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最好看的歷史小說!
以19世紀牛津詞典編纂室的真實事件為背景
精湛敘述一段隱藏在男性書寫歷史背後的動人傳奇
2021年榮獲MUD文學大獎
2021年榮獲年度獨立書獎得獎作品
2021年榮獲新南威爾士州總理文學獎
2021年入圍華特史考特歷史小說獎
澳洲圖書產業獎年度選書
▲甫出版即攻佔澳洲、美國暢銷排行榜,熱銷超過125,000冊
▲售出美、英、義、德、捷、荷、葡、西、俄、日、韓12國版權
▲亞馬遜讀者4.5星好評、Goodreads網站4.2星盛讚
▲《出版人週刊》《科克斯書評》《圖書館學刊》《衛報》等國外媒體一致選書
▲《辛德勒的名單》、《天才、瘋子、大字典家》等知名作者傾心推薦「如果您是一個熱愛詞彙的人、一位語言學家,這就是您一直在等待的小說。」──報書人書評網站BookReporter
我們定義語言的方式,也定義了我們自己
1857年,倫敦語文學會決定展開一個百年大計畫:編纂一部史上最權威、完整的英語大詞典。以詹姆斯・莫瑞博士為首組成的詞典編纂師團隊,公開向天下徵求詞彙,並於牛津建造「累牘院」做為工作室。
每天,雪片般的詞彙從世界各地寄來,由詞典編纂師一一檢視、篩選,並寫下最終定義。足足花費30年光陰,他們才完成了《A至B》的編纂,而這才僅是《牛津英語詞典》十二冊中的第一冊。
「經血」是骯髒不潔、「陰道」是猥褻詞彙
有一些詞比其他詞來得重要,
被詞典編纂師淘汰的詞彙,將會在時間的洪流中消失
詞典編纂師的女兒艾絲玫・尼克爾在文字的包圍下長大,她從小就對詞彙情有獨鍾。每當遇到挫折,某個詞彙的定義總帶給她救贖。但最吸引她注意的,是那些被男性編纂師們忽略、鄙視或丟棄的詞彙,而這些詞絕大多數是關於女性。
「經血」(menstrue )是骯髒不潔、「陰道」(cunt)是猥褻詞彙,而女僕、廚娘經常使用的詞彙,沒有一個被收錄在大詞典中。如果說大詞典的用意是理解天下萬物,為何有些人的生命不被理解、甚至根本沒有被解釋的必要?
艾絲玫開始偷偷收集這些被她稱為「失落詞」的詞彙,她從累牘院中拿走被詞典編纂師淘汰、遺忘的詞彙,並收藏起來。她也決定自己寫下從市場、妓女、女僕那邊聽到的各種用詞,並將她們口中的話語化為正式引文。這些詞彙靜靜躺在箱中許多年,直到婦女運動、一次大戰接連爆發,新的可能在歷史的波瀾中悄然生發。
我不能讓這些詞被奪走,因為正是它們解釋了我這個人。
女性書寫的命運,盡皆被她收藏在她的舊皮箱裡
那是文字最美好的時代,也是戰爭迫在眉睫、女性運動風起雲湧的時代。艾絲玫偶然相識的女演員緹爾妲、她的姑姑伊蒂絲,都在這時代扮演要角,奮勇向前。而在宛如隔絕所有外界紛擾的累牘院中,實則見證著一切的歷史流轉。
艾絲玫重新發現文字的無窮力量:行動與言詞密不可分,沒有文字,便沒有記憶;她收藏的詞彙紙卡,若沒有被印刷成冊,就不會有任何意義......
