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試閱
楔 子
「啪——」一聲浴室的燈被人撳亮,鏡子裡現出一具頎長的身影。
端整得堪稱漂亮的面孔,精緻的五官是上天的傑作。
這如同阿波羅般的美青年在賓館的浴鏡前顧盼自如地打量著自己,身上穿著一套像是偷來般的、明顯有些過大的亞曼尼西服。
挑剔地發現自己被修剪得太過散碎的髮型並不適合身上的西裝,他打開水龍頭用手接了一些水,把它抹到髮上,盡可能地把頭髮後梳,力圖達到油亮水滑的效果。
「不是叫你別再偷穿我的衣服嗎?」
隨著另一道聲音的出現,歎息般的責備只是讓恰巧被人抓住在做壞事的美青年吐了吐舌,向鏡子裡出現的另一張臉做鬼臉。
「把你的衣服穿在我身上是為了提醒你,你該注意保養自己的身材了。才三十多歲的人就已經有小肚腩了,這樣下去怎麼得了?」
既然已經被捉包了,美青年索性大大方方地強詞奪理,語氣比被竊者更理直氣壯。
在鏡中幾乎快要重疊的兩張臉有著極端相似的面容,只不過一個略為蒼老了十幾歲,另一個是風華正茂的大好年華。
看起來,他們至少應該是有血緣關係的至親,不然天底下哪裡去找這般相似的劍眉、鳳目、薄唇。
只是他們的態度上有些奇怪,雖然應該是尊長與晚輩,但卻又彷彿是極親昵的伴侶。
「去!我今年已經可以算四十了,對你來說,是一腳已踩進棺材的歐吉桑,還說什麼身材不身材的!」
沒好氣地把西裝從他身上剝除,拿著自己的衣服回到床邊的男子發覺那美青年也亦步亦趨地跟著走了出來,似笑非笑地倚在門邊,似乎完全沒有回避好讓他自在更衣的打算後,不由得挑高了一邊眉,警惕地望著那帶笑的眉眼。
「你叫老?那麼剛才在我身上這麼『勇』的猛男是誰?」
果然,下一秒,那刻薄的唇就吐出了這樣叫他哭笑不得的尷尬評價。
「蘇永琪,我警告你,別拿我跟你的關係跟記者們亂開玩笑!別忘了你現在是『風雲』旗下的一員,再把我牽扯下去鬧出什麼醜聞來,到時候我不好幫你。」
端整到讓人感覺銳利的眉一蹙,也許是因為年長幾歲的緣故吧,不怒自威的氣勢盡顯,打理好領帶後把西裝穿回身上,中年男子看起來氣宇軒昂,架勢十足是一個擁有數億身家的財團執行董事。
消除了一身情事餘韻後,恢復精明幹練形象的他話雖不多,但軟中帶硬的威脅一語中的,頓時打消了美青年眼中頻閃的戲謔光芒——沒錯,他是他的靠山,玩過了火之後對誰都沒有好處。他大可跟別人玩,拖別人下水,到時候至少還有他會救他。
立刻就顯得意興闌珊起來的蘇永琪走向另一邊,三兩下套回自己的衣物,他身上穿的,是一套時下青年人最興的「E‧Y‧S」套頭連體滑雪衫。
事實上,他本人正是這個牌子的代言模特兒,隨隨便便就能把這身看起來簡單的衣服穿出恰如其分的味道,也難怪他一舉出名之後,各種廣告邀約接連不斷,現在還在公司的力棒下野心勃勃地將發展領域拓展到影視方面。
