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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薦序】霓裳羽衣,盛世華章
北京電影學院教授/蘇牧
電影講究極致的美學。
長鏡頭的出現,被世人公認為是「電影美學的革命」。它是指長時間拍攝、對空間不進行切割,保持時空完整性的一個鏡頭,對一個場景、一場戲進行連續的拍攝,形成一個比較完整的鏡頭段落,可以讓觀眾感受到空間和時間上的連續性及統一性。
在電影裡,導演常常喜歡運用長鏡頭來表達自己的特定構想和審美情趣。比如俄羅斯電影《創世紀》(Russian Ark),就是由一個長鏡頭完成了整部電影,美國歌舞片《樂來越愛你》(La La Land)更是將長鏡頭和音樂完美融合,形成了視覺和聽覺的雙重美學盛宴。
而在《妖貓傳》裡,空海和白居易穿過拱橋時,長達二十秒的長鏡頭,包羅萬象地向觀眾展現了長安街頭兜售攬客的茶肆小攤,琳琅滿目的物品、接踵熙攘的人群、賣藝雜耍的江湖人士……用市井的熱鬧喧囂側面,突出了大唐盛世的繁榮。
而恰巧,李莎的新書《開元霓裳樓》系列,也有異曲同工之妙。
電影和小說雖然是兩種不同形態的藝術表現方式,但是也具有一定的共通性,李莎的《開元霓裳樓》就兼備文學氣質和鏡頭語言,極具美感。
「平康坊四面有一條細長的河流,這條河流入大明宮城門前的山腳,且順著山腳折返而回,流回到平康坊時,已走勢漸緩,窩成一大片泓成鏡面般的水潭。
到了夜裡,一座座花舫在河面上穿梭,舫中張燈結綵,仿若赤金的宮殿一般璀璨明亮。且就是這樣的水潭上,被岸邊的一座高樓圈出了水榭迴廊。這夜照常是人潮湧動,華燈初上,一枝殘花落入水中,蕩開陣陣漣漪,碎了滿池絢麗的人影與燈影。
花船的曲徑迴廊顯現,盈盈笑語傳來,舟舫之中可見身著唐裝的美人聚在一處攬客,時而用宮扇掩面輕笑。眾伎之中也有等到自己熟悉相好客人者,兩人相攜旖旎而去。
遠處絲竹吟詠之聲幽幽傳來,不絕於耳,身著綺羅華服的王孫公子、名流士紳,正三五成群地沿著水榭迴廊,向著花船的方向走去。
迴廊上閒倚著唐裝樂伎手拿花枝,擲向其中一名年輕儒士,惹得儒士羞怯躲避,眾樂伎立即放肆嗔笑起來。」
在《開元霓裳樓》裡,像這樣帶有紀實意味的、包容較多內容元素的長鏡頭描寫,為大家直白地呈現出華燈下,霓裳樓衣香鬢影、眾賓歡樂的風流姿態,更因為讓讀者的視線隨著花船的移動,而發生人物關係、周遭環境的移動改變,不僅更能沉浸小說營造的氛圍環境裡,更有真實感和代入感,也更具備視覺衝擊的感官享受。
另外,在中國影視史上,除了清朝,另一個備受青睞的朝代背景,就是唐朝了。在中國觀眾的骨子裡,都有濃烈的盛唐情結,多少人都心生嚮往卻不可得。
而《開元霓裳樓》便是發生在盛唐之下的長安城,在這個當時最國際化的大都市,星羅棋布的長安一百零八坊裡,有繁華、有勾當、有貴胄、有市井、有開放、有齷齪,當年的各個階層、各國人民是如何相融相處,是後人最想探究的景象之一。
而李莎明顯做足了功課,查閱了大量資料,對開元年間的事件、政治軍事、風土人情、日常生活、穿衣打扮等,都進行了翔實的考究。
她寫金吾衛身穿缺胯衫,左側不開衣衩,雙袖飾以對豸,胸前圓護繪有虎吞,盤領窄扣,戴著襆頭。寫他們的門契像魚,因為唐人認為,魚從早到晚都不會閉眼,十分具有警惕性。她寫粟特人擅長經商,龜慈舞女婀娜曼妙,寫于闐人擅長繪畫,而高昌人熱衷音樂。她寫胡人舞姬坦露胸臂,用腰巾遮擋豐滿雙乳,配著異域的首飾,卻綰著時下流行的望仙鬢。她寫儒生文人的流觴曲水,寫當時通關的有駱駝、有公馬,還有羊毛花氈,寫箜篌配琵琶、配阮、配古琴,寫百官上朝制度流程……
李莎信手拈來,勾畫出的絕美盛唐和長安城裡各色風俗民情,讓我們能透過文字窺闕其中一二,覺得「原來這就是盛唐啊」。另一方面,她也沒有放棄一貫擅長的權謀情節,在抬手落筆之間,以被蒙冤的金吾衛沈勝衣視角,將那些藏匿在高堂廟宇下的波譎雲詭和刀光劍影,不疾不徐地鋪展開來。
「唐朝」+「權謀」+「武俠題材」,配上李莎極具鏡頭畫面感的寫法,讓我看到了一副唯美主義和肆意想像交錯的畫卷,相信這部作品會叫好又叫座。
李莎的小說《孟婆傳奇》出版後,在海內外取得了巨大的成功,祝願李莎的新作《開元霓裳樓》,再創輝煌。
唐朝是中國最偉大的時代,中國電影中的唐朝,陳凱歌的電影《妖貓傳》,中國票房大賣;侯孝賢的電影《聶隱娘》,席捲全球,榮獲世界頂級電影節──坎城電影節最佳導演獎。祝願李莎的小說《開元霓裳樓》,早日改編拍攝成電影,在銀幕上,為中國和世界展示更加絢爛的唐朝。
【推薦序】殺一人以存天下,為與不為
北京大學心理與認知科學學院副教授/毛利華
「俠」是中國非常有特色的一種社會文化現象,從最初的遊俠到「為國為民,俠之大者」,俠義精神在每個時代的文學作品之中,都有非常多的體現。而或許很多年輕人的心中,也都曾經有過屬於自己的「武俠夢」──「少年俠氣,交結五都雄。肝膽洞,毛髮聳。立談中,死生同。一諾千金重」;抑或是「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十年磨一劍,霜刃未曾試。今日把示君,誰有不平事」。或許每個人都有心目中的「俠」,快意於心目中的「江湖」。
《開元霓裳樓》就是這樣一部發生在盛唐開元時期關於武俠的故事,充滿了懸疑和權謀,故事中各個不同性格的角色相繼登場,命運交織在一起,展現出一幅李莎心目中,關於江湖與俠義波瀾壯闊的畫卷。
「俠」究竟是「快意恩仇,一諾千金」,還是「鋤強濟弱,公正仁義」,或者是「為國為民,勇敢擔當」,抑或是其它的涵義,每個人都可能會有不同的理解。而李莎想要表達的「俠」,我想恰恰是隱含在這個問題的答案之中──「殺一人以存天下,為與不為」?
