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試閱
I AM OFF
I am Off, my heart is calling,
You are too far away from me.
——題記
第一章 OFF和阿飛
凌晨兩點我依然無眠,饑腸轆轆,卻不想吃東西。這並不是生理上真正的饑渴,只是一種心理上難以言喻的一種空虛。
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空虛,或許只是感到疲倦,或許在白天耗費了太多腦力和體力,或許,我只是下意識地想尋找發洩。
於是我乾脆坐起來,打開手提電腦,上線,登陸到MSN和慣常的MACD財經期貨論壇。
果然,那個綠綠的線上頭像提示我,某人的存在,論壇上滿滿的短信更告訴我,那人有仔細看我發的所有期貨虛擬實盤的貼子。
於是我一下子來了精神,被時間冰存的黑夜驟然有了實感。我抹把臉,像往常一樣點擊對話方塊,跟那人聊了起來。
共同渡過的夜晚,抽離悠長夢境,滑鼠和鍵盤的敲擊猶如小夜曲,總是那樣令人愉快。
我還記得第一次與那人的對話……
「你好,我叫阿飛,你是誰?」
「阿飛?小李飛刀的阿飛?」
「不,我只是阿飛而已。」
「我叫OFF。」
「OFF?真是個怪名字。」
「因為我是個怪人。」
「哦?怎麼個怪法?」
「你這麼有興趣知道?」
「呵呵,老實招供吧,我可很少對別人有興趣。」
「那真是我的榮幸。明天這個時間見,我到時再告訴你我有多怪。」
看著對方下線,我皺了皺眉頭,嘴角卻微微上揚。很明顯,那人第一次就引起了我的興趣,這可是少見的事。
* * *
歐陽冉第一次看到凌飛,正是他開完「豐泰期貨投資公司」董事高層會議後,前往豐泰的核心部門——期貨交易部時湊巧撞見。
場面令人印象深刻。
那時凌飛正鐵青著臉,和自己的同僚爭執,口氣冷冽,「我和你說過多少次了,大豆會漲,你為什麼就是不聽,一定要賣空 ?!」
「我以為……資料分析顯示市場需求下滑,而且建倉 時大豆盤面感覺良好,沒想到……才一天就會到漲停板 。」站在他面前的同事臉如死灰,目光呆滯……
兩人都沒注意電梯口不遠處的一群公司高層……
歐陽冉一眼就看出那人虧損嚴重,不禁微微皺了皺眉。
期貨市場 出了名的狠酷無情,翻手為雲,覆手為雨,一天從漲停到跌停都不足為奇,但一受挫,便如此模樣,也只能說「豐泰」的操盤手太過脆弱。
同行的交易部副經理——趙家仁言觀色,情知不妙,正想上前喝止,卻歐陽冉手一抬,止住。
「這能怪誰?都怪政府干預,誰知道今天突然會宣傳大豆利好的消息,就算我分析得再透徹,這種突發情況誰也說不準吧。」損失慘重的那人還在苦苦為自己辯解。
凌飛長歎口氣。
這人仗著自己資歷老經驗足,一味主觀操作,不聽勸誡,現在自己死到臨頭,卻還要連累到他。他最恨就是這種辦事不力拖累他人、最後仍死不悔改的同事,和他搭組,真正倒楣的卻是他。
「如果真的是你分析不力,那就算了,可你難道沒有設好止損點 嗎?我勸你幾次堅決止損,你硬是不聽,一意孤行,政策利好只是藉口,如果你堅持有原則的操作,怎麼會連保證金 都擊穿?現在好了,二十萬全部蒸發,看你還怎麼玩?」
「凌飛,你一定要幫我!你的帳戶不是還有三十萬餘款嗎?再借我十萬,讓我東山再起,怎麼樣?」
凌飛冷冷看他一眼,「你自己的問題,自己解決。」
「凌飛,大家同事一場,如果這次你不救我,萬一被經理知道,我就死定了,不是我不想止損,我只是出去抽了半根煙,誰想到會漲停。」
「你出去不止抽了半根煙這麼短的時間吧。」
如此緊張情勢下,這傢伙居然還有抽煙的閒暇?
期貨高回報高風險,要求操盤手工作時注意力高度集中,哪敢有一秒的走神!
「在期市裡混,誰都會有倒楣的時候,你現在幫我,這份情我會記得,下次說不定你也有需要我幫忙的時候……」
「我不需要幫忙,因為我不會輸。」凌飛打斷他,稜角分明的臉龐有一種堅定的自信。
「這種事可說不準。」
「我不是你,這種東西,我不需要。」
「凌飛,你真的要見死不救?好歹我們還在同一組操作,我虧了,你也有影響。」
「我會親自向經理說明,從今以後,我要獨立操作,不要任何人拖我的後腿。還有,並不是我不肯借,我只是不看好你的實力,照你的操作方式,就算一百萬也說不定會在一天蒸發。你最好自己向經理解釋,如果你不願意說,我替你去說。」
凌飛轉身就走,不留絲毫餘地。他現在手上有十張交易單,分秒都是黃金,沒空在這裡耗時間。
個人自掃門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
這是他人生奉行的準則。
並非他不願意同情,而是他沒有同情的時間和餘力。
豐泰雖然人材濟濟,光期貨交易部就有數百名員工,但大多各自為營,暗地競爭,好在業績源於個人操盤能力,比商界的爾虞我詐好一點,但也免不了有權勢爭鬥、相互傾軋的時候。
今天他幫助別人,萬一有他需要幫助那一天,誰會站出來?
