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試閱
楔子
在他忍不住要心旌動搖之時,彷彿等待了千年的吻終於纏上了被欲望擄獲而羞紅的皮膚,唇舌如離弓之箭毫不遲疑地降下,每寸肌膚像極沙漠裡的玫瑰喜若狂的迎向旱天裡的第一道甘霖。
趴在床上的廣宣刻意地壓抑著沒有讓呻吟脫口而出,如果被外頭那群大大小小的瘋子們知道自己「有可能」被枕邊人給上了,而且還是「有感覺」、「出於自願性」地被吃乾抹淨,他就不用混了。
卓文君的前戲技術不知是教導者過於優秀還是怎麼的,越來越讓他有好到想驚歎的感覺,真是要命。
上下翻飛的靈舌,十有八九都快把廣宣逼到那聳立於「跌下去肯定非常悲慘」的幽谷之上,名為「歡愉」的懸崖頂。
這也是調教的結果嗎?
自作孽不可活!自作孽不可活!自作孽不可活!自作孽不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隨著一次次湧上的快感,廣宣奇怪自己在這個時候居然還有神志可以想到這句老話。
要不是因為愛,為了避免他的寶貝因精蟲衝腦幹下爬牆大錯,他何必三不五時忍辱負重讓卓文君在他大腿間發洩一下?
比剛剛更有感覺的一擊狂飆而至,瞬間就把廣宣的理智打成粉狀,席捲全身的戰慄快感在體內竄動,只差那麼一步就讓他叫出聲來。
大概是經驗累積成技巧,卓文君在床第間的溫柔早就練得出神入化,很多時候連他這個老手也會有敗陣的感覺。
要命!那興奮到哭泣的地方再任卓文君寵愛下去,遲早真的會讓他那個比別人多生一顆耐心的愛人有翻盤的機會。
也不能說他專制或是什麼的,自古至今,關起門來的事本來就應各司其職、不得逾矩,這是天經地義的準則,無奈是自己先行越過了天定的界線,任他予取予求的卓文君就算長得再美、舉止練得再女兒化也仍是活生生的男人,男人的慾念一燒,誰管你三七二十一!?
只不過「發洩」和「被吃乾抹淨」可是兩回事,夫綱是絕對不容許被褻瀆的。
挑上磨下的舌在人體最隱秘的地方逛大街,挑逗、磨蹭、纏綿、點火……樣樣花招傾巢而出。
滿腦子夫綱的廣宣早就不自覺的張開雙腿追求卓文君每一次地火熱邀請,身體表面上看起來沒多大反應,實際上卻是激動萬分。
不料,一陣突如其來的巨痛讓神志陷入嚴重恍惚的廣宣清醒過來,他的「那裡」是被咬了嗎?
他正想爬起身轉頭看,不料卓文君卻頭也不抬一下地壓住他,並且趴在他的背上小聲的叫著:「好疼!疼!疼啊!」
「你是在搞什麼?剛剛疼的是我吧!」廣宣忍著不明疼痛說。
一聽到廣宣的聲音,非常不好意思的卓文君馬上開口:「你沒事吧?先說好了,你不可以罵我喔!這個……我本來沒有想要對你這樣的,只是一時衝動,所以就……那個,我說的是真的,不然你看我充滿誠意的眼睛。」
「我是趴著的,你是要我怎麼看你眼睛?你剛剛是咬我是吧?那裡怎麼可以咬?要不是知道你並非故意,我真懷疑你是要讓我上不得茅廁,流血了吧?我聞到血味,不起來我看不到傷處,你先起來再說。」廣宣嘆氣。
「我……我不可以,現在我不能起來啦!」卓文君羞赧至極。
「你是腳麻還是怎樣?抽筋嗎?不會是閃到腰吧!?」廣宣一臉完全沒輒的表情。
「不是,我……我我我……你真要知道原因嗎?」頭大的卓文君問。
「你想瞞我?你到底是做了什麼?」廣宣開始覺得不對勁再度想爬起來。
「啊啊啊!你先別動,我還沒想到辦法,你就等一下不要急嘛!」卓文君抱住廣宣的背叫道。
「說吧!你到底是幹了啥蠢事,或許你的坦誠可以讓我免除你的罪刑。」廣宣沉了沉聲音說。
「我……我……我弄不出來。」心一橫、眼一閉,卓文君豁出去了。
「你……弄不出來?你在我身上放了東西?」廣宣遲疑地問。
「你硬要這麼說也可以。」
東西可活可死,反正木已成舟,怎麼解釋都是一樣。
「多弄一點油不就可以拿出來了嗎?」廣宣真想打爆卓文君不知裝了什麼的腦袋。
每次歡好潤滑油這種必需品是省不了的,用秘戲物來增加情趣並不是罕有,他也常在卓文君身上玩些有的沒的,可是拿不出來……這倒從來沒發生過,既然已經發生,只要多多潤滑自然可以取出不是嗎?
「……可是……我弄了……很多油,我……還是拔不出來,而且你又流血了……」卓文君支吾其詞。
「慢!你說的拔不出來……該不會是我所想的那個吧!?」
一失足成千古恨,他好恨啊!
「如果我坦誠,你會不會把你腦中的刑具收起來?」卓文君裝出好乖好乖的聲音。
為了轉移廣宣的注意力,不但在廣宣的背上連連印上蝶吻,還用手指頭在上面畫著一個又一個的圈。
背上傳來麻麻癢癢的感覺,憑良心說的確是很舒服,身體的愉悅感讓他真想雙眼一閉就任人……不!舒服歸舒服,重點是現在的險要情況非得解決不可。
「先等你拔出來後,我們再來討論這個問題。」廣宣悶悶地說。
「可是我現在已經好疼,你那裡困住我了,硬要拔的話我會更疼的。」卓文君皺著臉回答。
「……」
疼!?既然怕疼的話,別做不就得了。
「親愛的,你就從了我吧!都已經這樣,你就別堅持了可好?」卓文君很小聲地建議。
好樣的!得了便宜還賣乖說的就是這款人。
「讓你一次不表示以後都可以任你為所欲為。」廣宣咬牙道。
「當然當然,你是大老爺嘛!我怎麼敢隨便呢!」卓文君點頭稱是。
就算想為所欲為也不會現在通知你,嘻嘻嘻!
「你……算了,要做就做,動作放輕一點。」廣宣很無奈。
「是,我會很輕的,就像你對我一樣輕,你先吸氣,然後再把氣吐掉。」卓文君在廣宣的背後笑得十分小人。
扶好已經進行一半的路線,深深吸口氣,然後趁廣宣吐氣的同時猛的往目的一撞,攻受雙方分別驚叫出聲,眼角閃著不明淚花的廣宣以高難度的姿態回首恨恨的瞪了卓文君一眼。
「你想找死嗎?」廣宣借了閻王的語氣。
「好痛好痛,要斷掉了啦!」卓文君迴避了廣宣不善良的眼光。
「很痛不會快點拔出去,你這個白癡,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你乾脆痛死好了。」又驚又痛的廣宣罵道。
「事到如今你還兇我,我會痛還不是因為你,如果你不要那麼緊張,我們就可以舒舒服服的把這事搞定。」卓文君十分委屈地說。
俗話說:「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虎穴就在虎山上,獵者焉能不朝虎山行?
他會被掛上「小受」的牌子並不是他不能,而是不得已啊!
這都是廣宣狡詐過度,讓他被壓了這麼多次,彷彿有天生下來就註定非當受不可的錯覺,他也是男人,也沒少任何男人該有的東西,想要翻盤當然是常情,而且皇帝老爹偶爾會在他耳邊唉嘆什麼皇家人豈能與小白臉劃上等號,聽得他頓時計謀如隆冬飛雪而來。
不試試怎麼知道他能不能翻身呢?
「你以為只有你痛我就不痛嗎?你給我老實說清楚,你是不是早就盤算很久了?坦白從寬,敢隱瞞一絲一毫你就等著看我怎麼整治你,別以為皇上這回會站你這邊,昨天我進宮已和他老人家達成協議,要賭可以,但是我們的房裡事他不得插手。」廣宣冷冷地說。
「什麼?」暗盤!居然有這種事?
「你好像很吃驚。」
「哪裡,我只是覺得你怎麼突然說這個……有點奇怪而已,宣,我愛你嘛!這次真的真的是不小心的,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你想想看,這些日子來我都那麼情願讓你愛了,你讓我一回也肯定不吃虧,你很疼我的不是嗎?就讓讓我啦!」卓文君陪著笑臉說。
可惡!他可是砸了重金在這一次,沒想到會半路殺出程咬金,那他人財兩失是何苦來哉,廣宣的那裡活像要硬生生地宮了他似的,痛死人了啦!
