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偉毅總覺得自己象是生活在一團迷茫的濃霧裡。
從十五歲開始對初戀情人單方面的迷戀得不到回應,年近四十了卻被一個闖入自 己生活的高中生魏執所左右。
在瘋狂纏綿的暑假,感情處在不知該不該放棄舊愛選擇新生的迷途,卻又意外得 知少年時單戀的對象竟然是自己血脈相連的兄弟!?
謎樣的選擇,謎樣的關係。
面對抉擇他該選擇何去何從?
「我愛你。你要陪我到老,到死,我一輩子都不會放開你了。」
是誰在耳邊這樣輕輕訴?
未來、前途、責任……等等這些顧慮一一在腦海裡閃過,未知的種種仍是個謎。
然而在迷霧中卻有一雙手,穩健而溫暖,扶持著那顆搖擺不定的心,向雲開霧散 處的破曉晴空堅定地走去。
章節試閱
「歹竹出好筍」用來形容蘇家的兒子一點也不為過!
誰能想過那個面孔黃黃瘦瘦、身材象竹竿,一點也不起眼的蘇老師能生出這麼個禍國殃民的藍顏禍水來。
從孩子上幼稚園開始,漂亮精緻得象天使一樣的面孔引來無數關注的目光。而與此同時,面對老師、鄰居們的質疑,好脾氣的蘇老師總是笑笑說孩子長得象他媽,可是據曾經有幸見過蘇太太的人回憶了再回憶,怎麼也想不出一個普通平庸的肥胖婦女+一個普通平常的瘦弱男教師,兩人的基因能配置出這樣的優良品種來。
比較來比較去,得不出結論的眾人也許只有一拍大腿,用基因突變才能解釋這一不合理現象的原因了。
當然,也曾有一種傳言盛行一時——即蘇家那太過搶眼的兒子不是蘇偉毅的種。但這一謠言很快又被發起者自己否定了,據說好事之徒足足想了三天三夜,還是想不出會有什麼出色人物自願做一個容貌不出眾,身材更是乏善可陳的中年婦女出軌對象,在前提無法成立的條件下,推理出的結論當然也不正確。所以蘇家那從外貌到性格都與父親相悖到極點的孩子,在戶籍本上清清楚楚寫著是蘇家的嫡傳骨肉這一事實從未更改。
不過,眼下同樣的質疑出自手持警官證的男士口裡,這意味可就大不相同了。
「蘇永琪確實是你兒子嗎?」
警官先生一臉探究的神情在瘦弱中年男子與美麗少年之間來回掃視著,一副公事公辦的嘴臉之餘還是忍不住饒舌多問一句。
「那個,阿琪這次做了什麼嗎?」
對此情形早已見怪不怪。遞出戶口名簿後,蘇偉毅以一貫謙卑的態度,好脾氣地詢問警官自己那上警局快成家常便飯的兒子又做了什麼「好」事。
「哦,倒也不算是他的直接責任。」
狐疑地拿著戶口名簿再三對照,確認此人就是那不馴少年的合法家庭監護人後,警官先生這才願意將實情告之。
「只是我們轄區的另一名少年魏執……啊,據說他是蘇永琪的同學,昨天晚上在家裡割腕自殺了。我們懷疑這一起自殺未遂事件與你兒子有關。事情是這樣的,魏執與他們班的一個女同學一直感情很好,大概是瞞著老師和大人的戀愛關係。可是後來蘇永琪的插入使得那名女同學與魏執感情破裂,於是他一時想不開就起了輕生的念頭,幸好被發現得早,搶救了過來現在還在留院觀察。」
「啊?」
蘇偉毅茫然地注視著警官一張一翕的嘴巴,完全沒有辦法把自己聽到的與現實聯繫起來。似乎覺得自己正在聽人闡述一個三流的電視肥皂劇劇本:少年A與少年B都喜歡上了同班的少女C,原本少年A與少女C是公認感情很好的一對,但是少年B的插足使少女C選擇了對少年A的背叛,三個人糾纏不清的戀情中,處於最弱勢的少年A傷心欲絕,悲憤之下走上了自栽之路……
什麼時候自己的兒子已經長大,成熟到可以陷入感情糾葛的年齡了?
