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上網，竟變被害人：性剝削、詐欺、賭博...

名人推薦：【警世推薦】
王婉諭│立法委員
吳其勳│iThome總編輯、臺灣資安大會主席
追蹤團火花│韓國獨立記者團體

「本書不僅呈現跨國經驗，更讓我們得以同時從案件當事人、刑警的不同角度，來了解性暴力事件的全貌，以及偵查過程為了兼顧『挖掘真相』及『保障被害者權益』時須留意的執行細節。台灣在2023年初，始針對數位性暴力增修法條，並在8月正式上路。書中的經驗，也將是台灣當前正要面對的課題，值得所有關心數位性暴力事件的人一同了解！」
──王婉諭，立法委員

「隨著世界走向高度數位化、網路化，網路犯罪型態不僅變...

案件5　詐騙之神竟是賭博成癮者
──感謝您把我從地獄裡救出來

偶像演唱會門票轉讓事件
「轉讓演唱會VIP票2張。位置絕佳！保證有票。可立刻匯款者再私訊，或告知KakaoTalk帳號。#EXO #G.o.d #神話 #成始璄 #演唱會 #轉讓」

我曾經陸續收到漣川轄區內不少國高中生的報案，說沒有收到演唱會門票。經了解，在X（Twitter）和Facebook上，有一則轉讓偶像演唱會門票的廣告，透過標籤被許多青少年迅速分享。

受害者：請問您住哪裡？我想問可不可以買票。
嫌犯：您住哪個地區呢？
受害者：我住京畿道漣川。
嫌犯：我住忠清南道瑞山。
受害者：啊……那應該很遠吧。QQ

從其中一位受害學生提交的對話內容來看，嫌犯似乎住在忠清南道瑞山，不過事實並非如此。嫌犯的手法是先向提出交易要求的受害者詢問居住地區，再回覆自己的所在地非常遠，避免直接面交。如果受害者還是堅持面交，嫌犯就會以出差等藉口引導他們匯款。通常到這一步，人們都會心生疑竇，不過在購買喜歡的藝人演唱會門票時，判斷力會降低，嫌犯已經看透了青少年的這種心理。

嫌犯：因為很多人說要買，後來又不買，所以我需要買家的保證。
受害者：那要我拍身分證或其他證件給你嗎？
嫌犯：家裡地址也請一起給我，確保不是盜用的資料。
受害者：哇！謝謝你這麼相信我。

另一位學生把學生證和家裡地址一起傳給了嫌犯。在這種情況下，日後即使受害者意識到自己被騙而報案，嫌犯也能用身分證等個人資料當作威脅，造成受害者的二次傷害。
由於內容大同小異的報案次數不斷增加，我核對了匯款帳戶，發現全部都是同一人。為了避免再出現新的受害者，應該要立刻凍結帳戶，讓受害者無法付款給該帳戶才對，但是因為沒有相關法律，我也無可奈何。
為了防止電話詐騙之類的「電信金融詐騙罪」，韓國於2018年3月13日起實施〈電信金融詐騙受害防止及受騙金額償還相關特別法〉，可以要求銀行凍結詐騙帳戶，讓正在匯款的受害者無法繼續付款。不過像前面所說的網路交易詐騙、援助交際等性交易詐騙、私設賭博網站等假裝提供財務或勞務的行為，並未涵蓋在電信金融詐欺的範圍中。因此，偶爾負責交易詐騙案件的刑警，通常會寄送公文，向銀行直接提出要求，藉此減少受害者，因為這只是權宜之計，如果銀行拒絕，刑警也沒有其他辦法。
包含開戶所在地，我查詢了從全國各地送來的案件紀錄後，發現受害者累計達36人，受騙金額總計700萬韓元（約新台幣17萬元）。然而，這只是第一次收到的紀錄而已，只要該帳戶繼續使用，就無法保證還會出現多少受害者。