「讓步對我有何好處,說來聽聽。」
「呃!我可以乖一個月,不搗蛋、不爬牆、不四處闖禍,如何?」卓文君釋出善意。
「半年。」
「啥!?半年?我哪忍得住,最多兩個月。」
「三個月,不要拉倒。」
「好啦好啦!三個月就三個月,可是若是皇爹爹派人接我進宮吃點心就不算喔!」卓文君喊。
「好,看你明明一副弱不禁風的文人樣,偏偏不懂得憐香惜玉,虧我教了半天,啥都沒學到,要做就快點做,不要拖拖拉拉。」廣宣認命地咬住枕頭。
「不要嫌啦!我認笨不可以喔!又不像你有得練習,第一次就叫叫叫,你還說咧!我第一次被你那個的時候有像你那麼多話嗎?」
感覺到廣宣的放鬆,卓文君慢慢地抽動起來。
隔天,當曙光闖進屋裡的時候,廣宣按不變的生理時鐘反應先醒過來。
渾身上下的酸抽痛讓他忍不住齜牙咧嘴,到底是做了幾次他都數不清,只記得事後是被卓文君扶著進浴間抖著洗浴。
不知節制,果然同為禽獸……
才剛想開罵,卻被胸前軟玉溫香的嬌美睡顏給吸引住。
小貓似的佳人窩在他的懷裏安睡,香甜滿足的表情彷彿正告訴天下人,凡事只要有他撐著就算是地變天災不用煩惱般。
他可捨不得朝對他如此有信心的卓文君下手,只不過……就是這個傢伙,昨天被慾望衝昏頭並且強硬的上了他。
雖然,他明明也很有感覺,整個過程中也只有前半段受痛,後面的漸入佳境充分顯示出卓文君確實是有認真在學著取悅他,可這畢竟不是他可以立即接受的。
居然被吃……唉!這種事叫他如何不扼腕。
廣宣千辛萬苦的下床,卓文君睡得跟死人一樣,他根本不用擔心會把他吵醒,雙腿間傳來不住的抽痛,藥大概還需多抹幾天才會好吧!
盥洗後取過中衣與外衣自行穿上,其間因為痠痛而停了幾次,這都是縱慾過度的惡果。
床上原本睡得不知魂遊幾重天的卓文君,一翻身發現睡在身後的男人不見,全身馬上警戒地驅走睡蟲睜開眼。
「你還好吧!為什麼不多睡一下?昨天……我……我很粗魯吧!雖然不是第一次和你上床,可是卻是第一次壓倒你,經驗什麼的都沒有,我想那個……你那裡應該會很痛很痠,因為我有經驗啦!所以,宣,你不要對我生氣,好不好!?你要是不理我,那我會不知道怎麼辦才好……」爬坐起身的卓文君在床上對著廣宣的背影說。
聽到那充滿歉意的嗓音,背對卓文君的廣宣歎了口氣停下梳髮的舉動,仔細檢討了一下自己,把所有的罪過推到卓文君頭上是不公平的,畢竟做這種夫妻間的私事都是你情我願,如果他真的不喜歡……要推開卓文君比投石入潭還容易,若不是自己縱容寵溺過火,根本不會讓他有一絲造反的機會。
都是男人嘛!
卓文君想的和他自己所想的會有多大出入呢?
若是他是卓文君,說不定早八百年前就把床上的攻受主控權搶到手裡了。
亂七八糟一團混帳,廣宣抿抿唇,從銅鏡裡看著垂下頭不停的玩弄被角的卓文君。
這個單純的人兒,幸好是被他留在身邊,萬一當初是被哪個不長眼的給搶走,大概已經被休到天涯海角去了吧!
「你別想太多,我沒打算對你做什麼,我瞭解你也會有需要必須處理的時候,所以,照我們的約定,你乖三個月,這事我就當結案。」廣宣開口。
「咦!那就是說……你是願意再來一次囉?」卓文君雙眼發光。
「你是打算惹火我是吧!?」
廣宣聞言差點把木梳捏碎,一記眼刀朝不知死活的卓文君扔去。
他早該知道卓文君的腦袋異於常人,不成,他非得轉移卓文君的注意力不可,省得他三不五時又有想上他的念頭。
「我又沒這樣。」卓文君抗議。
廣宣衣上清爽的薰香隨著他的靠近而越顯濃郁,被眼刀砍得莫名其妙的卓文君愣愣地看著那張熟到不能再熟的臉在眼前越放越大,一時天雷勾動地火,卓文君的唇上被輕輕的咬了一口。
「打個商量,別算計我,我支持你去算計某人。」廣宣施展起百發百中的美男計。
「要我去算計某人?誰?」傻愣愣的卓文君問。
「給你一個好目標,咱們隔壁鄰居,季生,如何?」廣宣邪邪一笑。
「為什麼是他?」
「因為他對咱們家的老二有妄想,而咱們家的二少爺對季生也有邪念,問題是,他們兩個彼此都死不承認,前些日子,廣安來找我幫忙,他想要知道季生到底有沒有與他攜手相伴一生的心意,我看他的樣子急得很……就和未婚先孕而想當街拉丈夫湊合的女人一樣瘋,你說,這好不好玩?」
「真的嗎?好好笑,我還在想他們倆應該早就有譜很久了,沒想到是真的,嗯嗯嗯!算計季生……似乎很好玩,那你要玩廣安囉?」卓文君問。
「別說得那麼難聽,這叫『兄友弟恭』,自家手足需要幫手,當大哥的義不容辭是應該的,你身為廣安的家人之一,怎麼能袖手旁觀,我知道季生最近挺常來和你聊天說笑的,一方面,湊合這種小事你就順手幫幫,另一方面,隨便算計他來讓你日子不無聊,然後你又可以和皇上賭賭他們兩個誰上誰下,廣安抱得季生歸後他還會欠你人情,一舉數得,不是嗎?」廣宣徹底地把卓文君給洗腦。
「哦!我瞭,放心,這個交給我就對了。」卓文君拍胸脯保證。
第一章
風和日麗的天,武王府裡的大頭頭奉皇令出門到城外巡行一圈距今已經五日,聽說今天就會回府,不過,還沒回來之前啥聽說都不作數。
基於有「約」在身如陷囹圄,卓文君安份得很。
老王爺與大大小小老夫人們因為春光無限好,所以攜手同心大舉西進佛門兼溫泉聖地朝拜,據說聖地風水特佳成仙容易,故不少達官貴人都慕名遠到而來;武王府中唯一留在城裡的大人物廣安,目前仍因皇帝安危而被栓在宮裡;而身為王府未來繼承人的苦命小孩則因年歲到了該上學堂,所以一腳被自己的親爹踹進城中有名的住宿學院去苦讀。
「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為了印證這句話,卓文君在武王府裡過著神仙似的日子,不過,他不是重點。
重點是那個坐在他身邊和他一起曬太陽當懶貓的鄰居,錦中將家的季二少爺。
兩人成為盟友起因於季生對卓文君莫名其妙的崇拜,雖然卓文君最近老是耍著腦袋呈一直線發展的季生玩,但以目前的局勢來看,友誼的光芒……強烈得很。
當下,認為自己很倒楣的季生正在朝同盟吐苦水,因為全城上下八成找不到比他更倒楣的人了。
他們倆就坐在離武王府大門最近,停雲樓的高高屋瓦上晃著腳,邊晃邊啃甘草瓜子,牆角邊小僕放了個瓦罐是為了杜悠悠之口,他們倆成天趴屋頂可是在練功,不信的人有瓜子殼為證,被扔到下面去試準頭的瓜子殼可不是少數。
季生覺得好累人,特別是這幾天,每天、每天過著被折磨的日子,想當年他一介翩翩佳公子,走在路上都會迷倒一票人,怎麼會?
怎麼會……淪落到這種叫天天不應,呼地地不靈的慘狀!?
瞧他現在的樣子,走在路上搞不好連路邊的野狗都懶得瞧他一眼。
當然,他還是和以前的他一樣帥,沒破相也沒變成傷殘人士,可問題是城裡的女人、男人卻通通轉移了目標。
天!他怎麼會讓這種事發生咧?
如果前些年有人預言廣安會突然帥到天昏地暗、傾國傾城,他肯定會很優雅地拆下那胡說八道的豬頭所掛的「鐵口直斷」布招牌當擦腳巾。
唉!……好無奈!
