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試閱
第一章
一條沿江大道貫通南北,三匹馬馱著三個人,不急不慢地走在路上。
「天氣還真不錯。」中間錦衣青年遠眺江邊美景,俊朗的臉上帶著漫不經心的微笑。
「是啊,煙花三月下揚州,公子此行正合時啊!」左邊一個官差打扮的人逢迎地笑。
「天快午時了,咱們到前面林子裡休息一下吧,早上買的天福號的臘味,正好給您下酒。」右邊一名官差打扮的人瞧了瞧掛在馬上的袋子,滿臉笑瞇瞇。嘿,這趟公務真是天上掉下來的美差啊,侍候著公子——呃,不對,是押著解犯人——也不對,是跟隨著公子犯人,流放三千里,每天美酒美食美景相伴,時不時還有美人做陪,哈哈,真希望這趟差出他個三年五載的,也就不枉此生啦!
太陽升到頭頂的時候,三人正好走到一片大樹林,下了馬,在江邊找個舒服的樹蔭坐了,一名差役跑去江邊取水,侍候錦衣少年洗臉潔手,另一名差役把十來樣臘味薰腸以及美酒擺好,清風徐來,野花飄香,三人心情愉快地開始享用午餐。
突然遠處傳來幾聲哭泣,一個少年的聲音喊道:「爹,求求您了,讓我去吧。」這聲音清脆悅耳,正是剛由童子變為少年之後清澈乾淨的聲音,語氣裡帶著幾分顫抖、幾分悲傷、幾分哀求,便是鐵石心腸的人聽到也會動容。
錦衣少年一口香噴噴的臘肉咬在嘴裡,忘了咽,轉頭向林子另一頭打量。
一個灰衣老者踉踉蹌蹌地朝前走,身後追著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身形苗條,臉蛋秀美,更惹人憐愛的是他滿臉的淚痕和悲傷的表情。
「美人啊——」錦衣少年嘴裡的臘肉掉在地上,眼光直直地望著那邊。左右差役心照不宣地對視一眼,雙雙起身,向那父子二人迎了過去。
「這位老丈,請問出了什麼事?」差役甲和氣地詢問,知道那位公子犯人對這老者的兒子很有興趣,他當然不會擺出官差架子。那老者站住喘氣,一抬頭看見他的服色,眼神發怔,頭一次碰見這麼和氣的官差,嚇了他一跳。少年也吃驚,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瞪得大大,晶瑩的眸子像兩顆上等的黑寶石,敬畏地望著差役甲,讓他情不自禁地挺起胸膛,自覺形象光輝高大了許多。
「您是?」少年臉上的敬畏很快變成了激動,撲前一步,跪在差役甲腳下,喜極而泣道:「冤枉啊!請官差老爺給小民做主!」
差役甲此生還是第一次被稱做「官差老爺」,更有這麼美麗的一個孩子含淚下跪,一顆心輕飄飄的,險些飛到了雲端裡去,急忙伸手想去扶他,差役乙一把揪住他後退一步,咳嗽一聲道:「你是何人,為何在此喊冤?」
「小民陳秋,因為遇上了蘭……遇上了惡霸強逼賣身之事,懇請官差老爺為我做主。」陳秋水汪汪的眼睛滿含悲憤,雪白的小臉仰起來,期待地望著兩位官差。
陳老者看看自己的孩子,又看看兩位陌生的官差,心中疑惑,據他所知,官差與惡霸向來是一個鼻孔出氣,他自己的親身經歷,早證明了這一點,不過這兩位官差看來和氣,口音也不是本地人,倒叫他有些摸不準。
差役乙道:「我們又不是你當地的父母官,哪裡為你做得了主,不過我們公子倒是可以給你做主。」伸手一指坐在遠處樹下的錦衣少年。陳秋眼睛一亮,急忙爬起,衝向錦衣少年,跪倒磕頭:「公子,小民陳秋給您叩頭,求公子救救小民一家。」
他哭得真摯,細瘦的肩膀不停抽搐,錦衣少年情不自禁地伸手扶住他的下巴,把他的頭輕輕抬起,陳秋秀美的小臉上掛著淚珠,如梨花帶雨,迷濛的眼睛求懇地望著眼前之人,神情楚楚可憐。
錦衣少年心中一動,微笑問道:「你叫陳秋?」
陳秋輕輕點頭,下巴卻還在他的掌握之中,頓覺羞澀,輕輕垂下眼睫,白嫩的小臉泛上紅暈,美不勝收。錦衣少年憐惜之心大起,問道:「你家遇到了什麼事?不妨說說。」眼看兩名差役和陳老爹都圍過來,手指戀戀不捨地在陳秋滑膩的下巴上又摸了一下,才放開他。
陳秋乖順地跪在地上,把事情敘述一遍,無非是貧寒人家的孩子,因為長得好,被一個有錢有勢的惡霸公子看上,要收他進府,家裡不願意,惡霸就斷了他們的生活來源,迫使得他們無法生活,陳秋的娘急病了,請醫買藥欠了一大堆債,陳老爹還不上,陳秋的姐姐被債主抓走,威脅要賣去妓院,陳老爹四處求告無門,急得頭髮白了一半,咬牙去找巡府大人告狀,卻無果而返,陳秋為解家難,央求父親捨了自己,去惡霸家為奴,父子兩個剛才就在爭執這件事。
錦衣少年聽罷,怒道:「清平天下,竟有如此無理之事。哼!我倒要看看,是誰這麼無法無天,敢強搶民男!」
陳秋見他義憤填膺,頓時大喜,泣道:「請公子為小民做主!」又轉頭看他老爹,喜道:「爹,您看,世上的貴人還有好人的,這不就讓咱們碰上了麼?謝天謝地!」
錦衣少年有趣地望著他:「你怎知道我是貴人?」陳秋道:「您一看就是貴人,而且我第一眼就看出您是好人!」他篤定態度與恭敬的語氣令錦衣少年心情舒暢,哈哈大笑,轉頭向兩名差役道:「你們看看,這孩子多有眼光!」
差役甲乙滿臉陪笑,肚子裡直抽筋,心道這孩子是真的特別單純呢,還是特別會拍馬屁?