縱觀全辦公大廳,他一個也不相信。
他只相信自己。
「凌飛,算你狠!你不肯幫我就算了,還要到經理面前踩我一腳?你到豐泰不過才三個月,資歷平平,還是菜鳥一個,也沒替客戶賺多少錢,就敢這麼狂妄?!不管怎麼說我還算是你的前輩,不是我咒你,以你的做人方式,總有一天會輸得精光!」
下一秒,凌飛突然折返,那人嚇了一跳,氣焰一窒,「你你你……想幹什麼?」
凌飛一眨不眨看著他,明明是那麼明亮的目光、那麼俊朗的眉目,卻忽地透出一股深沉懾人的戾氣。
歐陽冉內心一動,這種目光,他在很多操盤手和賭徒上都看到過,不同的是,他在他們身上看到的是窮途末路,而在這個年輕人身上,看到的卻是不顧一切的決絕。
這種決絕,甚至透著自信的神采。
或許是這個年輕人外表給他的感覺太過陽光健康,所以這種對比才分外格格不入。
因為賭徒身上通常只有黑暗,沒有陽光,可那個年輕人的眼眸,雖然黑夜入骨,卻透著讓人心悸的光芒。
「你再說一遍?」凌飛盯著對方,一個字一個字地說。
他的確是新人沒錯,但,他付出的努力和汗水並不比別人少。
「……」那人頓時成了啞巴。
凌飛鄙夷一笑,掉頭離去。
「這就是你的手下?」直到兩人的背影消失,歐陽冉才轉頭,問身旁的趙家仁。
「是。」趙家仁忐忑不安地看著他的臉色。
「最近新招的?」
「是。」
「交易部的新血,是不是個個都這麼囂張跋扈、盛氣凌人?」歐陽冉淡淡地說。
他試圖不一眼定生死,但直覺告訴他,他不會很喜歡這位年輕人。
「這個……您說的是凌飛吧,他為人是比較狂傲一點,自信過頭,總喜歡單打獨幹……所以,他在同事間的風評一直很差。」趙家仁擦著額上泌出的一層細汗。
「凌、飛。」
歐陽冉緩緩念了一遍這個名字,點點頭,平靜的臉上沒有半點情緒流露,「把他的資料調給我看,包括成交紀錄。」
「好的。」
「召集全員,我要對大家交待幾句話。」
新官上任三把火,他這個新上任的交易部經理,不燒點什麼,似乎說不過去。
「是。」趙家仁恭敬地點頭,快步離去。
* * *
豐泰期貨成立於一九八九年,是本市最早也是規模最大的綜合期貨投資公司,主要從事商品期貨和金融期貨操作,從大豆、小麥、天膠……到能源、貨幣,範圍廣泛,種類繁多。
豐泰期貨隸屬於PALLET國際投資公司,是亞洲最知名的金融衍生產品投資公司之一,市值近千億,一天二十四小時不間斷操作,觸角遍及全球,重點在美洲、歐洲和亞洲市場。
從小接受中英雙語教育的歐陽冉,是PALLET創始人之一、現任副總裁及董事歐陽華的獨子。
自紐約大學念書時,歐陽冉便在華爾街打工,從紐約商業交易所(NYMEX)一名小小的交易員做起,短短三年時間,便因傲人的業績,擠身交易所高級經紀人之列,五年後便成為董事會一員。
除豐富的實戰經驗外,他自己本身亦修經濟、統計、財經及管理學位,卻僅有三十一歲,被譽為掌握勝利奇蹟的頂級操盤手,亦是被PALLET賦予厚望的第二代接班人。
就任豐泰期貨交易部經理,僅是小試牛刀,從基層做起,半年後,PALLET就打算提名他為集團總經理,前途不可限量。
交易部的消息何等靈通,這位不日就任的頂頭上司的情況,早就被員工們打探得一清二楚。
無論資質還是背景,歐陽冉都是位來頭不小的人物,不可輕易得罪的「太子黨」,和其他海外「空降兵團」不一樣,再過幾年,這個人便會攀上PALLET這座金字塔的頂端,就像他的名字一樣,冉冉上升。
歐陽冉沒有大張旗鼓,只是站在交易部偌大的敞開式辦公廳,拍了拍手,示意眾人安靜。
「我叫歐陽冉,從今天開始,擔任豐泰的交易部經理一職,大家多多指教。」
歐陽冉緩緩掃視全場,這些都是精英,在幾千人的經紀人面試筆試中選出的佼佼者。就交易部而言,除去普通操盤手不算,從交易組長到中高級分析師,哪個不是碩士以上頭銜加海外留學背景?
