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的時間,可以改變多少事?
自從大學開始,冷祐仁就不由自主的愛上了薛祁緯。
七年的時間,將他們兩人推上了不同的人生道路。
縱然身邊一切都已改變,冷祐仁仍無法切斷自己對薛祁緯的依戀。
他自願守在薛祁緯的身邊,藏起自己的真心,當個盡職的室友,只為了能陪在他身邊。
但當現實逐漸逼進,當他們的人生道路愈離愈遠,冷祐仁知道他的這段單戀,也已經走到了盡頭。
薛祁緯真的是打從心底覺得,這個多年的好友,真的是不可置信的可愛。
只是心中那一抹小小的怪異的愛意,還來不及成長,就被他匆匆忙忙地撲滅掉了。他怎麼能對自己多年的好友產生這樣異常的感情!?
只是,真實的愛又怎能用世俗的規範去控制的呢?
失去之後才會知道擁有時的美好,他是不是還能繼續得到那個人的愛?
他忽然想到喜歡的詞:「眾裡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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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推開帶著些許鐵鏽的店門,煙酒交織成的氣味便迎面而來。冷祐仁下意識的皺起眉頭,似是不贊同此地的紙醉金迷;但下一刻,他便走入了人群之中。
幾個坐在靠走道的男女,抬起頭驚訝的看著他,帶著滿臉的不敢置信與些微的輕蔑。在這頹廢意味濃厚的Pub中,一身簡樸的他看來是分外的格格不入,他渾身散發出的氣質是與繁華的此地截然不同的堅實內斂。
蒼白而帶有些許淡褐色雀斑的臉孔,配上細長的單眼皮和隨處可見的黑色短髮,勾勒成一張平凡的臉孔。除了高而挺的鼻子與豐腴適中的雙唇外,整體來說實在是乏善可陳。
冷祐仁小心翼翼的避開幾個明顯已經喝醉,正在發酒瘋的男人,一步步往店內走去。愈往店裡邊走,他的眉頭皺得愈深;酒精與香煙和某種說不出來的氣味混在一起,形成一種奇特、令人作嘔的臭味。
但看來只有他是這麼想。身邊的男女,恐怕早被酒精給迷昏了,沒人會注意到這股氣味。
他壓抑著想奪門而出的衝動,繼續向前走。他一向不常涉足這類場所,所以此刻的他有些不知所措,心底的恐懼不斷加深。他原本就不健康的膚色在此時更顯蒼白。
好在這裡的照明昏暗,否則人們一定會看見他因緊張而緊握的拳頭與臉上僵硬的表情。
但他並沒有因膽怯而忘了來這裡的目的。他邊慢步移動,邊仔細的環顧店內的每張面孔。沒有、沒有、沒有!到處都找不到他!
不知不覺間,他已走到最角落的座位。在這燈光幾乎照不到的地方,他無法看清趴睡在桌上之人的面貌。
雖然不妥,但他別無選擇。冷祐仁小心的在桌邊繞了一圈,想看清對方的長相。就著昏暗的燈光,他只能依稀看見對方的輪廓,無法確認他是不是自己要找的人。正當他在左右為難之際,原本趴睡在桌上的人突然抬起頭來。
「你在看什麼?」混著濃烈酒氣的怒吼,讓冷祐仁一時嚇得忘了該怎麼回答。
得不到回應,男人更加氣憤,倏地站起身,對著他大吼:「去你的!你是啞了是不是,我問你,你是去他媽的看什麼啊?」
「我……對不起,我不是在看你……我只是想找人。」冷祐仁吞吞吐吐的道歉。但他硬是撐直了腰,不顯露出心中的恐慌,默默的承受著陌生男人的怒氣。