「好,既然本公子見到了你……你這件冤屈,那便不能坐視不管,你且起來,本公子一定為你做主,好好懲戒那個混蛋!」
「多謝公子!」陳秋又驚又喜,臉上的笑容如春花綻放,眼光是毫不掩飾的敬慕愛戴,使錦衣少年心中飄飄然,如飲醇酒,微笑道:「本公子姓嚴名喧,你記好了。」
本城最著名的素齋「功德林」出現了三位客人,模樣頗不尋常。不過功德林接待的多是達官顯貴,以及奇人逸士,所以這三人倒也並不算頂尖的稀奇。不過他們吃過飯之後才對飯菜挑三揀四,一頓猛貶,就讓人不滿了。
「客官,我們功德林的大廚聲名遠播,菜品自成一家,連巡府大人都非常喜歡,實在不知哪裡不對您的口味。」功德林的夥計見多識廣,對這幾個特殊的客人早有不耐,言語不覺傲慢了起來。
「瞧瞧,巡府大人,哼,原來功德林的後台竟然是巡府大人麼?」中間那位客人挖了挖鼻孔,把一小團什麼東西丟在菜裡,然後用筷子戳戳,像突然發現了新奇東西般叫道:「哎呀!這是什麼?你們菜裡怎麼會有這種髒東西?!」
幾個夥計都瞪大了眼睛,怒道:「那明明是你自己放進去的。怎麼,客人是存心來找事麼?」
「哪裡,你們賣這樣的髒東西給我吃,分明是不打算開這店了,來人,把你們老闆叫來!」客人的態度比功德林的夥計傲慢一千倍,那種邪妄的神氣,實在叫人恨不得痛打他一頓,功德林在此地經營已久,夥計們什麼場面沒見過,園中的十數位武師,也不是白養的,不過礙著三人中有兩位是正經的官差,才沒有馬上把他們打出門去。
蘭子杭正在看帳,管事匆匆過來稟報事由,末了道:「還是請大公子過去看一眼,小的們也好知道如何處置。」蘭子杭哼了一聲,披枷帶鎖的犯人來吃飯,還帶著兩名官差,這可是頭一次碰到,敢來他的功德林惹事生非,這人必有所恃。蘭子杭這幾日正心情不爽,扔下帳本,就跟管事到前面來,看看誰敢在他的地盤上放肆。
嚴喧把腿蹺在桌上,兩名差役一個給他揉肩膀,一個給他端香茶,把他伺候得舒舒服服,旁邊虎視眈眈的一眾功德林夥計,看得眼都直了——這是什麼世道?差役居然服侍帶枷的犯人!
蘭子杭進來就看到這種情景,立即明白這傢伙不是普通人。
嚴喧瞇著眼睛半躺半靠,懶洋洋地看出現在眼前的男子,二十出頭的年紀,一張臉還真不是普通的英俊,身段矯健挺拔,一身天青色的蜀錦長衣,腰間繫條寬寬的金絲繡帶,越發襯出他寬肩細腰,長身玉立,風姿翩然。
「美人啊……」嚴喧的眼有點直,他是最喜歡美人的,不論男女,只要美得夠讓他動心,他就很乾脆地動心了。兩位差役早知他的愛好,咳嗽一聲,提醒道:「公子,想必這位就是功德林的主人了。」也就是他們此行要找的正主兒。
「哦。」嚴喧點點頭,笑嘻嘻地道:「原來你就是王老虎。」想不到那個被陳老爹罵得狗血淋頭的「惡霸」,居然如此年輕,俊美不凡,嚴喧很有點意外。
蘭子杭很乾脆地道:「在下蘭子杭,不姓王。」最近他心氣兒不順,雖然看出嚴喧必有來歷,也懶得跟他虛與委蛇,直截了當地道:「不知下人怎麼得罪了客人?」
嚴喧盯著他上下猛看,嘖嘖兩聲,慢悠悠地道:「你這裡菜倒不錯,園子景致馬馬虎虎也看得過去,只是你這些夥計長得不順眼,讓我吃飯都不舒服,如果是由你來侍候本公子,那就十全十美了。」
功德林諸人都倒抽一口冷氣——乖乖,蘭大公子多大的脾氣,幾曾有人敢調戲他?這人真是吃了豹子膽了!
蘭子杭頓時大怒,冷笑道:「沒錯,我這功德林是該好好管管了。」轉過頭去,冷電般的目光在眾夥計身上一掃,眾人被他氣勢所攝,都戰戰兢兢,大氣也不敢出。
「功德林是什麼地方,來的都是什麼客人,你們不知道麼?像這種東西……」他下巴朝嚴喧一抬,神情似是看著一攤不堪入目的汙漬,冷冷地道:「也敢放進來,擾了功德林的清靜!」
嚴喧驚訝地張大了嘴,這傢伙說什麼?「這種東西」?他說誰哪!
蘭子杭正眼都不瞧他,冷然吩咐:「程四,把這兒清一下,髒東西扔出去,相關的人都打二十板子,結帳走人。」命令一下,眾夥計都大驚失色,愁眉苦臉,功德林的薪水是本城最高的,客人非富即貴,時常打賞,實在是大大的肥差。眾夥計對待客人也是極盡謙恭,無微不至,剛才這三人來時,本來確實扎眼——兩名押解犯人的差役,帶著一個錦衣華服,卻扛個大枷的年輕犯人,要不是他們出手豪闊,進門就先一錠黃金打賞,才不會放他們進來!
誰知這三人吃飽之後會弄出這麼大的亂子,害大家丟了飯碗,眾夥計都悔不當初。他們知道蘭子杭的脾氣,連哀求都不敢,只把一腔怨氣發洩在嚴喧三人身上,也不管其中二人是差役打扮,橫拖倒曳把他們拉出園外,順便拳打腳踢了一番,扔在街上。
差役甲鼻青臉腫地爬起來,湊到嚴喧身邊,苦著臉道:「怎麼會這樣?這姓蘭的也太不講理了,敢對公子您這樣!」嚴喧也是意外,他武功不錯,那些夥計家丁下手雖重,不過給他弄了點皮外傷,並沒真正傷到他,要不是他自己貪玩,在脖子上扛了個真正的大木枷,也不會輕易被這些人打到。
「嘿,想不到啊想不到,這世上還真有能讓我嚴喧吃癟的人。」嚴喧大覺有趣,笑容滿臉,盯著功德林的大門頻頻點頭,兩名差役都打了個寒顫,這位嚴公子脾氣相當獨特,越是生氣的時候,臉上越顯得開心,只不過,能惹到他笑的人,下場通常會比較慘……
晚上,蘭子杭正在看歌姬新排的歌舞,突然來了兩位貴客,一位是本地巡府,另一位是布政司。蘭子杭微笑出迎,一見面,卻發現兩位大人面色凝重。
「韓大人,柳大人。」蘭子杭恭謹施禮,然後請二位大人落座。蘭家生意遍佈江南七省,富甲一方,尤其注重與官府的交往,有了官府照應,生意才做得穩健,這是蘭子杭父親的行事準則。
蘭子杭秉承父訓,在結交官府上面很下功夫,對有關聯的每一位官員都細細研究,投其所好,關係網鋪得相當好。比如過幾天就是巡府大人的壽辰,在功德林擺宴,蘭子杭已把相關的大小事宜,都準備得妥妥當當。
巡府韓大人面沉似水,蘭子杭察言觀色,還是把眼光移到脾氣和善的布政司柳大人臉上詢問。
柳大人道:「子杭,你今天得罪了人,知道麼?」他是蘭子杭父親蘭茼的老友,對蘭子杭相當親厚愛護,這時皺著眉頭,顯是真的為他擔心。
蘭子杭微笑:「子杭年輕,有做得不到的地方,還請柳叔叔指點。」口氣裡卻沒如何擔心。
柳大人道:「今天你們功德林打出來一個客人,你知道他是誰?」
蘭子杭頓時想起那個錦衣扛枷的無賴,微笑道:「莫不是哪位王孫公子喬裝打扮來體察民情麼?」順便把白天在功德林發生的事說了。不管是何方神聖,敢對他蘭大公子無理,就不要怪他不客氣。
韓大人道:「你猜得不錯,那個人叫嚴喧,是京裡來的人,不該得罪。」
蘭子杭當然也不想得罪權貴,不過那傢伙實在可惡,居然一見面就敢對他輕薄調笑,蘭大公子豈能受這種閒氣!那個人來頭再大,披枷帶鎖的,顯是犯了事被流放,又能威風到哪去?
