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座孤島監獄。
在這裡違法的事被縱容,並且光明正大,這裡實行的是另一套完全不同的規則。
「你可以主宰犯人的生死。僅限於這個島,在這裡,你幹什麼都行。」
也許因為這監獄……是個魔島,
才會讓原本正直的人,迷失在權力和暴力之中。
為殺妹報仇殺人的心理醫生奧雷,
原是高階警員的威廉,因愛妻慘遭殺害,而展開報復行動,
高智商的精神病患德雷爾,親手殺死自己的父親,
三人都受過良好的教育,本不應該出現在這突兀的地方,
但是他們卻不約而同的來到這孤島監獄,
面對監獄中暴力、雞姦的亂象,他們如何在如此惡劣的環境求得平衡?
如何順利的生存下去?
章節試閱
第一章 孤島
希爾第一次見到奧雷是在去監獄的走廊上,兩分鐘前希爾正幫同事雞姦一個囚犯,這種事在監獄裡很常見。照同事們的說法是:給他點兒厲害看看!
對方的長相不錯——如果有這種愛好的話,獄警總是能第一個先嘗嘗漂亮傢伙的味道,美中不足的是嘴巴不太乾淨,一直在罵罵咧咧,當然來到這裡的囚犯們大部分都是這樣。希爾幫他的同事把那個暴躁的小子用一個很辛苦的姿勢銬起來,如果他不想手腳脫臼的話便不能用力掙扎。
總之他記得最後禮貌地關上門時,裡面只能聽到男人們粗重的喘息和隱隱的抽泣聲了。
希爾並非沒有這方面的愛好,不太那麼幹倒不是因為他有什麼原則——如果有的話他也不會幫同事做那種事了,而是他並不覺得強暴一個異性戀有什麼特別值得興奮的,他更喜歡兩廂情願的做愛。
那個時候他碰到了奧雷。
當時奧雷帶著手銬,穿著灰色的囚衣走在空曠的走廊上,身後當然會跟著押送他的員警,但每當希爾回憶起那時的場面時,總覺得那時朝他走過來的只有奧雷一個人。
奧雷的個子很高,至少有一米八五以上,有些削瘦,但是看上去經過很好的鍛鍊,當然他穿著衣服希爾並不能看到他更加具體的身材,他這樣的推斷是因為這個人的交互動作非常的優雅協調,遠遠看上去很漂亮。
再走近幾步後他看到他的臉,希爾揚揚眉,他腦中冒出的第一個念頭是——這個人,誰欠他錢嗎?
奧雷‧安德魯斯,一米八三——這個有點估計錯誤,大約是因為他灑脫的步伐以及協調感造成的錯覺。二十七歲,罪名是……殺人,三個,手段殘忍——他把他們澆上汽油點著了。希爾漫不經心地翻著罪犯資料,如果不是沒有死刑這傢伙早坐上電椅了!他把資料翻回去,第一頁印著奧雷的正面及側面照,照的談不上怎麼好看,黑色的頭髮剪得很短,有些桀傲不馴。同樣顏色的眼睛陷在微重的眉毛下面,高挺的鼻樑透著一股子傲慢,下唇緊抿著,寫滿冷硬和拒絕的氣息。
他的眼睛……希爾摸摸下巴,純黑的,散發著一副要跟整個宇宙過不去的鋒利殺氣——大部分罪犯都是這個樣子,心理存在各種問題。而且你總不能要求他照這種寫著「已逮捕」字樣的照片時笑容滿面吧。他歎了口氣,合上資料夾,看上去來了一個麻煩的傢伙。
不過,當然,男人總是具有侵略性的,希爾打了個呵欠,關掉燈離開辦公室,他得去巡視一下。
第二天去圖書館借書的時候就在書架深處碰上了被教訓過的奧雷。——這點倒不出希爾所料。黑髮的囚犯背靠書櫃坐在地上,那些傢伙聰明的沒有在他臉上留下痕跡。新來的總要經歷這麼個階段的,員警想,其實留下傷痕又有什麼關係呢,獄方也找不到是誰幹的,就算知道也不會認真處理,這是囚犯內部的事。——他們之中有著微妙的勢力平衡,更便於警方管理,只要不鬧得太出格,他們一般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這樣的事不是第一次,肯定也不是最後一次,希爾準備走過去,像以前對其他囚犯一樣踢踢他,問一聲,「嘿,還活著嗎?」如果他不夠聰明會向他告狀,或者曉得內部規矩,說聲沒事然後離去,而自己也絕不會去追問他是怎麼回事。
可是希爾的動作並沒有完成,在他走進奧雷五米範圍內的時候那個人猛地張開雙眼,冷冷盯著他。
希爾的動作滯了一下,被那雙漆黑的眼睛盯住的瞬間,有一種從腳尖升起的電流,讓他打了個寒顫。
這不可能,希爾生氣地想,他熟悉這種感覺——他因為槍支在關鍵的時候走火被從反黑組調到了監獄,在那之前他對付的一向是殺人無算的大人物,生活在與死亡激戰的邊緣。他熟悉那種在危機下剎那間的第六感,他熱愛這種感覺,這顯示著他的與眾不同——他天生該是個呆在最前線的頂尖警員,而非像現在這樣看管一群失去自由和行動力的犯人!
是的,他討厭這毫無挑戰性無聊的工作,但希爾堅信,他總有一天會離開這裡,因為他不屬於這裡,這是對於才能的埋沒!——所以他絕不可能原諒自己居然對一個他看管下的囚犯擁有那種只應該在另一種工作中才會有的,神聖感覺!
希爾壓抑了一下怒氣,打量眼前的人,那人正掙扎著試圖站起來,而他竟然成功了。這麼近的看,他五官長的還算端正,如他走路的姿勢一樣,髮色和眼睛的顏色也十分諧調。
他惡劣的態度當然並不是只針對員警,希爾想,他對一切充滿敵意,所以總擺出那麼副殺氣騰騰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樣子。當然那和我沒什麼關係,我又不是他的心理醫生。
「晚安,看來你是遇上了點什麼事兒是嗎,」希爾微笑,「不過很快就到熄燈時間了,你最好早點回去。」
奧雷早已注意到希爾不友善的目光,他用一樣毫不客氣的敵意目光挑釁般看了他一眼,轉身離去。
「等一下。」希爾在背後說,奧雷回頭冷冷看著他,這個員警的頭髮在節能燈光下閃耀著溫暖的蜂蜜色。「你的腳怎麼了?」希爾走過去,毫不介意地在他身邊蹲下,伸手去碰他的腳踝,奧雷愣了一下,拿不準要不要收回自己的腳,他不喜歡別人的接近。可是那個員警的手已經握住了它,他感到一陣疼痛,心裡升起一股怒氣。這時員警站了起來,「你回去之前得去趟醫務室,跟我來。」
奧雷看著希爾離去的背影,他走到門口時回過頭,不耐煩地等著他。奧雷考慮了一下,跟了上去,他的腳的確需要治療。
醫務室。
「明天你不用做事了,喬里會寫個證明。」希爾說,看了一眼奧雷腳上的繃帶。「等一下你自己回去,雖然也許我扶你一下比較好,不過對你可不是件好事。」他笑著說。
奧雷沒有理會,他知道員警的意思,那樣的話他會被室友們敵視。而且他現在對希爾仍是充滿敵意,和員警的交道他打的不多,說不準這樣友好的對待下面是不是還有什麼別的企圖。
希爾被那雙眼睛盯得有點發毛,似乎這個人終於肯正眼看他了,可是這會兒他想他討厭這種感覺,那雙眼睛有太多冷硬與敵意,讓人很不舒服。
意識到自己的退縮,希爾感到有些惱怒,他揚揚眉,「你的經歷在這裡都算是少見呢,殺人的感覺怎麼樣?」他對眼前的傢伙用挑釁的語調說,他可不想被自己看管的囚犯看不起。
可是奧雷的眼神並沒有什麼波動,沒什麼生氣也沒有得意,「感覺很過癮。我回去了。」他冷淡地說,站起身。
希爾沒說話,目送著他的背影一瘸一拐地走出醫務室,有點為自己的失態懊惱,不過這傢伙對自己的罪行好像沒什麼感覺,他想,彷彿覺得自己做的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像抽根煙喝口酒一樣。
「這小子看上去可不太可愛,」旁邊吃宵夜的醫生喬里抬起頭,向希爾說,「聽說他剛到就惹了麻煩?」
希爾揚揚眉,有時這個人的耳朵比他還靈。「怎麼了?」他問。
喬里撕了一塊手中的烤雞翅,含糊不清地說,「好像因為不肯聽那幫雜種的話,加入其中的任何一項勢力,現在……咳……」他被噎住,手忙腳亂地拿起旁邊一杯即溶咖啡灌進嘴裡。
「現在怎麼樣?」希爾問,有些擔心。
「還能怎麼樣,」喬里聳聳肩,「當然是處處被教訓了,我還說是什麼樣的傢伙這麼不知死活,現在看來……」他繼續啃著雞翅,斟酌了一下用詞,「看上去果然是副一身刺兒的樣子,欠教訓呢……他以後會成為我的常客了。」他肯定地說。
希爾覺得腦袋大起來,「希望那幫混蛋有節制點,不要弄出什麼出格的事來……」
「放心,他們有常識,」喬里頭也沒回,擺擺手道,「再說在這鳥不拉屎的鬼地方,出幾條人命又不是壓不下去……」
「這是醫生該說的話嗎,」希爾笑著說,「這裡雖然偏僻了點,可是也挺方便了,除了女人,該有的東西也不缺什麼。」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喬里用餐巾紙抹抹嘴,考慮了一下用詞,「好像法律那東西完全拒絕光顧這裡一樣……」他咧嘴笑笑,「簡直就是擁有另一套規則的孤島,所以我每次休完假來這裡,都有一種跑到遙遠的異世界的感覺。」
反正這裡本來就叫孤島監獄,希爾想。喬里說的沒錯,在這裡違法的事被縱容著,並且光明正大,這裡實行的是另一套完全不同的規則。
還是注意一下好,希爾歎了口氣,希望那小子快點接受教訓,學乖一點,他還真不太想在自己的轄區鬧出人命。上頭肯定又會一陣好念的。
如果在這個喬里所說,「異世界的孤島」上當管理者,人很容易變得殘暴。人一旦擁有了權力,總會產生相應的欲望。人類從不是禁得起誘惑的生物。這些話在這裡得到了確切的體現。
孤島監獄只關押重刑犯,管理上的相對鬆散是因為監獄的位置是與世隔絕的。得不到渲洩的獄警們經常會「光顧」他們的囚犯們,希爾走過走廊時看到一間辦公室的燈亮著,一個倒楣的傢伙被銬在桌子上,而他的一個同事正一臉享受,他甚至是衣衫整齊的,只把長褲褪下了一點。希爾歎了口氣,體貼地替他關上門,剛來時他對此難以接受,但當身邊所有的人都覺得這理所當然時,他也開始覺得可能就理應如此吧。
而今晚這種事似乎非常的願意光顧他,在他巡視過浴室的時候,聽到裡面的水聲,還有人在裡面洗澡。他打開門走進去,那是一個大的淋浴間,然後他看到這樣有趣的一幕。
幾個男人正在淋浴,其中一個拿起一塊香皂,可是那小東西不聽話地從他手中滑出來,落到一個黑髮男人的腳邊……
這是一個常見到爛熟的戲碼,希爾饒有興趣地看著,黑髮的男人還在無知無覺地淋浴,他似乎有南美的血統,皮膚是很漂亮的深色,希爾若有所思地打量著他筆直的長腿,緊翹的臀部,他的臉龐是一種很柔和的帥氣,希爾記得他的名字是叫林亞斯,這些特質應該讓他剛進來就被盯上了。
另外三個淋浴中的男人使了一下眼色,其中一個裝作彎下身去撿香皂,靠近毫無防備的林亞斯,然後猛地拉住他的腿!