雖說是少年成名,但蘇永琪知道自己的底細。他沒有什麼特別的本事,就單只憑了那張臉,還有……也許算是比別人略好一些的運氣。
高中以違反校規休學肄業的他,認識何氏的現任執行董事池海晏已是僥倖,進一步發現他們隱晦的親戚關係後,以此為要脅而走上了星光大道。只憑一張吃得開的臉簡簡單單就登上了偶像明星榜,不能不說是幾分運氣,幾分得天獨厚的鬼才。
「知道了,出了這扇門我會當作完全不認識你,也不會蹭著搭你的順風車!『爸爸』!」
撇頭不看已經完全收拾好準備出門的人,微帶點賭氣的蘇永琪卻在他臨出門前壞心眼地將前一陣子他引起軒然大波的戲謔之語重提。
那是在一次「何氏」執行董事會成員共同參與的「風雲」秋季服裝展示會上,被問及與自己長像肖似的執行董事長、何氏創始人何凌雲的二女婿的關係時,蘇永琪一時玩心大起順口答道:「他是我的爸爸啊!」當場惹得展示會鎂光頻閃,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這個軼聞上。
擁擠的記者身後,與何氏關係匪淺的風雲集團負責人有的大顯驚訝,有的臉色難看——畢竟風雲內部誰都知道,蘇永琪最早是由何氏花大錢捧出來的偶像派明星,但從沒有人想過他們竟然會是這種關係。
當下因為蘇永琪任性胡鬧而有過幾次衝撞的經濟人臉色大變。
這件事被張揚出去後,還沸沸揚揚地鬧了好一陣子才平息下去,至於那位擅長用鐵腕手段的執行董事長背後是不是用了什麼見不得人的手段,才使這一大有挖掘潛力的新聞如此之快被封殺,就不是他蘇永琪知道的事了。
「有些話不能讓媒體捕風捉影這個道理你現在還不知道嗎?更何況你這樣叫偉毅會怎麼想?他才是你爸爸!」
重新折返回來的池海晏口氣嚴厲起來,銳利的目光配上攝人的美貌,駭發出的氣魄比平常人要大好幾倍,這一向是他在商場上縱行無往不利的秘器。
可惜,這對與自己擁有相似容貌的蘇永琪無效。
那個憊懶的美青年只是無謂地聳聳肩表示知道了,但很有可能一轉背就又做出什麼超出他掌控的事來。
「一會兒不妨找個女人來掩飾一下,記得在枕頭下放好給服務生的封口小費。」
皺著眉打量了一下滿是情事韻味的房間,池海晏無言地從皮夾裡抽出一疊大鈔遞給倔強扭頭不看他的美青年。
「看起來這次的服務讓你很滿意啊,老闆!」
接過錢的同時突然湊近臉來在他唇邊「啾」地吻上一吻,蘇永琪揚揚手中比起最高昂的小費還要豐厚得多的鈔票,輕佻地笑著,不意外看見另一個人痛苦地深蹙起眉。
「會跟你發展成這樣,也並不是我想的……你好自為之,別再惹事了!」
上次被說成是父子,就已經讓人如履薄冰了,若被人發現他們竟然還是這種關係,保不住的不僅僅是蘇永琪的演藝生涯。
一想到種種讓人頭大的事實,池海晏除了歎氣還是歎氣。
為什麼敦厚老實的蘇偉毅的親生兒子,會是這個德性呢?到底是在基因遺傳上出了什麼問題?
