事裡有什麼東西不見了?」
「你偷的是別人的生活經驗,你不能把別人的經驗占為己有。」
「經驗要如何被偷?如果經驗不能被偷,那我什麼也沒做錯。如果經驗可以被偷,那正正表示經驗並不專屬於個人,所有的經驗都是公共的經驗,什麼東西都沒有不見,我什麼也沒做錯。所以真正的問題毋寧是,經驗要如何被偷?或者說,我們還剩下什麼經驗?」
我心裡知道不對勁,但我為阿蔡的話和他動作所迷惑,無法好好地思考回應的話。說這些話的時候阿蔡的手指飛快地在電腦上跳動,我看見word檔裡面的字元不斷冒現突出,然而卻都像亂碼一樣毫無意義無法閱讀。阿蔡邊打邊說:
「就算我真的偷了什麼好了,阿傑,故事的盜取者必有矯健身手。他必須從這些無聊的經驗的廢墟裡面把日夜翻揀,把那些離婚的故事、抱怨考試的故事,考古題、消失的遠古文明、對於廁所要不要加裝監視器的爭論、政治抹黑、發財的黑手、上班的時候偷偷開門進來的可疑房東、怦然心動的愛情長跑、一堂課只要四千塊的美股投資標的選擇祕笈,宿舍澡間的大便魔人、泰國森林的都市傳說、死亡車禍求行車記錄器、跑跑暈船達人……統統裝進小說的容器裡面看見萬物之間幽微的連結,用意象和情節加以黏合熔鑄,將整個島嶼的經驗變成我的經驗,寫出有史以來最長篇的長篇小說。你懂我意思嗎阿傑,我要把我們的經驗統統全部都吃下來變成我的故事,我要寫的是一本真正的屬於我們的偉大的作品。」
阿蔡在角落裡挖出一本筆記本,塞給我說讓我指教指教。我翻開來,看見裡面印滿密密麻麻的文字,那些字全部像是重複塞進同一台印表機裡,扭曲疊加四處跳躍全無章法,根本就是文字的大亂鬥雜交趴、垃圾場、廢墟,我什麼鬼都看不出來。
但阿蔡還在我身後緊盯著我,我用力地收攏自己的意識,想要從筆記本裡面找出一些意義來回應阿蔡。這時候我感覺到阿蔡從背後貼近,他跟我一起看著筆記上自己寫的字,他貼得太過靠近但我忘了迴避,他帶著酒精的溫熱氣息噴到我的臉上,我覺得昏眩,然後聽見他問:「有感覺嗎?」
「啊……我不知道……我不太懂得文學……」
阿蔡對我笑,笑容裡有似曾相識的熟悉感,我覺得哪裡不對勁但是說不出來,他說:「不會,你只要跟我說一個故事就好了,我的小說還需要一個僑生的故事。」
意識在廢墟裡撞擊發散,我說,「沒有,我沒有故事,我不會講故事。而且我明天一早要考英文,我應該回去唸書了。」
「好吧。」阿蔡說,「謝謝你來看我。」
那天晚上的結尾,阿蔡帶著我一層一層離開廢墟。
他一路上意興闌珊地,翻找散落的垃圾。我心裡仍為著為著剛剛發生的事而感到愧疚,我想或許這次回去以後,我可能再也見不到阿蔡了。忽然阿蔡說,阿傑,你看看這個,他從澡間的垃圾裡裡翻出一個裝著液體的玻璃瓶,太暗了我們看不清楚裡面到底有什麼,是酒精嗎?我問,阿蔡說倒出來看看就知道了。他打開瓶子把裡面的液體倒在地板上,液體帶點粘稠度,它停駐成一個小潭亮晶晶地反射我們的燈光,它發出強烈的味道但是聞起來不像酒精,我這樣告訴阿蔡,阿蔡說點起來看看就知道了,他從口袋裡掏出打火機,點燃那潭精緻的靜止的液體。
故事的廢墟(節錄)
「這樣做是不對的。」我這樣對阿蔡說。
「沒事的,如果有人抓到我們,你就說聽到裡面有人呼救,我們闖進廢墟是為了救人。緊急狀況就不算無故入侵了。」阿蔡對我說,「走吧,你難得回來看我,我帶你回去看看。」
「不是,我是為了考英文才來的。」
為了考英文而到台北的前一天晚上我和阿蔡碰面,我們喝酒,在暗夜裡翻過宿舍的圍牆。阿蔡的身手矯健,但我已經喝了不少,腳步開始笨拙,從圍牆上跳下時我撲倒在地上,聞到草的氣味。
宿舍已經不是我原來認識的樣子了,原來停腳踏車和機車的水泥地被雜草撕裂,從縫隙間...
目錄
推薦序:〈怪物,寫作機器與廢墟——序鄧觀傑《廢墟的故事》〉◎黃錦樹
●故事的廢墟
●巴黎
●Godzilla與小鎮的婚喪嫁娶
●林語堂的打字機
●樂園
●洞裡的阿媽
●弟弟的遊戲
●故事總要開始
後記
推薦序:〈怪物,寫作機器與廢墟——序鄧觀傑《廢墟的故事》〉◎黃錦樹
●故事的廢墟
●巴黎
●Godzilla與小鎮的婚喪嫁娶
●林語堂的打字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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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裡的阿媽
●弟弟的遊戲
●故事總要開始
後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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