「操!」男人大吼一聲,搖搖晃晃的朝他走來。即便是在昏暗的燈光下,看不清男人的五官,冷祐仁仍可以想見他兇惡的神情。
他嚇的動彈不得。一張嘴張了又閉,硬是發不出一個音節來。
「媽的!你這是什麼臉啊?會怕下次就別瞪著人看!」中氣十足的吼聲,讓冷祐仁覺得自己的耳膜都快要被震破了。
他費盡全力,好不容易才擠出這句話:「對不起,我不……不是故意的。」
男人瞪了他好一會兒。冷祐仁暗自在心中祈禱能有人注意到這裡的情況,將他從這恐怖的地獄中救出。但周遭的人仍各自沉醉在自我的天地中,根本沒人回過頭來看看這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男人緩緩的舉起手來,就在冷祐仁以為他要揮拳揍上他的時候,男人卻驀地笑出聲來。冷祐仁膽戰心驚的看著眼前高出他一個頭的男人,卻又隨即意識到自己不該再瞪著他看,慌忙的低下頭。
「小鬼,」男人的笑聲中盡是嘲諷。「快點回家吧!別在這丟人現眼。看看你,站都站不住了!滾回家去吧!」隨後又在冷祐仁的臉上拍了兩下,力道雖不大,卻發出了清脆的聲響。
冷祐仁動也不動地站在原地。他一直保持著頭朝下的姿態,直到男人的腳步聲遠離後,他才敢抬起頭來。
他發現自己的身體意外的沉重。四肢像是綁了鐵塊似的,舉也舉不起來。
背後傳來陣陣涼意,不用多想,他知道是自己的汗水浸濕了衣裳。
真沒用……他在心中嘲笑自己的膽小。不過是個醉鬼發發酒瘋嘛,他竟然被嚇得連話都說不來,還出了一身冷汗。
步履蹣跚的,他一小步、一小步的向前走。好不容易,手腳才漸漸的靈活過來,但方才的驚嚇還留在心中,他恨不得可以馬上離開這個地方。而他的頭腦因為過量的尼古丁,已經開始昏了。
不行,不可以就這樣回去,他還沒找到他!在找到他之前,絕不能回去!
勉強提起精神,冷祐仁打算先去廁所洗個臉,好讓自己鎮定下來。他在昏暗中摸索,好不容易才找到了洗手間。
廁所的照明比外面稍亮一些,但也仍嫌昏暗。冷祐仁衝到洗手台前,打開水龍頭,以微微顫抖的手接起冰冷的水。就在此時,一陣呻吟聲從最裡間的隔間傳出。冷祐仁停下動作,噤聲聽著裡面的動靜。
「呃……」細微的聲音傳入耳中。
那聽起來像是嘔吐聲。八成是哪個人喝醉了,躲在廁所裡吐。聽那人痛苦的喘息,讓冷祐仁略生惻隱之心。冷祐仁雖想去看看他需不需要幫忙,但方才那醉鬼的行為,讓他害怕再與喝醉酒的人有所接觸。
「呼、呼……」嘶啞的聲音,充分顯示出對方的痛苦。
冷祐仁覺得自己實在無法束手旁觀,他決定先去看看情形再說。如果對方不是太兇悍,他便幫他一把;反之,他便拔腳就跑。
他走到最裡面的隔間,伸出手往門上一敲,不料門自動推開。他有些尷尬的對著裡面的人說:「……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但我看你好像很難過,要不要幫……」
話沒說完,他卻再也發不出另一個音節。
身形高大的男人半趴在看來有些髒污的馬桶上,頭低垂在馬桶旁。整個隔間中散著濃厚的酒味與腐臭的酸味,看來男人已在這吐了有一陣子了。糾結在一起的黑髮遮住了他大部分的五官,但冷祐仁仍從對方剛毅挺直的側面線條猜出他的身分。
「……祁緯?」他困難的吐出這兩個字。
薛祁緯的身體微動了一下。冷祐仁更加確信自己沒認錯人,他連忙靠到他身邊:「祁緯,你還好吧?」說著,手便細心的為他撥開黏在額上的頭髮。