眼前這人刁鑽、任性、尖銳張揚、喜怒無常,半點沒有繼承到他父親那種溫柔沉默的性子。
光有一張好看的臉有什麼用?若是能有一分那樣的性子……
唉!果然失去的是再也挽不回,沉重歎息著的池海晏發動自己的賓士車離去。
一個人留在房間的蘇永琪驟然像是洩了氣般倒回床上,撥了個電話給經紀人說他「生理痛不想開工」,在對方大吼前關了手機,把頭臉埋進凌亂成一團的被褥裡,似乎貪婪地想要保持住那裡的餘溫。
第一章
車子行駛在夜色深沉的道路上,兩旁連接不斷的樹木行到一個彎道時,左邊豁口處突然有了一個很大的空隙,凜冽的寒風從這個風口裡灌入,帶來了一個神妙的奇觀:在迴旋的風吹拂下,一小朵一小朵水晶似的冰花輕輕地打著旋兒,搖曳著、綻放在深藍色絲絨般的天幕下,美麗得如夢幻般的存在。行車紛紛到此緩速慢行,一是因為空氣能見度降低了,出於行車安全考慮;二是因為如斯美景實在太過神奇,叫人不自覺地放慢車速,貪圖能多流覽一刻這大自然的瑰麗景觀。
卻原來是因為這裡左下方的山谷中有一處天然的溫泉湯浴,熱騰騰的水蒸氣不停地從山谷中冒出來,卻在抵達這處的豁口時被驟然降溫的夜風吹到瞬間凍結成冰凌,霧狀的小小冰花彌漫在這個上空,不時被來往的車輛擷取走幾朵,然後又自下方的水氣中萌生出一些,維持著一定的數量,過多的又被風帶走,或是在強勁的風勢下因與空氣磨擦,自開自落地消融在空氣裡。
這個偏僻的地方近來因為開發溫泉旅館而受到關注,甚至有攝影愛好者拍下了這處的動人奇觀,取名為「花非花」的照片參加攝影展還獲了獎。
不過,每天這條路上來往的車輛雖多,肯下車來直接置身於這美景之中的人卻不多。人們仰慕於它的美麗,也震懾於它的嚴寒。
「好美!」
一對剛剛從賓館泡了溫泉浴回來的情侶看到這暗夜中的美景時,不由得大聲歡呼,女的那個幾乎就要打開車門下車,然而才一開窗,就被凜冽的寒風凍得縮了回來,只好央求自己的男友在這裡多停一會兒車,好讓她把這風中奇觀飽覽個夠。
「咦,那邊好像有個人?」
幾乎把鼻子都貼成扁平的貼到窗玻璃上,那個活潑的女孩子突然發現路旁似乎還停著一輛黑色的賓士,車主人默默地站在車旁,似乎站了有好一會兒了,車身上及人身上都堆積了一堆薄薄的冰屑。那微白的晶體在他身上形成了一層自然的保護色,不注意根本就看不到有這輛車及這個人的存在。
「不會是這麼倒楣車子在這裡壞掉了吧?」
熱心的女生不顧男友勸阻,把車窗打開了一條縫,頂著直灌進來像刀子般刮得人生痛的風朝那個方向大喊「要幫忙嗎?」
聽到風中有異響,剛剛在那邊一直悠然出神般的男人才轉過頭來,朝這邊望了一眼。
微白的冰晶製造出微可視物的光源,幾乎快消融在冰屑裡的那張臉,可謂絕美。
在風中獨自靜默的人是個男子,雖然已經有了一定的年紀了,但有一種風骨是歲月都奪不去的。
「哇!」
在看清他這個人的這一瞬間,那好心的女生彷彿受到了誘惑一般,不顧寒冷與男友的勸阻跳下車。本來是要跑到他身邊,但不知怎麼,卻又停在離他幾步之遙的地方,不敢再靠近。
太過柔美的外貌本來會讓人感覺軟弱,但他那凌厲的眼神,卻透露出一種堅強的意志,配合著他端麗的容貌,氣勢更加顯著。
他整個人也如這風中的冰花一般,叫人仰慕,卻又不敢親近。
「要幫忙嗎?」
風實在大,而且冷,小女生把雙手攏成圓筒狀向那邊喊話。聲音不知是被凍的還是被風吹的,幾乎語不成聲,在空氣裡顫抖得不像話。
「謝謝,我一會兒就走。」
看著被凍得抖抖索索的小女生,那男子沉靜地開口了,聲音低沉而不容抗拒。
「好吧!」
既然人家帥哥拒絕他人關心的好意,瞧起來也不像是要跳崖的神經錯亂,她也實在沒什麼再留下來的藉口。
唉,幾百年才難得在現實一見的帥哥哎!果然是只可遠觀而不能褻玩的。雖然年紀大了不少,但卻那種成熟男子的氣度卻讓他更有魅力了。
不過說起來,她到底在哪裡見過類似的容貌呢?