絕大多數人至少擁有五、六份各項交易資格證書,含金量之重,隨便扔出一個便能砸死人,可謂人材濟濟。
坐鎮交易部,統領這批人,對歐陽冉而言,也是一個挑戰。
他們都非常年輕,最大不會超過四十,在浪尖上幾經沉浮,臉上有風塵,眼裡有徹夜未眠的疲倦,有的是被磨平了的麻木,有的是對勝利的饑渴……很好,至少他還是從中看到了幾點如餓狼般的亮點,其中又以剛才那位飛揚跋扈的年輕人為甚。
「豐泰自成立以來,成交量一直排名全國前三,卻在去年跌到了第八位,這一點,相信大家都知道。交易部需要好好整頓,這也正是我在這裡的目的。不久我會頒佈一系列新的獎懲條例,修改經紀人合約,建立與客戶良好的長期關係,還有,我個人最重視團隊精神……」
歐陽冉的視線在凌飛臉上快速一轉,隨即蕩開……
「表面看操盤手各司其職,互不相干,但豐泰是一個整體,交流和合作是令這個機體持續健康發展的根本。工作是人與人的組合,如果處理不好和同事們的關係,也無法建立與客戶的關係。希望大家和睦相處,共同進退,一起打造豐泰期貨這塊金字招牌。」
歐陽冉再次沉靜而犀利地掃視全場一眼,略一點頭,「今天就到這裡,大家去忙吧。」
眾人安靜聆聽完畢,紛紛回流。
沉寂片刻後,鍵盤聲、電話聲、傳真聲又此起彼伏,一片熙攘。
凌飛迅速拉著椅子坐下,觀看盤面行情。
從清晨六點一直盯到現在,水都沒來得及喝一口,短短五分鐘,大豆價格又上拉了二十個點。
這筆他判斷會跌,結果判斷錯誤,超過了止損控制線,他不得不立即平倉 ,否則就有全盤皆輸的危險。
一轉手,他已經虧了約三萬元人民幣。
三萬是什麼概念?
也許是一個低收入家庭全年的血汗,也許僅是富人們一頓晚宴的開銷,不管怎樣,作為一名操盤手,三萬在他眼前並非金錢的概念,只是數字上的。否則,沒人能夜夜安枕。
「阿飛,你想好了,對期貨人來說,天堂和地獄僅是一線之隔,萬一入了這行,每天都要在天堂和地獄間打轉,你是否有足夠的心理準備?」
這是好友池凱對自己的苦心勸誡。
凌飛還記得,去年火熱的夏季,他正式加入豐泰,成為一名職業期貨經紀人。在這之前,他就有三年獨自操作期貨的散戶經驗,他對金融和冒險,有一種天生的愛好,當時炒作期貨的散戶並不多,風險高,他又涉世未深,缺乏知識與經驗,打工辛苦賺來的兩萬塊,很快付之一炬。
但凌飛並沒有就此一蹶不振,反而更積極地投身到期貨這片深不可測的海洋中,在打工同時,還報名參加夜校研讀。
不久,得知豐泰招聘期貨經理人後,他直覺機會來了,於是毅然辭掉電器銷售工作,參加應試。
當時的報名者有二千之多,筆試、面試,幾輪篩選下來,凌飛被很幸運地錄取了,從此正式走上期貨之路,同期錄取的僅有二十名,可謂百裡挑一。
「阿凱,這是我唯一想做的。」
當時,凌飛就這樣回答自己的好友。
期貨是一種投資,同時也是投機。
風險越高,利潤越大。
它的吸引力在於以小搏大,以萬搏億。既可能在一小時內賺近一百萬,也可能在下一秒便輸得一文不剩。
這是世上最高風險最棘手的遊戲之一,它是最敏銳機警的心靈之爭。市場是公平而無情的,是漲是跌,該買該賣,全在於自己。
凌飛心裡非常清楚,這是最適合他的職業,也是他唯一想做的職業。這條路,不僅滿足了他體內不斷叫囂的冒險渴望,也是一條通往成功的捷徑,雖然這條捷徑充滿艱辛,處處白骨,但他不會退縮!
「喂,你覺得新來的經理怎麼樣?」突然,身旁同事的竊竊私語,吸引了他的注意。
「講話很有氣勢,眼神好厲害,我都不敢和他對視,看來不像那些華而不實的太子黨。」另一人回答道。
「唉,能力再強,也不如有個好出身。如果生在他這樣的家族,最起碼可以少奮鬥幾十年吧。」
「什麼幾十年,一輩子都有了。」
「真讓人羡慕啊,分我一半的好命吧。」
「做你的白日夢……」
凌飛微微皺眉,這個新來的經理,叫歐陽冉吧,不知是否他過於敏感,他剛才講話時似乎瞄了他好幾眼,眼神頗有深意。
一眼定生死,他對這種靠父輩祖蔭的二世祖沒什麼好感。
如果李澤楷沒有他老爸李嘉誠在背後撐腰,怎麼可能策動盈科上市,短短一夜間,把一家市值僅三億港元的空殼公司,變成市值六百多億港元市值的上市公司,一戰成為名動天下的「亞洲小超人」?
雖然不可否認,李澤楷本身也有能力,但若他出身尋常人家,工薪階層,一年領五、六萬的薪水養家糊口,何來今日成就?