網路交易詐騙調查
接到網路交易詐騙報案的時候，最重要的是確認用於詐騙的帳戶名和手機名義人是否就是嫌犯本人。如果用於詐騙的帳戶和電話是人頭帳戶和人頭手機，那麼需要分析的資料就會增加，案件陷入膠著的可能性非常大。再說，受害者如果在網路上成立自救聯盟，輪流打電話給警局，刑警手上的業務就會癱瘓了，因為這類案件的負責人通常只有一個人。
在這種情況下，解決案件的關鍵只能是盡快分析帳戶交易明細和通話明細，掌握嫌犯真正的身分。在眾多帳戶交易明細中，隱藏著能掌握嫌犯個人資料的線索；而在龐大的通話明細中，也隱藏著能找出嫌犯藏身之地的線索。
如果受害者匯款的帳戶名和真正的嫌犯為同一人，就能立刻掌握地址、實施拘提，但是最近許多民眾登記的地址和實際居住地不同，拘提並沒有那麼容易。雖然說住址不同，只要平時有和家人或友人進行線上、線下的交流，拘提的成功率就會提高，問題是大部分藏匿蹤跡的嫌犯，通常連家人都不願見，所以即使實施逮捕或拘提，他們也會切斷與受害者達成協議的聯絡管道。即便如此，前述的情況還算好的，因為大多數網路交易詐騙案的帳戶、手機名義人和真正的嫌犯並不同，就算帳戶名和真正的嫌犯是同一人，他們也會盡可能使用人頭手機，避免警察的追查。
如果是使用人頭帳戶、人頭手機，還必須確認各名義人和真正的嫌犯是否為共犯關係，這樣一來，初期調查階段必須分析和檢視的資料就會大增。尤其是當嫌犯為男性時，他們時常將女朋友拉入犯罪中，使用以女朋友名義登記的帳戶和手機。
某次，我在調查一起網路交易詐欺案時，發現真正的嫌犯和帳戶名為同一人，但是用於犯罪的電話卻疑似是女朋友名義的人頭手機。嫌犯因多起案件通緝在逃，分析通話明細後，確定了嫌犯長期投宿於全谷邑漢灘江旅遊區內的飯店村。逮捕當天，在飯店主管的協助下，我與刑事組偵查員一起開門入內，發現真正的嫌犯和電話名義人住在一起，正如我所預料的，他們是情侶關係。
雖然也有同時逮捕的情況，不過無論是帳戶還是手機，只要實際嫌犯和名義人不同，就必須擬定好逮捕或拘提時機，確認好抓捕的對象。因為如果沒有同時實施拘提，或是沒有照順序拘提，就有可能會走漏消息，讓嫌犯躲得更遠。追查網路交易詐騙的成敗，取決於我們能掌握多少人頭帳戶和人頭手機、嫌犯能多大程度隱匿帳戶的流向，讓檢方無法追蹤，以及嫌犯是否躲藏得夠隱密。
但是，演唱會門票詐騙案件稍微不同，嫌犯不走交易詐騙那一套公式。帳戶和手機都是嫌犯的名字，用於犯罪的其他3支手機也都是家人的名字，甚至在和受害者聊天的時候，他們毫不避諱地公開自己的真實姓名和個人資料。也因為這樣，逮捕令、扣押調查查驗令、手機定位追蹤許可就能立刻聲請下來。現在就剩逮捕了。

二十多歲的詐騙之神
嫌犯的所在地很快就鎖定了。只要分工合作得宜，2週內就能處理完成，但是因為只有我一個人分析案件，所以花了一個多月的時間。我和刑事組宋刑警、經濟組金刑警一起南下，前往嫌犯所在的大田。我們先打電話給電信公司，將嫌犯的手機定位追蹤頻率改為5分鐘一次。
嫌犯住在附近大學生用來當作宿舍的五層樓多戶住宅的3樓，即使嫌犯不開門，從窗戶逃走，我們也有信心追上。金刑警為了預防萬一，還拿出甩棍。宋刑警跟在金刑警身後，我則待在門口旁邊，準備一舉攻入。一切就緒後，金刑警發出「敲門」的信號。
「有快遞哦！」
雖然最近快遞員不太敲門，但是當時這種偽裝非常有用。然而在金刑警敲門後，裡面卻沒有任何動靜，敲第二次門也沒有回應。嫌犯手機位置停留在附近的基地台，卻沒有反應，這時就要考慮逃跑的可能性。金刑警再次敲門，此時裡面傳來了聲響。
門一打開，金刑警立刻操起甩棍往裡面走，我和宋刑警也跟著入內制伏嫌犯。嫌犯開門的瞬間，也許是意識到了自己的處境，立刻乖乖按照我們的指示。開門走進客廳那一刻，所有人都停下了動作。因為除了放在房間角落的床鋪和電腦桌，其他地方都被垃圾堆得無處可走，而且垃圾還散發出一股無法形容的臭味，叫人難以呼吸。
我們在嫌犯的電腦中，發現了他和130名受害者聊天的對話內容。從對話時間來看，直到被逮捕的前一刻，他還在對受害者說謊。那時，逮捕令上記錄的被害者只有36位，看來日後還得找出將近100位的受害者才行。我們接著在KakaoTalk的聊天目錄中，發現了已經報案的受害者姓名，便立刻傳訊息告知「嫌犯已經被逮捕，請轉告其他人」。才傳完訊息，受害者自救聯盟的部落格就發布了嫌犯已經被逮捕的緊急公告。