薛祁緯並沒回應,只是微側過頭,以呆滯的目光瞄了他一眼。
冷祐仁這才看清他的臉龐。幾天不見,原本充滿陽光氣息的剛毅線條,變得冰冷不帶生氣;一向是炯炯有神的雙眼,現在卻被虛空盤踞。深黑的眼圈,微陷的雙頰,與雜亂的鬍渣,看在冷祐仁眼中,都是痛心。
薛祁緯是個酷愛乾淨的人,對自己的儀表格外重視,冷祐仁從不曾見過他這般頹喪的模樣。
「……祁緯,還想吐嗎?」好不容易,他才收回了情緒,輕聲問道。
薛祁緯還是沒回話,只是默然的瞪著他看。
冷祐仁知道自己再問下去也是白問。他不再多問,輕巧的抬起薛祁緯的手臂,想將他從馬桶上撐起。
薛祁緯靜靜地任由他擺佈。他將薛祁緯從隔間中帶出,半拖半拉的帶他到了洗手台前。
「先洗把臉吧。」他轉開了水龍頭,等著薛祁緯自己動手。但薛祁緯仍是一副失了心的樣子,絲毫沒有行動的意願。不得以,冷祐仁只好取來擺在一旁的厚紙巾,以打濕的紙巾為他擦臉。
就在他的手來到薛祁緯的雙頰時,一陣低啞到近乎破嗓的聲音緩緩的從祁緯的唇齒間傳出。「祐仁……」
「怎麼了?」冷祐仁停下動作,專心的聽他說話。
「……我好難過……」沒說完,薛祁緯的臉色一變,他推開冷祐仁,頭往洗手盆中一埋。「啊……呃、呃……」
「祁緯!」冷祐仁連忙以手輕拍薛祁緯的背部。
「呃……呼……」薛祁緯緩慢的抬起頭,以顫抖的雙手接了點水往臉上拍。
冷祐仁默默的看著他。他雖想幫忙,卻又不知從何幫起,唯一能做的只有靜靜的守在他身旁。
難熬的沉默不知何時開始在兩人身邊流竄。許久,薛祁緯率先打破了沉默:
「祐仁……我好難過,真的好難過……她為什麼不要我?你說,她為什麼要和別人在一起,不顧我了?我是這麼的……這麼的喜歡她啊……我好愛她……」語聲愈轉愈小,一滴眼淚從臉頰滑落,閃出蒼白的光芒。「筱婷……」
「……祁緯……」冷祐仁一向嘴笨,不知道該怎樣安慰人。情急之下,他顧不得分別,緊緊的抱住了薛祁緯。
薛祁緯就這樣由他抱著,無聲的哭泣著,接連落下的淚水沾濕了冷祐仁的衣袖。
冷祐仁覺得好難過、好心疼。一直以來,在他的心中,薛祁緯都是個有著陽光笑容的男孩,從不曾見過他難過,更遑論傷心落淚。但現在,他卻在自己的懷中哭得像個無助的孩子。
冷祐仁緊緊的抱住他,竭盡全力的抱住懷中的這個男人,像是要將他的一切悲傷都揉進身體中般的用力。
◎
冷祐仁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成功將薛祁緯從Pub抬進計程車中。匆忙的告訴司機目的地後,車子便飛奔在深夜空曠的道路上。
原本還半昏半醒的薛祁緯,在被抬進車內後沒幾分鐘就睡著了。但從他緊皺的眉間看來,他睡得似乎不怎麼安穩。冷祐仁換了個姿勢,讓他的頭可以安放在自己的肩膀上。
溫熱的吐息輕吹上他的脖子,似癢非癢的感覺快速的流過他的神經,讓他不由自主的紅了臉。
輕輕溢動的情愛,在聽見一聲低喃後驀地消失:「……筱婷……」
冷祐仁的心像是被打入冰庫般的冰冷。薛祁緯接著又咕噥了幾聲,但他完全沒注意到。
他的心思全圍繞在那個女人的身上──許筱婷──那個奪去自己深愛男人的心思,卻從不加珍惜的女人。
◎
「嗯……」不舒服似地皺起眉,冷祐仁發出意義不明的呢喃。下一秒,他猛地張開眼睛。
在看清周遭的景物後,他重重地嘆了口氣:「原來是夢啊……」
為什麼還會做這個夢呢?