本書故事基於真實事件,透過瑰麗的文字與翔實考察,鮮活地重現出詞典編纂師的工作與大詞典的編輯細節,更講述了在充滿巨變的十九至二十世紀,一個隱藏在男性書寫歷史背後的動人故事。
「在詞典編纂史上,這是最富想像力、最可愛、最迷人和聰明的一本書。如果我們錯誤地認為英國白人主導了我們的語言和編纂工作,這個故事會使你徹底改變想法。」──《天才、瘋子、大字典家》作者賽門・溫契斯特
本書特色
1. 作者多次造訪牛津大學珍貴檔案庫,獲准查看紙卡原件、校樣、註記與原始信件 ,並訪問大詞典製作、出版人員,鮮活重現《牛津英語詞典》編纂過程。
2. 書中提及的所有書籍、被刪除或拒絕收錄的詞彙、出版日期皆為真實。
3. 賦予對《牛津英語詞典》有重大貢獻的女性志工兼學者伊蒂絲・湯普森(Edith Thompson )血肉,並藉由這個故事給予她應得之讚譽。
作者簡介:
琵璞.威廉斯
生於倫敦,成長於雪梨。15歲開始寫詩,現從事社會學與歷史研究,並為多家媒體撰寫專欄。曾與兩位學者合作出版《時間炸彈》Time Bomb,研究澳洲的城市生活,以及旅遊文學《義大利之夏》One Italian Summer。目前與丈夫、兩個兒子,以及各種動物居住在澳洲阿得雷德。
《失落詞詞典》是威廉斯的第一部小說,以《牛津英語詞典》的誕生為題材,從中尋繹一段被遺忘的女性歷史。撰寫過程中,威廉斯數度造訪牛津,親手翻檢上百份珍貴檔案材料、訪問詞典出版人員,並以精緻細膩、洋溢古典氣息的筆法,娓娓道來這段橫跨103年的宏偉歷史。《失落詞詞典》甫出版即攻佔澳洲圖書銷售榜榜首,並售出超過12國版權。目前威廉斯正在計畫撰寫另一部以十九世紀牛津出版社為背景的小說。
譯者簡介:
聞若婷
師大國文系畢業,曾任職出版社編輯,現為自由譯者及校對,擅長領域為小說。譯作包括《虎丘情濃》、《從前從前,在河畔》、《孤獨世紀》、《看不見的圖書館》系列。
賜教信箱:michelle.translator@gmail.com
各界推薦
名人推薦:
●「一個無比溫柔、充滿希望的故事。」──衛報Guardian
●「令人入迷、飽含情感、美妙至極的書寫,一本獨一無二、關於語言的讚美詩,請列入必讀清單。」──圖書館學刊星級評論Library Journal (Starred Review)
●「琵璞・威廉斯深入研究了《牛津英語詞典》與詞典編輯的背景細節,第一次世界大戰與婦女運動則為女主角的傳奇增添更多張力。威廉斯闡明了為什麼女性需要在寫作的時間和地點待在房間裡。」──科克斯書評Kirkus reviews
●「經過精心研究的華麗之作……將打動每一個讀者。」──《出版人週刊》Publishers Weekly
●「這本小說是詞典編輯的夢想,是一封獻給詞典的情書。」──「書單」網站Booklist六月選書
●「如果您是一個熱愛詞彙的人、一位語言學家,這就是您一直在等待的小說。如果您從未以這種方式看待詞彙,請不要擔心:這本書會讓您相信字詞在具有超凡魅力的故事中,是多麼重要。」──報書人書評網站BookReporter
●「多麼奇妙的一本關於『文字』的小說!這些字詞的冒險,以及它們定義、挑戰世界的能力無與倫比。今年不會有比《失落詞詞典》更原創的小說了,我肯定。」──《辛德勒的名單》作者托馬斯・凱內利Thomas Keneally
●「《失落詞詞典》是最好的歷史小說,它有徹底原創的概念、鮮活的角色、令人沉浸其中的場景,以及精采萬分的故事。它輕觸婦女投票權運動以及第一次世界大戰,刻劃了一位令人難忘的女子肖像。」──《蜜蜂與柳橙樹》作者麗莎‧艾許莉Melissa Ashley
●「我建議讀者細嚼慢嚥地體驗《失落詞詞典》,不要狼吞虎嚥,而是細細品味它令人心碎的每一個細節。」──《如何寫作》How Writing Works作者羅絲琳・彼得林Roslyn Petelin
名人推薦:●「一個無比溫柔、充滿希望的故事。」──衛報Guardian
●「令人入迷、飽含情感、美妙至極的書寫,一本獨一無二、關於語言的讚美詩,請列入必讀清單。」──圖書館學刊星級評論Library Journal (Starred Review)
●「琵璞・威廉斯深入研究了《牛津英語詞典》與詞典編輯的背景細節,第一次世界大戰與婦女運動則為女主角的傳奇增添更多張力。威廉斯闡明了為什麼女性需要在寫作的時間和地點待在房間裡。」──科克斯書評Kirkus reviews
●「經過精心研究的華麗之作……將打動每一個讀者。」──《出版人週刊》Publishers ...