感謝您把我從地獄裡救出來
嫌犯犯下的罪行，就是利用簡單的修圖軟體，將改好座位的門票賣給看到廣告的受害者。假設嫌犯手上的票是「D區floor 3排60號」，就用B蓋掉D，雖然這個手法相當粗糙，在青少年之間卻很吃得開。嫌犯將修圖後的門票拍下來傳給買家，看起來就像真的擁有這張票一樣，藉此取得買家的信任，買家也不太會懷疑。受害者受騙匯款的同時，贓款會全部匯入以有限公司法人名義開設的帳戶，而這間公司正是私人經營的運動彩券賭博網站。受害者匯入的錢全部被賭博揮霍一空。
嫌犯說：「等我拿到網路賭博的分紅，我就會還給受害者。」這是我第一次聽到嫌犯坦承自己需要網路賭博資金，才會鋌而走險詐騙。「我沒辦法控制自己賭博，已經到了生病的程度。」聽著受害者的自白，我也相當不捨。他說自己在朋友的介紹下才開始賭博，卻從此離不開賭博，因為不忍心再向提供自己學費和住宿費的父母要錢，所以選擇從事門票轉讓詐騙。
「感謝您把我從地獄裡救出來。」
原本戴著手銬、低頭不語的嫌犯，忽然向我表示感謝，說謝謝我把他從地獄裡救了出來。我能感受到他的真誠。他說自己一直以來努力想擺脫賭博，卻因為捨不得分紅，沒辦法輕易放手。也說明知道自己身處地獄，卻怎麼也逃不出來，如今被逮捕，反倒鬆了一口氣。
儘管嫌犯承認了所有犯罪事實，我還是必須聲請羈押令。聲請羈押令的時候，首先考量的條件是「居住地不明」、「有逃亡之虞」和「必要考慮事項」。儘管這名嫌犯並未四處藏匿及躲避警察的追捕，不符合「居住地不明」、「有逃亡之虞」的條件，不過賭博成癮已足以構成聲請羈押令的「必要考慮事項」。沉迷賭博而需要資金的時候，多數人會向父母伸手要錢，或向朋友借錢，甚至是借高利貸，然而嫌犯直接跳過這些過程，而是以網路交易詐騙的手段來籌措資金，這點是非常嚴重的。我聲請羈押令的時候，提出已經掌握的證據和嫌犯的自白，同時強調嫌犯賭博成癮，有很大的風險再犯，屬於「必要考慮事項」，檢方的想法可能也和我一樣，所以向法院聲請了令狀。
召開羈押庭當天的上午9:30，將關押在拘留所的嫌犯帶往法庭之前，必須先進行身體檢查，還有許多要準備的文件，得提早出發才行。再加上漣川當地沒有拘留所，要先從距離1小時車程的抱川警察局拘留所帶出嫌犯，再前往距離1小時車程的議政府地方法院，所以從凌晨就要開始準備。
嫌犯已經關押在拘留所好幾天，連個澡都沒能好好洗，就被警繩綁著送往法院了。他在車裡低著頭，不發一語。在與公設辯護人將近十多分鐘的會面中，其他嫌犯還會極力為自己辯護，說「無論如何都要和對方達成和解」，但是這名嫌犯只是承認了所有犯罪事實。
結束與公設辯護人的短暫會面後，嫌犯走進法庭內，被警繩綁著的雙手抖得相當厲害。這一切情況都是人生第一次經歷，當然會感到恐懼。我們將拘票及犯罪事實文件交給嫌犯，請嫌犯確認，嫌犯沒有看，只是拿在手裡。他告訴我，這次進去再出來，就要戒掉賭博。
我不知道監獄內是否有戒除賭博成癮的課程，不過我從嫌犯進入羈押庭的前一刻、向我說出的一番真心話裡，感受到了他的真誠。尤其是在沒有前科的情況下，這番話更具有真實性。我能為嫌犯做的，只有告訴他一句：「說出你第一次被逮捕時的心情就好，別擔心。」法院書記官叫到了我們，我為嫌犯解開警繩和手銬後，一起進入了法庭。法官在開庭期間幾乎不會向負責人提問，所以我總是坐在最後面靠門口的位置，看著嫌犯的臉，試著解讀他們回答問題時的表情。然而在二十多分鐘的羈押庭期間，嫌犯全程低著頭，承認所有犯罪事實。當天下午稍晚便發出了羈押令。
案件移交後，檢方傳喚了嫌犯家屬，建議家屬：「要找出全國超過100位的受害者，一一和他們達成和解，可行性不高，不如委任律師，將受騙金額退還受害者，那麼法院也好酌情量刑。」幾天後，檢方收到了律師委任狀。
我趕緊在網路交易詐騙受害者自救聯盟的網站上，發布尋找其他受害者的公告。這些另外報案的受害者用電子信箱寄來帳戶匯款明細、與嫌犯往來的訊息內容，以及簡單撰寫證據資料的陳述書，我再根據這些資料整理成一份「追加犯罪事實一覽」。雖然沒能製作個別和解書，不過我想，把追加犯罪事實一覽交給律師，再向受害者退款的方法，應該是我能為受害者所做的最大努力了。
雖然這一個月內電話量暴增，搞得我像藝人團體的經紀公司一樣，不過我希望讓青少年知道法律離我們並不遠。學生拿到退款後，比嫌犯被逮捕時還開心，連連向我道謝，這一刻，案件帶來的壓力瞬間消失。大概是因為這樣吧，在小學生和國高中生未來想從事的工作排行榜中，警察已經連續幾年名列前茅了。