多年前的往事,像是鬼魅般地緊追著他不放,縱使不再想起,往事卻化成另一種型態,不時地侵入他的夢中讓他夜不成眠。那些年的事他都忘得差不多了,之所以會對這件事如此耿耿於懷,恐怕是因為那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看見如此頹喪的薛祁緯。
冷祐仁緩緩地從沙發上坐起身,深吸了一口氣,夜晚寒冷的空氣進入肺中,讓他漸漸地靜下心來。
「幾點了?」他邊自言自語,邊轉頭望向身後的時鐘。藉著微暗的燈光,他好不容易才看清時間。「十二點了啊……」而他的室友還沒有回來。
就在他猶豫是否該繼續等下去時,一陣細微的開門聲搶走了他的注意力。接著,明亮刺眼的光從打開的門縫間射入,一個高大的人影走進房內。
「咦?祐仁?你怎麼還沒睡?」才剛進門的薛祁緯有些驚訝地問。
他彎下腰扭開了放在桌上的夜燈,光線透過他如雕像般優雅的側面射入冷祐仁眼中。經過這些年的歷練,薛祁緯早已脫去學生時代的青澀,讓他多了幾分老練的男人味。整齊地梳到耳後的髮型、寬廣的肩線、品味獨具的灰色西裝、沉穩中帶些許野性的外表,將歲月帶來的成長表露無遺。與外表乏善可陳的他不同,祁緯是彷彿從雜誌中走出的完美男性。他們之間的差距,太大了。
不知怎麼的,他竟有些難過。為了掩飾心中的動搖,他連忙將心思轉到對話上:「我……我睡不著。」冷祐仁隨口扯了個謊。他怎麼能說是因為擔心薛祁緯太晚回家,才會睡在沙發上等門。
「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嗎?」一聽他不舒服,薛祁緯馬上放下手中的公事包,有些焦急的問。
「不……不是。」冷祐仁拼命地搖頭,「我沒有不舒服,只是睡不著而已。」
「真的嗎?」薛祁緯半信半疑的問。
「真的。」
見他說得如此堅決,薛祁緯也沒再接著追問下去。就在冷祐仁暗暗慶幸自己沒露出馬腳時,一股濃厚的酒味伴隨著令人無法忍受的煙臭傳入他的鼻腔。
「哈啾、哈啾!」冷祐仁連著打了好幾個噴嚏。
「啊。」薛祁緯愣了下,而後像是想起什麼似的連忙從冷祐仁的身邊退開。「對不起。」
「……你今天又去應酬了?」冷祐仁掩住鼻子,小聲地問。他從小就對煙酒味過敏,年紀愈大愈嚴重,到最近變成是只要有一點煙酒味就會讓他噴嚏連連。
「嗯。」薛祁緯很小心的和冷祐仁保持一段距離。「對不起,很難過嗎?」
「還好……哈啾……」
「對不起,我馬上去換衣服。」薛祁緯說完這句話後,便像是逃命似地衝進自己的房間。
因為打噴嚏打得太兇,幾滴眼淚從冷祐仁的眼角溢出。他有些粗魯的以衣袖遮住鼻子,避免再吸入更多的煙味。
氣管的不適,比不上心裡的傷痛。他知道,祁緯以前是滴酒不沾,大學時,他曾經說他最討厭的事之一就是和油腔滑調的生意人應酬。但現在,他也慢慢的變成了老練的生意人,應酬更成了家常便飯。但就在祁緯失戀後──就在筱婷為了一個富家子弟而拋棄他後,他像是變了個人似的。
祁緯開始變得野心勃勃。為了要爭回一口氣,讓當年拋棄他的女人後悔,他拼命地向上爬。一切都變得不再重要,除了她。
心口開始痛了起來,混合著想打噴嚏的衝動,讓他痛得皺起眉頭。
「祐仁,你還好吧?」不一會兒,薛祁緯便已換好衣服,身上也不再帶有煙味。他有些手足無措的看著仍不停地打著噴嚏的冷祐仁,不知該做些什麼才好。
以眼角餘光掃到薛祁緯困擾的表情,冷祐仁忍住想打噴嚏的衝動,結結巴巴地對他說:「……我沒事的……你別管我……去……去洗澡吧……哈啾……」
薛祁緯沒說話,但卻以行動拒絕了冷祐仁的提議。他伸出手,以恰到好處的力道搓揉著他的背。
雖然說薛祁緯這個動作不見得有什麼實質的幫助,但卻讓冷祐仁的心頭一暖,無形中舒緩了身體的不適。
但在心中湧起一絲淺淺的幸福的同時,一股酸楚的感覺卻也悄悄浮現。這雙手、這關懷備至的態度,全是為了他這個「朋友」而存在的。一旦他知道了自己藏在名為友情的情緒底下、最深沉的情感的話,他還會以相同的態度對待自己嗎?
──祁緯,我喜歡你,好喜歡,喜歡到了自己都不能相信的地步。但我要到何時,才能傳達我的這份心情?