帝王將相,命運天定,如果放在公平的起跑線上,歐陽冉並不見得比別人優秀多少,他自然也無須妄自菲薄。
正想著,副經理趙家仁匆匆朝他走來,「凌飛,經理找你。」
「找我?」凌飛愕然站起來。
「對,快點去吧。」
「哦。」凌飛點點頭,疾步朝經理辦公室走去。
* * *
經理辦公室在交易部辦公大廳裡側,第十八樓,靠窗,僅有咖啡灰及黑色這兩種冷色調,光線充足,視野遼闊。
自上而下俯視,彷彿能將整片大地踩在腳下。
凌飛敲了敲門,屏住呼吸。
「請進。」裡面傳來沉靜似水的聲音。
凌飛打開門,走了進去,「經理,你找我?」
「坐。」歐陽冉自檔夾中抬起頭,指了指對面的椅子。
「謝謝。」凌飛坐好。
「你到豐泰期貨正好三個月?」歐陽冉問。
「是。」
「目前感覺如何?」
「這是個極具挑戰性的地方。」
凌飛不卑不亢地作答,一邊仔細觀察對方。
歐陽冉的身高和他相差無幾,也在一米八左右,修長挺拔,絕佳的衣服架子,深色西服配以亮銀灰色斜紋領帶,簡雅中有一抹淡淡奢華。看不出牌子,像他這種人的衣服應該都是義大利名師手工訂制,包括皮鞋及其它配件。
由於出身良好,男人的一舉一動都透著無形的優雅,五官堪稱英俊。最讓人難以忽視的是他的眼神,稅利直接,如一把出鞘的刀刃,冰層下透著冷凝的寒光,不傷人,卻有掌控全局的氣勢,無言時,微微下垂的眼角卻又恰到好處地化解了這絲寒意,顯出一份慵懶的貴氣。
如果硬要雞蛋裡挑骨頭的話,男人那總是習慣性抿成一直線的雙唇,有一種微妙的距離感。
但凌飛隨即暗笑自己,以他的來歷,若不給予別人這種與生俱來的高貴疏離,才是真的不符身份。
總之,長得帥,氣質好,凝煉沉靜,又前(錢)途無量,這個男人簡直就是全世界男性的天敵、全天下女人的寵兒。
凌飛最終得出了一個不甘卻無奈的結論。
「看來你很喜歡挑戰,」歐陽冉淡淡一笑,翻了幾頁資料,「作為一名新手,你的表現很活躍,短短半年,成交量就占了全交易部的百分之二十九,排名第三,十分可觀。」
歐陽冉凝視著他,食指在文件上無聲輕拍幾下。
「不過,你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麼這麼可觀的成交量,在扣除手續費後,帳面卻所剩無幾?」
「這個……」
「是過於頻繁的短線操作吧。」
凌飛心裡一凜,果然是來者不善,善者不來。
「期貨交易風險太大,我很少長期持倉,一般只做日線,因為我不想被套牢。」凌飛有自己的理由。
「日線的確是降低風險的一種有效手段。」
歐陽冉點點頭,神色平靜,既無贊同,也無不贊同。
「期貨是高風險的投資,但若沒有一個中長期的投資計畫,對一名優秀的操盤手可言,恐怕會成為致命的弱點。如果太注重日線交易,就沒有足夠餘暇整理分析資料。我不希望手下的員工只注重眼前蠅頭小利,而忽略了長遠發展和利益。」
歐陽冉頓了頓,「常炒必輸,不知你有沒有聽過這句話?」和他眼神同樣犀利的,是口吻雖平緩,卻硬質十足的話。
凌飛頓時明白了,這才是歐陽冉找他來的原因。
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先從自己頭上燒起。
看來剛才並非他過於敏感,擺明質疑他的能力,卻偏要裝作風淡雲輕的樣子,對方這種居高臨下的不動聲色,讓凌飛感覺十分不愉快。
「何謂輸,何謂贏?」凌飛直面對方銳利的視線。
似乎沒料到他會這麼問,歐陽冉微微一怔。
「雖然表面看來我是白忙一場,但期貨和股市不一樣,不以漲跌論英雄。只要有足夠的保證金,哪怕只剩五千,我都有能力東山再起。在豐泰,每個炒手都有自己的風格和模式。常炒的人的確大部分會輸,這不必您提醒我,因為輸贏本來就是一半對一半,做得越多,輸贏的機率就越大。但只要堅持對市場的信念,我相信成功必會到來!」
相當針鋒相對的回答。
凌飛似乎很忌諱「輸」這個字,一提就稍顯激動。
歐陽冉很久沒看到有人以這種口氣對他講話,雖然不敬,卻給他一份久違的新鮮感。
記得自己初入期貨界時,也曾與頂頭上司發生過類似的爭論,當時誰也說服不了誰,爭得面紅耳赤,巴不得天下都認同自己,和對面的年輕男子一樣,初生之犢不畏虎。
歐陽冉淡淡一笑,「那你對市場的信念是什麼?」
「相信自己對盤面的感覺,堅持自己的操作原則。對我來說,市場的信念,和市場本身及盈虧無關,最重要的,還是遵循原則。」
凌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舒朗年輕的眉宇,既有孩子氣的傲慢,又有明亮熱烈的帥氣。
「哦?你是在告訴我,買賣時完全憑感覺走嗎?」歐陽冉微揚起眉毛。
「感覺很重要。」
「技術分析呢?」
「資料是靜止滯後的,只有盤面才會告訴我真正的風險和機會,我想儘快積累盤面經驗,越多越好。」
「看來,你對自己很有信心。」