真的好熟悉……
車子駛出風的領域,車內恢復接收廣播信號,在聽到熟悉的偶像派歌手那旖旎低柔的嗓音從喇叭流洩出來的那一刻,她的記憶驀地靈光起來。
「我想起來他像誰了!是最近熱播的那個偶像劇《水中花》的男主角蘇永琪!啊,真的好像好像!說不定就是同一個人。也許那裡在拍外景,蘇永琪要是化妝成老上十歲就應該是那個樣子的!倒回去倒回去,我要看他們拍現場……」
「阿美!」
帥哥當前,被完全忽略的男友終於爆發出不平之音。
搞什麼嘛,他這麼辛苦下本又當車夫又出旅費,到頭來女朋友被一個只見過一面的男人勾走了魄魂,注意力完全不在他身上了!男人生得一張好看的臉有這麼重要嗎?
「阿雄,再倒回去一下下啦,我想要他的簽名。」
眼見著女朋友陷入比熱戀更癡迷的境界中去,為求達到目的更是不惜以最叫他心軟的、上次一看就叫他砸錢給她買了華倫天奴皮包的、小狗般可憐兮兮的眼神望著他,雙眼頻閃的星星顯示了她兀自沉浸在充滿了粉紅桃心的迷夢裡,鳥都不鳥臉色愈發難看的「現任」男朋友的心情。此舉再度挑戰他的男性自尊,生生被帥哥逼出他的憂患意識。
「好興奮,居然在路上碰到拍現場耶!不知道剛剛攝影機有沒有把我錄進去?萬一導演覺得這即時發生的一幕場景合用,那你也可以在電視上看到我了……唔!」
憤憤不平的男友以一個吻終結了女朋友聒噪不休的念叨。
一又二分之一分鐘過去後,車輛繼續平穩地駛回馬路上,駕駛室裡是志得意滿的男子和被打破幻想歸於現實後,小鳥依人的女生。一對普通的情侶。
唉,男人長這麼美真是罪惡啊!偶爾,在行駛中想起剛剛的危機,男友還是忍不住要小小地吃味。
以後一定要禁止女朋友看那些迷惑人心的偶像劇!最好早早把她拐進結婚禮堂變成黃臉婆,再把她肚子搞大給他生上兩三個孩子,到時候看她還想別的男人不想!
他決定了!
※ ※ ※ ※ ※ ※
「永琪,我們愛你——」
一波一波的聲浪從被保安警衛攔著的現場外傳來。
瞧起來這些小女生是訓練有素的追星族,竟然還公選出了一名後援隊隊長,指揮隊伍在同一時間喊出同樣的口號。幾十個女生放聲高呼的合音震耳欲聾,懷著一線渺茫的希望,務必要叫崇拜的偶像能聽到自己的心聲。
「你還真受歡迎,今天來的人也不少。」
臨時租用的賓館房間裡,斜倚在門邊看化妝師工作的經紀人笑著看自己唯一的「商品」,小女生稚嫩的聲浪竟然能傳到十二層樓高的地方,可謂聲勢不小。
「她們愛的不過這張臉,膚淺的女人!」
口氣冷淡的蘇永琪不為所動,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鏡裡的自己。
這次他要扮演的是一名古代的武士,相對而言化妝師的工作量要比較大。
「你還真是!這句話傳出去不知道要揉碎多少少女的芳心……」
他的專屬經紀人齊闐月頭痛地揉了揉額角,提醒自己要儘早想好一套說辭,好在他萬一於公眾場合口吐狂言時能幫他拗轉原意,完美圓謊。
「導演說你這陣子不太在狀況?是不是得要再調整一下心態?」
巧妙地轉了個話題,齊闐月感覺自己像一個囉嗦的老媽子——真是的,這些在眾人面前星光熠熠的明星們沒一個是好相處的,私底下都任性刁鑽得要命!這一行再幹下去他恐怕會提早衰老。
「你認為一個只把眼睛盯在藝人屁股上的老頭能有什麼眼光?」
終於上好了唇色,蘇永琪撇了撇弧線完美的嘴角,神情滿是不屑。