章節試閱
一八九八年九月
白天我在廚房幫巴勒德太太的忙,只有接近傍晚時才敢靠近累牘院,那時候幾乎所有人都下班了。我會像莉茲以前那樣在門口猶豫不前,看著希爾妲在分類格前來回走動。她會把紙卡歸檔或移除;她會寫信和校稿。而莫瑞博士始終像隻睿智的貓頭鷹一樣坐在他的高桌子前。有時候他會邀我進屋,有時候不會。
「不是因為他不同意,」斯威特曼先生曾經悄聲說,「而是因為他太專注了。當他在鑽研某個條目時,就算他的鬍鬚著火,他也不會注意到。」
有一天下午我走向分類桌旁的爸爸。「我可以當你的助手嗎?」我問。
他正在校稿,他把某個地方用線劃掉,然後在旁邊寫下註解。接著他抬起頭。
「可是妳是巴勒德太太的助手啊。」
「我不想當廚子;我想當編輯。」
對爸爸和對我而言,這句話都出乎意料。
「唔,不是編輯啦,或許是助手,像希爾妲那樣……」
「巴勒德太太並沒有要訓練妳成為廚子,只是教妳做菜。等妳結婚時,這項技能會發揮用處。」爸爸說。
「可是我沒有要結婚。」
「這個嘛,不是馬上啦。」
「如果我結婚,我就不能當助手了。」我說。
「妳為什麼這樣想?」
「因為我得照顧小孩,整天都在煮飯。」
爸爸啞口無言。他望向斯威特曼先生尋求支援。
「既然妳不打算結婚,為什麼不直接把成為編輯當成目標?」斯威特曼先生問。
「我是女生。」我說,他的揶揄讓我惱火。
「這很重要嗎?」
我漲紅臉,沒有回答。斯威特曼先生歪著頭、揚起眉毛,好像在說:「怎麼樣呢?」
「說得有理,弗瑞德。」爸爸說,然後他看著我,判斷我剛才所言有多認真。「我正需要一個助手,小艾。」他說,「我相信斯威特曼先生三不五時也需要人幫忙。」
斯威特曼先生點頭表示贊同。
他們說到做到,我開始期待每天下午待在累牘院的時光。通常他們要我針對祝賀莫瑞博士最新分冊出版的來信,作出禮貌的答覆。當我的背開始痛,或是手痠了需要休息,我就會回到書本和手稿的懷抱。累牘院裡有滿書架的舊詞典和書籍,不過助手們需要向學者或大學圖書館借來各種文本,好詳查一些詞彙的出處。天氣好的時候,這完全不算是苦差事。完善的大學圖書館大部分都位於市中心附近。我會騎自行車沿著帕克斯路走,直到抵達寬街,然後我會下車,在往來布萊克威爾書店以及舊艾許莫林博物館之間的人群間穿梭。這是牛津市我最喜歡的區域,在這裡,一般市民和學術界人士少見地融洽。在這兩類人心中,自己都比觀光客優越,那些觀光客一心想瞧一眼三一學院的花園,或是想進去謝爾登劇院開開眼界。我是一般市民還是學術界人士?我有時候納悶。我無法貼切地符合任一方的定義。
「今天早上的天氣很適合騎自行車。」莫瑞博士有一天說。他要從向陽屋的柵門往內走,而我正準備出去。「妳要去哪裡?」
「去大學那裡,先生。我負責還書。」
「書?」
「助手們用完之後,我負責把它們物歸原位。」我說。
「這樣啊?」他說,然後發出一個我不解其意的聲響。他繼續往裡走,我開始緊張不安。
隔天早晨,莫瑞博士把我叫過去。
「艾絲玫,我希望妳跟我一起去一趟博德利圖書館。」
我望向爸爸。他微笑點頭。莫瑞博士套上他的黑袍,敦促我走出累牘院。
我們並排騎在班伯里路上,然後莫瑞博士選了跟我平常一樣的走法,彎進帕克斯路。
「這條路線讓人心曠神怡,」他說,「樹比較多。」