◎
清粥特有的清爽香氣飄蕩在空氣中,薛祁緯貪婪地吸著令他食慾大動的這股香味。他眨眨眼,更加用力的吸進一口氣。
下一刻,他頓時從睡夢中醒過來,慵懶地搔著頭,張嘴打了個哈欠。現在的他,與平日工作時一本正經的他完全是判若兩人。如此邋遢的樣子,完全破壞了他在外建立的嚴謹形象。
他懶散地推開蓋在身上的棉被,搖搖晃晃地走向廁所。洗完臉後,他總算覺得清醒了一點。
走到飯廳,映入眼中的是一桌冒著熱氣的早餐。自從他們同住以來,他的早餐一直都是祐仁做的。而他,很慚愧的,連替紅蘿蔔削皮都沒削過。
祐仁和他,從高中時就認識了。他們的交情一直延續到出社會之後,身份也從朋友變成了室友。原來他只是想找個人共同分擔房租,倒也不是說特別想和祐仁住在一起,但他現在卻深深地感謝當年找祐仁來當室友的決定。因為祐仁可說是一手包辦了他日常生活的一切雜事,從洗衣服到打掃房間,祐仁幾乎是無所不做。說實話,要不是有祐仁這麼個朋友,他的生活一定是一團亂。
聞著清粥的甜美香氣,薛祁緯高興地坐到桌前,對背對著他的友人說:「早安。」
正在收拾善後的冷祐仁有些驚訝地轉過頭來,呆了好幾秒後他才輕聲開口回道:「早安,今天怎麼起得這麼早?」
「嗯,大概是因為昨天睡得特別好的關係吧?我也不知道,但今天就是精神特別好。」他邊說還不忘邊往自己的碗挾菜。
「喔……但你昨天很晚才回來,而且還喝了酒。」
「那麼一點酒算不了什麼。」薛祁緯蠻不在乎的說。
「是嗎……但你以前是一滴酒也不能碰的啊……」冷祐仁已經結束了收拾廚房的工作,坐到他對面開始用餐。
薛祁緯一抬頭看見的就是冷祐仁擔心的表情。那彷彿參雜了不忍與擔心的神情讓他為之一動,原本不停舞動著的筷子也停了下來。
好不容易,他才能做出回應:「……我以前是不能喝……但不知不覺間就變成了千杯不醉的體質,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原來人真的是會變的。」說完,他還故做開懷的笑了幾聲,但那過分虛偽的笑聲聽起來卻像是樹蛙的鼓鳴一樣難聽。
其實他們兩人都心知肚明,他並不是自然而然就變成千杯不醉的體質的。他其實和以前一樣地厭惡喝酒,但他為了生意不得不逼著自己去適應酒精,要不然該如何陪客戶應酬、如何擴展事業版圖?
「……」冷祐仁沒多說話,他只是有些寂寞地微微一笑。
薛祁緯沒錯過他這略帶傷感的表情,但他卻沒再多深思藏在這抹笑容下的情感。在愛情方面原本就有些遲鈍的他,是怎麼也不可能想到多年的好友對他抱持著的早已不是友情,而是愛情。
「啊,這稀飯好好吃。」他故意轉換話題,企圖化解橫亙在兩人間的沉默。「這炒蛋也很好吃……今天的菜好像味道都特別淡呢。」
大概是被稱讚的關係吧,冷祐仁的雙頰微微地浮起了紅暈。「因為你昨天喝了酒,所以我想早餐吃得清淡些會比較好。」
聞言,薛祁緯開懷地笑了。「謝謝你。」
「不會。」冷祐仁笑得更開心。
薛祁緯一時間迷失在他純粹的笑容中。為了掩飾自己的失神,他連忙低下頭,企圖以其他的話題來移開自己的注意力。「要是你是女的的話,娶到你的男人一定很幸福,因為每天都有這麼好吃的早餐等著自己起床。」
他抬起頭,卻看到冷祐仁帶些迷惑地看著他。但他很快的換上另一種表情,輕笑著說:「是嗎?」
「絕對是的,我敢打包票保證。」
「可是我是男的……男人好像不能嫁給男人吧?」話說完,兩人相視一笑。而接下來的早餐時間,也是在輕鬆的氣氛下度過。
◎
吃完早餐,就在薛祁緯幫忙冷祐仁收拾餐桌的當兒,他突然胃痛了起來。
突如其來的疼痛,讓他不得不停下來休息。
「祁緯?你沒事吧?」冷祐仁見狀馬上放下手中的碗盤,急忙跑到他身邊。
「沒什麼……」他啞著聲音說。
「是不是胃痛?」
他點點頭,胃壁彷彿被磨穿的痛苦讓他連句話都說不出來。看來,昨晚真的喝太多了。沒辦法,昨晚的客戶是有名的酒桶,為了不掃他的興,他只得大口地把推到眼前的酒灌下肚去。
「你等等,我去拿胃藥。」冷祐仁快速地打開櫥櫃,拿出專門收放藥品的小箱子。
薛祁緯就著原來的姿勢靜立著,從未經歷過的痛苦讓他全身發冷,額上也冒出了冷汗。
就在他覺得愈來愈不舒服的時候,一杯水被遞到了他的面前。冷祐仁將裝滿水的玻璃杯交給他,自己則試著打開塑膠藥瓶的瓶蓋。
他喝了一大口水,原本無味的水在此刻變得一如甘露般的美味,水穿過他的喉頭,將反胃的不適感沖淡了許多。
「把這些吃下去。」幾經奮鬥,冷祐仁終於打開了瓶蓋,他連忙倒幾粒胃藥在手掌中,示意薛祁緯將藥吃下去。
「謝謝。」他接過黃色的小藥丸,配著水吞下。
冷祐仁滿是擔憂的看著他:「好些了嗎?」
「喝點水就好多了。」這不是假話,他確實覺得舒服多了。但即使他仍舊覺得不舒服,為了不辜負祐仁的一番心意,他大概也會這麼回答吧?