怎麼會變成……這樣了呢?
要不是廣安再度立下奇功,捉了放話要把後宮先姦後殺的大土匪,皇帝高興得又封又賞搞到最後又非得去騎馬遊街,他那張臉、他那練得很傲人的身材怎麼可能會就此曝光?
廣安去遊街示眾已經讓他心疼得要命,現在人氣指數還因此紅翻了天,城裡有長眼的美男、美女全都被廣安一網打盡,要叫剩下的男人們情何以堪?
任憑再能忍的男人都不會容許此事發生,特別是魅力爆跌一百點的季生。
他的人氣不知何年何月才回來,唉!都是皇上……害得可憐的他只能坐在這裡……曬太陽。
嗚……我丟!
像是要安撫季生般,適時的一陣徐徐和風輕擾,瓜子殼失了準頭……
「哎喔!……誰?……是誰拿東西扔本宮?本宮……可是貴客,是哪個臭傢伙?好大的膽子,居然偷襲本宮……不知道本宮是是誰嗎?……出來!連父皇都把本宮捧在手心了,是哪個不長眼的傢伙敢欺到本宮頭上!?要是被本宮捉到,本宮一定要奏請父皇把他打入天牢,家產……全數充公,男的發配邊疆……女的賣到官窯……」
突然一陣尖銳的叫聲自下面傳上來,打斷卓文君的大夢與季生的淒美獨角戲。
誰啊!?卓文君探出頭。
最近王府裡空蕩蕩的,啥有趣的事都不見一件,廣安進宮後就生根似地不回家,季生被他耍了幾天也不見有任何湊合效果,這奇怪的份子是打哪來的蔥、薑、蒜?他還以為會稱自己是「宮」的全被關在皇城裡咧!
父皇?
還叫得如此親密!?
「這座宮」跟皇帝什麼關係啊!?
這年頭什麼不多,狗仗人勢的可多到足以填海,聽聽她話裡說的,「打入天牢、家產充公,男人發配邊疆,女人賣到官窯……」,不過是被失手的瓜子殼打中,罵得居然好像是被人全家滅門一樣,莫非仗著皇帝的權力真的可以這麼耍?他來這麼久了都還不知道呢!
卓文君自己說服自己,這絕對不是什麼嫉妒心作祟,反正皇帝是狄錯月的爹又不是他的爹,管他那麼多,沒事有事,他幹什麼去嫉妒一個潑辣女人?
可是皇帝待他那麼好,每次進宮有有好吃的還有禮物可以拿,不稍稍敏感一點似乎也說不過去。
所以……這絕對不是什麼「嫉妒心」作祟。
只是純粹的好奇,卓文君用手撐住自己往外探看,自家大門前來了頂鑲金大紅轎,轎前站著一隊士兵還有一個乾巴巴的女人。
身著一身豔麗的紅花色錦服還鑲了金邊,看起來十分的……土。
一臉的粉妝,和粉刷中的石灰牆差不多,厚厚的一層,距離這麼遠,還可以看得見那女人臉上的一絲絲裂紋還有小河般一條條的淚痕。
在這個地方倘若開一家美容與穿衣指導的工作室,一定很賺。
不過話說回來,他又不缺錢,此生只怕廣宣給的錢花不完,開工作室豈不是徒增煩惱?
「喂!季生,那女的是誰?」卓文君問。
「靖國公主。」季生雙眼微瞇把來人從上掃到下後說。
「公主?哦……咦!慢著……我也是公主啊!原來我和她一樣等級啊?」卓文君差點摔到地下去。
異母手足還是手足,以科學角度怎麼驗都無法抹滅這個事實,身體是他的,血管裡沸騰的熱血有一半與那女人一樣,想承認這點還真有些困難。
「拜~託,你怎能跟她比,人家的背後可站著佟瑾妃,你後面可沒這號人物撐著。」季生皺起眉說。
皇帝近年來有點寵愛靖國公主,因為靖國公主除了淚腺,全然是佟瑾妃的翻版,而瘦小的佟瑾妃則是繼死去的容華妃之後,皇帝最愛的妃子。
除了不配合天時、地利與人和,說起來在卓文君眼裡靖國公主真的是個美女。
遠看像根線、近看像竹竿的美女,雖然從左量、從右量、從上量、從下量,靖國公主雖是離大驪目前的頂級美女標準蠻遠,不過她若被捉到二十一世紀,穿少一點、妝塗少一點、氣質多修練一點……在模特兒界裡大紅大紫只是時間問題,可惜造化弄人、生不逢時。
「我後面若有站人豈不嚇人,不過,我和她並沒交集,她沒事到我家幹什麼?呃!她的眼淚把妝弄糊了,看起來還真像花貓。」
「她特地前來還能幹什麼?當然是趁機向你示好,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好心眼。」季生瞪著下面邊哭邊呼喝手下搬出一堆禮的女人。
靖國公主打少女時期就喜歡廣安,雖說宮裡的公主們大多對廣安這位俊俏的男子有好感,但是唯有靖國公主曾和傳說中的帥哥說過話,當然,這個也是宮裡女眷之間不外傳的小秘密,天底下知道了人不出兩個。
不幸的是,季生剛好是其中之一。
「你不喜歡她啊?」卓文君好奇地問。
「瞎了眼、聾了耳的男人才會喜歡老是說自己美如天仙的靖國公主,她呀!只要廣安不在宮裡當值,三天兩頭寫莫名其妙的信也就算了,還在宮裡恣意妄為對廣安動手動腳,近幾天來也不知是怎麼的還自封為廣安的未婚妻呢!」季生酸酸地說。
「哦!原來是……」情敵啊!
「夫人,靖國公主投刺來訪。」沒有神功護體的老管家走到停雲樓頂開了窗喚道。
「知道了,請客人到迎客廳以上禮相待,我隨後就到。」
被廣宣訓練得有模有樣,卓文君想都不想就下令。
「是。」老管家領命關窗下樓。
「真不簡單,小卓弟弟,你也會打官腔。」季生一臉驚愕。
「我又不是和你一樣猴,別說了,快點!咱們找樂子去,某些眼睛長頭頂上的人是需要別人幫忙才會清醒的。」卓文君伸伸懶腰起身往樓下一躍。
「誰是猴子?哼!天底下哪有我這麼帥的猴子,等我啦!」匆忙收拾一下殘局,季生也跟著往樓下躍去。
「你被蝸牛附身啦!這麼慢能濟得了什麼事?要是你讓我的樂子給跑了看你怎麼賠我。」卓文君不耐煩地說。
「你說的樂子不會是我想的那個吧!?你又想做什麼?」才剛落地的季生眼明手快地揪住卓文君長長的袖擺。
他最怕卓文君來這招「說風就是雨」,想到要怎麼胡搞就怎麼胡搞的本事,宣哥出門前才用力叮嚀過他,陪玩是陪玩,但是千萬千萬不能太順著卓文君的鬼主意過日子,這幾天的日子可過得他緊張刺激極了,因為好玩歸好玩,老實說宣哥的拳頭和鞭子可都不是好吃的啊!