他的長袍被風撐得鼓起來,一把白色長鬍鬚越過一側肩膀向後飛揚。我完全不知道我們為什麼要去博德利圖書館,而我也驚訝到不敢問。我們彎到寬街後,莫瑞博士跨下自行車。他朝著謝爾登劇院走,一般市民、學術界人士和觀光客似乎都退後讓路。他進入中庭時,我幻想周圍守衛的一尊尊帝王石像都微微頷首,向大駕光臨的主編致意。我像門徒一樣跟在後頭,直到我們在博德利圖書館的入口處停下腳步。
「艾絲玫,正常來說,妳不可能成為這裡的讀者,因為妳既不是學者也不是學生。但我打算說服尼可森先生,如果允許妳來這裡替我們查證引文,大詞典會更快完成。」
「莫瑞博士,我們不能直接把書借回去就好嗎?」
他轉過頭,越過眼鏡上緣看著我。「就連女王陛下都沒有權力從博德利圖書館把書借出去。好了,我們進去吧。」
尼可森先生沒有立即被說服。我坐在長椅上看著來來往往的學生,聽到莫瑞博士的音量變大了。
「不,她不是學生,這應該很明顯吧。」他說。
尼可森先生瞥了我一眼,然後壓低嗓門對莫瑞博士又提出一番論證。
主編的回應又是聲如洪鐘。「尼可森先生,不論是她的性別或她的年齡,都不能證明她資格不足。只要她受僱從事學術工作─而我向你擔保她確實是─她就有理由成為一名讀者。」
莫瑞博士叫我過去。尼可森先生遞給我一張卡片。
「唸這上面的字。」尼可森先生明顯不情願地說。
我看著卡片,然後看向周圍那些穿著短袍的年輕男人,以及穿著長袍的年長男人。我發不出聲音。
「麻煩大聲一點。」
有個女人走過去:是個穿短袍的學生。她放慢腳步,微笑點頭。我挺直腰桿,直視尼可森先生的眼睛唸誦。
「我在此保證,不會以任何方式帶走、畫記、塗汙或損傷屬於本圖書館或受它保管之任何書籍、文件或其他物品;我不會把任何火焰或火炬帶進本圖書館或在其中生火,也不會在本圖書館內吸菸;我承諾遵守本圖書館之所有規定。」
幾天後,等著被歸還給學者以及大學圖書館的那疊書頂端,出現一張字條。
幫我一個忙,去博德利圖書館查詢「flounder」這句引文的日期。它出自湯瑪斯.胡德的一首詩,發表在《文學紀念品》這本書裡:
「或是你在鰈魚(flounder)聚集的那裡,幾十噚深的鹹水底。」
─湯瑪斯.胡德,〈致湯姆.伍德蓋特的數節詩〉,一八一一年
詹.莫
我的情緒確實顯著好轉了。隨著任務和雜事逐漸增加,我下午愈來愈早到累牘院報到。到了一八九九年夏季的尾聲,我已是許多大學圖書館的常客,也經常拜訪一些樂於提供藏書供大詞典計畫參考的學者。後來,莫瑞博士開始要我送短信到瓦爾頓街的牛津大學出版社。
「如果妳現在就出發,妳可以趕上哈特先生和布萊德利先生都在的時機。」莫瑞博士邊說邊匆忙地寫著字條。「我走的時候,留他們兩人繼續爭論『forgo』這個詞。當然,哈特是對的;關於為什麼我們沒有加上『e』的理由。但布萊德利需要被說服。這個應該有幫助,不過布萊德利不會感謝我的。」他把字條交給我,看到我一臉困惑,又補上一句:「這個詞的前綴是『for-』,就像『forget』,而不是『foregone』。妳懂了嗎?」
我點點頭,不過我不確定我有一絲一毫的理解。
「妳當然懂,這很直觀︵straightforward︶。」然後他越過眼鏡上緣看著我,嘴角