「……」冷祐仁欲言又止地看著他。許久,才開口問道:「祁緯,你昨天到底是喝了多少酒?」
被問到尷尬的問題,他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昨晚拼酒的狂態絕對會嚇壞祐仁的。猶豫了好一會兒,最後他仍決定照實回答:「……大概有五、六瓶XO吧?」
冷祐仁睜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瞪著他:「什麼?」
薛祁緯不好意思地搔搔臉:「昨天的客戶特別能喝,我不知不覺間也跟著多喝了些。」
冷祐仁不再吭聲。但他的表情在薛祁緯看來,不知道為什麼總有些哀傷。許久,冷祐仁才再開口對他說話:「下次別再喝那麼多酒了。胃藥只有暫時性的功能,不能常吃的。」
「我知道了。」在這個多年的朋友面前,他也變得坦率。他並不容易對他人敞開心房,真正能窺見他內心的人是少之又少,但唯獨在祐仁的面前他可以完全放心地表現出真正的自己。
這種心靈上的依靠,是無比的珍貴。每當和祐仁在一起時,心情會自動的放鬆,讓他得以暫時自殘酷的現實中逃脫,不需再顧慮商場上的爾詐我虞,也不必擔心隨時會被人自背後捅一刀。存在於兩人之間的,只有純粹的信任。
「你今天還要去加班嗎?」冷祐仁關心地問。
「不了。我想這個週末就放自己兩天假吧!反正上一個case才剛結束。」
「那你再去睡一下吧!難得有一天可以補眠,就好好的休息。我待會兒會叫你起來吃午飯的。」短短的幾句話,字裡行間充滿了對他的關懷。
「那就拜託你了。」正好,他也有些睏了。看來今天早上真的起得太早了。
就在他想回房時,卻突然發現自己的腳麻了。「……祐仁,幫我一下。我腳好像麻了。」
「等一下應該就會好吧?」冷祐仁皺起眉頭說。薛祁緯知道這是冷祐仁在傷腦筋的時候慣有的表情。不管看了幾次,他總是覺得這個表情好可愛。
拿「可愛」這個字眼來形容男人,好像不太恰當。要是被祐仁知道自己竟將可愛這詞套在他身上,他一定不會高興的。
但他真的是打從心底覺得,這個多年的好友,真的是不可置信地可愛。能有這麼誠實、溫柔的朋友,他真是太幸運了。
想著,一抹微笑在他唇角漾開。可惜的是,這時的他,仍受限於過去的創傷,無法察覺藏在心底深處最真實的愛戀。
第一章
推開帶著些許鐵鏽的店門,煙酒交織成的氣味便迎面而來。冷祐仁下意識的皺起眉頭,似是不贊同此地的紙醉金迷;但下一刻,他便走入了人群之中。
幾個坐在靠走道的男女,抬起頭驚訝的看著他,帶著滿臉的不敢置信與些微的輕蔑。在這頹廢意味濃厚的Pub中,一身簡樸的他看來是分外的格格不入,他渾身散發出的氣質是與繁華的此地截然不同的堅實內斂。
蒼白而帶有些許淡褐色雀斑的臉孔,配上細長的單眼皮和隨處可見的黑色短髮,勾勒成一張平凡的臉孔。除了高而挺的鼻子與豐腴適中的雙唇外,整體來說實在是乏善可陳。
冷祐仁小心翼翼的避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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