林亞斯一個不留神,被拉得幾乎摔倒,另外兩個男人立刻一擁而上,一個向他的小腹猛擊兩拳,林亞斯還沒反應過來就挨了幾下,完全處於下風。可他也不是省油的燈,幾乎是只憑著本能,朝著眼前的攻擊者狠狠一拳,而且顯然他很懂得打架,一拳正中對方的鼻樑,鮮血霎時迸流而出,和地上的水流混合在一起,看上去怵目驚心。
可是其他幾個也是打慣了架的,見血除了讓他們更加興奮外絕不會像女人一樣頭暈和尖叫,他們並不準備就此放過他,另一個男人一肘重重擊打在林亞斯的後頸,黑髮男人修長漂亮的身體幾乎是立刻軟了下來,他掙扎著想站起來,一個男人一把抓住他微長的黑髮,強迫他抬起臉,他臉上茫然和驚嚇的表情很讓男人們興奮,他下意識想掙脫,可是手臂被狠狠扭到背後,跪在他身後的男人猛地分開他的雙腿,一根粗糙的手指從他的後面插了進去……林亞斯反應過來這些傢伙想幹什麼,他驚怒地試圖掙扎,大叫道,「放開我!狗娘養的——」
手指繼續向裡面探索,他被死死固定住,只能無力地任那東西繼續進犯,看來這幫傢伙很精於此道……他感到身邊男人興奮的呼吸,感覺到一陣恐懼……
「好了,住手,夥計們。」希爾微笑著道,拍拍手,喚起對方的注意。四個男人一起轉頭看向他,其中三個的臉上寫滿了被打斷的時的怒火。希爾笑的一臉無害,老實說,打斷洩欲中的男人確實是件可怕、而且很不人道的事。
不過一般如果剛好撞見這種事,他還是會管管的,好歹他也是個獄警。而且他並不是很喜歡這些以多欺少的傢伙,他看得出來,一對一的話這幫人說不準沒一個是林亞斯的對手。
「看來我是打擾到你們了,」他微笑著走過來,用警告的目光掃過幾個不服氣的男人,「為什麼你們還不去睡覺,而要賴在行兇現場呢?各位現行犯?」
他感覺得幾個高大男人憤怒的殺氣,男人都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動物,打擾到他們做這種事……希爾的手放在腰間的警棍上,思量著真動起手來自己的勝算,要是他們真衝動起來……唉,今晚真是諸事不順。
可是這幾個人顯然還比較識趣,領頭的男人身體僵硬地走出去,顯然帶著極大的怒火,其他幾人見狀,也無聲地跟著離開了。
希爾鬆了口氣,這會兒才覺得裡面一層襯衫已經濕透了,不知道是因為緊張還是因為浴室太熱,不過獄警有時倒也算是件刺激的工作。他轉過頭,林亞斯正狼狽地站起來,「謝謝你。」他真誠地說,被水打濕的頭髮有些打捲地落在他額前,睫毛下黑色的眼睛好像透明的水晶一般。希爾聳聳肩,轉身往外走,口中道,「這次是剛巧被我撞到了,下次你就自求多福了。」
「下次我會小心。」 林亞斯跟在身後走出去,隨手拿起浴巾裹在腰間。希爾聽到他聲音中的不善,回頭警告道,「你最好不要亂來。」
「怎麼會?」 林亞斯露出一個溫柔中帶著銳利的笑容,傻瓜都看出他腦子裡的盤算。希爾搖搖頭走出去,關在這裡的沒有一個是省油的燈,只要他們不搞到太大他也不想管。
他愣了一下,停住腳步,他很意外又能碰上奧雷。這樣子看奧雷的五官實際上很好看,那是一種很乾脆凌厲的線條,毫不拖泥帶水,希爾打量他,他似乎剛洗過澡,頭髮還濕淋淋的。——那些事應該是那些傢伙等他離開才開始幹的。至於表情還是老樣子,——雖然還活著,但仍舊是一臉冷漠,帶著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氣息。
希爾露出一個微笑,友好地招呼道,「奧雷,你的腳好些了嗎?」
奧雷看了他一眼,「好了。」他簡短地回答,拿起換下的衣服走出去,希爾注意到他的腳的確好了大半,恢復力確實很驚人。
「恢復力很不錯。」從希爾身邊走過時,員警溫和地道。奧雷看也沒看他一眼,走了出去。
希爾跟著他離去的背影轉過頭,他帶起的微風拂過他的頭髮,他很喜歡看他走路,有著絕妙的平衡感,運動起來總是讓看的人感覺十分舒服。他真的活得還不錯呢,希爾想,不應該會這樣的。
林亞斯換好了衣服走出來,注意到希爾的視線,看了奧雷的背影一眼,撇撇嘴,「他最近好像要倒楣了。」
希爾驚訝地轉頭看他,後者立刻露出溫柔的笑容,「不會搞出人命,警官。」然後他沒有再說什麼,轉身離去,似乎仍在盤算以後的復仇。
這小子在用這種方式還人情,但是希爾不確定這個消息對自己是否有用。確實,這麼久的寧靜想必是醞釀著更大的行動,不過……既然不會搞出人命,那麼也不關他什麼事。他看著那人消失的走廊,他優雅矯健的背影的殘影似乎還留在那裡,走路的姿態好看得驚人,他搖搖頭甩開那些,他決定不管這件事,他也管不了這件事。他只是個小小的獄警而已,別人都在縱容著,他沒有理由去當異類。這可不是漫畫情節,他也不是超人。
最好奧雷不死又能學到些教訓,那樣他可以省下很多事,他在心中這樣想。
平靜的日子在懸崖邊搖搖欲墜,但依然在繼續。當然不管它掉不掉下去希爾是管不著的,就算掉下去了也沒什麼大不了。但他意外地覺得有點緊張,平時注意力會有點不自覺地追隨著奧雷,而當他發現自己的這種行為後總是懊惱地收回目光。
醫務室。
「我猜他們得在這裡和我做伴兒超過一個月,」喬里正在和希爾閒聊,「打我來到這裡傷號就沒斷過,而且個個半死不活。」
希爾歎了口氣,奧雷的事還沒開始,現在有更大的麻煩等著他,林亞斯的報復開始了。「他們會不會落下終生殘疾?」他問道。
「沒那麼嚴重,林亞斯下手還知道輕重,那小子很會打架,聽說他在貧民區長大。你們要不要管?」
「這屬於報復行為。」希爾說,想起不久前在浴室看到的場面。「用不著管那檔子閒事,是那些傢伙先對林亞斯出手的,失敗了就要承受代價。」
喬里聳聳肩,「那小子長得不錯,難怪那群野獸會打他主意,可是難道都沒人注意他是個烈性炸藥?」他笑。
「看來最近會很熱鬧。」希爾說,「這裡雖然無聊,但這些也不失為一個餘興節目,好好欣賞吧,醫生。」他走出去,巡視的時間到了。走時他聽到喬里在後面感歎,「血肉橫飛的地方。」他說。
希爾沒有回答,但他想他很贊成他的話。這裡真是個鬼地方,明明是政府部門,卻等級森嚴又唯暴力至上。不過還好,他對自己現在的位置頗為滿意,——總比待在牢裡被人雞姦好。
他走過院子的時候正是放風時間,囚犯們走來走去,奧雷靠牆坐著,瞇著眼睛在曬太陽。希爾猶豫了一下,走過去。他想他該和他說說話。
「我注意到你一點傷都沒有,這很不正常。」他說,在他面前站定。奧雷睜開眼睛,希爾在他身上投下一大片陰影。「你擋到陽光了,長官。」他說。
希爾轉身在他旁邊坐下,溫暖的陽光再次灑到他身上,奧雷滿意地瞇起眼睛,希爾古怪地看著他,他很少看到這個殺氣騰騰滿臉寫著危險的囚犯如此安靜的樣子。
「我說,」他乾咳一聲,「我想和你談談。」
奧雷沒理他,他遞了根煙過去,前者終於睜開眼睛,接過他的煙放在唇中,「談什麼?」
雖然是在監獄裡,可是那絕不代表嚴禁一切奢侈物。哪所監獄裡都有這樣的人,——只要有錢什麼都弄得到,而煙是最受歡迎的物品之一。
希爾幫他把煙點著,看著奧雷深深吸了一口,他闊別煙草很久了,表情中有一種滿足感。看到對方有了點精神,希爾開口,「根據我的經驗,這麼長時間的安靜應該是次大動靜,你是幹什麼了不得的事惹著他們了?」
「他們看我不順眼。」奧雷說,享受他的煙草。
「我知道,但我有些擔心……我不希望搞出人命,你得小心點兒!」希爾正色說。
「你請我抽煙,就是為了希望我別死掉?」奧雷看了他一眼,「承蒙好意,我會努力的,長官。」
希爾沒有說話,他找不到什麼話說,可是他也不想走。兩人默不做聲抽了一會的煙。好吧,我想我只是想找人說說話而已,希爾想,這鬼地方太糟了,你沒法和一個強姦犯說話,而這裡所有的員警幾乎都有過類似的罪行,或是冷漠地看著這件事發生……當然我也是,可是我覺得良心受到譴責。
奧雷曾有不錯的出身,之前也沒有任何案底,雖然他殺了三個人,沒有在法庭上為自己做任何辯護。可是他總覺得他是他可以說話的對象,也許是因為奧雷剛到這裡還未深諳其味的關係,他看上去像個「正常人」。所以他想找他聊天。人無法抑制住自己的傾訴欲望,他這麼自我安慰。
「我不喜歡這地方。」他輕聲說,「好像沒有太陽,暗無天日。」
「今天陽光不錯。」奧雷莫明其妙說,金色的光芒暖暖的灑下來,他把煙蒂捻滅,希爾再遞給他一根。
「我不是這個意思,」希爾說,「我只是說這裡真他媽是個鬼地方!難道你不覺得嗎?」
「我以為你們『統治階層』不會這麼想,」奧雷攤攤手,「甚至下面的囚犯也不全這麼想,他們照樣有說有笑。你不需要有這麼重的罪惡感,大家都這麼幹。這個叫做……呃,群眾性格,基於無意識的從眾心理。」
「你讀過心理學?」希爾說,隱隱回憶起簡歷上似乎有過類似記載。
奧雷抽了口煙,「哼,這是我收費最便宜的一次。」
「你不該這麼說,這是不對的,是不對的……」希爾搖搖頭,「不,也許錯的是我,是我從小的教育有謬誤,這裡的,甚至外頭的人都這麼想,弱者服從強者,沒有平等也沒有人權。如果我和一切格格不入,那麼大概是我錯了……」這世界本來就是暗無天日的。
「我不這麼覺得,不過我可說不出什麼大道理來,我覺得你人還不錯,我是說……」他想了一下,「有沒有女人和你說過,這樣的矛盾讓你看起來很有魅力?」
希爾覺得心跳停了一拍,「沒有……」他小聲說,「我想我是錯的……你真這麼覺得?」
奧雷聳聳肩,「我不知道你幹嘛和我談這個,不過我幫不了什麼忙,長官。」
希爾撓撓棕髮,說不出為什麼感到有些失望,「你為什麼殺了那三個人?」他轉移話題。
「這是我的私事,我不想聊這個。」旁邊的人態度一下子冷淡下來,雖然他態度本來就不是很熱情。
「對不起,我不知道……怎麼了?」他奇怪地看著緊盯著自己的奧雷。後者笑起來,「哦,你在和我說對不起?我很意外,很久沒人和我說這個詞兒了。你看……那件事我真的不想提,也許以後我會想說,等我們再熟點以後……」
希爾愣愣地看著他,他無法形容那一瞬間的某種心悸——那個人的笑容。他第一次看到他笑,他並不喜歡笑。可是他的笑容竟然是孩子氣和純真的,黑色的眼睛中是如此直白讓人震撼的快樂,彷彿陰霾的雲層上射下的陽光,幾乎是讓人難以直視的耀眼……
就是這個……他想,捉住這個笑容,這線來到地獄的陽光……
在他笑容未斂時,希爾迅速靠過去,吻在他的唇上。
奧雷顯然沒有反應過來,嘴唇上的咬噬和暖意讓他莫明其妙,剛才還和平聊天的同性在下一瞬間強吻了他!在他反應過來的時候,他重重一拳擊在希爾的小腹上!