彎起露出罕見的微笑。「對了,這個詞的『forward』可沒有『e』。布萊德利負責的
部分進度緩慢,豈不是意料中事?」
將近十年前,出版委員會聘請布萊德利先生擔任第二位編輯,不過莫瑞博士習慣提醒他自己的身分。爸爸有一次說,他用這種方式提醒別人誰才是列車駕駛,最好別去回應這類評論。我微笑,莫瑞博士轉回他的書桌。我走出累牘院後,看了一下字條的內容。
通俗用法不該凌駕於詞源學的邏輯之上。「forego」太荒謬了。我很遺憾大詞典把它列為另一種拼法,並樂見《哈特規則》遏止使用這種拼法。
詹.莫
我知道《哈特規則》;爸爸手邊總會備著這本書。「艾絲玫,我們未必總是可以達成共識,」他有一次告訴我,「但保持一致性是可能的,而哈特這本制定規則的小書,在某個詞應該怎麼拼、或是需不需要加連字號引起爭端時,可以作為最終的裁決依據。」
在我小時候,爸爸為了某些事要去找哈特先生談話時,偶爾會帶我一起去出版社。哈特先生被大家稱為「大總管」,大詞典的印刷作業的每個環節都由他負責。我第一次穿過石造入口進入那個四合院時,對它的廣大感到敬畏不已。方院中央有個大水池,周圍全是樹木和花園。四面的石造建築都有兩到三層樓高,當時我問爸爸為什麼出版社需要比累牘院大那麼多。「艾絲玫,他們印的不光是大詞典而已,他們還印聖經,以及各種各樣的書。」我把他的話理解為全世界每本書都來自那個地方。它的宏偉突然顯得完全合理,我想像大總管的地位跟上帝有一點像。
我在壯觀的石拱門底下跨下自行車。方院裡擠滿顯然屬於這個地方的人。穿著白圍裙的男孩們推著裝滿一令一令紙張的手推車,有些上頭已經印了字,裁切成比較小的尺寸,有些是白紙且大如桌布。穿著有墨漬的圍裙的男人三五成群在抽菸。還有些男人沒穿圍裙,他們眼睛盯著書本或校樣而不是前方的路,其中一人撞到我的手臂,喃喃道歉,卻始終沒抬頭看一眼。他們兩人一組地談話、朝著零星的紙頁比手畫腳,紙上的內容顯然有瑕疵。我好奇:他們穿過這個方形空間時,解決了多少個語言問題?這時我注意到兩個比我年紀稍大的女人。她們穿過方院的態度像是每天都這麼做,我意識到她們一定是在出版社工作。不過隨著我們拉近距離,我能看出她們的談話方式跟男人不同:她們向對方傾身,其中一人舉起手遮著嘴,另一人聽完後輕聲笑起來。她們手裡沒有讓她們分心的東西,沒有問題要解決。她們的一天已經結束了,她們很開心要回家了。我經過時,她們點點頭。
方院一側停放著上百輛自行車。我把我的自行車停在稍微遠一點的地方,這樣離開時比較容易找到它。
我敲了哈特先生辦公室的門,他沒有回應,所以我沿著走廊走過去。爸爸說大總管從不在晚餐前離開這棟建築,而且在離開前必定會向排字工人道別,順便察看一下印刷機。
排字間離哈特先生的辦公室很近,我推開門往裡張望。哈特先生在房間另一頭,正在和布萊德利先生以及一名排字工人說話。我跟著爸爸來這裡時,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大總管濃密的八字鬍。過了這麼些年,它變白了一些,不過可一點都沒有變得稀疏。現在它就像個地標,引導我沿著一列列排字工人的工作檯走,工作檯傾斜的表面擺滿放在淺盤裡的鉛字。我覺得我可能擅闖了禁區。