柳大人見他不以為然的表情,嘆道:「子杭,有時辦事不能看表面,你當那是誰?他是定國公嚴霍的長孫,靖鄞公主的獨子,嚴喧。」
蘭子杭心頭微震,居然還真是個大來頭的,他點了點頭,心想反正事已出了,還能怎樣?蘭家雖是生意人,但這些年結交權貴也不是白費功夫,等閒人想欺負他,沒那麼容易。他臉上裝出震驚的表情,道:「子杭一時不查,下人們胡作非為,得罪了貴人,還請韓大人和柳大人為子杭美言幾句,子杭願重開宴席,向嚴公子賠罪。」輕輕一句話,把罪責都推到了下人身上。
柳大人道:「正該這樣,定國公是當今朝中的紅人,靖鄞公主又是皇上最疼愛的一位公主,聽說這位嚴喧,從小受到跟各位皇子一樣的待遇,在皇上面前頗受寵信,雖然他這次犯事流放,但……」他苦笑一下,似覺此事荒唐。
韓大人道:「說是流放,天下還沒見過這種流放的犯人。」
蘭子杭奇道:「怎麼不同?」他今天見嚴喧的時候,雖然這小子錦衣華服,但頸帶重枷,雙手鐐銬,跟普通犯人沒什麼兩樣啊。
韓大人道:「我也是後來才得知,他闖到本城衙門裡去,硬借了一套枷鎖給自己帶上,然後去功德林吃飯,看樣子像專門去找你的麻煩。」
蘭子杭心中一懍,遇到奇人奇事並不奇怪,但這個人如果是專程來找茬的,那就要小心了。
「是不是你不小心得罪過嚴家的人?」柳大人問。
蘭子杭左思右想,想不出來,他跟定國公府根本毫無往來,蘭家的生意範圍也只限於江南,按理說不可能得罪到遠在京城的嚴家。
他搖搖頭,韓大人道:「不管怎樣,這位嚴公子是不能得罪的,你肯向他賠罪,那是最好,本官從中作和,把這件事帶過去也罷。」
蘭子杭答應,親送兩位大人出門,待韓大人座轎走遠,柳大人道:「子杭,你送我一段。」蘭子杭知道他有體已話要說,立即答應,跟他上了馬車。
車中柳大人對他說了此來的原委,原來今天下午,嚴喧大搖大擺地闖進韓大人官邸求見,拿出皇帝所賜手諭,要他在上面蓋章,韓大人一看,是道責令嚴喧流放三千里的御令,只不過他這流放沒有目的地,著犯人自便,每到一地,須由當地官員簽章證明,待流放的總里程達到三千,才准回京。
這可是天底下絕無僅有的古怪流放,韓大人很是驚訝,看看前面已有不少地方官員簽字蓋章,並標明里程,數一數,嚴喧也走了一千多里地,而所走的地方,都是名山大川,風光佳勝之處,更肯定了他的想法——這小子根本是吃皇糧出來遊山玩水的!
嚴喧待韓大人簽章完畢,笑瞇瞇地提到自己在功德林吃飯,卻遭一頓暴打,本地有如此惡霸,怎麼韓大人竟不知道?
韓大人頓時出了一身冷汗,難道這嚴喧流放是假,代皇帝查看官情是真?他身份特殊,韓大人不免小心謹慎,立即答應徹查,留嚴喧在府中住下,立即來找柳大人商議對策。兩人都覺得嚴喧此行詭異,不好揣測,還是先順著他,把功德林的事情好好解決,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為妙。
蘭子杭恍然,微笑答應,既然明白了嚴喧的來歷,順著他些,討好一時,有什麼難處?就算這小子再惡劣,以蘭大公子的手段,也不會擺不平他。
柳大人道:「嚴喧在韓大人府住下,一個時辰裡抱怨了十二次,似乎處處都比不上他家舒適,韓大人實在頭疼,跟我說功德林景致是本城最佳,不如在嚴公子逗留本地之時,住在功德林裡。」
蘭子杭明白,韓大人是不想開罪嚴喧,把這個燙手山芋推給了自己。不過這件事由他而起,自然沒立場反駁,一口答應了下來。
回到功德林,蘭子杭立即命人收拾出一處雅舍,處處按照接待貴賓的條件預備,單等嚴喧上門。
果然次日韓大人親自送嚴喧三人過來,蘭子杭在門口相迎,對嚴喧恭敬有禮,笑容滿面,風度無懈可擊。嚴喧笑瞇瞇地看他:「哎喲,果然是蘭大公子親自陪我啊,韓大人還真沒撒謊。」
蘭子杭面色不變,微笑道:「嚴公子大駕光臨,功德林蓬蓽生輝,蘭子杭亦深感榮幸。」
嚴喧笑道:「真的麼?你不會再找一群人把我打出去吧?要說這千里之外,果然跟京城大不相同,客人花錢來吃飯,還要吃一頓打,果然人家說天高皇帝遠,皇帝再大,也管不到這麼遠的地方吧。」
韓大人臉色難看,要是這嚴喧回京之後跟皇帝胡說八道一通,只怕他這巡府也就當到頭了,當即咳嗽一聲,眼光看著蘭子杭。
蘭子杭何等精明,馬上陪笑道:「嚴公子好說笑,韓大人治下,百姓知禮守法,安居樂業,對朝廷忠心耿耿,千里雖遠,皇命同心。」
嚴喧斜眼睨他,似笑非笑地道:「哦,百姓都知禮守法,那麼蘭大公子,應該不算百姓吧?似乎不用守那個什麼法呢。」蘭子杭心頭火大,臉上不動聲色,微笑道:「蘭子杭當然也是百姓一員,一向守法。」
「嗯嗯,這樣啊。」嚴喧一手摸摸自己的臉,右眼下顴骨上有點淡淡淤青,蘭子杭知道那是昨天被功德林的家丁打的,不等他說話,立即喚管家過來,嚴厲命令把昨天無理打傷客人的家丁都重打三十大板,送去官府懲辦。回過身來,看看嚴喧身邊那兩位鼻青臉腫的差役,又命人送給他們各一百兩銀子賠禮,好醫好藥伺候。
他布置得雷厲風行,面面俱到,嚴喧點點頭,笑道:「不錯,這還差不多。對了,昨天我在韓大人家住得好好的,韓大人非推薦你這功德林景致好,要我到這裡來住,是不是你給了他什麼好處,想拍本公子的馬屁啊?我可告訴你,我們家雖然有權有勢,我可是潔身自好的,從不拿別人好處,也不給人許諾好處。」
韓大人尷尬,蘭子杭卻笑得從容:「嚴公子果然風趣,功德林有幸接待您這樣的貴客,已是最大的榮幸,哪敢對嚴公子有所圖求?只要您不嫌這裡簡陋,願住多久我們都歡迎。」
嚴喧撫掌笑道:「真的麼?蘭公子果然會說話,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他身份貴重,歷來恣意妄為,這時故意要折辱蘭子杭,更是毫無遮攔,見蘭子杭臉色微變,又笑道:「不過我這人最是吃軟不吃硬,你這樣客氣,我也不好不給你面子,那就在這裡住幾天罷了,不過先說好,我吃住可是不用給錢的。」
柳大人已跟蘭子杭說過,皇帝那道手諭裡頭,不但寫明嚴喧流放沒有目的地,而且著令沿途接待的官員供應其一切所需,也就是說,這小子不但可以隨便遊山玩水,還可以白吃白住兼白拿。
蘭子杭暗中咬牙,臉上微笑,道:「一切聽憑嚴公子吩咐。」