黑色的眼睛迎向藍綠色的眼睛,沒有人說話。希爾慢慢站起來,遠處看到情況不對地趕過來的警衛大叫著什麼。也許我該道個歉,希爾想,盯著奧雷的嘴唇,他很想品嘗那個味道,他不確定自己是否做的過火——這裡的員警都是這麼幹的,甚至比他過頭多了,而他們從不道歉。
「我想要你。」他說,向他微笑。他們都是這麼說的,對自己看上的囚犯。囚犯沒有人權,他想要的話,就可以得到他。
奧雷皺起眉頭,扯動一下嘴角,「哦……骯髒的同性戀。」
他迅速被兩個警衛抓住,被狠狠踢了兩腳,他黑色的眼睛看著他,「你和他們一樣?真噁心。」
希爾站在那裡,覺得自己受到了十分嚴重的傷感。他剛剛溫暖起來的心被鋒利的冰刃穿過,剎那間變得寒冷,痛苦,麻木。
奧雷看著一臉快哭出來表情的希爾,心想自己是不是說得過份了點兒,他動了下嘴唇,並沒有說出什麼。接著他被警衛押離了現場。
「雖然你不說,但我知道你被侮辱了。他們已經狠狠教訓過他了。」警衛隊長昆斯喝了口咖啡,「我們也許可以容忍被別人侮辱,但囚犯絕對不行,他們得曉得自己的身份。他們是下等人。」
「我以為他們就人權方面和我們平等。」希爾無精打采地說。
「人權?在這裡沒有,」昆斯嗤笑,「想想過去的奴隸制社會,希爾,就是那麼碼事兒,這裡和外頭的社會不同步。好好享受奴隸主的樂趣,這兒你是主子,想幹什麼都行,我建議你幹他!」
「哦,我不想幹他。我想宰了他。」
昆斯大笑起來,「看來你還惱著呢,別這麼認真,希爾。我要下班了,相信我,他已經被教訓過了。再說牢裡那班人渣今晚可會動手了,你的氣該出了。打起精神來。」他拍拍他的肩膀,走出去。
我想宰了他!希爾默默地抽著煙,不,我的氣可不是揍他一頓就出得了的。那種他給我的痛苦和侮辱……我想把他放在腳下踩碎,我憎恨他,我想……
他狠狠把煙蒂捻碎,我有這個能力,我可以主宰他的生命,我要他怎麼樣他無法反抗,這裡就是這樣。我有這個……權力……
希爾對昆斯說的「動手」的事有點介意,所以晚上巡邏時特地去早了一點。他不想錯過什麼。
囚犯們並沒有睡,他踏進鐵門時,就聽到牢獄深處傳來低沉的呻吟聲和掙扎聲,還有……喘息聲。牢房裡彌漫著一股曖昧的氣息,他緩緩走過去,聽到皮鞋與地面摩擦的聲音,他很快注意到聲音是從奧雷的牢房裡發出來的。
「哦,天哪……」他在牢門前站定,走道上的小燈開著,使他可以隱隱看到牢房裡的情況,雖然不真切,但已足夠他為那冰山一角而低歎。彷彿所多瑪的邪城,裡頭散發出鮮血和精液的膻腥,充滿肉欲與邪惡的氣息。
牢房裡一共五個人,其中一個是狂歡的對象。——只要給獄警點錢就可以換房間,這大概也是昆斯知道有「動靜」的理由。希爾不知道這種行為已經持續了多久,他們應該準備在巡視的時間之前結束的,但即使現在他站在這裡,高度興奮的男人們仍沒有注意到他。
他很意外他們會用這種方式對奧雷「動手」。
那個男人被放在中間,兩個性器同時在他身體裡抽送,一個男人捂著他的嘴,但這種行為看上去是不必要的——希爾相信真動起手奧雷並不是盞省油燈,但現在他看上去已經虛脫了,他軟軟地靠在另一個男人身上,沒有任何反抗。男人們的裸體糾纏在一起,旁邊還有些……排隊者。
他扯出一個笑容,這場面太好笑了,中午還在說他是「骯髒的同性戀」的傢伙晚上卻被一群男人強暴,同性的性器在他身體裡抽插。這報復的法子……可真妙。兩個男人達到高潮,毫無顧忌地在他身體裡留下精液,這就是男人之間這麼幹的好處,不用擔心懷孕。而且這些男人顯然饑渴很久了。
奧雷被摔在地上,另一個男人抬起他的臀部,插了進去。而他竟然還沒有暈過去。他是第一個看到希爾的人。
他的嘴被捂著,可是那一雙黑色的眼睛死死盯著他,希爾說不清那裡面有些什麼,而他竟覺得有一瞬間的驚慌。這時一直站在黑暗中的林克看到了他——他是這幫人的老大,看樣子已經爽過了,正拿不準要不要再來一次。
希爾也看到了他,他直視牢房深處那散發著亮光的綠色眼睛,林克看上去有點驚慌,希爾來的比他計畫中要早,可是在與他對視了五秒鐘後,林克笑了,「不用捂著他的嘴了。」他說,奧雷身後的男人放開手,被施以暴行的人並沒有大叫。
即使他大叫,最好的結果就是能引來巡視的獄警,阻止這場噁心的輪暴。可是現在那個員警就站在那裡,饒有興趣地看著這一幕,像在看場無碼版的色情片,就差沒動手自慰了。
黑色的眼睛直直盯著他,希爾冷冷看回去,林克輕聲開口,「要不要一起玩玩,長官。」
希爾沒說話,他的眼神寫著「你們繼續,我想看」。林克露出微笑,走過來。
奧雷突然用手抓住鐵欄,他的手上沾著鮮血,臉上也有傷,不知道是被囚犯還是員警打的。他沒有說話,黑色的眼睛死死盯著希爾,漆黑的像不見底的洞。不說話,只是盯著。
就在希爾想移開眼光的一瞬,林克從後面抓住奧雷的短髮,把他半提起來,他的手也被拽離了鐵欄。希爾瞇起眼睛,那個人的身體暴露在他的目光下。果然是十分性感的身材,強健卻不蠢笨,肌肉的線條透著力量與野性,輕易可以點燃人的欲望。
黑色的眼睛還是盯著他,僅管被拉的被迫揚起,可是始終沒離開希爾的臉。倔強的唇緊抿著,一片讓人窒息的沉默。希爾深吸了一口氣,他並沒有再看奧雷的雙眼,他不自覺向前走了一步,下面有更讓人血脈賁張的光景吸引著他的視線。
——奧雷的雙腿被後面的男人大大的張開,在離他不到半米的距離。小燈的光亮讓他可清晰地看到他的分身,那之後的洞穴正緊含著男人的性器,後者在用一種極度愉悅的姿勢抽插和享受著,性交的晃動帶著說不出的淫亂。男人把他抬得高了些,以便希爾看得更清楚,可模糊的燈光僅能讓他看到穴口因為抽插流出的精液和鮮血,和隱約感到他痛苦收縮的肌肉,他看不到更細微的地方,但那種曖昧極大地增加了誘惑,讓他感到下體一陣發緊。
他並沒有伸手去掩飾,他又上前了一步,蹲下身子,試圖看得更清楚。只是一個瞬間,他注意到奧雷的眼睛閉上了,沒有再看他。
「請慢慢欣賞,長官。」林克說。
第二章 美麗的世界
那之後奧雷足足在醫務室待了一個月,到現在傷還沒有完全好,那群該死的發情期動物,他在心中詛咒,印象中以他的恢復力從沒有傷到需要在醫院待那麼久!
事件以林克在一次工作中被電擊,送了半條命,下半輩子不得不在醫院裡度過而告終。打那以後那班人看他的目光帶著驚懼和小心,切,他早該讓他們瞧瞧厲害,這班人標準的不見棺材不掉淚,奧雷自認為並不是個多麼喜歡訴諸暴力的人。
所以這會兒,雖然他沒興趣當什麼幫派老大,可也還沒有什麼人敢惹他。
事件總會告以段落,可是暴行永遠不會停止。在林克走後,新來的室友填補了這個空缺,奧雷看到他的第一眼開始,就知道他將會引起獄裡一陣不小的爭奪風波。
如果說他從沒見過這麼英俊的男人是有些誇張了,不過就算有也只是在電視裡,現實中奧雷承認他沒見過這麼帥的男人。
他有一頭金髮,被剃成短短的平頭,雖然他看上去冷漠而且無精打采,可是從身體的某些特徵並不難看出,這個男人曾經受過很好的訓練,他曾站得筆直,用命令的語氣說話,充滿精力。——他可能是個軍人。
他的五官用完美形容毫不為過,但卻不是一種女性般的精緻,他身上的每一根線條都有一種自由與擴張,充滿男性特有的野性卻又不失優雅。如果用女人的標準來衡量,這種男人應該被稱之為「尤物」,可是遺憾的是,這裡只有男人。而更加不幸的是,那種魅力男人也能感覺得到。
如果一個女人對男人的欲望是包容與佔有,那麼奧雷不懷疑這裡的男人對他的欲望會是摧毀與傷害。
所以現在他便成為了噪音的來源。
牢房裡散發著男人間交媾的噁心味道,對面的床鋪,一班人聚集在那裡享受著他們的「宵夜」。
老實說,早一點奧雷並不覺得這個叫威廉的男人是個普通人物,會就這樣被一群人渣玷污。他是中午放風時看到他的,他正從外面走進來,手上帶著手銬身後跟著員警。可是那些目中無人的傢伙對他的態度卻是十分禮貌的——這種事裝不出來,員警對於囚犯總帶著下意識的優越感,可那種感覺在這個男人面前並不存在。這位新囚犯和這裡的任何一位都不同,他的態度即使頹廢,可是顯得很乾淨。
他不明白為什麼會有警員放那班禽獸進來,他靜默地看著,這裡有這裡的規則,他不想多管閒事。這時他從那些人的縫隙中看到了威廉的臉。
他的雙手被綁在床頭,淺藍色的眼睛靜靜地張著。他的雙腿被張開了繞過一個男人的腰,那傢伙在他身上運動著,發出喘息和呻吟。「真他媽是個極品……」有人說,男人們淫笑著,全是男人的生活環境已經讓他們習慣於如此發洩欲望。
奧雷討厭這種事,每次看到都覺得胃部翻湧,幾乎要吐出來。可是真奇怪……他忖思,這個男人做著這種事時卻絲毫不顯得骯髒與淫穢,他的眼睛靜靜張著,裡面空無一物。奧雷呆了一下,然後反應過來……我想我明白了,他想,這個叫威廉的人已經死了,那個只是軀體,他的靈魂已經死了……奧雷坐起身,看著那個英俊的像天子驕子的男人。
——所以在發生這件事時他沒有反抗,奧雷毫不懷疑他的身手相當不錯,至少足以引來巡警。而對於威廉,他們肯定不會像對自己那樣放任自流。
而那幫傢伙,他們簡直是在姦屍,而且還興致勃勃,好像占了多大的便宜,這讓奧雷覺得有些好笑,他走過去,看著威廉一絲不掛的軀體。後來他曾聽一位室友這麼形容威廉,他說他「腰腹的線條簡直性感到讓人窒息!」這會兒奧雷也覺得他確實很性感和富有誘惑力,雖然那身體毫無生氣。
「奧雷,要嘗嘗嗎?」傑姆笑著問。
奧雷皺起眉,看著那些男人的手在那赤裸安靜軀體上色情地撫摸,惡劣的進犯以獲得快感,突然覺得非常厭惡。他只是個死人……
他看著那雙眼睛,非常漂亮的淺藍色眼睛,可那卻是一片空虛,像個殼,裡頭早已沒有靈魂。
「我知道你們難得碰上這麼個貨色,不過繼續下去他會死的。」奧雷說,「我建議帶他去看醫生。」
奧雷說不準為什麼要溜到醫務室來看這位重傷傢伙,也許是因為他的眼神……有些熟悉。那種症狀奧雷曾把它叫做「靈魂壞死」,但靈魂是不會死的,他這麼堅信。只是那種完全把自己封閉起來,心死如灰的眼神……
總之很讓人擔心。
有人進來時奧雷正在裡間看威廉發呆,並且覺得這樣很傻,準備離開。——那傢伙根本不理他,只是呆呆看著天花板,彷彿剛才的事他全然沒感覺到。奧雷覺得他多半覺得——如果他還能「覺得」的話,他肯定在罵自己多管閒事。
「該死的,到底是哪個混蛋給他們的鑰匙!我要好好教訓他們!」昆斯怒氣沖沖的聲音傳過來,「他們居然敢這麼幹!如果不是奧雷叫了人,威廉說不定會被他們弄死!」
「對不起,我不知道……」特門小聲說。
「冷靜點昆斯!這是囚犯們的規則,威廉長得很漂亮……」希爾說,接著是拉架的聲音。
「見鬼,別這麼說他希爾!沒什麼漂亮不漂亮的,他是我們自己人……他是個員警!那些人渣不能這麼對他!」昆斯憤怒地說。
「還好囚犯們不知道他以前是幹嘛的,否則他們會殺了他!」
員警?奧雷驚訝地看著躺在床上的人,覺得自己好像聽到了個不得了的大秘密。可他為什麼會在這裡?他想,他不知道威廉曾經遇到了什麼事——那除了把他送到這兒來外,還把他軀體裡的一切東西都抽空了,這會兒仍是沒有半點反應,似乎不知道這秘密一旦暴露足以讓他屍骨無存。——他猜那些人渣肯定會非常想幹一個員警,而曾經幹過的會滿足的飄起來。
「上頭有打過招呼,給他最好的照顧……可這種事無法避免。」喬里說。
「他還在恨自己,」昆斯歎了口氣,「我沒覺得他做錯了什麼,要是我也會這麼幹的!那混蛋殺了他妻子,你知道他們打從高中就是一對兒,結婚已經七年了……她甚至肚子裡已經有了他的孩子!」
「是的,所以他對著那傢伙的腦袋開了七槍,直到槍裡的子彈全部打完。接著他血洗了整個黑幫,不愧是特種兵出身。可是這樣我們連『過失』的辯解也沒辦法給他,只能讓他來這裡。」希爾說,「他太衝動了。」
「他很愛她!」昆斯叫道。
「哦,抱歉,我可不相信那種東西……是威廉控制力太差,我猜他覺得是自己的錯,一直在自責,所以他遇到那種事情時甚至沒有反抗……檔案上寫著誤殺,但我聽說他們是為了報復他才對他家人動手的。」
「那群狗娘養的!聽著,希爾……我是說……我想,如果真有愛情這東西,那麼一定曾經發生在威廉身上。」昆斯說,看著白色的布簾,彷彿能看到那之後受傷的男人。
「也許吧。」希爾毫無興趣地說。「我建議暫時先別讓他回去了,這樣他活不了多久。至少等過陣子他有點精神了再說。」
「你們想讓他回去我也不允許,」喬里說,「他現在除了能躺在床上打點滴外什麼也幹不了。」
聽到幾個男人走到外間去看病歷報告的聲音,奧雷鬆了一口氣,這個叫威廉的傢伙可真倒楣,他在自我放逐,他經歷讓他覺得痛苦和殘酷的事情以懲罰自己,讓自己被絕望所吞噬。他歎了口氣,準備翻窗離開。
轉身的一瞬間,他停下了動作。
威廉在哭。
他雙手捂在臉上,身體顫抖著,發出輕微的抽氣聲。他不停地念著一個單詞,奧雷靠近他,在他帶著鼻音的哽咽中聽得不甚清楚。但是他終於聽到了,威廉在不停念著一個名字,「蘇珊……」
他的妻子?他看著他,輕聲開口。「她漂亮嗎?」
「她是我見過的……最漂亮的女人……」威廉說,那一刻奧雷注意到,他指縫中那抹藍色是一種極致的柔和與溫暖,因為曾擁有的回憶所呈現出來。哦,是了,這才是他本來擁有的色彩,一個幸福正直的人。
「你愛她嗎?」
男人的身體顫抖著,絕望與痛苦讓小小的空間壓抑的喘不過氣來。「我深深愛她……深深愛她……」
「我甚至不知道……她有了孩子,她說生日時給我一個驚喜……天哪,天哪……」
奧雷呆呆看著他,不知如何是好,這樣深重絕望的悲傷,在他面前像毒氣一樣肆意地彌漫開來。也許昆斯說的不錯,如果世界上真有愛情,那麼它曾發生在這個男人身上。可現在他失去了她。
「你沒有做錯什麼,別這麼對你自己。」他乾巴巴地說。
「你不知道,你什麼也不知道……」男人說,他的聲音因為悲傷而嘶啞,「我沒有辦法……天哪……」他神經質地顫抖著,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悲傷腐蝕了他的一切,讓他只能發著抖,哭不出聲來。
「別這樣,這不是你的錯,憑什麼……」奧雷停住下面的話,覺得有些喘不過氣來。「行了,行了!求求你閉嘴,我討厭這樣,該死的!」他叫道,「已經過去了,你幹嘛這麼莫明其妙,為了別人的過錯懲罰自己!」
他聽到外面有人進來的聲音,他打開窗戶,跳了出去。
雖然從外表上看不出來,不過奧雷大部分的時間都花在圖書館裡。倒不是想用閒出來的時間在監獄裡修個學位什麼的,主要是他比較樂意用這種方法打發時間。
不過圖書館也有比較麻煩的地方,這裡是那些性被壓抑過頭的男人們行使雞姦和教訓人的場所,圖書館很少有人來,障礙物又多,裡面發生的事外面連點兒聲都沒有。
這種事除了真正在監獄待過的人,大約只有獄警清楚,因為很顯然那個新來的「員警」並不知道,不,也許他知道,他是故意的。反正他是繼續很賣力的在折騰自己。
奧雷看到他走進圖書館,也許是想找什麼書,又或者是被別人叫來的,很快地,他聽到了裡頭的響動。真是位有魅力的先生,他想,他才剛進去而已。
他合上書,站起來,向發聲的方向走去。他說不清楚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幹,也許只是想看看。
在七到八排的書架裡,他找到了他。威廉被三個男人圍在中間,一個人從後面抱住他的雙臂以防掙扎,但在奧雷看來這種行為是多餘的,威廉只是呆呆站在那裡,他很漂亮,是具很好看的軀殼。他衣服的下襬被掀起來,露出結實的腹肌,一個男人在撫摸那裡,發出讚歎的聲音,也許不只洩欲,他的確連男人都能吸引。另一個男人試圖親吻他,卻被躲開了,看樣子即使自我放逐也不太能接受同性的親吻。
他在轉過頭的時候視線正對著奧雷,淺藍色的眼睛像兩個空殼,穿過他停留在另一個空間,陰暗而絕望,把靈魂緊緊關閉,放它被黑暗吞噬。只留下軀體,一副隨便你們的樣子。
奧雷皺起眉頭。他討厭這場面。三個急切的男人,圍著另一個靈魂已經死去的人,色情地親吻和撫摸他……
某種討厭的東西被翻了起來,本已被埋入深深的地下,卻莫明其妙地被暴露在空氣中,讓他心臟一陣不舒服的緊縮!