我走近時,哈特先生瞥了我一眼,但沒有中斷他跟布萊德利先生的對話。對話漸漸轉變為辯論,我感覺它會一直持續到哈特先生占上風為止。他的身高比不上第二編輯,西裝品質也沒有對方好,但他表情嚴肅,而布萊德利先生一副親切的模樣。結果出爐是遲早的事。那個排字工人對到我的視線,朝我微笑,好像在替那兩個老男人道歉。他比他們兩人都高出許多,身材精瘦,鬍子剃得很乾淨。他的髮色深到幾乎是黑的,眼睛則近似深紫色。這時候我認出他了,他以前是聖巴拿巴男子學校的學生。當年其他女生都不肯在我們這一邊的院子裡跟我玩,所以我花了很多時間在看男生們在他們那邊的院子玩。我看得出他並不認得我。
「我可以請教妳是怎麼拼『forgo』的嗎?」他湊向我問道。
「真的假的,他們還在爭這個?」我小聲說。「我就是為了這件事來的。」
他皺起額頭,但還來不及追問,哈特先生就喊了我。
「艾絲玫,妳爸爸還好嗎?」
「先生,他很好。」
「他在這裡?」
「沒有,是莫瑞博士派我來的。」我把字條遞過去,它被我緊張的手弄得有點皺。哈特先生讀了字條,慢吞吞地點頭表示認同。我注意到他的八字鬍捲曲的末端微微往上翹。他把字條傳給布萊德利先生。
「這應該能把結論定下來了,亨利。」他說。
布萊德利先生讀著字條,他的八字鬍末端保持靜止。他很紳士地點點頭,承認在「forgo」之爭中落敗。
「好了,蓋瑞斯,給布萊德利先生看一下『get』的字模。」哈特先生邊說邊跟編輯握手。
「是的,先生。」排字工人說。然後他轉向我:「小姐,很高興認識妳。」
但我們不算真的認識了,我心想。
他轉身走向他的工作檯,布萊德利先生跟過去。
我打算向哈特先生道別,但他已經走到另一個工作檯前,檢查一個年長男人的工作狀況。我很想跟過去,了解了解每個人都在做什麼。大部分人在對照手稿排字:每個人使用的那一疊尺寸相同的紙張都是同一種筆跡,只有一個作者。我望向布萊德利先生現在跟那個年輕排字工人站在一起的地方,那裡有三疊用細繩捆起來的紙卡,還有一捆已經拆開了,半數的詞彙已排版完成,另一半則等著排版。
「尼克爾小姐。」
我轉身看到哈特先生拉著開啟的門。我穿過一列列工作檯往回走。
接下來幾個月,莫瑞博士好幾度給我短信要我送去給大總管。我很樂意地接下任務,希望再有機會一探排字間。但每次我敲哈特先生辦公室的門,他都回應了我。
唯有莫瑞博士要求得到立即的答覆時,哈特先生才會要我留下來,而在這種時候他也不會請我坐下。我認為哈特先生這麼做是出於疏忽而不是有偏見,因為他看起來隨時都很煩躁。我心想,他也寧可待在排字間吧。
每天早晨我都屬於巴勒德太太,不過我表現得像塊朽木。「烹飪這回事可不只是把碗舔乾淨而已。」每次我烤的蛋糕凹陷下去,或是在她嚐過之後發現少放了重要材料,她都會這麼說。我為了替大詞典跑腿而縮短待在廚房的時間,對我們兩人而言都是個解脫。自從我開始偶爾替莫瑞先生送信以後,我就覺得待在累牘院裡比較自在了。我的素行不良或許尚未被遺忘,不過至少他們注意到我也能發揮用處。
「等妳帶著那本書回來,我會寫好兩個條目,沒有那本書我是辦不到的。」斯威特曼先生有一次說,「保持這種進度,我們可以在本世紀結束前完成。」