韓大人鬆了口氣,把嚴喧留給蘭子杭對付,自己托辭而去,蘭子杭陪嚴喧來到準備好的雅舍,這裡前有荷池,後有梅林,院中芝蘭吐芳,彩蝶戲舞,一切起居器物都是最精緻的,連嚴喧也看得賞心悅目。不過他當然不會給蘭子杭好臉色看,淡然道:「果然是豪富之家,這般奢侈。」
蘭子杭心想,如果不給你用最好的,你又要百般挑剔,反正你就是要挑剔,還分什麼奢侈不奢侈!嘴裡卻含笑道:「嚴公子是貴客,功德林豈敢怠慢,您看還有什麼需要,蘭子杭一定盡心竭力,滿足公子的要求。」
「哦?真的?」嚴喧笑嘻嘻地斜眼看他,蘭子杭被他邪肆的眼光看得渾身不爽,微微挑起了眉,冷笑道:「沒錯,只要您的要求合理。」
「哈,合理?」
「當然,想來嚴公子出身世家,大人大量,也不會提出什麼無理的要求。」蘭子杭嘴角含笑,眼神卻極銳利,嚴喧一笑,明白他只不過忌憚自己的身份,並不是真的怕了他,這樣更好,跟這樣的人鬥著玩,才更有趣嘛。
他在院中轉了一圈,覺得無可挑剔,轉頭對陪在一邊的蘭子杭道:「不錯,本公子挺滿意,不過還缺一樣東西。」
「哦,什麼?」
「美人哪!」
蘭子杭一笑,雙掌輕拍兩下,院門外走進兩列人來,各有五名,左邊一列裊裊婷婷,都是妙齡女子,環肥燕瘦,一應俱全;右邊一列唇紅齒白,都是美貌少年,或剛或柔,氣質各異。
嚴喧愣住:「這是……」
「公子有雅興,在下豈敢不當心,這些都是為公子預備好了的,敬請享用。」蘭子杭含笑解釋。
嚴喧興致勃勃地左看右看,果然個個貌美嬌艷,更妙的是男女都有,方便他興之所致。
「哈哈,蘭大公子果然妙人,連準備美人都這麼有水平,你怎麼知道我男女通吃?」
蘭子杭心下不屑,淡然笑道:「愛美之人,人皆有之,不論男女,美人就是美人,總能令人賞心悅目,嚴公子有興,只管叫他們陪著就是。」
嚴喧又掃視一眼眾美人,轉頭對蘭子杭笑道:「可惜呀,我一個都沒看上。」
眾美人都有些變色,蘭子杭不在意地道:「哦,原來嚴公子眼光如此之高,沒關係,如果不喜歡,我再找一些來就是,清州雖比不上京城,美人還是不缺的,務必要讓嚴公子滿意才好。」
嚴喧伸手搭在他肩頭,笑嘻嘻地道:「果然還是蘭公子爽快,不過你既然要送禮,不如一次送到位,我喜歡誰,你送我一個就好,不用費心找那麼多。」
蘭子杭厭惡地盯著他的手,冷淡道:「也好,不知嚴公子喜歡什麼樣的美人,我好去找。」
嚴喧賊兮兮地笑,湊近他耳邊道:「容貌麼,當然得是一流的。」
「嗯。」蘭子杭隨口敷衍,想不著痕跡地避開一步,他蘭子杭是什麼人,豈能跟這紈褲子弟勾肩搭背!嚴喧摟住他肩膀不放,笑嘻嘻地道:「蘭大公子瞧不起嚴喧麼?」
「咦,豈敢。」蘭子杭皺眉,兩人的姿勢實在曖昧,嚴喧大刺刺地半靠在他身上,叫他渾身不舒服,恨不得一把將這傢伙推開。
「那你怎麼這麼生分?」嚴喧的口氣讓蘭子杭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強笑道:「公子請繼續,您想要的美人還有什麼條件?」
「第二條麼,身材得好,最好跟我一般高,這樣才般配。」
「嗯,身高。」蘭子杭心不在焉地答應,又問:「還有麼?」
「脾氣麼,最好烈一點,軟趴趴的我可不喜歡。」
蘭子杭噙著冷笑點頭:「好,脾氣烈點兒。」要不要找個野性難馴的,來個借刀殺人?
「皮膚要好,白裡透紅,讓人看著就恨不得咬一口。」嚴喧噴在蘭子杭臉上的熱氣讓他怔住,不敢置信地轉頭看向嚴喧,兩人近距離四目相對,嚴喧臉上掛著惡劣的笑容,眼睛裡是毫不掩飾的讚賞。
蘭子杭猛地瞪大眼睛,火氣騰地一下燒過頭頂,幾乎氣得渾身顫抖——這傢伙,居然、竟敢、公然——調戲他!簡直是此生從未有過的奇恥大辱!
眼角餘光見到四周的眾美人、僕役、家丁、差役,都目瞪口呆地望著他們,蘭子杭的臉漲得通紅,連眼白都泛起血絲,全身的肌肉都繃緊了,拼盡全力才控制自己,才沒有一拳將嚴喧打飛。
嚴喧被他如刀似劍的目光盯得臉上生疼,強笑道:「我可是對你一見鍾情,再見深情,子杭,難道你沒有感覺到我的一片真心?」他嘴裡深情款款,自己也噁心地起一身雞皮疙瘩。
蘭子杭緩緩推開嚴喧,退後兩步,深呼吸了口氣,淡淡笑道:「嚴公子果然風趣。」眼光轉到那十名男女美人身上,頓時變得凌厲無比,冷然道:「還不進去服侍嚴公子?要是嚴公子對你們有半點不滿……哼。」他口氣也不多麼嚴厲,卻令聽到的人心驚膽顫,急忙答應,列隊走進屋去。
嚴喧抱臂看他,大感有趣,蘭子杭果然不同凡響,嗯,反正最近遊山玩水也走得累了,不如就在這裡住個幾日,好好陪他玩玩,希望這個蘭大公子,能不辜負他的「期望」。
第一回合交鋒,他也不想真把蘭子杭惹急了,大大伸了個懶腰,慢條斯理地道:「好啊,說了半天話,真有點累了,進去睡一覺。對了,中午準備吃什麼?」
蘭子杭問:「不知嚴公子有什麼喜好?」
「也沒什麼,我這人很隨便的,什麼都吃,生冷不忌,好吃就行。」說著他舔了舔嘴唇,色瞇瞇的眼光在蘭子杭身上轉了兩圈,似乎要透過他的衣服直看到裡面去,蘭子杭心下大怒,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道:「那我就先去準備了,中午再來相請。」說罷轉身逕去,腳步快得衣擺都隨風飄起。
嚴喧見他消失在院門外,哈哈大笑,對左右差役道:「果然是極品的美人,連生氣都那麼漂亮!」兩名差役陪笑,就聽遠處吭啷一聲巨響,不知什麼東西遭了殃。
嚴喧心情愉快,他就是要讓蘭子杭聽到那句話呀,果然他沉不住氣了,嘿嘿,旗開得勝!轉過身,他得意洋洋地帶著兩名差役進屋去。
午餐的確豐盛,蘭子杭卻沒出現,嚴喧左擁右抱,吃著幾位美人挾進口中的菜,含糊問道:「蘭公子呢?」
「大公子出門辦事去了。」管家恭謹作答。
「什麼時候回來?」
「這個小人不知,不過就在城中,應該不會很久。」
「哦,他回來請他到我院裡一趟。」
「好的。」
老管家態度謙和,細言細語,叫人發不起火來,何況滿桌的美食美酒,十名美人相陪,連兩名差役都受到上賓般的侍候,這樣的款待,即便嚴喧也挑不出什麼毛病,只好先享受著了。
連吃帶鬧,一頓飯吃到了下午,嚴喧累了,打個哈欠,老管家立即吩咐人扶嚴公子回房,香茶果點無數,一同跟了回去。
晚餐依然豐盛超過王候家宴,只不過蘭子杭還是沒出現。
「咦,蘭子杭呢?」嚴喧不高興了,這傢伙是故意躲他吧?