他快步走過去,一把把那些男人推開,把威廉拉出來。也許打斷欲望中的男人很不人道,可是沒有人想到那些,因為下一秒奧雷的拳頭狠狠砸在其中一個人的臉上,對方的臉頰霎時腫起了大半邊,也許還被打掉了幾個牙齒。
幾人驚懼地看著暴怒的奧雷,任憑他把威廉拉走,沒人有敢追過來。
上頭並沒有對奧雷實施什麼處罰,大約因為威廉身份特殊的關係。他說不清為什麼要幹那些事,可是打那以後他莫明其妙地成了威廉的保護人。就奧雷的名頭來說,還稱得上合格。當然也不能說他完全不情願,奧雷清楚地知道自己在下意識盯著威廉,他討厭看到別人打他主意。這種堅持莫明其妙,他知道,可是控制不住。
這不關他的事,這監獄有監獄的規則,他可不是正義超人,他只是個旁觀者。可是他就是忍不住,威廉的眼神讓他覺得很不舒服,某種糟糕的回憶被勾了起來,這讓他討厭看到他,卻又忍不住想保護他。
他甚至去圖書館時也拉上他,他知道後面有多少人在打這小子主意,而後者完全不會反抗。
奧雷在尋找一本心理學書籍,威廉坐在他旁邊的地上,背靠著書架,眼睛靜靜看著前方,對書本全無興趣。
「你不用多管閒事。」他說。
奧雷愣了一下,一瞬間以為自己幻聽了。他低下頭,威廉並沒有看他,只是直視前方。奧雷在他視線前方蹲下來,這才確定是他在對自己說話,——那雙淺藍色的眼睛這會兒裡面總算飄蕩了點兒靈魂的影子。
「你在對我說話,威廉先生?」奧雷揚眉。
威廉不說話,只是看著他。奧雷轉身在他旁邊坐下,也不說話,他沒什麼好說的,威廉有話自然會開口。
威廉遞了根煙給他。奧雷驚訝地看著他,然後反應過來奴隸主們那句「給他最好的照顧」,——當然也包括帶煙進來。他聳聳肩,接過來,威廉把自己的煙點著,然後把火機丟給奧雷,吐出一口煙霧。「你不用多管閒事。」他說。
「你是在命令?還是賄賂?」奧雷抬抬手裡的煙,「這裡你說話不算。」
威廉靜靜地坐在那裡,沉默很快籠罩下來,兩人默默抽著煙。奧雷開口,「我不是想救你,我只是……討厭那樣。」
「你說過。」威廉說。
「你非得那樣不可嗎?」奧雷說。
「哦,我不知道……痛苦是唯一能讓我舒服點的東西,讓我暫時不用被對她的思念噬咬……我討厭極了那種事,」他撇撇嘴,「所以當他們跟我說要當心被男人給……的時候,我就想,那又怎麼樣呢,再深再黑的地獄,也不會比失去她的時候更可怕了。如果能更加糟糕……也就好了,我至少能擺脫之前的那種痛苦和寒冷了。」
「真自私。」
威廉轉頭看著奧雷,後者煩躁地扒扒頭髮,「你知道我為什麼殺了那三個混蛋嗎?因為——」他遲疑了一下,終於沒有說下去,手指卻在無意識的顫抖著,眼睛像在盯著另一個空間一般的漆黑幽深。
「我沒有辦法。」威廉說。
奧雷像被刺激到一樣猛地轉過身,拽住他的衣領,幾乎把他整個提起來,大吼道,「沒有辦法!說得好聽,反正無論別人說什麼你也聽不進去!你們總這樣,她也是!發生那種事……你沒有做錯什麼,你是受害者,為什麼要自我放逐,讓自己生活在痛苦裡!活著的人怎麼辦?關心她的人和愛她的人怎麼辦?為什麼不替我想想,我只有她一個親人!」
「為什麼要為那幫人渣拋下我,我是她唯一的親人啊……」他的雙手開始顫抖,那張端正的臉扭曲了,像個孩子般泫然欲泣。威廉坐在那裡,靜默地看著前方,那個高大的男人在自己胸前低下頭,他感到手背被一滴溫暖的液體打濕。
不管基於什麼原因,兩個人的關係確實是在慢慢拉進。
中午放風時,奧雷靠在牆角曬太陽,威廉看到他,沉默地在他身旁坐下。實際上他已經陪他曬了不少天的太陽。
「抱歉。」他輕聲說。
「不關你的事。」奧雷冷冷地回答。
威廉尷尬地撓撓頭,想說什麼卻又沒說出來,只是靜靜地坐著。奧雷有些忍不住了,他皺起眉頭,向威廉聲明道,「你幹嘛那個表情!我告訴你……我不是因為你才哭!我只是突然想起了妹妹!」
「她怎麼了?」
「她被三個混蛋輪暴了……她什麼也沒做錯,為什麼要那麼對待自己……」奧雷無意識的扯著短髮,表情幾乎要哭出來。他平時總是沒有表情,威廉想,竟然意外是個很情緒化的人。「她把自己封閉起來,不吃不喝,一找到機會就想尋死!你知道……我並不想殺人,也不想坐牢,因為我想我得照顧她,我是她唯一的親人,她已經那麼糟了,我得安慰她,保護她,讓她後半輩子過得好!所以雖然我都快氣瘋了,可我知道不能把自己送到監獄裡去,把她獨自留在外面!我忍耐著發瘋般的憤怒,拼命和她說話,勸她打消那糟糕的念頭……可是她還是死了,她割了七次腕,終於成功了。」
黑色的眼睛悲哀得像能讓人窒息,看著對面威廉清淺的藍色眼睛。——那是它本來的色彩,充滿寧靜和感情,應該是個有著溫暖性格的男人,讓他忍不住想把什麼交給他,雖然明明他比他還糟。
「為什麼她不聽我的,我算什麼?我是她唯一的親人,我那麼愛她,可她就這麼走掉了,為了那幫人渣……我去殺了那三個混蛋,然後把自己送來這裡,我沒有別的路可走。」
「哦……真抱歉,我不知道該說什麼,不過你看……」威廉遲疑了一下,最終挫敗地坐了回去。「都過去了。」他低聲說。
周圍又能沉默下來,奧雷默默享受陽光。「你喜歡曬太陽?」威廉問,岔開話題。
「是的,很暖和,好像被擁抱著。」奧雷瞇了下眼睛,「我也很喜歡你頭髮的顏色,看上去很暖和。」
威廉愣了一下,轉頭看他,奧雷的表情只像在陳述一個事實,而且大約因為不常誇人,顯得有些不好意思。但對於這種事,威廉顯然非常熟悉。
「我父親是金髮,我和他長得很像。蘇珊也總誇我的頭髮好看。」他得意地說。
「你的家庭快樂嗎?」
「哦,非常好,雖然談不上很有錢,可是還夠花。我老爸是我見過最酷的男人,他是我的網球教練,兼職全家的心理醫生和廚子——啊,我的槍法也是他教的,他是個很棒的員警,當個像他一樣的員警是我從小的夢想……」
奧雷看著那張居然開始神采飛揚的臉,忍不住笑起來,「天哪,你的童年一定非常幸福。」他的眼神讓他想到瓊,他的妹妹,都是那樣乾淨溫暖得像個孩子。
威廉因為他難得的笑容愣了一下,也許也因為那和想像中相差太遠,竟然像個孩子般燦爛,和一種近乎耀眼的快樂。他也忍不住笑起來,「你笑起來的樣子傻兮兮的。」他說。
奧雷閉上眼睛,感覺溫暖的陽光灑在身上,灑在這個世界上。「都過去了。」他輕聲說。
旁邊小小沉默了一下,「是的。」威廉說,他打賭,蘇珊這會兒一定在天堂衝他微笑,翠綠色的眼睛溢滿了深深的愛情,和欣慰。原來我失去的還不是一切,我還可以再感覺到陽光的溫暖。新的生活還能在這樣糟糕破敗的環境下,傷痕累累的冒出頭來,竟還充滿了希望的芬芳。
他乾咳一聲,以引起奧雷的注意。「我老媽說,表示謝意的時候要這樣。」他湊進他,唇輕輕印在他的臉頰上,感到他的呼吸,是一種讓人心醉的溫暖。
「謝謝你,奧雷。」他說,雖然還帶著未散去的憂傷,但他確是在笑著的。
黑髮男人不好意思地撓撓頭,磕磕巴巴地說,「用不著……我是說,我很高興認識你。」
沒人注意到希爾正遠遠站在那裡,看著這一幕。
奧雷正在翻一本弗洛依德關於犯罪心理的書,威廉溜溜達達轉過來,從他身後掃了一眼,「胡扯八道。」他下評語。奧雷轉過頭,看著威廉手裡正拿著一本言情小說。
「這個學說是目前支持者最多的一種。」奧雷解釋。
「嗯哼,我不支持。」威廉說,「他是個只會胡扯八道的笨蛋。」
奧雷瞟他一眼,「你看過他的書?」
「哦,大學時修過一點,」威廉撇撇嘴,「你覺得是這樣嗎?人天生具有犯罪的獸性,只是被道德給束縛住了。」
「難道不是?」
「哦,看看你們想讓我同意什麼,人本身就渴望犯罪,施加的法律規則越多就越壓抑人的天性,也會更加引發人類的心理變態……人性本惡,抱歉,我不同意。」他乾脆地說。「那些罪犯總在說犯罪是人類的天性,他們沒做錯什麼,全是社會不好。狗屁,法律是為了給人自由,不是為了束縛自由,不管他們給自己找多少條籍口,傷害無辜就要受到懲罰!」
奧雷只是看著他,甚至忘了反駁。也許他該感歎,這個人擁有多麼幸福的童年,那端正的基礎讓他的人格毫不彎曲,甚至於他在失去了妻子和孩子後,在和犯罪打了那麼多年的交道後,仍能如此的善良和正直。可是他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他只是笑著看著他,「也許你說的是對的,你可真難得,我是說,你以前肯定是個好員警……」他的話沒有說完,希爾走了過來,藍綠色的眼睛看著他。他甚至沒有理會威廉,只是走到他面前,近到不正常的距離。「我想和你談談,奧雷。」他用一種輕柔曖昧的聲調說。
奧雷的身體明顯僵硬了起來,希爾的手放在他的腰上,他迅速按住他向下移動的手,輕聲道,「我們去你的辦公室!」
「用不著,這裡很好,很安靜。」希爾打量了一下四周,好像威廉是隱形的一樣。
「開什麼玩笑!」
「為什麼要開玩笑,行了奧雷,又不是第一次。」希爾說,手伸進他衣服的下襬,把衣服拉高。奧雷可以看到他身後,威廉正用錯愕的眼神看著這一幕,清澈的藍眼睛可以映出每個角落裡的醜惡。奧雷一把抓住希爾的手,「別在這裡!」他說。
希爾猛地甩開它,把他推到冰冷的牆壁上,湊上去親吻他的頸項。「看在上帝的分兒上,別在這裡!」奧雷懇求道,威廉在看著!