「喂喂!」
雖然這是業界公開的秘密,但畢竟不好這樣直截了當地說出來吧?而且雖然執牛耳的張大導演是好色了些,但業績卻是相當不錯,不然也不會請他出山。這種大言不慚私下說說可以,但有好事者傳出去的話又會是一場風波。
「放心,我會在進度內完成拍攝任務的!」
走出房門與他錯身而過,蘇永琪避重就輕地拍了拍憂心忡忡的經紀人的肩膀,投給他一朵魅惑的微笑,一轉頭踏出門時,眸光已經變了,凌厲而帶著一種獸性光芒的愴絕。完全適合他這次扮演的角色——一個殺手,孤獨而冷傲,有著美麗外表與不為人知內心的狠毒角色。
嗜血,殺。
悲愴的身世與他不得不亡命天涯的起因,穿插其中的旖旎愛情,鮮少有以反面人物做第二男主角來表達人性中的另一面,讓人痛恨卻又無法不惋惜的藝術表達。
雖然還沒正式殺青,但已經可以想像這會是一套賣座的影視作品。
古代裝扮英姿颯颯的蘇永琪一踏入現場又是一陣讚歎聲。就連閒立於一邊的龍套演員都忍不住擠過來一睹明星的風采。
他天生的美貌與凌厲的氣勢,無形中叫人一照面下已是心折。
有了這樣獨得老天厚愛的明星架式,加上因為他從小擅於說謊和圓謊的技巧(在演藝界便是完美的演技),再加上有財力雄厚的大公司肯砸錢力捧,老實說,他想不出名也難。
幸而他也知道自身的條件,念書並不拔尖,只有高中肄業目前勉強在一個三流大學混文憑的他,最快最便捷的發展道路就是利用天生的優勢去當明星,所以對「工作」還是比較配合的——只要事事順他的意。
因此充當他經紀人的人,一定得是個八面玲瓏的角色,除了把工作安排妥之外,還得替他打點一切人際關係。
齊闐月身為「楚日」模特兒兒公司金牌經紀人,本來是不會輕易答應當一個剛剛嶄露頭角的新星當經紀人的,但「風雲」卻砸了超乎他想像之外的金額買動了他。人嘛,幹什麼也別跟錢過不去,所以他快樂地跳了槽,現在看來……那一筆豐厚酬薪實在是把他物盡其用了。
不過,在薪酬之外,吸引他自覺自願地接下這燙手山芋的原因還有一個……
禮貌地代替蘇永琪道謝並送走了化妝師,齊闐月一分鐘也沒浪費地向片場走去。
今天拍的恰好是身為殺手的主角發現了自己唯一的朋友背叛後,毫不猶豫地將朋友斬殺的一幕。
本來就孤獨的主角失去了唯一的朋友,走上萬劫不復的毀滅之路。
齊闐月出於工作性質,已經將劇本流覽過一遍,發覺那邊因為是開播現場已經擠滿了人,索性走到控制室,從上方向下俯看整個片場。
飾演主角朋友的人是個高大的男子,體型健壯的他看起來也相當強悍。
劇碼的一開始,主角(天狼)已經發現了身為好友的背叛,決定要搶在時機有變之前殺了自己唯一的朋友。
一幅幅大型布幕架起來的幽深小巷,飾演朋友的男生先切入鏡頭,開始是毫無戒心走入小巷的他似乎察覺了什麼,遲疑地放慢了腳步,四下張望著。
飾演天狼的蘇永琪一開始埋伏在與他有點距離的牆角,並沒有急著在別人發現之前貿然出擊。
極有耐心地等到他打消了疑慮繼續前進後,這才悄然尾隨在他身後。
現場無形中散發出的緊張氣氛讓人手捏一把汗。
繼續開始向前走的朋友顯然還沒有放鬆警惕,在無人的小巷中也是步步為營,偶爾回頭看看。
羊腸般的小巷子彎彎曲曲,走在前方的人突然一偏頭,察覺自己被人跟蹤,立刻跑了起來。
蘇永琪的身影此時才從暗中閃現,緊攆在驚慌失措的背影身後。
被追趕之下慌不擇路,拐進的巷子是條死巷,想要求救,周圍卻一個人都沒有。