「大公子的姨母微染小恙,公子前去探望。」老管家還是輕聲細語,態度恭謹。
「哦。」人家姨媽生病,去探望也是正常的,嚴喧說不出什麼,心裡不快,左右美女俊男著意奉承,很快讓他脾氣好轉,眾人陪著他恣意嬉笑玩鬧,只要他高興,想玩什麼花樣都不拒絕。突然下人來報,有人求見嚴公子,自稱名叫陳秋。
嚴喧笑道:「原來是小秋兒,叫他進來。」
不多時陳秋小心翼翼地跟在人身後進來,看到嚴喧,大眼睛一亮,隨即看清他腿上坐著個衣衫半裸的女子,羞得滿臉通紅,垂下頭去。
嚴喧跟放浪的美人鬧夠了,又覺得陳秋這樣清純的孩子很有吸引力,推開美女,笑著向他招手:「過來,你吃過飯了麼?」
陳秋頭也不敢抬,低聲答道:「吃過了。」
「過來呀。」
陳秋低著頭,慢慢湊過來,嚴喧看著他苗條可愛的身體和雪白後頸,心中發癢,正想伸手拉他,陳秋卻跪倒在他腳邊,泣道:「多謝公子給的銀子,我姐姐已經被救回來,娘的病也穩定住了,我們全家都感謝公子的大恩大德!」說罷叩下頭去,竟然呯呯做響。
嚴喧嚇了一跳,這還是頭一次有人對他這樣感恩戴德,心下不禁得意,急忙扶起陳秋:「快別這樣,我已經跟巡府大人說了,朗朗乾坤,豈能容得惡人橫行霸道!」說著他拿眼瞪了老管家一下,老管家惶惑,看看他,又看看陳秋,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
陳秋流著淚,用崇敬的目光仰望嚴喧,從心眼兒裡把他當成了替天行道的青天大老爺,嚴喧被他看得飄飄然,挺起胸膛,豪氣干雲。
「你放心,你受的委屈,我一定幫你全都討回來。」嚴喧對小美人信誓旦旦,伸手輕輕摟住了他腰,被人家這樣崇敬,當然不好露出色狼本相,不過這一點便宜,還是可以占的。
陳秋的衣服雖舊,洗得乾乾淨淨,身上隱約有一股好聞的香氣。
「咦,小秋兒你好香,這是什麼味道?」嚴喧湊過鼻子聞聞,看著他還帶有淡淡絨毛的小臉蛋,心下感慨,果然魚與熊掌不可兼得,當了大英雄,就不能輕薄美人,實在是……
陳秋羞澀,低聲道:「可能是我家院子裡的槐花香吧,剛才我採槐花,姐姐做了槐花饅頭。」
「哦,槐花還能做饅頭?」嚴喧頗感興味,陳秋微笑道:「是啊,我們窮人家,能吃到粗麵槐花饅頭,就是最好的了。」
「哦。」嚴喧摸摸他細瘦的腰身,頗覺心疼,又看到桌上杯盤狼藉,二、三十樣精緻的菜餚都只吃了一半不到,說不得一會就都要扔掉。他見慣這場面,本來也沒覺得什麼,現在突然發現世上還有很多窮人,連吃個野菜粗麵饅頭都覺得是美食。
陳秋眼光也悄悄瞅著桌上,臉色中顯出嚮往與惋惜,嚴喧道:「你沒吃飽吧?來,哥哥餵你再吃一點。」摟著陳秋坐在他腿上,便挾了菜餵他,陳秋羞紅了臉,想要躲閃,哪裡能夠,不得已被他餵著吃了好幾口菜,又灌了一口酒,細白的臉上浮起一抹紅暈。
嚴喧盯著他看,有點心猿意馬,要說這陳秋還真是個國色天香的,更難得的是這樣純真可愛,真讓人恨不得把他摟在懷裡好好疼愛。嗯,蘭子杭那惡霸,倒也有幾分眼光。
陳秋突然往他懷裡一縮,似是受了驚嚇,嚴喧眼光一掃,見一個管事模樣的人正在門口向老管家打眼色,老管家出門跟他低聲對答幾句,又走回來,那人似是奇怪地看了陳秋一眼,轉身走了。
「那是誰?」嚴喧問,老管家答道:「是功德林的一個管事。」
嚴喧問陳秋:「你認得他?」
「嗯,是……就是他去我們家,說……說蘭大公子看上了……看上了我。」陳秋語氣畏縮,帶著哽咽,嚴喧抬起他的下巴,果然看到他淚流滿面,想是回憶起之前的悲慘遭遇。
「哼,你別怕,我來給你出氣。」嚴喧擰起眉,對老管家道:「你家公子什麼時候回來?」
「小的不知,不過應該不會很晚,貴客在此,大公子若不是脫不開身,一定會趕回來相陪。」老管家說得非常客氣,嚴喧也不好跟他生氣,只道:「那他不在,我能不能處置他手下一個管事?」
「當然,大公子吩咐了,您的命令就是他的命令,不管什麼都要認真照辦。」
「好,剛才那個傢伙,欺負過我的小秋兒,把他抓過來打板子!」
陳秋一震,不敢相信地仰頭看他,嚴喧捏捏他滑潤的小臉,含笑道:「誰敢欺負我的小秋兒,我就要他好看!」
老管家二話不說,命人帶那管事過來,按在板凳上開打,一五一十,居然打得極重,不多時皮開肉綻,鮮血四濺。陳秋嚇得縮在嚴喧懷裡,一個字也不敢說,嚴喧看打得差不多了,才命人停手,下人們毫無異議,將那人抬走,刑具收起,擦淨地板,一切又恢復了平靜。
陳秋呆呆地看著嚴喧,心下敬畏,原來這位公子,居然是連蘭大公子都無法違抗的大人物哦。他崇敬的眼光比從前更加熱烈,嚴喧心安理得地接受,順帶在他身上摸摸抱抱,吃點豆腐,看他害羞的模樣,可愛無比。