「別擔心!別擔心!我還能做什麼,反正進宮吃東西我常做,絕不會走錯路也不會漏掉哪樣沒吃到,安啦!」卓文君漾出迷人微笑。
卓文君愛吃會吃的本事可高了,從城南吃到城北還吃進宮裡去,今兒個卓文君應該沒有收到御膳房檢閱的通知,刻意選在這時進宮會出什麼亂子沒人能打包票,季生頓時有種不妙的預感。
「你是豬啊你!我管你要不要去吃垮御膳廚房,我是問你打算怎麼找「樂子」的碴,你打算要招惹的對象可不是東城門下的乞丐,而且廣安他在宮裡當職,你要是替他招來麻煩怎麼辦?」季生急得蹦蹦跳。
「這又沒什麼……吶!你說……我是什麼身份?」卓文君豪氣萬千。
「你是……武林劍客!」
「錯!廣宣告誡過我,若是我到武林興風作浪我就沒甜點吃。」卓文君搖頭。
「你別說、你別說,我知道……你是……武王妃也是皇上親封的公主。」
「算你聰明,所以,要捉我還得看看那兩個男人的臉色,你不必替我操心,至於廣安……你也別窮著急,替我好好看家,若是看得好,我就順手把我家二少爺給拐帶回來。」卓文君拍拍季生的肩說。
「拐得回來嗎?」季生非常懷疑。
「相信我,我一定辦得到。」卓文君哈哈一笑豪氣干雲地說。
等他整完人,在目瞪口呆的季生眼前讓好端端的公主氣得半死甩袖離開,嘴上掛了抹笑的卓文君進房喚人來換裝,不出一炷香的時間,武王妃專屬的轎子就延著大街晃呀晃地就晃進宮裡去。
照例少走一段路的卓文君一臉笑意地下轎,沒想到眼前的陣仗大得嚇人,站在最前面的就是廣安。
「你別說你是因為想念我所以特地來迎接我的,我會起雞皮疙瘩。」卓文君拉拉自己身上的女裝華服。
「不!我是來領殿下去見皇上的。」廣安一臉肅殺。
「見就見,橫豎都進宮來了,要見也是順便。」卓文君嘆氣。
先前才用信鴿和皇上密謀了湊合大計,細節都未商量,趁機進宮剛好可以把事情一次辦好。
「殿下……你自己又闖了什麼大禍心裡有底嗎?」不自覺地調高音量,廣安非常不以為然。
自家「大嫂」前腳一跨進宮門,他手上的小訊就數都數不完,宮裡人多嘴雜,雙方都是掌上明珠、心頭肉的,皇上會偏心哪邊可不好說,他又不算是純正的皇家人,別說出手相助,他還怕被連坐治罪。
「慢.著!你傻了嗎?連平民小老百姓都知道胳臂是往內彎的,怎麼你的手長反了啊!我可是替你的『季生寶寶』出氣,不識好人心可會被雷劈的。」卓文君不悅地說。
「他被欺負了?有怎樣嗎?」廣安聞言吃了一驚。
宮裡長大的女人手段多,哪是季生能應付得了的,不行!今天退宮後一定要回家看看。
「你問我怎麼能做準?季生在家裡等著,在宮裡閒著沒事不會回家看看,選日不如撞日,你就護送我回去吧!」卓文君暗自呵呵一笑。
就說他一定能拐得到吧!名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哪能讓人質疑。
「可是皇上……」歸心似箭的廣安看著卓文君的眼神帶著濃厚的請求。
「那就一包泰禾齋的桃果、一盒東鼎坊的梅餅、一斤熙春軒的雪花餅外加玉樓春的鮮筍包子一籠,如何?」卓文君慢慢地一樣樣開出條件。
「你是被豬附身了啊?」廣安差點跌到地上去。
胃口果真是養出來的,記得以前只要一盒糖就能解決,你看看!現在得寸進尺簡直到升丈的程度,等大哥回來非得好好小話不可。
「要不要隨便你。」卓文君向來對這等小事不會太計較。
才一點東西,男子漢大丈夫斤斤計較什麼?又不是小姑娘家。
「好!君子一言,小李,按殿下的指示去買兩份送武王府上,記得拿條子報我的帳。」咬了咬牙,廣安對身後的副官下令道。
他已經數不出這回是第幾回,再度被迫折腰都快折習慣了,然而,說正格的,他對卓文君這種可有可無的語氣其實挺畏懼的。
「喂!借問一下,你和季生之間是不是有什麼?」卓文君朝廣安招手向前咬起耳朵。
一提到季生,廣安的表情瞬息萬變精彩得很,他才不信這兩個人什麼也沒有。
「茲事體大,佛說不可說。」廣安打了招太極推得一乾二淨。
「我才不信你們之間什麼都沒有,不說也好,我自己找答案。」卓文君綻出帶著十分邪氣的微笑。
「那你可要當心我大哥,他這個人什麼都好,就是見不得自家寶貝太好奇。」廣安見招拆招一點都不含糊。
「哼!算你行!快點!快點!還摸什麼魚,皇上不是等著要見我嗎?讓他老人家等久我可會心疼的。」眼睛大放光芒的卓文君搖身一變成了迫不及待要見皇上的「孝女」。
廣安千想萬想都沒料到,卓文君臉上的表情雖然笑出完美的弧度,心裡卻唸著:『君子報仇三年不晚,這回犯在我手裡還怕你會飛天不成,廣宣早就站我這邊撐著我,你這傻子就等著哭吧!」
他們都還沒進門,前方就有一群人先在那邊哭著等,花壓壓地一片全是後宮的女人,後宮的女人個個都不是吃素的,這次還來了一大群,皇上在裡頭沒發瘋真是好修養。
看到最前面哭得最慘烈的帶頭,卓文君以絹扇掩面輕笑,以前看八點檔電視老是這麼演,沒想到真的遇上真實版,和他想的一模一樣,靖國公主果然是想用告御狀這招。
有了!他想到一個好方法了。
話說兩刻前,原本心情似春櫻綻放的靖國公主打算到未來的夫家問候未來的家人,不料卻被一個不識相的男人給破壞,要問候的人半個也沒問著,豈有此理!向來都是別人等她,哪有她碰壁的道理?
心中不禁怒火三千丈、越燒越起勁,靖國公主一回宮中馬上毀去自己的殿閣,好不容易讓哭得比她小聲的宮女們把她打理乾淨,顧不得自己的妝沒畫,大氣一提闖進佟瑾妃的寢宮哭哭啼啼,接著母女倆就一路嚷嚷,唯恐無人不知的樣子衝向專門給皇上辦公的御書房。
「父皇!母妃!你們給兒臣評評理,武王府裡的人真是、真是……太過份了!」
屋外人聲繞樑,屋裡當然不好過,明明批折子已經批到手軟的皇帝青筋早就蹦蹦跳了,只因為知道放人進來會更不得安寧,所以採取「閉門謝客」政策,沒想到外面的人居然從說變喊、喊變吵、吵變哭……
「又怎麼了?吵不煩吶!傳令下去,朕沒空見她,有事叫瑾妃發落,受委屈的人等她們走後再來向朕報備,朕重重有賞。」埋首在一疊又一疊摺子中的皇上,再也忍無可忍,頭連抬也不抬,馬上對值宮太監下令。
宮裡的女人一旦寵久了就會寵出病來,佟瑾妃被寵的時間數一數二,當然幻症也越來越嚴重,而且這種病還厲害得很一傳十、十傳百,弄得不僅是佟瑾妃,連她背後的國丈、國舅甚至整個佟氏家族都病焉焉的,以為自己家門已經是大權在握,他桌上的奏章有一半已上都是在彈劾姓佟的。
還記得二十年前,年少的佟瑾妃溫婉有禮和已故的容華長得五分像,頗得他的歡心,不料進宮沒幾年就被染得烏溜溜,耍心機、使手段……樣樣精通。
身為皇上他向來對於這掃把到不能再掃把的外戚干政問題詬病得很,若不是佟瑾妃的親娘是太后的表妹,有事沒事就唸經催眠躺在床上享福的老太后,說什麼必須顧著家族、要將來的皇子名正言順出自皇妃的肚皮……云云,讓老太后不得不在他請安時提上一提,他早扔休書將佟瑾妃驅到天邊去。
幾個美人才一進宮就橫著出去的事並不是罕事,雖然他睜隻眼閉隻眼不想因此在朝堂上起風波,可是對喜歡在自家後宮玩「大風吹」的妃子,就算有再多的愛憐也被磨死了。
「皇上!請您見兒臣一面……皇上!你做什麼?竟然攔我!罩子還不放亮一點,母妃是皇上親封的瑾皇貴妃,憑你們幾個小小太監也敢攔本宮?」被攔在御書房前氣得蹦蹦跳的靖國公主甩掉一手眼淚後企圖闖門。
面有難色的小侍衛和小太監們努力地攔著一群兇惡的女人,淚水已在心裡大滾好幾回,宮裡黑暗得很,一有事上頭的就全跑去請人,留下他們這些新人挨刮。
侍衛長大人、內宮總管大人快點來吧!小人快要頂不住了啊!
要是他再有力一點、升快一點,這種苦差事也不會落到他頭上。
誰……那個誰……腳快一點的去把大人給扛來啊!