蘇偉毅下意識地把眼睛飄向已經快有自己高的兒子,愈大愈端整的臉上還殘留著一絲幼稚的痕跡,但下巴上柔軟的茸毛與喉間誇耀般凸顯的喉結都說明他已經不再是黃口稚子。此刻,那張過分美麗的面龐上滿是不耐之色,想必在他倔強地不肯與警官合作的同時,也沒什麼好果子吃。
「總之就是這樣!」不耐煩地揮了揮手結束了案情講述,警官先生恢復公辦程式,「我們來是想跟你取證,這段時間你兒子經常和什麼人在一起?有沒有發現他跟班上哪位同學鬧過矛盾?對學校教學有什麼不滿情緒?」
「那個……阿琪,你這段時間經常和什麼人在一起?有沒有跟班上同學鬧矛盾?對學校教學有什麼不滿情緒?」
看看提筆等著做記錄的警官先生,蘇偉毅嚅囁著望向兒子,很機械地竟然一字不漏將警官的問話轉述。
「哼!」
不屑地看了一眼懦弱的父親,早已不服管教的蘇永琪白眼以待。
「啊?你兒子的事你都不知道?你怎麼當爹的!?算了算了,現在的家庭怎麼都這樣,我到學校調查去。」
這樣間接迂回又問向本人的答案,跟那火爆美少年在警局自己做的無賴口供有什麼兩樣?不耐煩起來的警官先生「啪」一聲合上記錄本,念叨著去了。
「你少管我!」
員警一走,立刻又是一副旁若無人狀態的兒子進屋後「砰」一聲關上房門,他似乎很明白囉嗦又無能的父親接下來會亦步亦趨地跟著他做很小心的拷問,索性一開始就杜絕與他的任何接觸。
「阿琪……」
被關在門外的蘇偉毅小聲地叫了半天也聽不到回應,苦笑著抓了把頭髮,無奈地蹙進廚房把熱過的飯菜端出來擺在飯廳——等兒子餓了自己會出來找吃的。
唉,一樣米養百樣人!
他也想不明白,為什麼面對著兒子,他永遠都是矮了一截的樣子,難道僅僅是因為他與父母不同,過分出色的長相?
——還是說,因為他長得很象那個人?
一關涉到記憶中某個被刻意遺忘的存在,蘇偉毅的腦細胞馬上就中止了繼續思考的可能。
現在唯一要值得他疑惑的是:這孩子明明是自己的種,難道說當時在娘肚子裡的胎兒就已經感受到了他不同尋常的強烈願望,所以才長成這個樣子嗎?
唉,也許就算拿這個問題去問已逝蘇夫人的在天之靈,恐怕也是一個難解的謎題。
第一章
中國有句俗話叫「父債子償」。
但很顯然的,這一定律不適用於為兒孫輩做牛做馬的哀哀父母。
提著手上高檔的水果,蘇偉毅推一推鼻樑上的眼鏡,再做了一次病房號確認,這才鼓起莫大的勇氣叩響房門。
「請進。」
房裡傳出來的聲音帶著微微的嘶啞與疲倦,相當低沉。如果說裡面的人只是一個十六七歲的高中生的話,那就未免太無朝氣了些,顯然其主人的心情到現在還沒有平復。
臨進門前又開始了習慣性的猶豫,但念及這到底是自己兒子惹下的禍後,蘇偉毅一咬牙,義無反顧地走進了病房。
「你是?」
見到來人不是預期中來打針換藥的醫護人員,少年眼中的驚訝迅速換上了防備之色。
那是一個大約十六七歲年紀的少年,與現階段仍以「美麗」著稱的蘇永琪相比,這男生的臉明顯要成熟得多,鼻子高挺,眼睛總像是在固執地盯住某處看的樣子,薄薄的唇緊抿著,棱角分明的下巴廓線像是已經帶了幾分真正陽剛味的小男子漢,只是微卷的頭髮給他年青的面孔平添了幾分稚氣,因為他躺在床上的緣故,看不出他有多高,臉上毫無血色的蒼白,與白色的病房融成一色。
此刻,這眼神裡充滿著疑惑的少年右手臂膊上紮著點滴的針頭,但讓人觸目驚心的是他左手腕上包裹著仍滲有血跡的厚厚紗布。
「呃,那個……我……鄙姓蘇……」
見血就有點犯暈的老毛病又發作了。
慌亂中,原本一路上想好的自我介紹及道歉的說辭擠不出口,蘇偉毅只好深深地彎下腰去,向這個劫後餘生的少年直接地以姿體語言表達最深的歉意。
「啊?」
少年一開始還有些茫然,似乎想不明白這提著探病禮品的中年男人為什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裡,但聽到那個敏感又關鍵的「蘇」字後,顯然意識到了什麼,嘴角也在一瞬間抿緊。
「關於蘇永琪……雖然不知道他到底做了什麼,但作為沒管教好兒子的父親,我很抱歉。」
自己兒子在外貌上占盡了天利,而且他從小就很懂得利用這方面的優勢去討別人的喜歡。想必在類似 「愛情」的戰爭中也是善加利用了這一特長,然而在他還未完全成熟的心智上,根本沒想過會有人因此而付出生命的代價。
蘇偉毅歎了口氣,不是想去嘲笑這個男生的「癡」與「傻」——畢竟,在剛剛進入對愛情敏感的成長時期,有哪個少女不懷春,有哪個少年不鍾情?