希望他不是盲目自信。
「我有的,不光只是信心。」
「我拭目以待。」歐陽冉淡淡的說。
自信過度的人,往往不是真正的天才,便是一味沉浸在自我世界的幻想者,比平常人更難應付。
知道多說無益,歐陽冉換了個話題,「剛才,你向趙副經理提出要和張新華分組單獨操作?」
「對。」
「張新華專做農產品期貨,至少有三年,也算半個專家,他的經驗是成功的保證。」
張新華,就是一早和凌飛和衝突的同事。
「抱歉,我從沒覺得他的經驗有什麼用,相反,正因為太過倚老賣老,才會在大豆上一敗塗地。」
「看來,你真的很討厭和人合作。」
「對,我更喜歡單打獨鬥。」凌飛看著他,神情認真,一點都不像在開玩笑。
「你不覺得這樣很辛苦?」歐陽冉收斂笑意,他開始微微蹙眉。
剛剛他還在交易部,當著眾人的面,交待要注重團隊合作,沒想到一轉臉,凌飛就當面駁斥他。
「不會。我只相信自己的能力,如果和能力不濟的人操作,無論對他,還是對我自己,都是一種浪費。當然,我並不排斥和水準相當的人一起工作。希望您能考慮我的提議。」
「期貨有漲有跌,今天的失敗,並不能斷言明日他不會成為你的良師。」
「我是需要良師,但絕不會是張新華。」凌飛笑了,露出健康潔白的牙齒。他也許不知道,自己的態度已坦率到傷人的地步。
歐陽冉知道自己看錯了,這傢伙根本不是初生之犢,而是頭傲慢且咄咄逼人的小豹子!
合上檔案夾,他無意再交談下去,對話顯然已步入了死胡同。
「我會考慮,你可以出去了。」
「謝謝經理。」凌飛利索地開門出去。
歐陽冉靠在皮椅上,看著緊閉的門口……
他真的不想一眼定生死,但直覺再次確認,他今後不會太喜歡這個年輕人。
而凌飛邊走邊鬆了鬆領帶,緩緩吐出一口濁氣。
一眼定生死,這一次的印象再次告訴他,他真的一點也不喜歡這個憑空而降的二世祖上司。
豐泰期貨,這個他當初費了九牛二虎之力考進來的公司,呈現在面前的,並不是一條以鮮花鋪就的康莊大道。
凌飛深吸口氣,一步步,朝眼前一片喧鬧的交易部走去。
第二章 一眼定生死
「OFF,你這一天過得怎麼樣?」
「馬馬虎虎。你呢?」
「糟透了!」
「發生了什麼事?」
「公司來了個新上司,橫豎跟我不對眼。」
「阿飛,別那麼孩子氣,千萬不要搞僵和上司的關係。」
「我知道。但我就是忍不住,一看到他那張臉我就覺得不爽。」
「呵呵,他長得有這麼討人厭?」
「倒也不是,我只是討厭這種跟自己生活在兩個世界的傢伙,高不可攀的樣子。OFF,為什麼人會有背景出身階層資歷之別?為什麼不能人人平等從同一起跑線開始?」
「也許……命運本身就是不平等的吧。」
「可我不相信命運,我只相信自己。每天早上一睜開眼睛,我就對自己說,你一定能做到!我想成為頂尖的財經分析師,我想站在這個城市的最高點,俯瞰這片土地,想讓那些昔日把我踩在腳底的人,都以羡慕嫉妒的眼光仰望我,就像我現在不得不仰望他們一樣!OFF……你會不會覺得可笑?」
「不會。阿飛,你的夢想總是讓我感動。」
「可是……有時候我又會忍不住懷疑自己,真有這個能力嗎?」
「阿飛,你還很年輕,你現在所要做的,就是忍耐和努力。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到,只是時間問題。」
「OFF,謝謝你。」
跟OFF的談話,每天晚上都在進行著,每談一次,我就覺得更瞭解OFF一分。和OFF聊天總是那麼愉快,讓人如沐春風,在OFF面前,我可以任意嬉笑怒罵,不必顧忌別人的眼光。
忘了和OFF是怎麼熟識的,我們都是MACD期貨論壇的VIP成員,我四處灌水發貼做虛擬實盤,OFF則像神隱的大俠偶爾現身,跟幾張貼,從不多話,卻字字珠璣。
我知道OFF一定是位非常優秀的職業操盤手,水準遠在我之上。於是我厚著臉皮不斷發短信「騷擾」,並漸漸套來了MSN帳號。從此,每晚深夜的聊天,成為我一天最期待的節目,不管多累,總要在和OFF聊幾句後,我才能安然睡去。
和OFF聊天的話題百無禁忌,甚至觸及潛藏在我靈魂深處,從未與人分享的東西。
我不知道OFF的性別,可能是男,也可能是女,不知道OFF來自何方,更不知道OFF有著怎樣的人生,可在內心深處,我不止一千遍地想像OFF的模樣。
OFF是那麼溫柔、沉靜、淡然而聰穎,她一定是位美女,千裡挑一的氣質美女。
就象空氣一樣,OFF在我心底的某個地方,靜靜地潛藏著。只有在夜裡,那些寂寞的無處可去的夜裡,我才會把它偷偷放出來,面對真實,面對痛楚,面對那些我一個人獨處時不敢去正視的心靈黑洞。
甚至有時候,我還在下意識地期待這份痛楚。因為靈魂只有在這個時候,才是最純淨的,沒有任何偽裝。
* * *
鬧鐘傳來尖銳的噪音……
凌飛頂著一頭亂蓬蓬的雞窩發,睡眼惺忪,從被子裡伸出手,想按開關,卻不慎將它一把掃到床底下。
鬧鐘翻了幾下,尖聲變成有氣無力的啞暗,持續折磨著凌飛的耳膜……