站在戰火交鋒處的當值太監,想當初他以個頭小小、臉蛋白淨、聲音明晰、手腳利落、腦袋聰敏、善於察言觀色……等優點脫穎而出撿到這閒缺,每天只要開門、關門、迎皇上、送皇上、替想闖進去的大官們報上名號,這些工作既不費力又悠哉,必會樂得他晚上睡覺都會笑。
不料,這職缺的正業是要當砲灰,還是最前線的那種,比起來他還寧可自己又笨又遲頓而被派去大殿外掃地。
又要防女眷衝進去,又要避免侍衛的刀劍不長眼,真的快被眼淚鼻涕淹死,再撐一下下,再一下下,嗚……他還不想太監當不到一年就被冠上辦事不力的大帽子含冤而死。
「咳!……那個……皇上有令,請娘娘和公主殿下回去。」當職小太監小聲地重新聲明。
「我就不信皇上不見我,皇上!皇上!」佟瑾妃拉高嗓子叫道。
「娘娘、殿下,請您別為難小的,請回您的興安殿去吧!」廣安一臉嚴肅地在人海中橫出手中未開的劍,用清朗的嗓音慢慢地說。
一看有把皇上賜的劍出現在眼前,突然間雙方都不敢出聲,而奉命助陣的宮女們一見到自己的心上人英雄般登場只差沒軟倒在地,主角靖國公主更是剎那間大變身,羞紅了臉捉住自己的母妃就跑……呃!是安安靜靜地退場。
「哇!廣安,你還真是厲害啊!」慢了一步進場的卓文君恰好逢時,見到彷彿摩西分紅海的歷史名景。
坐在書房裡的皇帝聽不見吵鬧正覺得納悶,總在暗處守護的心腹馬上報告主人外頭的實況。
不等卓文君讓小司監報上名求見,皇上早就讓人開了門請卓文君進來。
「文兒來了,不知道他有沒有長胖一點,瘦成那模樣看得朕心疼死了,廣宣不知道有沒有按三餐讓文兒吃點宮裡送去的補品,小莫子,去催御膳房要人把東西送到這裡,嗯……真慢!朕到外殿等他。」要不是顧慮「皇上」身份,他早就衝出去了。
「兒臣向父皇請安,聽內侍們說父皇因為近日政務繁多、娘娘們也偶爾會鬧鬧脾氣,休息的時間都大幅縮短,兒臣甚為擔憂呢!」
被廣宣訓練得有模有樣的卓大少努力地扮演著孝子的角色,宮裡的規矩多得直逼冬天的貓毛,進退應對都有幾十款禮儀和敬詞,為了不丟廣宣的臉、更為了吃到御膳房的大餐,卓文君算是拼了大腦的容量在接收宮中的規矩。
「免禮,好幾天不見你進宮,朕還真是想你得緊,內宮的事又不是一天兩天,鬧完一個接一個,還不是為權嘛!不說這個……你最近過得如何?快跟朕說說,今兒個就待宮裡別回去,朕讓御膳房給你弄桌好吃的,你留下來陪陪朕,順便替朕出出主意。」大驪皇帝心情好得很,拉了愛子的手就往內閣走。
「兒臣遵命,只希望父皇別嫌棄兒臣不靈光的腦袋,其實,父皇,兒臣有件小事想跟您說呢!您一定會感到很有興趣的事,還記得前些天的信鴿嗎?您覺得好玩嗎?」卓文君燦笑。
有好料當然要留下來吃,最近沒事可做有點小無聊,想想……剛好有個公主來招惹他,答應廣宣要插手廣安和季生之間的譜也該有所進展,不趁此機會攪和攪和,怎說得過去,想必……應該挺好玩的吧!如果能讓他因此湊合了廣安和季生、又能幫苦惱的皇上解決內宮問題,廣宣一定會佩服死他的,不是嗎!?
一個人說一句話能造成的威力有多大?
有沒有可能讓另一個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一句話,散播出去的速度有多快?
會不會像細菌分裂?一成十、十成百、百成千、千成萬……
古人都說了,「聽多了曾參殺人,連曾參的娘都會信心動搖。」不是嗎?
這就是人性啊!
他很期待這件小事在京城開炸後,會有什麼有趣的事會發生。
第二章
心頭肉的讒言一進,為人父皇的哪有不聽之理?
因此,隔天早朝堂上,皇上的三言兩語就炸得不少人臉色青紅交加。
在處處危機的宮廷生活圈裡,當皇帝提出一個「純技術」的旨意時,當人家臣子的要如何以智慧過關斬將地回答出皇帝心裡期待已久的答案?
若是滿心不願,靠幾句「萬歲!萬歲!萬萬歲!」或是「微臣該死!」都是不能解決的。
因為這不單是在考驗大臣們腦袋裡裝的是不是稻草,更是在考驗臣子是否有把皇帝老兒放在心裡。
試問天下有幾個身為皇帝眼中愛臣的人膽敢當著皇帝的面,順著自己的心意,大義凜然地拒絕皇帝的聖旨呢?
現下,頭痛的皇帝眼前就有這麼一個。
事情其實很簡單,並不是太複雜的問題,還不就是「賜婚」嘛!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是千古不變的道理,當然不可能因為流傳到此朝此世獨因有人挺身出來抗議就廢止。
皇帝的掌上明珠串成一串恰好可繞宮內牆站著圍一圈,數目雖然是令人頭大的多,但是恰巧滿了歲數行了元服禮邁進大人世界的,本月僅有那一個。
皇帝跟前這位英挺的愛臣,剛好蟬聯了宮裡女眷們「最想嫁的黃金單身貴族」榜首之位達六個月之久。
在武王妃的小計慫恿下樂於當起月老的皇帝想了兩日夜後,當然會想辦法將這個一看就心喜的金童用擺宮裡很浪費、扔宮外又可惜的皇女給拉湊一塊。
現任帝王膝下連一個可繼位的太子都沒有,但是算算光是有註冊的就有一百三十九個公主,還在上路中、性別不明的也有十五個,然而從皇妃們圓滾滾的肚子看起來應該都是公主,唯一一個可能繼位的候選人又遭生性狡詐的武王騙走,因此「後繼無人」的皇帝怎麼可能不急?
但是女兒的枕邊人可得慎選,不然江山一拱手讓人,若不出十年變成別人家的不打緊,要是搞出了個外戚干政滅國毀族,列祖列宗可會自宗廟皇陵裡跳出來嚇人。
皇帝有困擾通常代表臣子們會遭殃,這是古今通用的慣例。
據傳皇帝與愛女關在御書房裡交換意見,商量那件「一旦成功,不但可以平息後宮女禍又可以得到皇孫來當繼承人」的好事,思索了半夜後,皇帝決定採用卓文君之高見。
金口一開欽點了品學兼優還掛保證書的廣安,為皇女靖國的夫婿。
堂上幾位早就備好兒子,心裡打算要抱皇腿的老臣一聽差點七竅出血,怎麼一點先兆都沒有就賜婚?怎麼可以?皇女靖國只有一個,又不能切碎分別嫁,這事如何是好?
他們老早就在後宮佈線,如今眼看木要成舟,江山無限即將能納入手中,九五之尊的大位就在眼前卻被人先下手為強,叫他們怎麼咽得下這口氣?
而站得老遠卻也跟著驚愕到差點沒吐血的廣安知道,這殊榮並非人人能得,更知道若是有契機說不準哪天因此就能執掌壯麗江山,然而,這些都不是他要的,他要的……只有一個人。
酷酷的廣安帥哥慶幸自己從一開始就對眾公主保持距離,特別是對那位老是未語淚先流的靖國公主避之唯恐不及。
總不能因為公主喜歡、公主想嫁,他就必須娶,他的家底在歷代忠臣的先祖耕耘下早就非比尋常,族史裡有幸蒙天恩的貴妃也沒少出幾個,更因之前下注中大獎扶得正主收復河山被賜封了武王,地位因而更上一層樓,雖說家業不是由他來頂,好歹也有他的一份。
說實話,除去血脈根源,沒有皇帝撐腰的靖國公主想嫁他簡直是癩蛤蟆在妄想天鵝肉。
古往今來的史事再再告誡世人,皇親國戚難為,有好下場的可沒幾戶。
而且,別以為公主好娶,公主若是娶進門只可以擺家裡像菩薩一樣供著,不能罵、不能吼、連提嗓子都不准,那些狐假虎威的後臺可不是唬人的硬,輕則家裡老小全成了公主的狗,重則九族甚至連鄰居都給一起賠下冤獄去。
娶到這樣的閒妻,除了放家裡生孩子外還能做什麼呢?