「對了,你怎麼找到這裡來?」嚴喧問。陳秋道:「今天一早姐姐就被放回來了,我爹帶我去巡府大人家找您道謝。」昨天嚴喧跟他說過自己會住在巡府大人那裡。
「哦?不過我已經到這兒來了。」
「是啊,本來我們不敢來這裡……」陳秋膽怯地瞅一眼四周,又低下頭去,細白的小手揪著自己的衣襟。
「那你怎麼又來了?」嚴喧知道蘭子杭把陳秋嚇得不輕,看他受驚小鹿一樣的神態,心下憐惜。
「我來了好幾趟,在外面轉了很久,總覺得應該來跟你磕頭道謝,您救了我們一家,要不是您,我早就……」陳秋的眼眶又溼潤了,嚴喧摸摸他的鼻子,微笑道:「不許哭哦,有嚴哥哥給你做主,誰也不能再欺負你,你也得給我挺起胸來做人。」陳秋這樣子,活像個讓人垂涎的小白兔,連嚴喧自己都想欺負了,也怪不得別人會打他主意。不過他敢鼓起勇氣到功德林來見他道謝,還是讓嚴喧頗為感動。
「嗯!」陳秋用力忍回眼淚,挺起胸脯,只不過他秀麗的小臉配上纖細的身材,加上還坐在嚴喧腿上,怎麼看都沒有半點英雄氣概,惹得嚴喧哈哈大笑,旁邊的男女眾美人也都嘻笑不止。
「對了,蘭子杭那個惡霸,想強搶我的小秋兒,那你們呢,你們也是他搶回來的麼?」嚴喧興致勃勃地問身邊的眾美人,眾人看看他,都臉色古怪,像他這樣縱情聲色的紈褲子弟他們也見得多了,不料他搖身一變,居然換了副打抱不平的俠義嘴臉,讓人摸不著頭腦。
老管家咳嗽一聲,溫和地道:「我們大公子品行卓越,樂善好施,從不曾強人所難,這位小哥兒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嚴喧睨他一眼,問陳秋道:「當初是怎麼回事,你說來聽聽。」哼,蘭子杭那惡霸,還「品行卓越,樂善好施」?用腳趾頭想他也不信。
陳秋不敢隱瞞,把事情從頭說出,原來陳家是做豆腐生意的,有一次他替父親來送豆腐,恰好碰到了蘭子杭,蘭子杭見他生得可愛,多打量了幾眼,他手下有的是伶俐人物,便去告訴陳老爹將兒子送進蘭府侍應,不料陳老爹脾氣很硬,堅絕不肯,這才有了後來的這些事。
其實,要說蘭子杭指使人作惡,倒真冤枉了他,不管就算他知道,也不會放在心上,反正他喜歡的人,歷來都會乖乖到他身邊侍候,至於是怎麼來的,他才不去操心。
嚴喧也聽明白了,道:「不管怎樣,蘭子杭管教不嚴,縱奴為惡,就是他的錯。」老管家也不多說,嘆了口氣。
陳秋道:「不只是我,我也打聽過,蘭大公子他喜歡……喜歡男孩子,只要被他喜歡上的,都……都跑不掉。」他這話說出,五位陪伴少年的臉上表情各異,他們中有被蘭子杭買來的,也有情形都跟陳秋差不多的,蘭子杭從不明搶,但蘭家有錢有勢,稍稍做些安排,他們就逃不出他的手心,甚至還得求著進蘭家侍奉。蘭子杭身邊常有漂亮男孩陪伴,有時一個,有時幾個,玩得厭了,也會大大方方地賞錢遣出。
嚴喧把事情問明,其實並不認為蘭子杭的為人有什麼不好,只不過這次恰巧遇到陳秋,又恰好陳秋從一開始就把他當作了青天大老爺,才激發了他的義憤,準備教訓一下蘭子杭這「惡霸」。再說,蘭大公子本人也引起了嚴喧的強烈興趣,
這人年紀輕輕,精明強勢,相貌身材更是一等一的出眾,要是把他壓在身下,欺負得哭泣求饒……嘿嘿,嚴喧小腹湧起一股熱流,臉上浮起邪惡笑容。
「放心,小秋兒,你且回去,我一定給你出這口氣。」嚴喧莊重承諾,換來陳秋感激涕零的崇拜目光,心情大好,在他幼嫩細滑的臉上親了一口,哈哈大笑。
第二章
「原來是為了陳家那個孩子。」蘭子杭慢慢轉動手裡的酒杯,嘴角含著一絲笑意。
老管家道:「沒錯,吳管事這次辦事太不當心,給公子惹了這麼大麻煩,我已經教訓過他了。」
蘭子杭嗯了一聲,表示聽到,老管家又請示:「第一天算是過了,以後您看怎麼辦?」
「怎麼辦?什麼也不辦。」蘭子杭放下酒杯,挾一口菜,慢慢品嚐,淡然道:「一個字,拖。」這嚴喧被皇上流放三千里,怎麼說也是要去轉完這三千里地的,他不可能在功德林住上一年半載,所以他帶來的麻煩,再長也有限,只要不惹他,美食美酒美人把他拖住,慢慢的他沒了新鮮勁兒,自己就會走。再說,他給陳家少年強出頭,憑什麼?那傢伙也不是什麼好人,若說強橫霸道,蘭子杭覺得他也不比自己差,仗著是皇親國戚,說不定在京城時比自己還要過分,哼,他冒充青天大老爺,也就能騙騙陳秋那樣的無知少年。
蘭子杭覺得自己早上真是失策,居然被那傢伙氣得火冒三丈,險些跟他發生衝突,他敢肯定,嚴喧惡劣手段出盡,就等著他爆發呢,只要他一發火,嚴喧就有借口來壓制他。
哼,他才不上當。
不過那小子實在無恥,竟然敢……蘭子杭想到嚴喧投在他臉上那露骨的眼光,就像被毛蟲爬在身上似的,打了個寒顫,噁心至極!呸,這個混蛋,不好好教訓他一下,難解心頭惡氣!