殺機慢慢逼進,在旁觀看的人都不由得屏息凝神,寒意一點一點地從那個中心滲透出來。
天狼的雙眼緊盯著對方的眼睛,手扶在刀柄上,眼神有如野獸捕獲獵物時的銳利。
明明個子比他高大許多的男人本來打算反抗,然而,在這樣的對視中氣勢漸漸地氣餒了下去,就在他想逃的瞬間,天狼立刻擋到他面前。由極靜到速動,感覺是那麼突然,又像是經過精密計算。
緩緩逼進的天狼縮短了兩人的距離,把敵手、也是朋友逼到了無處容身般緊貼著牆面才能勉強站穩。
「我不是故意出賣你的……」
是生?是死?全憑眼前這男子的決定。
在那端麗容貌烘托出的凜冽眼神裡,濃烈的殺氣讓他蒼白的面龐一陣扭曲。
兩人的臉貼近得像是要接吻一般,被盯上的青年雙唇不停地發抖,渾身無力地滑倒在地上——這不是演技,他是真的被嚇到以為自己會被殺。
不再給他解釋機會的天狼,綻出了一朵淡淡的微笑,握著刀的右手一揮。鮮紅的血漿一溜甩在深青的磚牆上,飛濺到他臉上的點點紅豔有若桃花。
臉上一直掛著那個笑容的天狼伸出沒有沾血的左手,輕輕地幫地上的人合攏了眼瞼——最後的憐憫。
在他收刀站直身子的那一瞬間,笑容隱去,深邃的眼神愴絕而孤獨。
在那一瞬間,圍在他身周的眾多幕後人員彷彿完全消失般地不復存在,就好像地面突然開裂,裂出一片無垠的大海,而唯一的人物只站在海中孤島般的突兀。
就算他身邊圍著這麼多人,他也還是孤獨的。
沒有朋友,沒有信任,沒有愛——也許他唯一所愛的人就是他自己。
這倒不由得叫人想起他一舉成名的那部《水中花》來了,雖然只是個改編的短劇,但那個利用美貌而將所有人玩弄於股掌之中的青年形象已深入人心。如納西斯的轉世,只低頭照影的花,象徵的喻意是自戀。他在演繹他自己,或者說,他在把角色變成自己展示出來。
所有人大氣不敢喘一口地看著「兇殺」現場,數秒鐘過去後,這種孤獨的、抑鬱的氣壓才從片場消逝,導演為時已晚地叫「卡——」
「是一隻天然的獸。」
有著天生的、極其敏銳的感受力及表現力,完美得毫無弱點。甚至連愛的人都只是他自己,根本找不出他的弱點來。
齊闐月抽出一枝煙來點上,望著下方。
看起來他是不用擔心那個導演所說的蘇永琪「不在狀況」,可是那只闖入人群後依舊不馴的獸,要如何收服他倒是一大難事。
「唉……」
齊闐月又想揉額角了。
發掘出這麼一顆搖錢樹是好事,問題在於他絕對是個麻煩的根源,也是……有著致命誘惑力的毒藥。
楔 子
「啪——」一聲浴室的燈被人撳亮,鏡子裡現出一具頎長的身影。
端整得堪稱漂亮的面孔,精緻的五官是上天的傑作。
這如同阿波羅般的美青年在賓館的浴鏡前顧盼自如地打量著自己,身上穿著一套像是偷來般的、明顯有些過大的亞曼尼西服。
挑剔地發現自己被修剪得太過散碎的髮型並不適合身上的西裝,他打開水龍頭用手接了一些水,把它抹到髮上,盡可能地把頭髮後梳,力圖達到油亮水滑的效果。
「不是叫你別再偷穿我的衣服嗎?」
隨著另一道聲音的出現,歎息般的責備只是讓恰巧被人抓住在做壞事的美青年吐了吐舌,向鏡子裡出現的另一張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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