可怕的成癮
案件移交將近2年的某天，我接到辦公室打來的電話，有人報案購買偶像歌手演唱會門票被詐騙，出現許多受害人，帳戶名似乎和先前逮捕的嫌犯為同一人。接到電話的當下，我立刻在X（Twitter）搜尋了以下標籤：

#防彈少年團 #防彈演唱會 #演唱會

因為X（Twitter）可以重新申請帳號，我無法立刻確定是否為同一人，所以我先向受害者取得匯款帳戶名。名字確實是當年的嫌犯，只有收款的銀行和2年前不同而已。我可以確定的是，在案件移交後，嫌犯雖然將受騙金額退還給受害者，但最終求處的刑期可能不長，他也可能正以緩刑的名義逍遙在外。他在羈押期間肯定沒有接受賭博成癮治療。我找出移交卷證資料當時記下的家屬電話，打了過去，家屬一定不希望再聽到案件負責人的聲音，但是我告訴家屬我想和嫌犯通話，請對方告訴我嫌犯的電話號碼。
時隔數年再次聽到案件負責人的聲音，嫌犯並未辯解什麼，坦承這些事情都是他做的。他說自己戒不了賭博，所以再次犯案，聽到這句話，我不禁憤怒大吼。儘管如此，這名嫌犯最需要的是「治療」。單憑家人的努力，也很難恢復正常。賭博的成癮性如此高，如果沒有專業機構的幫助，絕對無法回歸正常生活。

案件5　詐騙之神竟是賭博成癮者
──感謝您把我從地獄裡救出來

偶像演唱會門票轉讓事件
「轉讓演唱會VIP票2張。位置絕佳！保證有票。可立刻匯款者再私訊，或告知KakaoTalk帳號。#EXO #G.o.d #神話 #成始璄 #演唱會 #轉讓」

我曾經陸續收到漣川轄區內不少國高中生的報案，說沒有收到演唱會門票。經了解，在X（Twitter）和Facebook上，有一則轉讓偶像演唱會門票的廣告，透過標籤被許多青少年迅速分享。

受害者：請問您住哪裡？我想問可不可以買票。
嫌犯：您住哪個地區呢？
受害者：我住京畿道漣川。
嫌犯：我住忠清南道瑞山。...