廣安要的只是一個愛笑、愛哭、愛撒嬌、愛迷路卻能和他齊頭並進的男子,那位明明很精明卻強迫自己裝出笨到極點的傢伙,他的青梅竹馬,他的季生。
不幸中大獎的廣安身為皇帝跟前的紅人,身為一品帶刀侍衛長兼皇帝的鷹犬兼武王爺府裡二少爺,眼前遇到了一個難題,還是進退兩難的那種,他當然不可能為難太久,不到一炷香的時間,馬上下了一個不後悔的決定。
廣安壓根兒對那位身無所長只會放水的公主一丁點好感都沒有,因此就算要他從「娶公主」和「去死」中間挑一樣,基於總總考量,他也會毫不考慮地慷慨就義。
同殿為臣的廣宣不在,當然也就沒人攔住廣安在大殿上當了皇帝和百官面前爆出的「寧死不娶」四個字。
廣安以最誠懇的態度當場拒絕了皇帝的招親,讓試圖力挽狂瀾卻弄得兩面不是人的皇帝老人家頓時騎虎難下。
所以,當天下午廣安就忤逆之罪被皇帝下旨回家思過,順便護送武王妃回府。
雖然在場的大家都明白那是皇帝自己惱羞成怒之才將愛臣貶回家思過,以眼不見為淨換取天下太平,但誰都沒有膽子說,說了可是會掉腦袋的。
「抗旨拒婚」一事可大可小,若是別的公主還不打緊,廣安惹上的靖國公主後頭偏偏站的是目前後宮勢力第一大的佟瑾妃。
愛女被拒婚,佟瑾妃為了顏面問題哪有可能善罷干休,她的寶貝靖國可是金匙銀箸一點一滴傾皇家所有極品寵大的嬌娃娃,哪能隨意讓男人說不娶就不娶?
要不是靖國迷他迷得要死要活,她早就下令叫人綑了廣安到天牢裡依三餐動刑,不知好歹的混小子,她就不信治不了他。
為了這一灘小文文說肯定會很好玩的爛泥事,皇帝的耳朵幾乎被宮內的禍水們擾了個亂七八糟,只得將廣安的思過假由三日延至三個月,只差沒被唸昏頭將廣安流放出京去,幸好皇上在暴亂中還能保持清明神志,一手壓下彈劾與處刑的折子,不然廣安十條命都不夠死。
「閉門思過」這類的小懲並不足彌補佟瑾妃碎裂的面子,隔不到幾天佟瑾妃娘家的國舅爺們秉著既在皇上跟前討不到好處,不要緊,戰場是可以轉移的心態,他們紛紛在佟瑾妃的默許下「仗勢直言」,專程大老遠跑到武王府來踢館。
不過,他們的行為卻惹惱了原本還在暗中偷笑自己這一手耍得好的卓文君。
因為武王爺回府了,一連串踢館行為可造成王爺的嚴重反彈,而這些「反彈」可讓住在武王府的王妃不爽到了極點。
為了居家安全問題,武王爺特地在王爺府的各個出入口都加派人手限制家眷出入,弄得原本就老愛往外跑的武王妃偷偷爬牆爬得灰頭土臉,當然,裝乖這回事向來是他的強項,不過他哪可能裝乖裝三個月,私下趁「人」不注意時,大街也是要踩踩的。
最後,基於憤怒,月上柳梢頭,武王妃一腳踹開自家小叔的房門,當場就讓房裡的主客兩人各分西東找地方躲。
「拿了你的好處我可是有大力幫忙,反倒是你……你到底想讓他們鬧到什麼時候?你不煩我可煩死了。」武王妃卓文君衝進來發飆。
成天待在府裡多悶啊!小方又不在家讓他玩,他都快悶出病來了。
「怎麼?你又去爬牆了啊?大哥前天不是在牆邊又種了兩排荊棘嗎?你還不死心啊?」心神未定的廣安錯愕地從屏風後轉出來看著滿身破爛的嫂子。
「什麼叫死心?本少爺的字典裡沒這個辭,告訴你,限你今天給我站出去解決,不然我就要你哥趕你出去。」卓文君惡狠狠地逞兇。
武王妃是個長得極可愛的男人這回事可不是每個人都知道的,基於身為配角不能搶戲,所以不能多說。
記得,不可以跟別人多說唷!
「我被下旨閉門思過你又不是不曉得,他們要上門來鬧也不是我能控制的啊!」廣安被罵得很無辜。
「這些事還不都是因為你,你到底想怎麼樣?」卓文君指著廣安的鼻子罵。
「我一點都不想怎麼樣,你若有空請去問問皇上,普天之下應該只有皇上才能解決你的問題,你若能說動皇上,我也正好可以輕鬆一下。」廣安涼涼地建議。
「哼!我就去找皇帝幫忙,這群混蛋天天上門找碴,我已經忍很久了。」卓文君甩袖扭頭而去。
目送火爆美人衝出門,廣安突然想到一件事。
「噯呀!怎麼還是這個火性子?大哥,真虧得你受得了。」廣安起身把自己被踢翻的房門裝好。
「我就是喜歡他這樣,你不覺得他活得比我們都快樂嗎?要笑就笑、要生氣就生氣,能讓他一輩子都這樣……是我畢生的希望,畢竟他為了我放棄了自己在另一世界的好日子,讓他在我身邊過得快樂是我應該給的。」現任武王爺廣宣掀起簾子從花廳後走出來。
「大哥,小弟突然想到一件事,你聽了可別發火。」廣安微笑。
「什麼事?」廣宣問。
「他現在進宮,會不會……」廣安好心地提醒。
廣宣話還沒聽全,一言不發地飛身而出,再次將廣安的房門撞翻在地。
「……太晚了呢?」廣安奸笑著再次走到門前把門扶起來。
上有政策,下沒有對策怎麼說得過去?
仔細參詳了半天,廣安總算想出一套方案來應急,拒婚效應的後續發展和他預料的一樣,一切朝著他希望的方向前進,下一步該開始了。
午夜時分,御書房鬧得不可開交,據可靠消息來源指出,皇帝目前「最最寵愛的女兒」為了群煩死人的國舅爺進宮與皇帝翻桌,而武王爺也為了「愛妻」隨後進宮面聖商討如何保家衛國的問題。
第二天早朝,皇帝精神百倍地以「安國定邦」為由,十分惋惜的語氣改了口,不單讓廣安莫名其妙生出不知打哪來的未婚妻,還讓因為一大早得到消息哭到風雲變色的靖國公主「為國捐軀」,賜下聖旨讓靖國公主於三個月後很體面地在眾位國舅爺的陪伴下和親至蠻邦去,並以其為先例,下令外交官員呈上四方鄰國有意結親的王儲資料,打算依序為後宮那群皇女點鴛鴦。
當然,此令一出除了皇上是龍心大悅以外,不只朝堂上又有無數大臣心肌梗塞,一下朝就在暗處嘔血,後宮那些忙著爭權奪利的娘娘們也因此昏迷大半。
收到小道消息通知,在家裡當少爺的廣安縱使有點詫異,他仍然很滿意事情發展結果,過還是要思,閉門三個月的留職停薪思過假還是要照放,不過眼前的難題已經讓自家修練成魔的「嫂子」順口解決,確實是好消息。
話是靠人說的,為了某個比石頭還不開竅的傢伙,心裡拐著一堆計畫的廣安打算用一個月的時間順風放出一堆有的沒的,讓新聞大炒特炒,昨晚夜談他親愛的大哥點醒了他,該是「時候」讓季生「覺醒」了,大事已定只欠東風。
花前月下涼亭裡,五人圍桌「三缺一」,現任武王妃兼皇帝最最寵愛的「義女」卓文君斜著眼瞟了瞟廣安。
「廣安,我現在可是幫了你一個大忙,請努力記在心上,千萬得記得償還,啊!宣,廣安丟出來的那一張和我們這兩張長一樣。」
說是這麼說,「愛女」到底是不是女的,宮裝裙裾裡頭是不是包著什麼和時下姑娘們不太一樣的東西……咳!,橫豎大家都心照不宣就是。
「那叫『碰』,別斜著眼看人,那很醜,快把那張三條撿回來,我不在的這幾天你又去耍誰了?」抱著愛妻的武王爺廣宣對著膝上的寶貝咬耳朵。
「殿下會那麼奸詐還不都是你教的,竹,補花一張,你們一家子誰不奸詐,我在宮裡明明躲得好好的,你卻騙我住進紅樓,要不是為了那些藥草,我才不會上當。」目前潛逃在外卻專程來陪打的纖弱美人御醫嘆氣。
「聽你說笑話,任誰拿藥草在大御醫你面前晃,你都會上鉤好不好。我為你們幾個的事做牛做馬,七筒,你們難不成連幫我一把都不願意啊!」廣安搖頭說。
「我有幫忙啊!你要的藥我哪次沒給你?」御醫嘟著嘴反駁。
「要幫就幫到底,送佛送到西。幫你找人、幫你逃走、幫你掩護,幫你送消息,只請你假扮一下我的未婚妻,讓你吃香的、喝辣的、藥草任你玩、以後還讓你住王府和錦中將府,這些難道還委屈你啊!」廣安很有話說。
「別生氣,別生氣,年紀輕輕愛生氣可是會短命的,唷!又自摸,連一拉一又有花,每人八台,給錢給錢。」錦中將夫人微笑著翻開牌。
看著二夫人算錢的狠勁,廣安想到季生一點都沒遺傳到母親的精明,光說記性就好,季生的記性只長在他專注的事情上,對其他不在乎的東西,他可以過目即忘甚至連想都不會去想。
可是,問題就出在這回事上頭。
在季生的記憶排行榜裡老是讓廣安蟬聯霸主寶座,無論是廣安說過的話或是不經意的一顰、一笑、一留神……不管是什麼雜七雜八亂七八糟的東西,全都在季生的腦袋龍蟠虎踞。
當年廣安光耀了自家門楣進宮聽封,喜上眉梢的廣安自然立即把好事與獨一無二的竹馬分享,在氣氛正好、情況絕佳的歡喜狀態,不知不覺地越靠越近……小舌展開第一次親密拜訪……直到需要呼吸。
事後,兩人大眼瞪小眼好半晌,剛剛他們似乎做了什麼不得了的大事了。
尷尬中一直沒吭聲的廣安看著滿臉暈紅的季生,他的表情越來越沉重,雖說年少輕狂總會幹下蠢事,但是這並非蠢事,對他和季生來說這可是「偉大的第一次」。
「真想不到會是這樣。」兩頰飛紅似桃花的廣安當時是這麼打破僵局的。
「真想不到會是這樣」一句聽起來並不是太特別的話,誰也想不到會在季生小小的腦袋裡起了猛烈的化學作用。
這作用造成了一種讓廣安跳腳的反應,因為事後廣安入了宮當差,季家二少爺從此每天夜裡都不定時地到白虎大街「視察各店業務」,並以習得高深的「公關絕技」為己任。
季生成為「火山孝子」的謠言鬧得全城茶館湯湯沸沸,最後連宮裡都有人在咬耳朵時,氣急敗壞的廣安立即告假回家「勸阻」那位「不安於室」的笨季生。
從此,你追、我跑;你再追、我再跑……的事層出不窮,有官職在身的廣安一得空就是回家逮人。
這官兵捉夜盜的遊戲他們倆玩了好多年,直到最近,季生被圍堵到變本加厲,連好人家的少男少女都「深夜拜訪」起來,苦於無能關住季生的廣安才發覺了事有蹊蹺。
夜訪佳人這回事,需得提前排進他的行事曆裡。
嗯!就這兩天吧!