「這裡沒有上帝,只有我。」希爾在他耳邊輕柔地說,「是不是苦頭還沒吃夠?」
「你怎麼能這麼做,你是員警!」威廉突然說。
希爾轉過頭,答道,「是的,所以這裡我做主,先生。而你已經不是員警了。這種事經常發生,你曾經的同事們,沒有每天晚上輪流操你,是因為上頭有留話要照顧你,美人兒。」
他一把扯開奧雷的上衣,露出男人赤裸的上身,用力撫摸。「這裡沒有女人,威廉,只有男人。」健康而結實的肌肉在他的撫摸下有一種肉欲的感覺,他的手捏住他的乳頭,淫猥地玩弄。
「別看,威廉!」奧雷說,哀求地看著他,「回去,別待在這裡!」那雙藍色的眼睛讓他覺得自己骯髒得不能容忍,只有他看著他他才會這樣。
「你在不滿什麼,奧雷,我上次還幹得你還不夠嗎,居然給我找新歡!」希爾用壓抑著怒氣的聲調說,「今天就讓你的小情人好好看看,我怎麼教訓得你站不起來!」他的手大力揉捏著他的胯下,那漲滿身體的屈辱和絕望讓奧雷感覺不到痛楚,他只是下意識地弓起身子,「別看我,威廉,離開這裡,離開這裡……」他絕望地看著那雙藍色的眼睛,「你幫不上什麼忙,只求你離開這裡!」
威廉突然走過去。他的腳步很輕柔卻很矯健,奧雷的推斷是對的,他曾經得到過很好的搏擊訓練,他的動作迅速卻十分自然,他熟悉警棍在哪裡,以及繳獲武器的方法。他抽出希爾的警棍,然後在奧雷錯愕的目光下,向希爾的頭部狠狠擊打下去。
希爾幾乎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打倒在地,威廉的手勁十分大,奧雷清楚地聽到棍子擊打在頭骨上發出的悶響。鮮紅的血濺在威廉白皙的臉上,怵目得像開在雪地上的薔薇花。在他要打第二棍時奧雷終於反應過來,他連忙抱住他,「威廉,再打他會死的!」他大叫,威廉的力氣很大,他幾乎抓不住他。「停手!停手威廉,你想殺了他嗎!」
感到懷裡的人慢慢靜止了下來,奧雷小心的放鬆了點力道,威廉看看手裡沾著血的警棍,再看看腳下正迅速漫延開來的怵目鮮血。「我在幹嘛?」他不可置信地說,「我打了員警?」
「威廉,你是為了幫我……」奧雷沒有繼續說下去,他看到威廉緩緩搖搖頭,像是終於想通了什麼,露出一個笑容,「不,我只是打了一個人渣。」
獨囚一定程度上屬於私刑,特別是過長時間的禁閉。曾有很多人要求廢止,奧雷很討厭這種處罰,甚至在他還是好公民時曾寫信指責過。人類是群居性動物,有些東西屬於天性的範疇,過久的孤獨會對人的精神造成極大程度的摧殘。所以大多數的禁閉只是兩三天,那也就夠受了。在完全孤獨黑暗的空間內,一小時比一年還要漫長。
上頭對於威廉的照顧也許因為他是、至少曾經是「同行」,而他所遇到的事其他的警員也難說不會碰到,所以他們對他的態度尚算溫和。但他這次的襲警事件畢竟特別——他們給了他一個月的禁閉。
傷害員警總是更容易激起眾怒,奧雷不知道事情怎麼會變得這麼糟糕,他很擔心威廉,希爾傷的不輕,但總算沒送命。
再一次看到希爾是在一個星期後,他頭上還纏白色的紗布。那時奧雷無時無刻不在擔心威廉,他知道他每刻都在承受對精神的摧殘與煎熬,這種想像讓他很難忍受。直到希爾出現,他做了個手勢讓他去他的辦公室,奧雷閉上眼睛深呼吸,狠狠咒罵了一句後,走了過去。
「輕微腦震盪,你的小情人下手可真夠狠的,還好現在他不在這裡,不然我還真不敢去找你。」希爾說,啜了口酒。辦公室理論上是不能有酒的,但那只是理論上。
奧雷坐在椅子上,雙手被銬在背後,只是看著他不說話,他沒有任何和這個人交談的欲望。
下一瞬間出現在希爾臉上的是一種狂怒,他砰的一聲把玻璃杯狠狠摔到地上,大吼道,「你聽到他罵我什麼了嗎!他罵我是『人渣』!」
他聽見了?奧雷咋舌,不明白那句話怎麼足以激起希爾如此大的憤怒。玻璃碎了一地,他擺動著手臂,大喊大叫,「他說我是個人渣!他媽的,他怎麼能這麼說——」
他的拳頭攥得緊緊的,急促地喘息,最終挫敗地靜止下來。他真正想說話的對象並不在這裡。奧雷愣了一下,希爾藍綠色的眼睛正用那他曾印象深刻,快要哭出來般的眼神看著他。那種眼神很容易讓人產生罪惡感。
「我幫不了你什麼,長官。」他說。
希爾愣了一下,然後笑起來,「哦,你至少可以讓我今晚發洩一下,我心情不好。」他說,又拿了個杯子倒滿酒,看了一眼奧雷,「喝嗎?」
奧雷不確定他的提議是什麼意思,監獄裡並不難弄到煙,但酒卻很困難,大部分情況下,酒精總是造成一切衝動和事端的根源。他沒有說話,希爾把杯子放到他唇邊,他小心把它們喝下去,他已經很久沒有嘗到酒的味道了。
紅色的液體很溫暖,它們很快充斥了他的四肢,流遍他的血管,他的身體裡暖暖的,甚至有點燙。當希爾把第三杯酒放到他旁邊時奧雷搖搖頭,「我要醉了。」
「沒關係,今晚你睡在這裡。」希爾說,玻璃杯抵在他唇上。
奧雷狐疑地看著他,他有點懷疑自己不是睡在這裡,而是沒命活著走出去。希爾的眼神幾乎是一種期待,當一個獄警對他的囚犯露出這種目光是可怕的,而他從不會對自己手下留情。
他又喝了幾杯,接著他聽到希爾的聲音遠遠傳來,「我知道你酒量很淺。」
奧雷抬起頭,眼前的影子都是兩個的。「天哪,我喝醉了,」他笑起來,「屋子在轉——」下一秒鐘他被狠狠摔在地上,在他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一個人嘴唇狠狠地封堵在他的唇上,他感到一陣血腥味,那傢伙像是想把自己給吞了!
「大部分人喝醉了都喜歡笑,我想看你笑。」希爾說。奧雷嘴唇微張看著天花板,接著他用力搖搖腦袋試圖讓自己清醒一點,看著棕髮男人那近乎瘋狂的表情,「你喝多了,長官。」
「也許吧。」希爾說,坐起身體,扯開他的襯衫,接著是褲子。奧雷一動不動的任他做。
「知道我為什麼總找你麻煩嗎,奧雷。」希爾說,手上的動作一點也沒停下。奧雷沒有回答,但對方顯然並不介意,只是繼續著抱怨,「這裡真是他媽的鬼地方,可是你不一樣,你笑起來時……讓我覺得……該死,我不知道怎麼說……我討厭這樣!我討厭這裡!這裡讓人窒息!奧雷……幫幫我……救救我……」他說,手指緊緊抓住奧雷的衣襟,無助地顫抖著。
「你認錯人了,長官,我不是耶穌。」奧雷說,心想這傢伙居然醉得比他還早。
希爾無力地搖搖頭,燈光下他的髮 色很溫暖。「我不是那個意思……」他小聲說。
奧雷黑色的雙眼看著他,「我回答過了,長官,我幫不上忙。沒有人能救贖另一個人。」
「該死!」希爾咒罵了一句,「可你對那個威廉笑,比你對我笑的次數加在一起還多,你們待在一起時簡直像在談戀愛!」
「那是不同的……」
「去他媽的不同!」希爾一把把他提起來,似乎想大叫些什麼,可是最終放棄了。他把他放回去,冷森森地點點頭,「好,是不同的。但你他媽飛不出我的手掌心,你是我的!至少在這裡,今晚……你還是得讓我在你身上找快活,我他媽不管你的靈魂屬於誰,但身體是屬於我的!」
他一把把他長褲褪到膝蓋,欣賞著那暴露在空氣中的赤裸軀體。奧雷除了呼吸急促了些並沒有什麼反抗,他已經學會了順從,因為他吃夠了反抗的苦頭,而且知道那不會有結果。
希爾解下腰間的警棍,那棍子一個星期前還沾滿了他的血。他用那冷硬的東西挑起他的分身,像在打量貨物一樣看了看,然後把警棍伸進他的兩腿之間,在雙股間的敏感地帶摩擦著,他可以看到奧雷緊繃起來身體上泛起了細密的汗珠,至少他現在是屬於我的,他想,我主宰他。
感到奧雷的雙腿下意識的收緊,他搖搖頭,「嘖,看上去你對怎麼取悅男人還是不太擅長,把腿張開……哦,還是我來教教你。」
他拉開他的雙腿,並把身體強行擠了進去,那粗長的警棍讓奧雷覺得恐懼,他試圖併攏雙腿,可是以失敗告終。警棍的尖端毫不留情地摩擦和戳刺著大腿根部,和雙腿間的部分,讓他的身體泛一陣戰慄,最後在後穴的地方停下來,試圖刺進去。
希爾粗暴的動作讓他覺得痛楚,後穴緊閉著,抵抗異物的進攻,奧雷扭動著身體試圖躲開,希爾惱怒地把他拉回來,「親愛的,合作點,見鬼,這麼緊……」他抱怨。
「別這樣……」奧雷說,希爾的動作越發大了起來,對於私處的褻玩讓他覺得難以忍受。可是話沒有落音,警棍便重重地擊打在他的小腹上,希爾怒吼道,「不用你告訴我怎麼做!」
奧雷覺得腸子像斷掉了,小腹劇烈的疼痛讓他的身體一陣抽搐,泛起一陣冷汗。他蜷起身子,可是劇痛仍沒有消除,從他的小腹傳遍四肢百骸。他乾嘔著,可是什麼也嘔不出來,只有疼痛在瘋狂地折磨著他的神經。
這種毆打在監獄很經常,出不了人命,從外表也看不出傷痕,但足夠讓你幾天吃不好飯睡不了覺。
希爾順勢把他翻過來,抬起他的臀部,猛地把警棍從後面插了進去,用力搗弄著。汗水和淚水順著奧雷的額頭滴下,把地板弄濕了一片,希爾可以看到他因為疼痛而痙攣的身子,隱隱聽到他嘶啞壓抑的慘叫。
奧雷不確定和威廉比起來他們哪個更悲慘,那分別是肉體和精神上的。
被獲准一起去把威廉從禁閉室裡帶出來,奧雷想大約是有點照顧的成份在裡面,畢竟規定裡是不允許的。可也許因為威廉身份特殊,而自己這些天一直是充當著他的保護人的角色。他盯著那扇門,威廉就在裡面。
他們打開獨囚室的門——關上門時那裡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小小的空間只容一個人站著,連走動都不行。旁邊是馬桶,飯從門上的小窗遞進來。威廉狼狽地蜷著身子躺在那裡——那空間甚至不夠他躺平,他竟然就這樣待了一個月!