翻了個身,他閉著眼睛,從枕邊摸到眼藥水,扒開眼皮滴了兩滴,冰涼的液體頓時將酸澀感驅除,也趕走了睡意。
伸了個大大的懶腰,他一臉倦意地爬起來。
自從進入豐泰後,凌飛每天早上八點上班做日(本)盤,十點半開始做香港恒生指數,同時觀察國內市場,直到下午五點,然後回家稍事休息,或乾脆在公司裡解決晚餐,把一天的盤面分析一下,等到晚上九點半再開始美盤交易,直到凌晨一、二點,或乾脆通宵。
如此下來,一天只睡五、六個小時,非常辛苦,卻感覺很充實。
打了個長長的呵欠,凌飛揉著眼睛,打開房門,睡意朦朧地往前摸……
廚房有動靜,傳來泡麵的味道,那股獨特的氣味令他五官皺成一團,「池凱,你又要煮泡麵了!少吃點泡麵會死啊,真搞不懂你,除了泡麵還是泡麵,口味一直都是牛肉,換都不換,你就不能弄點別的東西吃?」
站在廚房裡的男子,轉過身,面無表情地看他一眼,五官俊冽冷漠。
他是凌飛的「同居者」,相處六年的好友池凱,目前在一家名叫「流星嶼」的休閒酒吧上班做服務生。
兩人合租一間簡陋的小公寓,倒也過得相當自在,平時因作息不同,碰面的機會很少。
「我只會泡麵。」
削薄的唇形,淡淡吐出這幾個字,池凱把煮好的泡麵端上桌,倒了一點辣椒粉,攪拌幾下,一臉認真地吃了起來。
「真受不了你。」凌飛盯著他半晌,放棄了遊說他吃一些健康食品的想法,從冰箱裡拿了罐優酪乳。
「洗完臉刷好牙再來吃東西。」池凱看著他。
「不要。吃完再刷也一樣。」凌飛舀一勺優酪乳放進嘴裡,嚥下後打了個大大的呵欠。
「昨天幾點睡的?」池凱問他。
「二點吧。」凌飛又打了個呵欠。
「在研究你的期指?」
「不,在跟人聊天。」
「誰?」
「一位網友,應試是個美女吧,嘿嘿……」凌飛露出傻傻的笑容。
「你在搞網戀?」
「只是聊天而已。」凌飛叫道。
「哼。」池凱從鼻子裡輕哼一聲。
「喂,你什麼意思?」凌飛不爽了。
池凱冷冷看他一眼,「有空找個女人,隨便上街釣,或去酒吧泡都好,總之,還是搞個活生生會動會笑有胸部的女人比較有建設性。」
「我不是釣不到,只是沒空。何況就算是搞網戀又怎樣,喜歡上一個從未見過面的人,也是可能的嘛。」凌飛瞪著他。
「哈,我還喜歡上一條從未見過面的狗呢。不是我說,搞不好你的大美女其實是個七老八十性戀態有露陰癖的禿頂老頭。」池凱眉毛都不抬,逕自呼呼吸著麵條。
「你……」凌飛真想一拳砸飛眼前這個不通人性的傢伙,「你這傢伙,難道就沒有半點對人生美好的幻想嗎?」
「幻想?幻想天下掉下一百萬正好砸到我頭上,還是小矮人拉著白雪公主的馬車降落在面前?」池凱喝完最後一口麵湯,站起來,「我可沒空做白日夢,好了,我上班去,你出去鎖好門。」
「喔。」
打開門,池凱頓了頓,「阿飛,錢是賺不完的,身體卻是你自己的,不要每天都搞得這麼晚。」
「十步笑百步,你自己不也一樣。」凌飛笑道。池凱就是這個性子,明明擔心他,卻不直說,偏要繞圈子。
看看時間差不多,凌飛匆忙整理完畢,關上門,位於豐泰大廈那處沒有硝煙的戰場,正等著他衝鋒陷陣。
於是他加快腳步,沖著旭日升起的地方,疾步走去。
* * *
一腳踏入辦公室,就碰到不想見的人。
「凌飛,早啊,今天也很勤奮嘛。」張新華冷笑著湊上來打招呼。
「早。」凌飛淡淡看他一眼。
「算你本事。不知道你和經理怎麼說的,反正現在如你所願,你可以一個人單幹了。不過,希望到最後不要哭著鼻子回來,讓大家看笑話啊。」張新華不無諷刺的說。
「放心,我還沒這個本事,短短半天就可以把二十萬保證金擊穿。」凌飛冷冷回了一句。
「你……」張新華頓時漲得面紅耳赤,啞口無言,「走著瞧!」他拋下一句,悻悻走開。
在其他同事沉默的視線中,凌飛拉著椅子坐在自己的辦公桌前,打開電腦螢幕。
他知道自己年輕氣盛的樣子肯定讓很多人看不過眼,想要討人喜歡的話,他說話的口吻應該再緩和一些,態度再柔軟一些,沒必要和張新華起衝突,並和其他同事維持必要的熱絡,有空再拍拍上司馬屁,就能皆大歡喜和樂融融……這些他都一清二楚,然而他做不到,也不想做。
他的性格就是這樣,一是一,二是二,喜歡就是喜歡,厭惡就是厭惡。即使明知這樣的個性,許會成為職業生涯的最大障礙,他也不想改變。
兒時,自懂事起,凌飛就沒有見過父親。
每次追問父親下落時,母親總會告訴他,「爸爸外出做生意去了」,直到初中和人打架,對方父母上門來告狀時,一句「不愧是殺人犯的兒子,打起架來這麼兇狠」,才讓他明白過來,原來自己一直生活在虛妄的謊言中。
從那時起,他就決定了要做一個明白的人,該愛就愛,該恨就恨,該怎樣就怎樣。他已經浪費了太多時間,在親人的淚眼和善意的謊言中,建築從不存在的天堂,而這種善意到頭來只會帶給他深深的傷害。
池凱常說他個性太主觀倔強,「過剛易折」,而他只是想遵循真實的自己,真實地活著。
這樣也不行嗎?