廣安暗自在心裡計量著。
「廣安,做哥哥的跟你報個建議,千萬一定要堅持在上面,你好好琢磨。」廣宣寵愛地拍了拍身上的愛人以密音傳言的方式輕聲道。
愕然地,廣安望向應該是很幸福的哥哥。
事實……真的是這樣嗎?
怪不得人家說:「命運總是喜歡出人意料,讓人措手不及。」。
還未到廣安計畫中的那一天,「某人」就等不住了。
大白天驪朝白虎大街的花街柳巷向來就沒有夜晚熱鬧,因為不管是賣笑或是賣身或是兩者皆賣的美人都必須要養個美美的神,夜晚才有力氣可以起身招財進寶,所以要趁機下手的狂蜂浪蝶採香者大都是趁明熀熀的白晝出沒此地。
今兒個,不是例外,傳說中偷香竊玉功夫一等一、京裡最令衙門頭疼的賊貓兒正窩在白虎大街紅透半邊天的紅樓屋頂上研究著手裡的羊皮地圖。
不是官府當真不濟事連隻貓都捉不到,實為此貓後臺不小,不但明裡出身於將軍府,暗裡還被皇帝跟前的紅人-武王爺府的二少爺─給罩著,所以為人下屬的只能得放且放、睜隻眼閉隻眼,讓季生這隻一點自覺都忘了帶出娘胎的貓兒當真以為自己天賦異稟。
穿著一身無瑕白緞勁裝,蒙著面只露出一雙燦如天星的貓兒眼,他正在尋找進紅樓牡丹院的入口。
聽說牡丹院進了一位國色天香的美人,見過的都說好,沒見過的都想要,連武王爺府那位最愛蹂躪花兒的二少爺都為之瘋狂,數次變裝入幕直到天大明才悄然回宮當差,因此,他的賊心又給他不小心癢起來。
當然,他是要去看看美人借機偷偷香的,絕對和「捉姦」這回事一點關係都沒有。
笑死人了,他哪是要去捉姦?
廣安又不是他的誰,呃……就算以後有可能是,現在也還不是咩!
他才沒有那麼小心眼,男大未婚,想怎麼玩就怎麼玩,他人微言輕那有什麼可以插手管的權利。
因此,他真的是去看美人的,絕對絕對與廣安的去向一點關係都沒有。
目標:眼前十丈上的小花窗,躍進後下樓左拐兩彎,越過月形門直走,遇到紅欄右轉,見到三棵楠木後左轉上樓,門上刻牡丹花的就是。
賊貓兒小心翼翼地收好地圖,這地圖重要非常,萬一丟了可萬萬不行。
白影子弓身一躍,消失在屋頂上。
以不驚動任何人的無聲最高速度,迅速地前進,嘴裡唸唸有詞,左閃右躲,白衣人到達刻著牡丹花的門前。
裡面的人應該還在睡吧?
不成!為了保險起見,賊貓兒朝腰間的百寶袋中翻出桂花味的迷煙管,朝門上糊紙戳去,戳入後深吸一口氣,用力往迷煙管這頭猛一吹。
沒想到「咻!」的一聲,迷人的賊貓兒反被「突然」造反噬主的迷煙嗆咳得連眼淚鼻涕一起出來,全然失了迷人樣。
「啊呃!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他趴在地上咳得快吐了。
「總算等到你,我還以為你又賴床了吶!」鏤花木門一開,身著紫紗罩衫的廣安在晨光中微笑。
「你……」吸入大量迷煙的人睜大貓兒眼企圖用眼刀謀害「敵人」一百次,無奈迷藥產生作用,當場讓他睜著眼昏過去。
廣安笑得很得意地將軟趴趴的賊貓兒,他的青梅竹馬,用繩子給綑了個紮實後扛上肩頭,讓季生就算真長得出翅膀也飛不走。
「我幫你促成你的事,那我的……你可要記得幫喔!」身著一襲嫩綠長衫的慵懶清麗人兒睜著熊貓眼從欲離去的廣安身後出聲提醒。
這年頭連做個藥都必須親自監工身體力行絲毫馬虎不得,世道不良,沒有新發明人家只道你退步,有了新發明卻隨時都必須防止被竊,真是累死人了。
他的養神覺昨兒個因為一時不察被賭神捉去,打到天微亮才在廣安的護航下回紅樓,世風日下,好人真的是做不得,一早他就因沒睡飽而腰痛。
「放心好了,我會幫你把事辦好的,對了!桂花味的化瘀藥油你做好了嗎?」廣安扛著人狀似不費力地轉身問對方。
「拿去,你只會要我做這做那的,我配了新藥進去增強效果,記得用完要告訴我感想。」御醫自小櫃子裡翻找出一瓶藥油遞給廣安。
「我會的,今晚夜談的事,你可以多多考慮,雖是我的私心,但也是為了你的安危。」廣安接過瓶子點頭道謝後扛人縱身離去。
所有當時在街上亂晃的人全都目睹了這回事,錦中將家的二少爺從花街裡被一個蒙了臉的人劫走了。
酉時一刻,季生因為身體無數部位不對勁而睜眼,這地方……很眼熟,這繡著蘭草的被子、這飄著淡淡桂花味的枕頭、這雕滿紫苑花的床柱……,真像「某人」的寢房,沒想到世上還有人跟「某人」一樣……花癡!
「醒了?要不要吃點東西?」房間的正主兒放下手邊的花間集,幽幽地開口。
「咦?你?廣安!?你怎麼在這裡?你不是應該在……!?」季生疑惑地看著此時此地不該出現在眼前的「某人」。
「你以為我現在該在哪裡?紅樓的牡丹院?嗯?」廣安朝季生放出微笑。
「你……你又綑我?放開!我警告你,放開我!」總算發覺自己情況很不妙的季生蜷成蟲狀哀叫。
扭了半天,季生悲痛地發現即使東扭西扭全不行,因為他身上的繩子實在綑得太牢了。
「季生,你為什麼總是那麼想要興風作浪?乖乖待在家裡不好嗎?」廣安皺起帥得迷暈全都城的臉,伸手戳向每次見面時總要先在床上哀叫一陣的季生。
「你先放開我!」季生被戳得十分不爽。
「我才不放,上次才鬆了你一隻手,沒想到我才出去喚人端盆水進來,你已經穿好衣服翻到窗邊調戲我家小奴才。」廣安謹記著前車之鑑。
一想到那小奴才紅了臉的畫面,廣安心底說有多不爽就有多不爽!