他的金髮長長了很多,是一片非常純正溫暖的金色,雖然亂七八糟的。突然出現的光線讓他害怕的用手臂蓋住眼睛,身體下意識瑟縮起來。
「獨囚結束,出來,威廉。」特門說。他俯下身把他拉起來,威廉瑟縮了一下,藍色的眼睛一片茫然與呆滯,以及對外界所有的東西的恐懼,包括光線與他的朋友。這是人類的正常反應,在黑暗中獨自關了一個月後誰都會這樣的。
他幾乎連路都走不好了,他看到奧雷,張了幾次唇卻沒說出一個單詞——他已經忘了該如何說話。
他的精神受到了極大的傷害,樣子可憐得讓奧雷有種殺了所有那些傷害過他的人的衝動。
奧雷扯出一個微笑,他不確定那看上去會不會更像在哭。他走向他,威廉後退了一步,他的眼睛不敢直視他,那是因為過久的孤獨而產生的對外界事物的懼怕。
奧雷突然緊緊抱住他,像要把他嵌進身體裡,感覺他身上的溫暖,也把自己的溫暖傳遞給他。威廉在經過小小的掙扎後便安靜的被他抱在懷裡。「沒事了。」他在金髮人耳邊輕輕說,長髮弄得他臉頰有些癢。懷中的人輕輕舒了口氣,奧雷吻吻他的金髮,「我們回去。」他說,他一直緊緊抱著他,以讓他感覺到自己的溫度和重量。
威廉緊緊抓著他的手臂,幾乎讓他覺得疼痛,但是他想他喜歡這種疼痛。也許別人會封閉自己的靈魂,被孤獨和罪惡感所吞噬,但他的威廉不會。
喬里向奧雷說,「他可能暫時無法說話,不過多試幾次應該會好的,你知道是因為……」
「我知道。」奧雷說,帶著威廉回去牢房,在他耳邊輕柔地說他會帶他去洗個澡,收拾一下,告訴他已經沒事了,他會一直在他旁邊。
「我……總夢到她,後來就看到她站在我面前,和我說話……」晚上威廉這麼跟他說,他已經能很好的說話了,雖然後遺症還沒有完全消除,但他是奧雷看過的恢復的最快的人了。「我總覺得她是恨我的,我答應過一輩子保護她,愛她,可是我沒有做到……」
「她怎麼說?」奧雷問,過度的隔離會讓人的精神混亂乃至崩潰,也許是因為擁有太多時間思考,而那之中自責和罪惡感是最大的敵人。
那雙藍眸直視著他。「她不恨我,她怎麼會恨我呢,她是那麼善良溫柔的女人,一隻螞蟻都不會殺死……哦,她根本不會憎恨,我無法想像她會恨我,她深深愛我,就像我愛著她一樣,她希望我幸福。」
「那麼久……我那麼久才想通,她不恨我……我們對彼此的感情,只有愛而已。她站在那裡,只是對我微笑,像那麼多年前一樣,眼睛裡滿滿都是愛和快樂……我怎麼會以為她恨我呢,我真傻……」他低聲說,奧雷把他的頭放在自己的肩膀上,「你可以哭出來。」他說。
「我不想哭,真的,」威廉說,「我很高興,有那麼多人愛我。」
「居然花了那麼久才想明白,我真是太蠢了。」他笑笑,「怎麼了,奧雷?」
奧雷只是搖搖頭,那個人的眼神總是這樣,溫柔誠實得讓你看到都會覺得溫暖,在什麼樣的環境下,他的幸福都好像多得用不完。他不應該屬於這裡。
威廉看著他額前還滲著血的紗布,「他打的?」他問。
「哦……我猜他想把我灌醉,結果他酒量比我還差。」奧雷說。「他喝多了。」
「你在替他辯解?」威廉說,「你是不是覺得我說他是『人渣』過分了?真抱歉,你知道我很少這樣罵人,我當時氣瘋了……」
「他好像對你那樣罵他很在意。」
威廉睜大眼睛,「他聽到了?」他不可置信地說,「我以為他暈過去了,一般人都會暈過去的……他幹嘛打你?如果不爽可以衝著我來!」
「獄警打人是不需要理由的,而且我說過他喝多了,他一直在說些傻話,我不確定是不是我表達能力太差,他聽不懂我在說什麼。」
「他說了什麼?」威廉問。
「他要我救他……哦,他當我是耶穌基督還是如來佛祖,沒有人能救贖別人,神也不行。」
「你這麼覺得?可是你的確幫了我很大的忙,如果不是你,我還會繼續放逐自己,是你幫我……」
「哦,我不是這個意思,威廉,」奧雷笑起來,「如果真說到拯救,你也幫了我,不然我現在也好不到哪裡去。可是我們誰也沒有救誰,即使沒有我你也會找到生命的曙光,頂多就是時間上晚一些而已,就像沒有你我也會慢慢學會怎麼再去愛人一樣……沒有誰能救贖誰,真能救贖你的,只有你自己。
「你這樣的人,威廉……即使碰到什麼糟糕的事情也會正直善良,因為你心裡頭有光,你總會朝著那裡走,雖然有時候慢一點,可是你是不會沉入黑暗的……心裡頭一團漆黑的人,即使生活在怎樣正直的環境裡,也不會安份,那腐敗是從身體裡頭開始的。」
「希爾是什麼樣的人?」
「哦,他渴望光明,因為他身體裡頭某種正直的東西在叫喊……可是我沒法子和他說清楚……我恨他,我不能原諒他。就算沒有我,他也可以找到出路,他只是在迷茫,但我不想管。」
「可你會吃苦頭。」威廉低聲說,然後想到什麼般在枕頭下一陣翻找,摸出半包煙,笑瞇瞇地遞給奧雷一根,後者吹了聲口哨,「好東西。」他說。
「雖然你說的有點抽象,我搞不太懂,」威廉說,「不過我覺得我的人生真好,一直都能碰到好人。我猜你也這麼想。」他得意地說,把火機丟給他。
「你現在在坐牢,先生,」奧雷白了他一眼,「而且剛從獨囚室出來,你的神經天生就這麼粗嗎?」
「什麼意思?」威廉莫明其妙地說,「難道不是嗎,我的人生總是有好事。我小時候不懂很多事,在我迷茫叛逆時,父母總在我身邊,告訴我這世界有多麼美。他們雙雙過世時,我遇到了蘇珊,她告訴我她有多愛我。在我失去她和孩子後,又遇到了你。」
奧雷看著他,那個人身上還殘留著一個月精神折磨的痕跡,他是個孤兒,被同性強暴,失去了妻子,進了監獄,可是那雙藍眸中竟如此幸福,那片黑暗中他竟擁有如此真摯的快樂。他笑起來,突然抱住他,威廉僵在那裡,乾巴巴地叫道,「別這樣,奧雷,怎麼了?會被當成同性戀的!」
奧雷笑起來,「沒什麼,只是突然覺得,這世界真他媽的是個好地方。」
第三章 瘋子
犯罪不分時間。一年四季都會有光顧孤島監獄的人,以及有屍體從這裡被運走。這是個四面環水的孤城,囚犯們無處可逃,永遠只會有外面的船進來,而不會有裡面的船出去。
當昆斯和特門帶著這位新犯人進來的時候,正好是放風時間,鐵籠裡響起了一陣響亮的口哨聲,所有的人都抬頭盯著他們,連站在奧雷身邊的威廉都吹了聲口哨,「我記得這是男子監獄。」他說,「難道上頭終於想給些福利了嗎?」
新來的犯人個子不高,身材削瘦,他有一頭金棕色的長髮,像瀑布般打著卷兒披洩到腰間,在陽光下閃耀著迷人和高貴的色彩。他很安靜,甚至有些沒精神,奧雷懷疑那和鎮定劑有關。從走路的姿態和其他特徵(比如如此長的頭髮)看來,他應該受過良好的教育,有相對富裕的家庭。但這一切讓他看上去像個女孩兒。
他停下腳步,看著院子裡朝他猛吹口哨的男人們。
又是一片更加響亮的口哨聲,如果不是有鐵柵欄也許男人們早衝過去了也不一定。——即使轉過了臉,奧雷仍很難確定他確實是個男人。他有一雙很大的眼睛,睫毛又卷又翹,像女性商店裡的芭比娃娃,五官精緻得像被水晶雕出來的,甜美而純真,看上去有些不解世事。這些無不顯示著他良好的家世和基因。
他緩慢的抬起手,奧雷注意他指著的正是自己。
「奧雷‧安德魯斯醫生!」他突然大叫道,那確實是男性的聲音。「我認出你了!你看,人生真是充滿機緣巧合!我說,(他扭動身體掙開身後緊張的員警)你最好來幫幫忙,那幫混蛋根本不知道該怎麼照顧我,這裡沒有一個看上去優秀的醫生……」
「認識?」威廉在奧雷耳邊小聲問,一副夢想破滅的樣子。這位漂亮的新來者此刻正一臉的興奮地看著奧雷——根據他當員警多年來的經驗,這種亢奮的語氣和表情不屬於正常人,那種神經質的表情和他優雅精緻的五官說不出的不和諧。
「天哪,是德雷爾‧布萊恩!」奧雷的臉色有點發白,「我以前的病人……我曾經在一家精神病院當過一陣子醫生……」他一邊說一邊不情願的走過去——昆斯在做手勢示意他們過來。
病人繼續開心地高叫他的意見:「這裡看上去比瘋人院好,醫生!至少這裡的用詞是關押,是剝奪自由,因為你犯了錯所以要待在這裡哪兒也不能去,這是懲罰!而精神病院把你綁起來關在小黑屋子裡,卻管你叫『先生』,告訴你這是治療,您沒有做錯任何事,我們這是為了您好!見鬼,所以我喜歡這裡!」他興奮地叫道,在說話時他的表情至少轉換了三十次,動作快速的像由電腦控制的一樣,十分糟蹋他那張漂亮的臉蛋。威廉毫不懷疑他有神經病,一般人的大腦想法轉化為行為絕沒有這麼快速,這說明他的腦子處於不正常的興奮狀態。
「很高興在這裡碰見你,醫生,雖然你總對我很粗暴,但我知道是我不好,不過我是神經病,神經病怎麼能不發瘋呢,我們不發瘋你們要靠什麼吃飯?」他說,手銬不能抑制他的手舞足蹈,當他把手放在鐵欄上時威廉注意到奧雷後退了一步。
「很危險?」他問,「他可真吵。」
奧雷點點頭,「很危險,繼續讓他說下去他的大腦就會失控,控制不住身體,出現強烈的暴力傾向。不過既然他出現在這裡,也許是因為危險的部分已經消除了,他曾是我碰到過的最麻煩的病人。」
「醫生的證明是這麼說的,」特門回答他的問題,「不過我猜他們只是想把他推到我們這來罷了……哦,他當然有暴力傾向,沒有暴力傾向怎麼會往自己老爸身上插上九十七刀!」他說,勾勾手指,示意奧雷出來。德雷爾露出誇張的沮喪表情,「別強調數字了,那是我的恥辱!」
特門一手拉著他的手臂,手中的觸感很纖細。「總之你的前心理醫生在這裡太好了,德雷爾。請跟我們走一趟,需要你的幫忙,奧雷。」他說,瞟了長髮的犯人一眼,雖然神經有問題,但他真的很漂亮。
「他幹嘛殺他父親!」威廉不可置信的說。
「一個瘋子殺誰都不奇怪。」昆斯說。
「我覺著他病還沒好,他的律師怎麼會允許一個精神病患者到這裡來?」奧雷一邊走出去一邊說。
「因為他罪無可恕。」昆斯說,把鐵門打開讓奧雷出來。
「可是他神經有問題,他無法分辨自己的行為……」奧雷說。
昆斯把鐵門鎖好,搖搖頭,「就算是那樣也不行,他捅的簍子太大了。人類的容忍是有限度的。」
德雷爾向奧雷露出一個開心的笑容,即使已經過了很久,他仍沒有什麼變化,除了頭髮留得更長。可也許是因為心理問題的緣故,他的眼睛仍像更早時那樣乾淨卻瘋狂,毫不世故。奧雷歎了口氣,因為工作原因他很同情德雷爾,他只是個可憐的神經病。
四人走進醫務室,喬里正在喝咖啡,特門拍拍德雷爾的肩膀,介紹道,「這位就是德雷爾,著名和可憐的布萊恩先生的兒子,以後你得負責照顧他,我猜他的精神病還沒有完全治好。奧雷是他以前的心理醫生,也許可以搭把手。」
喬里感激地看了奧雷一眼,「你能幫忙太好了,我完全沒有治療精神病的經驗。」他說,昆斯打開德雷爾的手銬,他削瘦的身材讓人覺得他無法構成什麼威脅。奧雷並不贊成這樣的行為,但這裡可沒他說話的份兒。
德雷爾撫摸著被磨紅的手腕,他的手腕十分的白皙纖細,皮膚細膩,像個女孩子,看得出曾經養尊處優,難以想像會犯下如此殘忍的殺人罪行。他打量了一下四周,走到左側的窗戶向外張望,然後他在玻璃上看到自己的影子。
一頭瀑布般的金棕色長髮,襯托著像瓷娃娃一樣的五官……他突然尖叫一聲,瘋狂地拉扯著自己的長髮。
「剪掉它們!剪掉它們!剃光它們!一點也不要留!」他高聲尖叫著,用力撕扯著那頭漂亮的長髮。員警們被這一幕嚇呆了——畢竟他們只是員警,而不是精神科醫生。