我為巴勒德太太做的雜事都完成了,我脫下圍裙,掛在食品儲藏室門上的掛勾。
「妳變得比較開心了。」莉茲說,她暫停準備蔬菜的動作。
「因為時間。」我說。
「是阿牘。」她說,臉上帶著令我困惑的小心翼翼的表情。「妳在那裡待得愈久,愈像是以前的妳。」
「這是好事,不是嗎?」
「當然,絕對是好事。」她把一堆切好的胡蘿蔔掃到盆子裡,然後開始把一些歐防風對半切開。「我只是不希望妳受到引誘。」她說。
「引誘?」
「被詞彙引誘。」
這時我才醒悟到,根本就沒有詞彙。他們交辦我各種雜務,書本、短信和口頭訊息,但沒有詞彙。沒有校樣。他們連一張紙卡都不信任我來經手。
累牘院門邊擺著一個我專用的雜務籃。每天那裡頭都裝滿要歸還到不同單位的書,還有一份待借書清單。有些引文要去博德利圖書館查證,有些信要寄,有些短信要送給哈特先生,有時也要送給大學裡的學者們。
某一天,有三封信特別擱在一邊,是寫給布萊德利先生的。累牘院經常收到這類信件,而我要負責把信拿去他位於出版社的詞典室。這個房間跟累牘院完全不同:它只是一間普通的辦公室,不比哈特先生的辦公室大多少,儘管布萊德利先生底下有三個助手一起工作。其中一個助手是他的女兒愛蓮諾,她大約二十三歲,跟希爾妲.莫瑞一樣,但她看起來已經像個大嬸了。我造訪時,她招待我茶和餅乾。
在我要說的這一天,我們坐在房間後側的小桌子邊。桌上擺滿茶具,幾乎不夠我們兩人使用,但愛蓮諾不想在她的書桌前吃喝,以免把稿件弄髒。她咬了一口餅乾,碎屑落在她裙子上。她似乎渾然未覺。接著她傾向我。
「有人在傳,說出版委員會很快就會任命第三位編輯。」她的眼睛在金屬框眼鏡後頭瞪大。「似乎是我們的進度不如他們期望的快。出版更多分冊,表示出版社的金庫能收回更多資金。」
「他要坐在哪裡?」我環視擁擠的辦公室。「我無法想像莫瑞博士跟他共用累牘院。」
「這誰都無法想像。」愛蓮諾說。「謝天謝地,有另一個傳言說我們要搬去舊艾許莫林。爸爸上星期還去那裡丈量空間。」
「搬去寬街?我一直很喜歡那棟建築,可是它不是博物館嗎?」
「他們要把大部分館藏移到帕克斯路上的自然史博物館,把二樓的大空間讓給我們。他們還是可以在樓上辦講座,樓下也有他們的實驗室。」她環顧四周。「這是不小的改變,但我想我們會習慣的。」
「妳想布萊德利先生會介意和另一個編輯共用他的詞典室嗎?」
「如果能加快進度,我認為他完全不介意。而且到時候我們隔壁就是博德利圖書館。或許全英格蘭有一半的書是在出版社這裡印的沒錯,但博德利圖書館存放著英格蘭所有書的副本。多麼完美的鄰居啊。」
我啜著加了奶的茶。「愛蓮諾,妳正在編哪些詞?」
「我們開始進行『go』這個動詞了。」愛蓮諾說,「我懷疑它會耗掉我好幾個月的時間。」她把茶喝乾。「跟我來。」
我從沒近距離看過她的書桌,她桌上擺滿紙張、書本和裝著幾百張紙卡的窄盒子。
「看哪,是『go』。」她邊說邊比出一個堂皇的手勢。
我有股衝動想觸摸它們,緊接而來是羞愧的情緒。
我離開的時候,推著自行車穿越出版社繁忙的方院,從石拱門底下走到外頭的瓦爾頓街。自從回到累牘院以來,愛蓮諾的紙卡是我近距離接觸過的第一批紙卡。他們是否討論過這件事?莫瑞博士同意我回來的先決條件是不是我必須遠離詞彙?