在《開元霓裳樓.風時序》的故事裡,月泉公主的行宮中,發生了金吾衛的死亡事件,同時象徵朝廷與阿史那部落友好關係的黃金東珠也失蹤了。儘管明知沈勝衣並非真凶,但他的同僚、上司,乃至更高階的權貴,出於各種原因,卻都輕易地決定將沈勝衣推出去頂罪。
尤其是康王李元貞,對他來說,沈勝衣是否清白並非關鍵,即便他確信沈勝衣是無辜的,但是眼下必須有人頂罪,給阿史那部落一個表面說得過去的交代。於是,李元貞說出了這樣一句話:「殺一人以存天下,為何不為?」
確實,對很多人而言,為了天下大義,似乎付出一、兩個無辜的生命,並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而金吾衛北衙長官蕭如海則反駁道:「行一不義,殺一無辜,而得天下,皆不為也。」
人類歷史上,有一個非常著名的思想實驗──電車難題。一輛有軌電車失去了控制,司機看見前方的軌道上有五個人,而另外一條分岔的軌道上則有一個人。如果司機什麼都不做的話,電車會前行撞死這五個人;司機此時也可以拉動操縱杆將電車轉向,開到那條岔道上,這樣只會撞死一個人。那麼,如果你是司機,你是否會選擇拉動操縱杆,把電車開到人少的軌道上撞死一個人,而不是五個人呢?
英國哲學家菲利帕•福特(Philippa Foot)在1967年的論文《墮胎問題和教條雙重影響》中,首次提出了「電車難題」。就如同李元貞的做法一樣,功利主義者主張,決策行為必須為最多人提供最大化利益,明顯的選擇應該是拉動操縱杆將電車轉向,拯救五個人只撞死一個人。
但是,生命的價值是否可以單純用數量來衡量?而一個俠者,當他有能力去影響別人的生命的時候,「殺一人以存天下,為還是不為」?
即使只是兩個生命,又如何去比較他們的價值呢?在一九八○年代,24歲的年輕大學生張華,為了救起跌落化糞池的老人,獻出了自己的生命,由此引發了一場舉國上下的大討論:一邊是天之驕子的大學生,另一邊是掏糞的老農,大學生為救老農而死,到底值不值得?
我們如何去評判值還是不值?年齡、地位、前途、潛在的貢獻?似乎從這些數值上都很容易推算出結果,但是誰又能真正去衡量兩個生命之間,究竟孰重孰輕呢?
同樣的,在新冠疫情爆發期間,因為呼吸器或者藥物等醫療資源的短缺,當醫生面臨著在年輕人和老年人之間抉擇時,「生命的長度」是否能夠作為衡量誰更應該活下去的標準呢?
人的生命如閃電、如露水一般短暫,但是也如珍如珠,無價,亦不能作比較。我們敬畏生命,尊重人權,珍視人人平等,倘若人人都無視道德倫理和法律規範,只從「我」的角度出發,追求利益為先,對萬事進行利弊權衡,那麼,在食物匱乏時,是否可以犧牲老弱病殘?在器官短缺時,是否可以明碼標價,像割韭菜一樣,割掉貧民的器官?在世界末日來臨時,是否只有富豪階級才能登上諾亞方舟的甲板?
如果真的如此,那麼或許不用等到世界末日來臨,整個世界秩序就會崩潰,社會會陷入混亂。無論能力、地位如何,我們都必須始終捍衛平等的人權,尊重每一個生命,堅守不對他人生命指手畫腳的基本道德,才能維繫社會的持續穩定發展。而像蕭如海這樣的人物,在齟齬、陰暗的背後,仍然信奉光明與秩序,堅守公平與正義,或許這才是李莎心目之中的俠者所為。
李元貞:「那麼,倘若這份犧牲,是對方自願的呢?」
蕭如海:「即便是自願犧牲,我等去讚美他的這種做法,又和吃人的野獸有何區別呢?無論是奉勸犧牲,還是讚美無意義的犧牲,都是『惡』,自是違背了『義』和『真』,不該為之。」
如果一個人主動犧牲,這是慷慨赴死,奮不顧身,挽救於萬一,這是一種自律,是一種大義。可如果我們逼迫犧牲,奉勸犧牲,神化犧牲,這卻是一種他決,是一種大惡。
或許這正是李莎試圖透過蕭如海來傳達的理念,也是作者心目中的「俠之大者」。大概,這才是寫作最本質、最真誠的意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