倒是奧雷最快反應過來,他從後面緊緊抱住德雷爾瘋狂扭動的身體,拉開他自虐的雙手——精神病人的力量總是十分巨大,因為他們可以百分之一百二十的使用自己的力量。奧雷大叫著,「別傻站著,快幫幫忙!」
員警們終於反應過來,連忙衝過去壓住德雷爾的身體和雙手,以阻止他的自我傷害行為,等終於把這個小個子男人壓在沙發上後,幾人全是一身冷汗,要命的是他還在瘋狂掙扎,力氣大的像是每秒鐘都有可能從他們手裡頭蹦出來,然後爆炸。
「醫生,去拿鎮定劑,給他注射一針!」奧雷大叫道,喬里反應過來,連忙衝到藥櫃旁邊,還好在這裡經常可以用到那東西,所以很快可以找到。
昆斯注意到他兩隻纖細的手上分別有一大團剛才撕扯下來的長髮,他打了個寒顫。「見鬼,他根本就沒好!這裡可不是精神病院!」他咒罵道,德雷爾還在瘋狂大叫,試圖掙脫,「他媽的,他媽的,剪掉它!別讓他骯髒的東西待在我身上!」
喬里迅速把鎮定劑推進他的手臂。德雷爾終於慢慢安靜了下來,奧雷做了個手勢,「我來處理行嗎?」沒人表示反對。
他緩慢的放開手,德雷爾躺在沙發上,無力地喘息,眼神迷茫而呆滯,打著卷兒的長髮散的到處都是,即使主人曾經如此粗暴地對等它們,卻仍閃耀著迷人而高貴的光澤。看得出曾有過很好的保養。他安靜下來的時候真的很像個精緻的娃娃。
「好了,德雷爾,別激動,」奧雷柔聲說,「我們現在就幫你剪了它好嗎?對,乖乖的,我們就幫你剪乾淨它。」
「剪了它,剪了它……」德雷爾說,綠色的眼睛認真地看著他,雖然還有些疲憊,可他恢復精神的速度從來都能讓奧雷咋舌。他伸出手做了個剪刀的動作,「剪乾淨它,醫生,我討厭這該死的頭髮!」
奧雷把他扶起來,小心的像對待一個易碎的瓷器,向喬里道,「醫生,能拿把剪刀來嗎?」後者點點頭,進去找剪刀。
「等一下,你們真要剪他的頭髮?」特門不可置信的說,「我不覺得這是什麼好主意,這只是個神經病的心血來潮……他的頭髮很漂亮……」他去摸德雷爾的頭髮,後者猛地轉頭,嚇得他迅速把手收回去,奧雷連忙上前安撫。
「我不這麼覺得,長官,他討厭頭髮總有他的道理,這是目前最好的辦法。沒什麼理由非讓他頂著那麼長的頭髮。」奧雷說,「他現在在監獄裡,可不是他家的別墅。」
「可是……你不是要把他的頭髮剃光吧?」特門說。
「我覺得那樣最好。」奧雷說,用開始用剪刀剪德雷爾的長髮。頭髮一綹綹飄到地上,很快積了一堆,德雷爾得意的看著它們,表情像在說「看吧,我終於擺脫你們了」。
「別剃光他們,我喜歡他長著頭髮。」特門說。奧雷驚訝地看著他,特門撿起一綹被剪掉的長髮,輕聲說,「真可惜,這麼漂亮的東西。」
奧雷愣了三秒鐘後才算把語言找回來,他繼續幫他剪頭髮,一邊向特門說,「先生,如果我是您……我就不會打他主意,他是我見過的最危險的人。而且他是個生了病的可憐人。」
「醫生說他已經好了。」特門托著下巴,打量著德雷爾纖細的身體。
「我不這麼覺得,」奧雷搖搖頭,「我不明白他們幹嘛把他送到這裡來,精神病院才適合他。他到底幹了什麼?因為殺了他父親?以他的精神狀況來說就算是個連環殺手也只該去精神病院……」
「不,你想像不出他殺了多少人,只是他殺人的效率非常高。」昆斯冷冷地說,「只是抱歉這屬於機密,但我可以告訴你,他至少殺了幾萬人。」
奧雷張大眼睛,「你在開玩笑?」手中的剪刀一偏,把德雷爾的短髮剪了個豁口,奧雷考慮了一下,決定再幫他減短些。
「他沒有開玩笑,是真的……」喬里說,德雷爾皺起眉頭打斷他,「那班混蛋隱瞞了數字,據我估計絕不只這個數兒……」
「你這個瘋子!」昆斯一把把他提起來,顯然他知道真相,「你他媽還覺得很驕傲嗎!」
德雷爾看著他暴怒的臉,突然神經質的大笑起來,「哦,我太驕傲了!特別是看到你這張蠢臉以後,哈哈哈哈,法庭上那幫傢伙也這麼瞪著我,好像在看一個神經病!」
「你本來就是個神經病!」昆斯大罵,喬里在後面拼命拉住告訴他「他只是個瘋子」仍難以制止他上去揍德雷爾一頓。「現在公子哥兒都怎麼了!」他叫道。
「等一下,你難道沒看資料嗎?」特門說,打斷昆斯的抱怨,「他父親是商業大亨,母親是個科學家,他有很好的遺傳基因和極高的智商,可是大腦異於常人!他有兩個博士學位,簡單的說,是被知識武裝過的瘋子。」
「最後一點顯而易見。」昆斯愣了一下,哼哼一聲,奧雷終於從思索中回神,他想不明白德雷爾幹了什麼,但他確實是我見過的最危險的病人——有智慧的瘋子最可怕。他建議,「長官們,不管他幹了什麼,不過身為他的前心理醫生我想提個建議……他最好住單間。」
「單間沒有空房了,」昆斯說,「我覺得這小子應該被那幫混蛋狠狠幹個幾晚,他就會知道現實。把他的高智商用在怎麼活命上。」
「雙人房們倒是有空,林亞斯住那兒,他上次差點把傑姆殺了,這已經是第三次了,他們總不知死活去找他麻煩。我們只能讓他單獨待著。可以讓德雷爾過去。」喬里說,制止要說什麼的昆斯,「現在不行,也許過陣子媒體會來採訪,你知道他幹的事兒引起了多大的轟動。」
「我拒絕採訪!」德雷爾得意地聲明,像個大明星。
「至於林亞斯,」喬里說,不理他,「他還算安全,我是說他到這裡來不久,還沒壓抑到想上一個男人,也許快了,但至少這會兒他還比較安全……」
奧雷放下剪刀,德雷爾對他的新髮型看上去還算滿意——他的醫生把它剪光了。「您誤會我的意思了,醫生,我不是擔心德雷爾的安全,我是擔心和他同住的人的安全。我並不覺得他的精神疾病已經治癒,他是位相當危險的病人,他曾在一個月內重傷了七位醫生,把牙刷插到一位醫生的眼睛裡……」
「你們病院還真敢收!」喬里咋舌。
「他父親給了很多錢。」奧雷說。
「林亞斯應該有能力自保,出了問題他會按鈴。我們空不出單間來。等一下,我說過你不能把它剪光的!」特裡向奧雷叫道。
奧雷聳聳肩,「這只是我能提供的建議,你們聽不聽我就管不著了。啊,請多給他使用些鎮定劑,他的精神病很大程度源於他那個與眾不同的大腦。我言盡於此。」他說,轉身走出去,德雷爾開心的朝他揮手告別。
「總之,不管他們最終誰教訓了誰,對我們都沒壞處。」他身後,昆斯向他的同事們做出總結。
在之前二十幾年時間裡,林亞斯並沒有發現自己是個同性戀或有類似的傾向,當然他猜這裡絕大部分的人都沒有,他們是被情勢所逼。
自慰解決不了問題,他們渴望真正肉體的撞擊,雙手的撫摸,鼻端汗水的味道,耳邊粗重的喘息……總之一句話,他們渴望真人。
這裡沒有女人,這裡是雄性的世界。他們只能找同性,這叫權宜之計,難道還有別的什麼好辦法嗎?別跟男人講道德,那東西在性面前一文不值。
所以,在經歷了先前階段的排斥後,林亞斯覺得找個男人解決一下也不錯。當然想歸這麼想,他還一直沒有動手做。雖然他在貧民窟長大,但你很難找到像他這麼挑剔的窮光蛋了,雖然他自己並不這麼想——他只想找個看上去乾淨整潔的傢伙而已。即使那一向不是屬於男性們的特質。
比如說,他覺得威廉很不錯,他的眼神讓人很舒服,可是他旁邊有奧雷。林亞斯不喜歡拆散情侶。他覺得米歇爾也很好,他總是把自己弄得很乾淨,笑容溫和真誠,可他是個連續殺人狂,總是待在單間裡(當然他也只能待在那裡)和他死去的狗講話。
而在他東挑西揀拿不定主意的同時,卻不停的有那些高大粗壯渾身汗毛的男人來找他的麻煩,他當然要教訓他們,他可是有尊嚴的。
第一眼看到德雷爾時他很驚豔,他覺得那個披著一頭瀑布般金髮的傢伙應該是個女孩,而且是家教良好的大家閨秀,纖細的讓人想保護,是他最喜歡的那一型。——窮小子總是渴望富家女。
所以在得到通知他將和德雷爾住在一間房時,他非常興奮,並理所當然地接受了其他人豔羨的目光,這是上天給他的機會,他絕不會辜負。
在見到德雷爾剪去了長髮的時候他有一點失望,不過他仍非常好看,與其說他這樣更像個男人些了,不如說他有點像個長得像小男孩的小女孩。很俐落,但無損於他來源於上流社會的氣質。
不過比起這個來,林亞斯更訝異的是他的出現方式——他是被兩個獄警抬過來的。他們把他丟到床上,向林亞斯道,「他以後就是你的新室友了,好好照顧他。他是個……(特門嘲諷地笑起來)生了病的可憐人。」
在他們走到門口後,昆斯想了想,回頭囑咐道,「如果發生了危險狀況,可以按鈴。」然後他們離開了。
林亞斯不確定最後一句話是對誰說的,他看了看那個陷在床裡的小個子,他纖細得像要被床吞沒了。
「你好,我是德雷爾‧布萊恩。」床上的人突然開口,他盯著天花板看也沒看他一眼,「很高興認識你,他們給我打了鎮定劑和鬆弛劑,所以我這會兒站不起來,沒法兒和您握手擁抱再給您個吻什麼的,真抱歉。好了,我自我介紹過了。」他說。
「我是林亞斯‧奧里森,你好……很高興和你一間房。」林亞斯壓抑住心中升起的怪異感,用難得的禮貌回答了他的自我介紹。他在他身邊坐下,「他們怎麼能這麼對你,天哪,鬆弛劑和鎮定劑!他們給你打了哪一種?」
「兩種都打了,用的是給大象的量!真過分!」德雷爾皺起眉頭,「要是被我爸爸知道一定會教訓他們的,不過他已經死了,呵呵。」他咧開嘴,露出一個笑容。
林亞斯直覺這小子有點古怪,他乾咳兩聲,「我聽說過,你殺了他?你幹嘛殺他?」他說。
「因為他太煩了!」德雷爾露出厭惡的表情,「總是不讓我幹這不讓我幹那!『德雷爾,吃飯前要洗手』『德雷爾,別看無聊的書』『德雷爾,衣服要穿得乾淨』『德雷爾,你得把頭髮留長』他媽的,我受夠了!」他憤怒地說,身體隨著說話的節奏左右擺動,藥力顯然正在消失。
「我 討厭他碰我的頭髮……他媽的,那不是我的頭髮,是他的頭髮!我不是他的娃娃!『德雷爾,你是我的!你是我的一部分!我的精子長成的,你得聽我的,我讓你幹嘛你就得幹嘛!』他媽的,那個臭老頭!總像個變態一樣摸那該死的頭髮,『你是我的,德雷爾!你真漂亮!』狗屎!」他坐起來,盯著林亞斯的眼睛,手舞足蹈的比劃著。
「所以我幹掉了他!但我其實並不想一刀宰了他,我怎麼會用那麼白爛的方法呢!我知道人體的結構!一百刀,我準備刺上一百刀,慢慢看著他怎麼死!」他的眼睛閃閃發光。「看著血流出來,眼睛裡求生的光芒變得暗淡,可該死的他到第九十七刀就掛了!」他憤怒地試圖拉扯著自己的頭髮,當發現不能那麼做時只好挫敗的放下手,「這是我的恥辱!我體力太差,最後幾刀刺偏了!該死!我要加強鍛鍊!」他有些羡慕地看著林亞斯。後者打了個寒顫。
「你說……他們給你注射了藥?」他磕磕巴巴的說——可你看上去好好的。
德雷爾跳下床,「啊哈,那東西效力很短,我打生下來就開始用那東西了!」他神秘兮兮地說,「現在我不怕它們了,它們可是管了我大半輩子呢!以後我就自由了,但是當然……他們還能在很短的時間內限制我的行動!記住,只是很短的時間!」他用手比劃。
林亞斯覺得有點欲哭無淚,是哪個混蛋覺得他有豔福,他現在很樂意交換。他喜歡美人,但不想和瘋子待在一起。
德雷爾生龍活虎的在屋裡轉了兩圈兒,好像他們給他注射的實際上是興奮劑。這會兒他看上去談興已經完全被挑起了。