「也許我可以幫忙整理紙卡。」當天晚上我和爸爸走回家時,我對他說。他不發一語,不過他的手在口袋裡找到錢幣,我聽到他用手指把玩錢幣時它們彼此碰撞發出的清脆聲響。
我們沉默地走了幾分鐘,我腦中的每個疑問都找到令人不愉快的答案。走到聖瑪格麗特路的中段時,他說:「等詹姆斯從倫敦回來,我會問問他。」
「你以前從來不問莫瑞博士。」我說。
我聽到他口袋裡的錢幣在動來動去。他望著人行道,什麼也沒說。
幾天後,莫瑞博士要我去找哈特先生,要我遞送「grade」和「graded」的紙卡。他把成疊的紙卡遞給我。總共有好幾捆用細繩捆起的紙卡,每張紙卡和首頁紙卡都標上數字,以免次序亂掉。我用怪模怪樣的手指握住它們,但莫瑞博士沒有放手。他越過眼鏡上緣看著我。
「艾絲玫,在它們用鉛字排版之前,這是唯一的文本。」他說,「每一張都彌足珍貴。」他鬆手,我還來不及想出該怎麼回答,他已經轉身回到書桌前。
我打開側背包,小心翼翼地把紙捆牢靠地塞到最底下。每一張都很珍貴,然而有太多種可能發生的事會讓它們遺失。我記起排字工人工作檯上成疊的文字,幻想吹來一陣風或是有個笨手笨腳的訪客;紙卡掉在地上,其中一張乘著氣流,落到除了孩子誰也不會發現的位置。
先前我被禁止碰觸它們,現在我則被賦予保護者的角色。我好想告訴某個人。要是當下有人在花園裡,我會設法把紙卡拿給他們看,說莫瑞博士把它們託付給我。我到累牘院後頭牽了自行車,騎出向陽屋的柵門,沿著班伯里路前進。當我彎到聖瑪格麗特路的時候,淚水開始汩汩流下我的雙頰。它們很熱,令人欣慰。
瓦爾頓街上的建築用不同方式迎接我,它那寬廣的入口不再令人生畏,而是表示接納─我正在辦重要的大詞典任務呢。
進到建築後,我從側背包取出一捆紙卡,解開綁住它們的蝴蝶結。「grade」這個詞的每種含義都被列在首頁紙卡上,接下來是闡述使用方法的引文。我瀏覽各種定義,發現有一項不夠格。我考慮告訴爸爸或是莫瑞博士,我的狂妄讓我自己都笑出來。這時有人撞到我,或是我撞到別人,我怪模怪樣的手指一個沒抓牢。紙卡像垃圾一樣掉在地上。我看向它們掉到哪裡了,卻只看到一雙雙匆忙的腳。我感覺血液湧上我的臉。
「別擔心,」有個男人說,並彎腰撿起掉落的紙卡。「它們標上號碼是有原因的。」
他把紙卡交給我。我伸手去接時雙手在發抖。
一八九八年九月
白天我在廚房幫巴勒德太太的忙,只有接近傍晚時才敢靠近累牘院,那時候幾乎所有人都下班了。我會像莉茲以前那樣在門口猶豫不前,看著希爾妲在分類格前來回走動。她會把紙卡歸檔或移除;她會寫信和校稿。而莫瑞博士始終像隻睿智的貓頭鷹一樣坐在他的高桌子前。有時候他會邀我進屋,有時候不會。
「不是因為他不同意,」斯威特曼先生曾經悄聲說,「而是因為他太專注了。當他在鑽研某個條目時,就算他的鬍鬚著火,他也不會注意到。」
有一天下午我走向分類桌旁的爸爸。「我可以當你的助手嗎?」我問。
他正在校稿...
目錄
楔子:一八八六年二月
第一部:一八八七至一八九六
一八八七年五月
一八八八年四月
一八九一年四月
一八九三年八月
一八九五年九月
第二部:一八九七至一九○一
一八九七年八月
一八九八年四月
一八九八年九月
一九○一年八月
第三部:一九○二至一九○七
一九○二年五月
一九○六年五月
一九○六年六月
一九○六年十二月
一九○七年三月
第四部:一九○七至一九一三
一九○七年九月
一九○七年十一月
一九○八年十一月
一九○九年五月
一九一二年十二月
一九一三年一月
一九一三年五月
第五部:一九一四至一九一五
一九一四年八月
一九一五年五月
一九一五年七月
一九一五年九月
第六部:一九二八
一九二八年十一月
尾聲:一九八九年,阿得雷德
作者的話
謝詞
《牛津英語詞典》時間軸
小說中提到的重要歷史事件時間軸
楔子:一八八六年二月
第一部:一八八七至一八九六
一八八七年五月
一八八八年四月
一八九一年四月
一八九三年八月
一八九五年九月
第二部:一八九七至一九○一
一八九七年八月
一八九八年四月
一八九八年九月
一九○一年八月
第三部:一九○二至一九○七
一九○二年五月
一九○六年五月
一九○六年六月
一九○六年十二月
一九○七年三月
第四部:一九○七至一九一三
一九○七年九月
一九○七年十一月
一九○八年十一月
一九○九年五月
一九一二年十二月
一九一三年一月
一九一三年五月
第五部:一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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