只是要看在當時是不是能遇到合適的對象而已。
很顯然,這少年認為他遇上了,一頭栽進去就無法自拔,所以遭到背叛時才會鬧得這樣轟轟烈烈,少年的愛真摯,並不是用「一時頭腦發熱」就可以簡單一筆帶過的。熱戀情濃時,是真的可以為她死,為她生。
只可惜那個女孩不懂,她不珍惜。
其實不止是她,或是自己橫刀奪愛的兒子,很多人也不懂。
這樣的感情……也許會被廣大的教育者們斥之為「未成年男女過早建立戀愛關係的行為」(即「早戀」),少不了樹立為典型去教導、訓斥其他學生,引以為戒。但蘇偉毅卻無法忽視這個男生那份以沉甸甸的生命做補綴的執著。
魏執,這個男生的性子恰如其名——「執」。
「滾!」
如意料之中的,躺在床上的少年在一瞬間迸發出了極大的憤怒,但出乎意外的是,他在盛怒中也並非完全喪失了理智的思考,尚能有條理地分析自己為什麼不接受道歉的原因,「如果他真的覺得對不起我,該來道歉的是他本人,而不是他父親。」
「真的很抱歉……」
那是一隻受傷的小獸,卻拒絕接受人類太過廉價的憐憫,高傲而絕不妥協的執拗。
蘇偉毅困惑地一再低頭,卻仍是落到連人帶禮品都被趕出來的下場。因為他害得激動的小男生差點撞翻了點滴架,出門時還遭了護士小姐好幾個白眼。
「呼……」
在別人驚詫的目光下,幾乎是逃一般地走出了病房,走到醫院區域範圍外的隔離帶時,蘇偉毅才從口袋裡掏出一根煙,點上後深深地吸了一口,有些茫然地舉頭看天。
淡白色的煙霧迷糊了視線,許多捉不住形體的東西在眼前晃動,倏來倏去的飄忽感幾乎沒害他的眼睛酸脹地流下淚來。
該不會是自己的眼鏡度數又不合了吧?
因為自己的個性已經沒辦法適合教導現在越來越無法無天的孩子,在五年前辭了教師的正職工作後,三十七歲的男人一直斷斷續續地兼任幾個小學生的個別輔導老師,平常在家的時間就寫寫稿爬爬格子什麼的,有那麼一點不紅不黑的薄名,掙那麼幾個窮不死也富不了的稿費。
前一陣剛好是一份熟悉的雜誌的截稿期,沒日沒夜地關在房間裡面對電腦寫作,視力下降得比以前更快了。
一想到這個,蘇偉毅慌忙地取下眼鏡仔細地擦了擦,不知為何,他無法忽視滯留在腦海中那一雙執著的眸。
也許,明天再來吧……
不管怎麼說是他們家永琪闖下的禍,至少得向險些兒因此喪生的人道個歉,不然他良心上過不去。
♂ ♂ ♂ ♂ ♂ ♂ ♂
「滾——」
不管幾次,不管他提著什麼禮品去造訪,得到的總是千篇一律的驅逐。
可以想像,如果不是蘇偉毅以最大的誠意打動了這裡的護士,他一定會因妨害病人康復為理由而被驅逐出醫院。
這天又是毫無例外地吃了閉門羹的日子。
連綿了好幾天的陰雨天氣讓人心緒低落,被趕出來的蘇偉毅照例把帶來探病的食品交付給負責這一區的護士,不單純是為了討好,而是這些白衣天使們天天在醫院裡面對各種為疾病所苦的病人,仍能保持著笑容給陰沉的病房帶來生機與活力,這種敬業精神讓人肅然起敬。
一來二去混熟了,饒舌的護士甚至告訴他,那少年的外傷雖然已經漸漸有起色了,但比較嚴重的是他心理上的傷害,事實上,醫生提議最好讓他轉入精神科——因為他在醫院仍沒有完全擺脫自殺傾向,脾氣暴躁起來會撥掉手上的點滴,有一次甚至想利用碟子的碎片再度割腕。
「所以說,有人來看看他也好。這孩子平常總是不聲不響的,一個人關在房間裡也不說話。也不知道他們家大人是怎麼想的,都沒個人來看看他。倒還是你經常來……我開始還以為你是他父親呢!你是他叔叔?」
「呃……」
對護士小姐多餘的猜測,蘇偉毅只是報以曖昧的微笑。
「哎,你也不容易。現在的孩子,難教啊!」
對少年期的叛逆事件已經屢見不鮮了,從微開一線的門縫中看到那睡著的少年似乎要醒了,悄悄進去換了點滴瓶的護士也不再磕牙,微笑著招呼蘇偉毅再坐一會兒,自己又忙碌地穿梭在各病房之間了。
「原來,他還沒放棄想死的決心啊……」
突然覺得自己兒子真是罪孽深重!