前言　站在堆積如山的調查報告前

網路犯罪正層出不窮。

第四次工業革命始於「參與和共享」的思維，最終促進了IT企業的勢力擴張與國際平台企業的成長。然而詐騙犯也搭上這股趨勢，開始從實體躲進網路世界裡，各種詐騙手法應運而生，例如用來搬運贓款不可或缺的人頭帳戶、手機門號，就是透過徵才、求職網站蒐集個資；想要隱藏真實身分，可以變換使用VPN（Virtual Private Network，虛擬私人網路）或Telegram等加密通訊軟體。

網路犯罪者迎來了擴張勢力的絕佳機會。那些前科多到超過自己年紀的嫌疑人，利用這些工具在直銷平台上進行第三人詐欺和三角詐欺，成為新一代的二手交易詐欺之神，也就是所謂的「二手物之神」。

韓國全國專責調查小組與地方政府成立的受害者援助中心，雖然已經全天24小時進行監控與回應，仍然趕不上非法錄影和性剝削物在雲端散播的速度。因N號房事件引發公憤的數位性犯罪，也隨著惡魔主嫌被一一定罪後，逐漸淡出公眾視野。最早將N號房公諸於世的獨立記者「追蹤團火花」，多次發聲強調人們不應該只在意加害者，而是要關注針對受害者設立的制度，只是人們早已忘記此事。人民的漠不關心，推動了數位性犯罪的成長。數位性犯罪並未消失，只是從爆發N號房事件的Telegram轉向Discord而已，甚至已經開始進入暗網（Dark Web）。

當非法賭博網站成為新興行業後，也迅速跟成人網路漫畫及猥褻物散播市場簽訂了合作協議，線上賭博產業的網飛（Netflix）逐漸成形。問題是賭博網站業者為了爭奪客戶打得火熱之際，賭博成癮的青少年數量正日益增加。

如今，韓國文化已經成為全球知名的品牌，甚至到了韓國一間鄉下工廠生產的醬油都能在菲律賓大賣的程度。而網路用戶透過一組郵件即可串聯全球網路市場，於是居中攻擊的駭客組織應運而生，成為網路犯罪的「頂級掠食者」。詐騙電話、詐騙簡訊的代名詞「金美英組長」（김미영 팀장），是韓國規模數一數二的電信詐騙集團之一。該詐騙集團之所以能向受害者騙取數百億韓元的贓款，是因為有一位在虛擬銀行（貸款利率遠低於市場利率）工作的金美英組長、隨機發送的詐騙簡訊，以及在中國、越南、菲律賓等地設立據點、扮演不同角色的隨從，還有一群相信金美英組長的受害者。儘管這些人全部遭到掃蕩，但是駭客和金美英組長不同，駭客攻擊的是企業的電子郵件，而且都是外國人。這些組織與奈及利亞419詐騙（Nigerian Letter或419 Scam）有緊密關聯，都是利用電子郵件逐步擴張詐騙版圖。他們採用「中間人攻擊」（Man In The Middle Attack）的手法，駭入國內外企業的電子郵件，觀察一段時間後，再從中詐騙錢財。

國內外詐騙犯正湧入網路空間，他們的國籍已不再重要。第四次工業革命與平台企業的成長，建構出一個超級連結的世界，而這幫人早已學會快速應對這個世界的技術。如今這個時代，詐騙犯也需要學習技術，才能在網路犯罪世界走出成功的道路。他們就像使用遙控器或計算機上不常觸碰的按鈕一樣，開始學著運用一些零碎的技術，甚至掌握了名為「旁路」（Bypass）的繞道技術，徹底隱藏自己的身分。

對於詐騙犯而言，網路空間就像是為了得出在遊戲中贏得勝利的某個公式，所有人時時刻刻都在集思廣益並互相分享資訊的地方。

這一連串的事件，都是我自己一個人解決的。我在漣川警察局工作的時候，連個網路犯罪調查小組都沒有，我只能在別人辦公室的角落獨自受理案件，後來即使來到地方政府，案件還是只能由負責人自己處理。受理案件的時候，我會先畫好架構，思考解決的方向，再估算大約什麼時候可以處理完成。