忽然,桌上的電話打斷他的思緒,他接起電話,自報家門,「豐泰期貨,凌飛,請問您哪位。」
「凌先生嗎?你好。」
「是李總啊,您好。」
這是他的客戶之一,李長江,長江塑膠集團的總裁,在他這裡開了個戶,專門炒作香港恒生指數,投資額五十萬港幣,是中戶之一。
「請問有什麼事?」
「嗯,是關於香港恒生指數,我今天看了一眼,恒指一直在漲,可我記得你給我沽空,沒問題嗎?」
「放心吧,李總,我知道分寸。」凌飛知道他並不相信自己,也不急於解釋,反正事實會說明一切。
「嗯……這個豐泰的金字招牌,我還是信得過的,」
聽筒中,對方的聲音有些猶豫,「總之,一切都交給你,凌先生,請替我小心照看。」
「沒問題。我打算這幾天就平倉,然後把盈利資金打到您的銀行帳上。」
「那就拜託了。」
「不客氣。」
凌飛擱下電話,作為一個新手,客戶的不信任是常見的,萬事開頭難,只要做出成績,慢慢建立他們的信心,就好辦多了。他手上的客戶並不多,所以每個他都打起十二分精神對待,不敢有絲毫疏忽。
電腦螢幕上,香港恒生指數曲線奮起直飆,已從八千六百點一路暴漲到一萬二千七百八十五點,恒指最近一直動盪不安,風險很大,顯然是主力 在利用大眾心情做多 。
據自己的技術分析,凌飛覺得,第一階段從八千六百漲到九千五百是合理反彈,但第二階段從九千五百拉升到一萬一千,主力開始介入,並逐漸建立做多的心理。
從一萬一千點開始,進入第三階段,持倉 開始大增,多頭主力 操控,令大眾不得不相信只有做多才能賺錢,從而引發了指數不斷躍升。
第四階段,就是目前凌飛所經歷的階段,從昨天開始恒生指數狂漲,短短一個交易日,就上揚了一千五百點,而且行情遠未結束,也難怪李總會按捺不住打電話給他,但凌飛相信自己判斷。
如果他沒有看錯的話,若沒有更強有力的空頭對手 ,多頭就會在瘋狂的拉升中逐步布空,換倉成功後,市場將勢必轉為空頭市場。
於是他再加單,下了五十手單子,每手五萬港元,再加上原先的十五手,共為六十五手,總價值為三百九十萬港幣,保證金為三十一點二萬港元,由比率百分之八結算而出。
「凌飛,你把寶全押上了啊,這麼猛!」
有人看到他的持倉量,打了個響亮的呼哨。
這是和他同一期考入豐泰的同事喬原海,比凌飛大五歲,五官平平,身材矮胖,追求利潤的勁頭像頭牛,圓臉上的酒槽鼻,因興奮而紅彤彤的,脾氣甚佳,是鮮少的幾位和他比較處得來的同事。
「不押不行啊,好機會千載難逢。」凌飛笑道。
「沒問題嗎?恒指看來氣勢如虹,你卻要反其道行之?」
「賭一賭我的運氣吧。」凌飛聳了聳肩。
「你小子夠猛,每次看你操作都嚇得我一身汗,我說你啊,就不能選幾個穩漲穩贏的期種來炒?期貨本身就已經夠高風險,你還要選高風險中的高風險,不怕吃多撐了?」喬原海好心勸誡他。
「高風險,才有高利潤。否則同樣的心血花下去,只賺那麼一點點,實在划不來。」凌飛微微一笑。
「年輕就是好啊,做什麼都充滿幹勁。」喬原海忍不住感歎。
這時,交易部門口出現一行人的身影,歐陽冉首當其衝,跟在他身後的個個西裝革履、衣冠光鮮,約在四、五十歲左右,表情老成持重,舉止穩鍵,一看便知是成功的商界人士。
「看到了沒,他們都是歐陽冉短短幾天吸引來的客戶。」喬原海俯在他耳邊低聲說:「穿深藍西裝的那個,是NOKIA亞太區的首席執行官,最右邊那個,正和歐陽冉講話的,是寶潔公司老總,都是來頭不小的人物,這些人全是金融衍生產品的熱衷者,總投資額至少上億。」
凌飛忍不住挑了挑眉,「看來歐陽冉很有個人魅力嘛。」
「別忘了,他在紐約交易所摸打滾爬了好幾年。聽說他十幾歲就會看股市行情,上大學時,就是華爾街的兼職交易員,年薪加傭金上百萬美元。據說自炒股起,他老爸就沒有給過他一分錢,念書娛樂的費用全是他自己掙的。」喬原海性喜八卦,早將自己上司的業績套得一清二楚。
「這麼厲害?」
沒伸手向家裡要過一分錢的二世祖,還真少見。