蘇偉毅習慣性地想去掏煙,但想起自己是在醫院,伸向口袋的手在空中頓了一頓,到底還是沒有摸進去。
「啪——」一聲裡間的燈亮了,雖然這孩子住院期間一直沒有人來看望他,但倒是不吝於支付高昂的高級病房費用。
一人獨佔的單間病房外甚至還有一個小小的會客室,不過奇怪的是卻沒有專護——據說是那孩子極度排斥生人接近的緣故。
他醒了,也就是他該走的時候了。
這樣想著的蘇偉毅卻沒挪窩,自從意外地從護士口中聽到太多關於他的事後,反而覺得自己的責任更重了。
雖然現在的他並不能完全算是執教者中的一員,但曾經的職責與使命卻深深烙刻在他靈魂裡,驅使他不能忽視心靈仍存在深深傷害的少年,在他需要的時候伸出援手。
「匡當——」
裡面的少年好像是想起身下床走出房間的樣子,抬高不便的左手吃力地取下架上的鹽水瓶,可是還沒碰到那架子就不小心碰到了底座,弄得掛在上面的瓶子叮噹做響。
「你要做什麼?」
看到別人行動不方便而不上前幫忙實在於心不忍,蘇偉毅顧不上自己還在這裡的事實會讓那少年更吃驚,推開門進去詢問他有什麼事自己能幫忙的。
「……」
看到他的出現,少年先是驚訝,繼而是厭惡,不願多說一句話,踮起腳自己取下了點滴瓶,向一旁的洗手間走去。
原來他只不過是想上廁所……
然而,自己一手執著點滴瓶行走實在不方便,更別提他左手還是受了傷的,那少年微舉高一些便吃痛,剛剛才換過、幾乎是滿瓶的藥水的重量使他的手越墜越低。由於壓強過小,鮮紅的血液透過紮在靜脈的針頭,沿透明膠管泅到了鹽水瓶內,一片鮮豔的紅澤氾濫開來,情形說不出的可怕。
「小心!」
見到少年似乎有些迸發了失血過多的暈眩症,蘇偉毅趕緊三步並做兩步上前舉高了他的鹽水瓶,充盈在底部的血液又被緩緩地壓回少年體內,像是把一點一滴流失的生命力送回了軀殼。
「現在你最好別走動……很危險。」
這種搖搖欲墜的危險樣子看得他這個外人都心驚膽顫,不管那少年的反抗,趁他現在比較虛弱的時候,蘇偉毅難得強勢地一股作氣將人按回床上,當他從床下熟練地掏出了尿壺的時候才發現,他這樣做的話……豈不是要親手伺候那少年小解?
雖然說侍候病人這種事在他老婆因癌症去世時做得多了,但那少年幾乎氣得臉色鐵青的樣子倒讓他頗犯躊躇。
然而,在看到被點滴軟管限制了行動的少年一手就粗暴地要去撥掉針頭,蘇偉毅顧不上許多地在按壓住他的同時,一手顫抖著拉開了他褲子前方的拉鏈,掏出了因為憋尿而微微鼓脹的性器。
「你!」
重要的器官被別人掬在手裡,硬性的少年終於軟下來了,賭氣似地扭過頭去,強自憋得滿臉通紅也不要在他面前排泄。
雖然有著超乎年齡的早熟與執拗,在這種地方賭起氣來的樣子倒意外地象個孩子!
蘇偉毅輕輕地笑了,把醫院備的男用尿壺調好位置,以超乎尋常的耐心低聲哄勸道:「我們都是男人,有什麼要緊呢?乖乖的,一下子就好了。噓——」
「……」
他還像是在哄嬰兒噓噓呢!