「你你你……你!你這惡人,那種小事記那麼牢做什麼?快放開我!」季生用力咬牙,恨不得咬死眼前這個居然會把一年又七個月前發生的小事記得死牢的惡徒。
「我好不容易才休個假,你就不能乖一點嗎?我們已經兩個月沒見了,你沒什麼話想對我說?瞧瞧!我像傻子,一聽說你被人欺負,心裡可是急得恨不得飛回你身邊,可你卻無情得很,讓我撲了幾次空不算,還背著我去做了一堆好事,你摸著你的良心說,我該拿你怎麼辦?」廣安嘆氣。
廣安坐在床緣輕鬆地把繩索給解了,然後趁機解得季生衣衫不整,再取出桂花調製的藥油輕輕地塗在季生身上被繩子不小心勒出的瘀傷。
「我也沒有想要你怎麼辦嘛!咦!?新產品?桂花味的?」眼睛為之一亮的季生被濃郁的花香和溫熱的觸感轉移了注意力。
「上次幫你推瘀血時你說你討厭努兒草的味道,我猜你會喜歡桂花味的,所以拜託御醫改了味道。」廣安的大掌不停的揉捏著推勻瘀處的青紫。
「唔……」季生一直線的小腦袋為了廣安的貼心(?)喜滋滋的,壓根兒就忘了瘀血是因為被廣安綁住才弄出來的。
「舒服了?」廣安的眼中閃過一絲狡猾的光芒。
「嗯!」季生還東蹭蹭西摸摸地沉醉在桂花香中。
「那好,因為你接下來會『非常不舒服』。」廣安綻出獰笑。
「你你你……你千萬別亂來。」季生驚恐地捉起被子叫道。
「我以為你知道我一向都不會亂來的。」廣安微笑的臉上隱約閃著刀光。
「不要這樣啦!我又不是故意的,白虎大街我只是順路經過,我連正眼都沒瞧那些女人一眼啊!上回到紀相爺家,我也是去賣書的,根本沒有去調戲紀相爺的小妾,你千萬別信那些小話啊!那都是外面人冤枉我的,看!我多乖啊!你說要綑我就讓你綑,你說乖乖待京裡我就待京裡連城門都不敢摸出去,我只是一時悶得慌才會出門的,你也知道我是路癡,會迷路迷到誰家去我也不能保證的,哎呀!我真的真的很乖。」季生連珠炮似地嚷著自己的乖巧。
「哦!是嗎?我倒還不知你去過紀相爺府呢!親愛的季生,連同今天的事,讓我算算……你去了馮探花府、藍中將府、柳記商行、陳記商行……等十個地方叨擾過他們的女眷和少爺。」廣安把季生的夜行路線一條一條記在腦中全沒放過。
「什麼相爺府?哪一家?什麼商行?我真的去過那麼多地方嗎?」季生大吃一驚。
他只不過是聽卓文君說廣安曾暗中到這幾戶拜訪過,裡面的女眷又長得不錯什麼的所以才會好奇想去瞭解瞭解,哪知自己的行蹤怎麼會被廣安摸得這麼清,莫非廣安是鬼啊!?
「上回你斬了個鴨頭還提來跟我發誓說,如果你再枉顧我的教條私自出府,每去一個地方要任我扁十掌,吶!我有沒有說錯呢?」廣安笑容看起來有一點點陰森化。
「唉唷!廣安,我好想念你啊!」
眼看情況緊急,季生扭著身子、伸長雙手把自己往「虎口」送去。
「你想念我?」廣安順手把化身為蛇類的季生下身衣衫給解了。
在時時刻刻都必須有上陣殺掉入侵者準備的職位待久了,用最短的速度完成最有效率的事情已經成為習慣。
平時已有充分訓練,脫衣服這等小事有什麼難得倒他的呢!
「我真的真的好想你啊!」被剝得不知不覺的季生說。
不管有沒有觸怒大魔神,「不顧一切先撒嬌」是保小命的首要祕方。
「這麼想念我?你居然會想念我打你屁股,真是可愛啊!」廣安迅雷不及掩耳地揮下第一掌。
「啪!」輕脆的聲音在房裡響起,某個很白晰、很細嫩、很圓翹的地方遭受嚴重空襲。
以往例為借鏡,廣安已經很久沒對他下毒手了,這次可能會連本帶利一起討,對他又嬌又細嫩的「那個」特殊部位來說是前所未有的酷刑。
不可!不可!怎能讓廣安一時良心被矇住而隨便對他「那樣」!?
他要伸張正義和理性,絕對不允許暴力行為。
「你你你你……你已經老大不小了,居然狠得下心打我?一點都不可愛!」季生義憤填膺地抬起頭。
雙眼微帶淚花,看起來真是……「好吃」啊!
廣安,清醒一點,計畫尚未成功,不能因小惠而失大局。
「你還欠我一百九十九下。」廣安瞇了瞇眼說。
「哪有一百九十九下,我明明就沒有去馮探花家賣書給他老婆,我只是去和馮探花喝喝小酒。」季生抗議。
「哦!是嗎?那再加十下,我說過,你碰不得酒,更不許到各官府找男人拼酒,你也因此發過誓絕對不背著我偷偷喝,違者扁十下,現下……你自己說吧!」廣安的眼神十分犀利地盯著季生。
「廣安……我們是老交情了,打個折吧!五下就好,五下就好啦!拜託!」季生使出全力用最最可憐的眼神望著廣安。
「你想裝可憐嗎?」廣安失笑。
看起來就是萬分有力的十根手指交錯,兩掌相離,一陣霹靂啪啦亂響,光聽就覺得痛。
「廣安,你別這樣嘛!你打我你也會痛啊!一百多下打下來,我痛你也跟著痛,我們相煎何太急呢?」季生好言相勸。
「若能保護你,再痛我都可以忍受。」廣安輕哼。
「可是我會心疼你的手啊!」季生急得如熱鍋裡的活魚。
事到臨頭,就算要他昧著良心說廣安是嬌滴滴、風一吹就折腰、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他都願意。
「痛對我來說一點都算不了什麼,只要是為了你我什麼都願意,我會盡最大的努力來寵你。」廣安發自肺腑地說著。
「你別這麼寵我嘛!太疼愛我會讓我不好意思的。」季生花容失色。
「不疼你我疼誰呢?」廣安張開大掌。
「不───要啊!」季生扯喉大喊。
這天,都城裡發生了兩件讓人好奇的大八卦。
其一,錦中將家的二少爺從花街裡被一個蒙了臉的人劫走,肯定兇多吉少。
其二,聽說,天還沒亮,武王爺府的二少爺就因為嫖妓被未過門的妻子給捉了姦,惱羞成怒的二少爺為了面子問題,不但把未過門的妻子當場狂打一頓,而且還親自扛回家再次用刑,那可憐的女人叫聲之淒厲上達天聽、風行萬里,可謂鬼哭神號。
可見武王府裡面的刑室與刑具必是駭人聽聞的恐怖,極可能比刑部所用的還叫人害怕。
所以啊!要在城裡做奸犯科的可要想好,被捕頂多最高是到刑部去秋後問斬,十八年後又是好漢一條,若是犯到武王府上頭去,地獄都變天堂。
每個說的人都是「聽說」來的,是真?是假?聽人家說啊!那些「聽說」的都是真的……
楔子
在他忍不住要心旌動搖之時,彷彿等待了千年的吻終於纏上了被欲望擄獲而羞紅的皮膚,唇舌如離弓之箭毫不遲疑地降下,每寸肌膚像極沙漠裡的玫瑰喜若狂的迎向旱天裡的第一道甘霖。
趴在床上的廣宣刻意地壓抑著沒有讓呻吟脫口而出,如果被外頭那群大大小小的瘋子們知道自己「有可能」被枕邊人給上了,而且還是「有感覺」、「出於自願性」地被吃乾抹淨,他就不用混了。
卓文君的前戲技術不知是教導者過於優秀還是怎麼的,越來越讓他有好到想驚歎的感覺,真是要命。
上下翻飛的靈舌,十有八九都快把廣宣逼到那聳立於「跌下去肯定非常悲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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