不過,他的身份還真是惹不得,嗯,明著不行,可以暗裡來,蘭子杭不急,只要嚴喧離開功德林,他就可以暗中運作這件事。
第二天嚴喧吃喝玩樂一整天,蘭子杭連面都沒露,問了老管家十幾次,都是「大公子外出辦事。」最後嚴喧火了:「辦事辦事,他辦得什麼事?這天下都是他的麼,辦這麼多事!」
老管家和藹回答:「天下當然是皇上的,不過這清州城裡七成的生意都屬於蘭家,大公子每天要管的事,著實不少。」
嚴喧咋舌,清州雖不很大,也有半個京城那麼大,蘭家的生意居然佔到七成,怪不得蘭子杭這麼跋扈。「我不管,你命他今天必須到本公子面前報到,否則的話,哼哼!」
晚上他正摟著一名少年在床上,門外有人稟道:「嚴公子,蘭大公子前來拜望。」嚴喧正在那少年身上縱情馳騁,哪裡停得下來?待到完事,嚴喧翻身下來,喘幾口氣,喝道:「叫他進來!」
門外沒有動靜,那侍候的少年披衣開門一看,哪裡還有人在?顯是蘭子杭等不得,已經走了。此時已過三更,嚴喧也累了,不再理他,摟過那少年睡覺,決定第二天找蘭子杭算帳。
次日一早蘭子杭又在門外求見,嚴喧還沒睡醒,罵了兩句,翻身又睡,直到日上三竿才起,老管家如常出現,恭恭敬敬地侍應。
「蘭子杭呢?」
「大公子外出辦事。」
又是這一句!嚴喧甚是不滿,但昨晚和今早蘭子杭兩次求見,也不能算人家沒來,只不過他沒時間接見而已。
「算了,叫他今天早點回來,我有事要跟他談。」
老管家含笑答應,立即叫過一個僕人,命他去告知蘭大公子,請他今天早點回來,嚴公子有事相商。嚴喧這才滿意,眾男女美人陪他吃喝玩鬧,酒宴過後,移師到花園中賞玩景致,老管家一直陪伴在側,各種精緻的點心、鮮果流水般供應。直到華燈初上,嚴喧才突然想起,拍桌子罵道:「混帳的蘭子杭,怎麼還沒回來?」轉頭瞪著老管家:「別跟我說你家大公子又在辦事!」老管家無奈道:「大公子確實每天都要巡視各處店舖,經常從清早忙到深夜。」
嚴喧回頭看身邊的五個少年,他們都點點頭,五名美女也嬌嗔抱怨,說蘭大公子整天忙得不見人影,家中雖然養著十數名美人,但大家想見他一面也難。抱怨完了,眾美人又向嚴喧勸酒,席間各展所長,或歌或舞,行令逗趣,一室皆歡。
嚴喧玩得開心,大醉而睡,第二天一早醒來,揪住一個僕人帶路,就去蘭子杭臥室抓人。哼,什麼忙得整天不見人影,還不是為了躲他?那些少年和美女,都是蘭子杭的人,他們說的話,怎麼能信?不料到了蘭子杭屋裡,卻見床鋪已整,兩名侍女正在收拾,見他進來,都是一愣。
「蘭子杭呢?」
「大公子剛用完早餐,前去給嚴公子請安。」
「咦,我過來的路上怎麼沒碰見他?」
「園中道路很多,也許正好錯過了吧。」
嚴喧哼了一聲,轉身回去,剛進雅舍,兩名少年迎上來稟報:「大公子剛才來過,沒見到嚴公子,就又出門辦事去了。」
「嘿!」嚴喧氣不打一處來,命人叫來老管家,冷然道:「我不管你家大公子今天幹什麼,一個時辰之內我要見他,否則的話,我放火燒了你這破園子!」
老管家奇道:「不知敝處哪裡招待不周?」
「不管周不周,我就是要見到他,哼,活不見人死也要見屍!」嚴喧咬牙切齒,老管家無奈答允,命人火速去請蘭子杭回來。
不多時蘭子杭匆匆趕到,一見面,拱手笑道:「在下俗務纏身,怠慢了貴客,還望嚴公子海涵。」
嚴喧見他丰姿俊雅,皓齒明眸,氣宇軒昂,倒比那幾名孌寵少年加起來還要誘人,不由得心癢,笑道:「不必道歉,我實在是想你想得狠了,才叫人找你回來。」他眼神放肆,蘭子杭卻不生氣,微笑道:「能得嚴公子青睞,在下實在榮幸。」
一句話還沒說完,外面跑來一個僕人,上氣不接下氣地道:「稟大公子……」
蘭子杭沉下臉色,怒道:「沒看到我在陪貴客麼?有什麼事等會兒再說!」
那人張了張嘴,老管家急忙打斷他,領他出了院子,轉眼又快步回來,惶急道:「原來真是出了事,大公子,城西咱們一處鋪子失了火,殃及數十戶街坊。」
蘭子杭騰地站起,忙問:「可曾傷人?」
「現正在救火,還不清楚。」
蘭子杭回身對嚴喧道:「真對不起,我得趕去主持救火及安置,容後再來陪嚴公子說話。」
嚴喧阻止不得,眼看他匆忙去了,氣得一跺腳。
幾名少年和美女又圍上來,要陪他飲酒作樂,嚴喧把他們都轟走,自己在屋中睡了一覺,午後才醒,精神抖擻地盤算對策。這幾天蘭子杭不是忙得人影不見就是來得不是時候,好不容易捉到他,一句話還沒說完,又出了事!真的?假的?
哼,別以為他嚴喧只會吃喝玩樂,定國公府的人,豈會受人蒙蔽!他心中有了主意,把眾人都轟出去,自己靜下心來調息練功,又舞一套劍,傍晚才打開門,放眾美人進來侍候,香湯沐浴,梳頭更衣,一身清爽地開始吃飯。
眾人見他一時一個樣子,前兩天還放浪形骸,十足是個無所事事的紈褲子弟,今天搖身一變,又成嚴謹的世家公子了,都覺他高深莫測。
其實嚴喧在家時所受管教甚嚴,等閒無法行差踏錯,這次好不容易有個「奉皇命流放三千里」的美事,當然像魚兒入了大海,玩得不亦樂乎,加上他來功德林的目的就是要找蘭子杭麻煩,所以這幾天毫不拘束,胡作非為,想把蘭子杭惹急。沒想到蘭子杭不上當,派一堆美男美女跟他泡著,自己躲得蹤影不見,叫他有力無處使。
哼哼,好個蘭子杭,鬥智是麼,那就陪你玩玩,看誰玩得過誰!
嚴喧慢條斯理地吃完了飯,問:「你家公子回來了麼?」
老管家答道:「還沒有,火勢甚大,傍晚才剛撲滅,大公子帶人救治傷員,安排鄰里,怕是要忙到明天了。」
嚴喧點頭:「好,你帶路,咱們也去看看。」
當下老管家帶了幾名管事,嚴喧帶著兩名差役,一起來到西城,隔好幾條街就聞到濃烈的煙味,來到近前,果然一整條街都被焚燬,蘭家的一個綢緞莊也在其中。
街坊雖毀,所幸並未傷人,那些家產被燒的鄰居,正在蘭家家丁的幫助下乘車準備離開,有的人還跑回燒燬的屋基裡翻找,看還有沒有值錢物品,混亂人潮中,蘭子杭俊挺的身影極是醒目,正在安慰哭泣的老人和孩子,送他們上車。
僕人跑過去招呼,蘭子杭抬頭看到嚴喧,似覺驚訝,急忙過來,微笑道:「想不到嚴公子到來,這裡空氣汙濁,還請您趕緊離開為好。」他風度依舊無懈可擊,只是俊臉上沾了幾處煙灰,額頭汗珠晶瑩,叫嚴喧看得有趣。
剛才嚴喧已向周圍人打聽過,知道蘭子杭自從趕到這裡,一直在組織人救火,之後又向街坊鄰居道歉,把一切責任攬到蘭家店舖身上,承諾各家的所有損失由蘭家包賠,此處街道已完全被毀,重建需要時日,蘭家騰出東城一處大院子,安置受災的各家,一應所需,都由蘭家供應。
這條街上住的多是窮人,就算家當全部被毀也值不了多少錢,蘭家給的補償相當優厚,新房子也比這裡舒適得多,何況蘭家態度誠懇,蘭大公子親自出面來辦這件事,眾街坊並無異議,現場秩序井然。