就算是再虛弱也不要做這種丟臉的事……魏執暗下告誡自己。可是隨著時間的流逝,他下腹的鼓脹感也越來越強,幾乎只在呼吸之間的細微動作,都忍不住要一湧而出。
偷眼睨了一下這可謂「情敵」的爹,這乾乾瘦瘦的中年男人耐性倒好。不被自己接納還天天來,現在更是完全看不出有一絲會先放棄的樣子。
那溫吞吞的笑容真是刺目,明明就是這麼一個乾瘦又不起眼的男人,為什麼在他笑起來的時候竟然會有一種很強的說服力,無形地暗示別人應該毫無疑義地聽從他的話。
「別忍了,憋尿對膀胱不好。」
男人的聲音有些低沉,但是卻奇妙地擁有乾淨得不帶雜質的音質,很適合去做教堂的聖職人員或是講師——只是有哪個職業的人員會用這種聲音哄別人噓噓的?
聽到叮咚的水聲響徹在靜謐的房間裡,魏執不爭氣地臉紅了。
他弄不清自己洩氣地認輸,到底是敗在自身的生理需求上,還是敗在那個男人的堅持下?
「好了,繼續睡吧……」
修長的手輕輕地抖了抖,照顧他習慣般地解決了後續問題,又幫他將衣服整理回原狀後,蘇偉毅這才端著尿壺向房間一隅的廁所走去。
洗好了手再出來,那個倔脾氣的少年早把被子拉到蒙頭的位置不看他,不知道是羞的還是氣的。
蘇偉毅忍不住微笑:鬧起脾氣來的他像是小了好幾歲,對一個有十年教齡的老師而言,倒容易摸清與他相處的方式了,真的只是個孩子呢!
「我削蘋果給你吃好不好?聽張護士說你這幾天都沒怎麼吃得下東西……」
從他無論多困難都不肯按叫人鈴的舉動可以看出,這是個自尊心極高的孩子,他無疑是聰明的,但卻又會在奇怪的地方固執。
蘇偉毅習慣了不聽他的應答,自顧自拿起自己帶來探病的蘋果削起來,想起的,卻是二十年前的自己。
那時候的自己,也曾喜歡過一個人喜歡得死去活來的,卻還沒有這少年的勇氣。
對了,那時候自己最怕的是什麼事?
不是被責罵、不是被鄙視,而是……寂寞。
看了看表,已經快五點了,不過因為這數日來整個城市都是陰雨綿綿的天氣,陰鬱的天色沉甸甸地自半開的視窗傾壓進來。
終於被他的誘哄勸得不耐煩的少年伸手抓起削成片的蘋果吃了起來,那勉為其難的樣子好像一隻高傲的小貓,額外施恩地接受人類的捨予。
「晚上也一個人在這裡?會害怕嗎?」
這樣的問題,理所當然地得到了一個白眼做回答。
知道是問也白問。那少年就算是害怕、寂寞,也絕不會在人前表露出來的。
但是這樣的天氣……
深深地望了一眼灰濛濛的室外,蘇偉毅覺得自己回家給兒子做好晚飯後,還是再過來陪夜的好。
前天晚上那少年企圖再次自殺……也許是跟這樣的天氣有關吧!
有個人陪著就不一樣了,即便沒什麼好交談的,但是知道有個人在那裡,知道自己沒有被遺棄,心情好比吃藥打針都強。
暗自下了這個決定後,收拾好東西的蘇偉毅對少年的背影說「晚上我會再來」時,那少年的背心聳動了一下,沒有回頭。
也許,要他在心理上接受自己現在是受著「情敵」的父親的照顧,還需要花很長一段時間解除心結吧。
在這人情冷漠的城市,孤獨的兩個人在能有所交集時舐舔寂寞,也不失為一種緣分。
雖然,事後那少年多半會覺自己這段時間對他的多事關照是個謎。
「歹竹出好筍」用來形容蘇家的兒子一點也不為過!
誰能想過那個面孔黃黃瘦瘦、身材象竹竿,一點也不起眼的蘇老師能生出這麼個禍國殃民的藍顏禍水來。
從孩子上幼稚園開始,漂亮精緻得象天使一樣的面孔引來無數關注的目光。而與此同時,面對老師、鄰居們的質疑,好脾氣的蘇老師總是笑笑說孩子長得象他媽,可是據曾經有幸見過蘇太太的人回憶了再回憶,怎麼也想不出一個普通平庸的肥胖婦女+一個普通平常的瘦弱男教師,兩人的基因能配置出這樣的優良品種來。
比較來比較去,得不出結論的眾人也許只有一拍大腿,用基因突變才能解釋這一不合理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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