被告個人資料：姓名不詳
起訴罪名：詐欺（使用電腦等詐欺）

接下上級交辦的幾張起訴狀和聲請狀後，一個案件就開始了。網路詐騙案件的被告通常是「姓名不詳」，只能在沒有特定姓名和個人資料的情況下開始調查。因為被告利用技術隱藏自己的身分，所以這類追蹤特定人物的調查報告，分量遠遠超過其他案件。我必須先從受害者的匯款帳戶開始逆向追蹤，或是根據聊天當時使用的網路位址逆向追蹤，整個過程都如實記錄在調查報告中。從受理報案開始，經過逆向追蹤、掌握嫌犯，再到逮捕與拘提，都必須鉅細靡遺記錄下來，所以案件處理完成後，即使經過很長一段時間，調查報告依然清晰保留在我的記憶中。

我決定將自己撰寫這些調查報告時的想法，以及嫌犯被逮捕後，坐在偵防車後座「真相之屋」內自白的內容，全都記錄下來。其實警察不能說的事情太多了，其中偵辦手法又是絕對不能外流的重要機密，但是善良的小市民最想知道的並不是機密，而是如何預防。看著處理完的案件疊成小山般的調查報告，我希望告訴人們預防網路犯罪的重要性，因此動筆寫了這本書。

在我人生的三、四十歲，整天都和網路犯罪的受害者、嫌犯相處，當然也留下了難以撫平的創傷。我在經濟犯罪調查小組服務時，遇到一位原告說別人都不相信自己說的話，憤而在家中上吊自殺，這件事造成我的第一個創傷。

「刑警先生，您可以幫忙處理我的案件嗎？」另一位受害者在告別人世前，推開我辦公室的門向外走，留下了最後這句話。

後來，只要聽到其他來辦公室陳情的民眾說出這句話，同樣的創傷便一再折磨著我。所以我離開經濟犯罪調查小組，選擇進入網路犯罪調查小組，但是在這裡又出現了其他創傷。那些我曾經極力想避免的青少年數位性犯罪案件，在我毫無預警的情況下找上門來，我親眼目睹了受害者和家屬感受到的擔憂和恐懼，內心出現難以承受的創傷。我再也無路可逃了。既然我是負責人，如果受害者或家屬受到傷害或選擇自殺，這些責任都必須由我一肩扛起。我沒有退縮，繼續和受害者一起並肩作戰，這個過程反而成為我消除恐懼的機會。

儘管如此，2018年12月，我再度遭遇了難以承受的痛苦，造成我一生無法抹滅的傷害。一名遇上求職詐騙的女子，又被無端捲入人頭帳戶案件，她在找我諮詢的隔天，從家裡一躍而下，結束了寶貴的生命。一切似乎都是我的錯。受害者承擔了所有的痛苦，網路犯罪者可說是徹底抹殺受害者和在世者人格的殺人犯。為了生存，我在2019年停下調查工作，一頭跳入網路犯罪的預防教育。我認為需要有個人來告訴其他人預防的重要性。

各位讀者接下來即將閱讀的故事，是一個非電腦專業人士獨自解開案件、尋找案件背後隱藏之數字的過程。所有的網路犯罪，都是在眾人的默不作聲下而壯大起來的。不過，正因為網路犯罪都是發生在網路這個結合各項技術的空間內，只要將人們分散的關注聚集在這裡，那麼，乾淨明亮的網路空間將不再是遙不可及的事。

前言　站在堆積如山的調查報告前

網路犯罪正層出不窮。

第四次工業革命始於「參與和共享」的思維，最終促進了IT企業的勢力擴張與國際平台企業的成長。然而詐騙犯也搭上這股趨勢，開始從實體躲進網路世界裡，各種詐騙手法應運而生，例如用來搬運贓款不可或缺的人頭帳戶、手機門號，就是透過徵才、求職網站蒐集個資；想要隱藏真實身分，可以變換使用VPN（Virtual Private Network，虛擬私人網路）或Telegram等加密通訊軟體。

網路犯罪者迎來了擴張勢力的絕佳機會。那些前科多到超過自己年紀的嫌疑人，利用這些工具在直銷平台上進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