「他最厲害的地方是只賺不賠,不管行情怎樣,小行情賺小錢,大行情賺大錢。這傢伙是天生吃金融這碗飯的,看到他,我才明白,的確有天才庸才之分啊。」喬原海不無感歎。
「只賺不賠?怎麼可能?」凌飛忍不住笑了一聲。
「是真的,有人專門研究過他的交易,他的交易快得驚人,對行情的捕捉更是準確得無法讓人相信。」
「他到底有多大?」
凌飛支起下巴,遠遠凝視著歐陽冉……
這個男人有一張雕像般的側臉,就算不做期貨,做模特什麼的,也能發展得不錯吧,若能抹掉臉上那種令人生厭的高高在上就更好了。
這世上的確有這種人,天賜的外表與本錢,無論哪行都能耀眼出色。與其說是天才,不如說是命運之神特別眷顧他們。
「三十一吧。」
「比我大五歲。」凌飛內心一動。
「你還年輕得很,還有大把的日子和他拼,說不定有一天,你也有他的成就。」似乎知道凌飛心裡在想什麼,喬原海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
凌飛只是淡淡一笑。
有他的成就?
不!
他想要的,遠遠不止這些!
* * *
下班後,衝入電梯口,腦中立即警鈴大作,一抬頭,正對上男人精煉沉靜的眼神,凌飛知道自己的衰運感應驗了。
「經理。」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凌飛強擠笑顏,打了個招呼。
歐陽冉點點頭,算是回應。
只有他和歐陽冉兩個人,電梯的空間很寬敞,但凌飛卻覺得異常燥悶,連呼吸都不順暢起來。
「今天你一天都沒有照鏡子嗎?」
凌飛愕然轉頭,歐陽冉的確是在對自己說話,而不是別人。
「呃……沒有啊……怎麼了,有什麼問題?」凌飛忍不住摸摸自己的臉,他每天都像在打仗,哪裡有空注意儀容,再說堂堂大男人,照個屁鏡子!
「頭髮翹起來了。」歐陽冉抬手,比劃著頭頂右側方位。
凌飛下意識抓了兩把,可能是睡糊塗了吧,隨便套件衣服就出門了,他的髮質極硬,一不留神就會像雞窩。
歐陽冉從公文裡摸了兩下,掏出一面小鏡子給他,「自己看看。」
「哦。」
還來不及暗笑,一個大男人居然也會帶小鏡子,凌飛就看到了鏡中的自己,頭頂像三毛般翹著兩簇髮絲,看上去滑稽可笑……
老喬這傢伙,肯定看到了,怎麼也不提醒我?
凌飛暗暗埋怨著,抓了兩下,絲毫不見它服貼,於是乾脆「呸呸」往手心吐了兩口唾沫,往頭髮一抹,哈哈,果然軟下來了。
一抬頭,就看到歐陽冉直著眼睛,像看怪物一樣看著他,凌飛頓時意識到,自己剛才的舉止,在舉止優雅的對方面前有多粗魯……
「呃……謝謝經理。」他訕訕地遞還鏡子,看看對方鐵青的臉色,又加了一句,「我今天晚上會洗頭洗澡的。」
「你最好這樣。」
歐陽冉的聲音聽上去,似乎一字字從牙縫中擠出,電梯到達底層,門口一開,他就急不可耐地逃了出去,彷彿他是傳染毒菌似的。
凌飛瞪著他的背影,在心裡砍了他七刀八刀。
I AM OFF
I am Off, my heart is calling,
You are too far away from me.
——題記
第一章 OFF和阿飛
凌晨兩點我依然無眠,饑腸轆轆,卻不想吃東西。這並不是生理上真正的饑渴,只是一種心理上難以言喻的一種空虛。
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空虛,或許只是感到疲倦,或許在白天耗費了太多腦力和體力,或許,我只是下意識地想尋找發洩。
於是我乾脆坐起來,打開手提電腦,上線,登陸到MSN和慣常的MACD財經期貨論壇。
果然,那個綠綠的線上頭像提示我,某人的存在,論壇上滿滿的短信更告訴我,那人有仔細看我發的所有期貨虛擬實盤的貼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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