「看吧,我老爸總這樣:(他站在他右邊,一臉嚴肅)『德雷爾,你要到哪裡去?你似乎該先問過你父親。』(他迅速站到左邊,露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我約了詹姆去酒吧,爸爸,您昨天說我可以去。』(又站回右邊)『現在我說不可以!你要注意身份,別再和詹姆來往了,學會勾搭那些髒女人,你的學業和前途就完了,她們是群他媽的吸血鬼!』(轉回左邊,低著頭,表情可憐)『是的,爸爸,我去和詹姆說……』(他又站到右邊,向前走了一步,表情冷酷蠻橫)『現在上樓去洗個澡,等下我上去檢查……(他的聲音低沉下來)一寸一寸的查,寶貝兒……』然後!他就會開始用力捏我的屁股——」
「你被你父親性騷擾!」林亞斯不可置信地說,「你並沒有在法庭上提出這點,那樣的話他們也許會對你從寬,你是個受害者……」——他承認德雷爾的演技十分棒,最後那會兒他也許完美的模仿出了他父親眼中的貪婪和情欲,一個父親對兒子露出這種表情……這讓林亞斯有些想吐。
「得了,蠢貨,當政府想做什麼事時他們總能找到理由那麼做,」林亞斯翻翻白眼,「就算可以避免又怎麼樣,我幹嘛要把這種事告訴他們,這是我的私事!說出去了只會被媒體為了收視率而爆炒!『生活在性虐待中的受害者』『我們社會大眾對他有責任』『我們不能把他送到監獄裡去,我們曾忽視了他,現在應該給那可憐的孩子以家庭般的溫暖』!」他做出誇張的嘔吐表情。
「我告訴你,沒人比他們更骯髒了,那只是我純粹私人的事情,可是他們卻會為了自己的利益而擺出一副參與者的樣子來,提出各種能增加收視率的觀點,長篇大論的開始討論!我被另一個人幹過的問題很快引發了一場全球性的天氣,被街頭巷尾的人所談論,那些分享我隱私的人各有各的想法,有人會想,『哦,他被他老爸給操了,多麼可憐,但真他媽骯髒透了!』或者『如果我是他老爸也操他,他長成那個樣子,生下來就是給人操的』,然後他們舉著我的大照片去法院示威,大喊著,『你們不能送他進監獄,因為德雷爾小時候被他父親操了!』FUCK!」
他忿忿地說,坐到林亞斯身邊,綠色的眼睛直視他,「我怎麼能做那樣的蠢事?!」
林亞斯愣了半天,無意識地點頭,「我想……也許你說的是對的,可是你告訴了我……」
「你不一樣,」德雷爾好哥們兒一樣拍拍他的肩,「你是我的朋友,所以我願意和你分享我的秘密。」
林亞斯有點奇怪的受寵若驚,雖然以他對神經病的瞭解,德雷爾應該是因為自己聽了他的長篇大論並表示出同意才把他引為知己的。
「你是為什麼進來的,兄弟?」他親密的攬著他的肩膀,「如果你覺得不方便,我絕不會說出去。」他舉手做發誓狀。
林亞斯撓撓頭,「我搶了銀行,可是出了點兒意外,就進來了。」
「哦,搶銀行是無數人的夢想,」林亞斯雙手合握,用誇張的表情說,「可是你用的方法不好,不然肯定不會被逮住!偷盜最好的辦法是通過電腦,那上面的道路四通八達,可以運輸任何東西,實際上那玩意兒發明出來以後就沒有任何東西是安全的了,只要你花一點點時間就能弄得天下大亂!嘿,我以前試過,夥計,現在不流行拿槍去銀行搶錢了,我們需要的是高智商犯罪,在遙遠的另一個半球,中國,西班牙,非洲或他媽的隨便什麼地方,搶他個幾百億,讓那幫蠢材氣得跳腳,我們卻在異國風情的酒店裡摟著女人跳舞!」他興奮的看著他,幾秒鐘後反應過來,做了個手勢,「抱歉,我太興奮了,你繼續。」
「呃……我沒那麼高的智商幹得像你說的那樣。我只是想試試,錢是不是真他媽的那麼難弄,那麼了不起!露茜死了,我女朋友……她生病了,需要錢來換腎,只要有錢就行……可是我們沒錢,我只是個貧民窟的窮小子而已,我東拼西湊也弄不到錢,我們共同的臺詞是,『我們明天去搶銀行吧!』,我們制定計劃,以此取樂。後來她死了,因為沒有錢,她受了那麼多苦後終於死了。第二天我弄了把槍,走到銀行裡去……我想看看那麼難弄的東西,他媽是不是真的那麼了不起,了不起得能換露茜一條命!」
「接著一個婊子按了警鈴,員警把外面包圍了,我手裡有人質,他們不敢進來。可是我不知道接著該怎麼辦,我沒什麼經驗……電視裡的劫匪會叫員警準備幾百萬美金和一架加滿油的直升機,然後帶著個美女人質逃走,指不定還能有點兒豔遇什麼的。可我站在那裡不知所措,我一點也不想逃走,逃了又怎麼樣,我覺得自己蠢透了。外頭是興奮的媒體和一大堆圍觀者,員警大叫著出來投降……他們不知道我只是一切失敗的可憐蟲!」
「我開槍殺了那個報警的婊子,我讓她站在玻璃門前,在員警面前殺了她,然後一個一個在他們面前殺死人質……他們大喊著說我瘋了,不過我知道我當時是清醒的,我殺了五個人,在攝影機下,公眾面前,一個一個像殺雞一樣殺掉……我他媽是個無能的失敗者,茶餘飯後人們談論的小丑,那些傢伙高高在上俯視的小丑!我什麼也得不到,那些東西最後還是屬於他們,我殺了幾個又能怎麼樣!我最終只能把自己送到這裡來!」
「這做法很傻,」德雷爾說,「只是搶劫的話不會判得很重,特別如果是你能自首就更輕了,而現在你被送到重刑犯的監獄來,搭上了半輩子。」
林亞斯咧開嘴笑笑,「這不像你會在意的事。」
德雷爾沉默了一下,突然走過來抱住他。林亞斯僵了一下,他感到德雷爾的有些笨拙的雙手正撫摸他的頭髮,像媽媽對待哭泣的孩子一樣,在他耳邊不明白意義的低語,帶給他安慰與溫度。
他不知道他為什麼這麼做,一個瘋子做什麼都不奇怪,可是他想他並不討厭這個擁抱。他知道德雷爾想安慰他,已經很多年沒有人試圖安慰過他了,雖然他是個瘋子,雖然他可能是從電視上學來的,這會兒正好心血來潮。
接著他意識到這是一個好機會。雖然德雷爾十分危險,但林亞斯覺得自己並不討厭他,特別是他這會兒還抱著他——雖然他應該是「被」抱著,可是他清楚的感覺到懷中人纖細的身材,抱在懷裡讓人心動的契合,他的腰身如此的細,他輕易便可以環過來。
當他們慢慢分開時,他試圖更近一步。懷中人的眼睛像個孩子,成年人的眼睛是世故和冷漠的,可是他的眼睛如此的好奇,熱情,以及……瘋狂。成年人不會有這樣的眼神。
他慢慢靠近他形狀柔和的唇,他微張的唇那麼性感,他非常想品嘗他的味道,他想親吻他,他喜歡這個人。他感到德雷爾明顯僵了一下,當他觸碰到他的唇,感覺得它的溫暖和柔軟的那一刻,他被猛地推開!
林亞斯尷尬地站在那裡,看著德雷爾跪在地上,吐得一塌糊塗。
「該死的……」德雷爾呻吟道,他面前是一堆的嘔吐物,他的晚餐已經吐光了,可是他仍在乾嘔,繼續吐出他的膽汁。
「該死的……你怎麼能這麼幹!」他怒氣沖沖的說,「你怎麼能這麼幹!你至少得先問問我的意見!然後我會告訴你不行,我對接吻有心理陰影!你他媽知道什麼叫心理陰影嗎!不是害怕的程度,是碰到了會渾身僵硬恨不得去死的程度!見鬼……」他乾嘔了幾下,「是腦袋恐懼的停止思考一動也動不了的程度……哦,當然現在我好些了,打那老頭子死後!我他媽討厭他親我,跟我說『張開嘴,寶貝,讓我嘗嘗你』!操!那隻皮膚鬆弛渾身贅肉三層下巴滿身肥肉的豬!」他來回走了幾圈,扶著欄杆又開始乾嘔。林亞斯可憐兮兮地縮在牆角。
他猛地用手指著他,「你!」他大吼道,「滾開,滾開!去按鈴,告訴員警我想殺了你,讓他們安排你在哪過夜都行!順便把那堆東西清理一下,我不想看到你的臉!他媽的,你讓我想殺人!」
「鈴就在你旁邊……」林亞斯小聲說。
德雷爾狠狠一拳打在旁邊的按鈕上,他猛烈地擊打著它,大罵著,「員警全他媽死光了嗎!這裡要發生謀殺案了,見鬼!」捶了幾十下後走道裡並沒有出現員警的蹤影(鈴已經被捶得陷到裡面了),他轉過頭,抱怨道,「現在的員警太懶散了,他們憑什麼拿納稅人的錢!」
他一腳把電視踹到地上,那東西發出響亮的碎裂聲,在夜裡格外讓人驚心,他緊接著把電視櫃踢倒,大罵著,「我當年花了多少錢養活這幫怠慢我的人渣!我大把花錢,交消費稅,給經濟流通貢獻銀子,他們就這麼報答我!雖然你總得花錢!電視和廣告就會欺騙你,讓你買他們的東西,當你聽多了你就會覺得真的需要了!然後你就拼命賺錢買你不需要的東西,養活一個怪物!他們管那叫經濟!它不停的吸你的血,卻把你當狗屎!」他一邊罵一邊摔著所有能摔的東西,屋裡亂成一團。「你讓它吸血你就是好公民,你不願意就要被送到精神病院!它控制著所有的人,告訴他們你是個瘋子,因為你的存在威脅到了它的成長,你不願意被它吸血……」——直到員警衝進來為止。
昆斯和特門從後面抓住他,林亞斯意外地發現奧雷也在他們中間。德雷爾拼命掙扎,一邊大叫著,「我受夠了!這裡還能讓我清靜!嘿,讓那小子出去,我不想看到他……行了行了,我知道我在發瘋,瘋子當然要發瘋,哦,又打針!」
昆斯看到那堆嘔吐物,向奧雷抱怨道,「我說過不要給他打那麼多鎮定劑,那東西對大腦不好,他吐得到處都是。」
奧雷正在安慰德雷爾,一邊把針推完,聽到昆斯的話,答道,「如果藥效過強他就不會像現在這樣了,他該乖乖躺在床上。我說過,他大腦發達的異於常人,有時鎮定劑也對他全無效果。過度亢奮的時候他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自律神經完全失調!我猜他嘔吐可能是有其他的原因。」
林亞斯緊緊閉上嘴巴,什麼也不說。
「夥計,你跟我說神經病全是因為腦筋太好使?」特門嘲諷的說。
「有些是,而德雷爾情況更加特殊。」奧雷說,天才和瘋子相隔一線,而德雷爾顯然是後者。
瘋子看上去好了些,他們扶他坐在地上,他向奧雷揮揮手,「醫生,讓那個混蛋離開,我不想看見他的臉!不然我說不準會不會半夜時把他的眼珠摳出來。」
奧雷打了個寒顫,向看著他員警低聲說,「他是認真的,他這麼幹過。」
林亞斯幫忙把房間清理乾淨,然後被他們帶出去。他回過頭時看到德雷爾坐在床上,朝他怪異地微笑。他移開眼神,跟著獄警們離開,晚上他會去某個有空鋪的牢房待一晚,比如傑姆那間——託前幾天找他麻煩的福,那傢伙現在正躺在醫務室裡。
我肯定不會不懷念這裡,並且要求回來的,他想。
第一章 孤島
希爾第一次見到奧雷是在去監獄的走廊上,兩分鐘前希爾正幫同事雞姦一個囚犯,這種事在監獄裡很常見。照同事們的說法是:給他點兒厲害看看!
對方的長相不錯——如果有這種愛好的話,獄警總是能第一個先嘗嘗漂亮傢伙的味道,美中不足的是嘴巴不太乾淨,一直在罵罵咧咧,當然來到這裡的囚犯們大部分都是這樣。希爾幫他的同事把那個暴躁的小子用一個很辛苦的姿勢銬起來,如果他不想手腳脫臼的話便不能用力掙扎。
總之他記得最後禮貌地關上門時,裡面只能聽到男人們粗重的喘息和隱隱的抽泣聲了。
希爾並非沒有這方面的愛好,不太...
購物須知
退換貨說明:
會員均享有10天的商品猶豫期(含例假日)。若您欲辦理退換貨,請於取得該商品10日內寄回。
辦理退換貨時,請保持商品全新狀態與完整包裝(商品本身、贈品、贈票、附件、內外包裝、保證書、隨貨文件等)一併寄回。若退回商品無法回復原狀者,可能影響退換貨權利之行使或須負擔部分費用。
訂購本商品前請務必詳閱退換貨原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