嚴喧暗暗點頭,對蘭子杭的態度有了改觀,原來這傢伙也不是一味仗勢欺人。
兩人對答幾句,又有人來請蘭子杭處理事務,蘭子杭歉然望向嚴喧,嚴喧大度地一揮手:「你忙吧,我去安置災民的地方看看。」
蘭子杭囑咐老管家好好陪伴,自去忙碌,嚴喧帶人來到東城查看,果然災民安置一切妥當,眾人雖然家產被毀,但對蘭家並無太大怨言。
突然一個苗條的身影映入眼簾,嚴喧喊了一聲:「小秋兒!」陳秋回過頭來,驚喜交集,跑過來行禮叫道:「嚴公子!」
嚴喧一把將他摟在懷裡,問道:「怎麼你家也遭了災?有沒受傷?」
「沒有沒有,火頭一起,蘭家就派人把街坊們都救了出來,只是水龍壞了,救不得火,延誤了時間,最後還是大公子到了之後組織大家排隊傳水,又找了別處的水龍來,才滅了火。」陳秋難過地道:「可惜我們家被燒得什麼都不剩了。」
嚴喧安慰道:「沒事,人命最重要,只要你平安就好,回頭我叫人送錢來給你,需要什麼再買就是。」陳秋卻道:「那也不用,蘭大公子說了,每家會給一百兩銀子的補償,另外,那條街將來也得重建,我們大家都沒錢,蘭大公子就把各家的房基都買了下來,將來由他們負責重建。」
「哦?」嚴喧瞇了瞇眼,微笑問道:「你家的地賣了多少錢?」
「爹說賣了三百兩銀子呢!」陳秋很高興,他們家小本生意,每月收入十兩八兩銀子已是多的,還要一家人拚命做工,現在一下有了四百兩銀子的補償,的確是沒想到的。其他各家也差不多,大家對蘭大公子都很感激。
嚴喧想了想,沒說什麼,又跟陳秋說會兒閒話,帶眾人回到功德林,此時已過三更,蘭子杭還沒回來,嚴喧洗沐上床,黑暗中想起蘭子杭沾著黑灰的俊臉,不覺一笑。
次日蘭子杭還在忙,嚴喧問了幾次,也就不再催促,眾美人少年眾星捧月一般,把他伺候得舒適無比。晚上蘭子杭特意回來陪嚴喧晚餐,雖然他談笑風生,但眉間難掩倦色,星星一樣明亮的眼睛,也暗淡下來,嚴喧不過意,飯後便叫他快去休息。
回到自己屋裡,嚴喧算算時間,來功德林已經五天,卻只跟蘭子杭匆匆見了幾面,想找茬都沒時間,嗯,這是怎麼回事?嚴喧眼珠轉了轉,微微一笑。
第六天開始,嚴喧不再糾纏蘭子杭,只命人帶他在清州四處遊玩,等把風景名勝都玩了個遍,已又過了半月。
這天他把蘭子杭找來,直截了當地道:「多謝你這些天的款待,我吃得好睡得好玩得好,非常開心。」蘭子杭微笑:「招待簡慢,還望嚴公子包涵。」
嚴喧笑道:「你客氣了,我皇命在身,不能久留,雖然在這裡過得舒服,也不得不起程。」
蘭子杭暗中歡喜,臉上卻無波瀾,誠懇地挽留了一回,見嚴喧執意要走,便道:「既然如此,在下備一份薄儀,供您路上使用,還望嚴公子不要拒絕。」
嚴喧笑道:「人家送禮,我向來收得爽快,只不過禮太輕了可不行。」
蘭子杭心中輕蔑,臉上含笑,命人把早就備好的禮物送上,嚴喧笑瞇瞇地驗看一遍,照單全收。
「既然你這麼大方,我也就不跟你客氣,原來你蘭家生意做得這麼大,清州居然七成的生意都歸你,整個江南也有將近一成是你蘭家產業,嗯,果然富可敵國啊。」
蘭子杭心中一懍,自來樹大招風,豪富之家往往會引人垂涎,這也是為什麼蘭家會用心結交官府的緣故,有官府做靠山,不但做生意容易,也相對安全,當然,用在孝敬官員身上的錢,也不在少數。他心中揣測,越發小心謹慎,直到把嚴喧送出清州,看他遠遠消失,這才鬆了口氣。
哼,接下來,該辦以後的事了!蘭子杭嘴角邊噙著微笑,眼神卻冷厲如刀。
陳秋迷濛地睜開眼睛,看著漸漸清晰起來的帳頂,發現這不是自己家,急忙爬起。錦繡的帳縵層層疊疊,隱約可以看見外面是一間大屋子,桌邊坐著一個人,正在看書。
陳秋惶恐地哆嗦,伸手輕輕揭開帳子一角,看清楚了,坐在桌邊的人居然是蘭大公子!一道冷電般的目光掃過來,陳秋手一顫,扔下帳角,輕輕向後蹭。錦緞床單滑溜溜的,他這才發現自己身上穿的已不是平時的布衣,也換了白色的薄綢內衣。
怎麼回事?他明明在自己家裡睡覺,怎麼醒來會在這裡?而且,誰給他換了衣服?似乎還洗了澡……
桌邊的人站起來,走到床前,陳秋驚恐地縮成一小團,看著眼前的帳縵掀開,露出一張含笑的俊臉。
「醒了?」蘭子杭高挑的身材和不怒自威的氣勢令陳秋害怕,眼睛裡不知不覺盈滿了淚水,細白的牙齒緊緊咬住嘴唇。果然還是逃不掉,別人說的話都是真的,只要蘭大公子看中的人,只能乖乖侍奉。
可是……陳秋痛苦地想,明明嚴公子不是已經說了沒事的麼?蘭大公子也派人向他們家道歉了,還請了本城最好的醫生給他娘診治,那些很貴重的藥材,也都是蘭家的藥鋪免費提供的。他以為已經沒事了,怎麼又會這樣?
「你在害怕?」蘭子杭把帳子掛起,坐在床邊,他穿著一件月白色寬鬆長衣,只在腰間繫條素色絲帶,胸襟微敞,輕鬆隨意。
陳秋一動不動地蜷在床角,像個驚恐的小動物般盯著蘭子杭,看得他微笑起來:「怎麼,怕我?」
陳秋哪敢說話,全身都在微微顫抖,眼中的晶瑩越聚越多,馬上就要滾落下來。
蘭子杭向後靠在床欄上,懶洋洋地瞇著眼睛看他:「別怕,你家蘭公子從不強人所難。」這話陳秋哪裡肯信,他平白無故怎會出現在蘭家床上?
「被我喜歡是一種福氣。」蘭子杭悠然解釋:「多少人想上我的床,還求不來。」他這話倒不狂妄,蘭家大公子英俊瀟灑,家財萬貫,不知是多少名門淑女的夢中情郎,偏偏他不喜女色,只愛漂亮的男孩。
蘭子杭對來自男女的愛慕眼光看得多了,早不當一回事,只挑自己喜歡的少年收到身邊享用,得來的手法不能說都是光明正大,不過有很多開始不情不願的少年,被他寵愛之後,慢慢都喜歡上了他,甚至有發賞遣出都不願走的。這也實在是由於蘭子杭本人的魅力非凡。
所以,蘭子杭對陳秋的抗拒根本不放在心上,這種單純的少年最好收服,雖然開始會哭哭啼啼一陣子,但慢慢寵著哄著,要不了多久就會像籠中的鳥兒一樣乖順,全心全意地侍奉他。再說,就算他不願意,蘭子杭也有辦法讓他主動獻身。
「你姐姐已經訂了親,下個月就要過門,是吧。」蘭子杭淡淡地道。
陳秋警惕地盯著他,蘭子杭微笑:「如果婆家知道她曾被賣到妓館……」
「沒有沒有!姐姐沒有事!」陳秋忍不住叫出來,兩顆大大的眼淚迅速劃過臉蛋,這個頭一開,淚水就像開了閘一樣關不住,大聲哽咽起來。
「有沒有事你怎麼知道?再說,哪個男人也不想娶一個進過妓院的女人吧?」蘭子杭慢悠悠地道:「你娘的病一時半會兒是好不了的,用的都是名貴藥材,一年沒有上千兩銀子,她就撐不過去。」
陳秋咬住嘴唇,這是事實,大夫也曾告訴他們,他們小戶人家,哪吃得起那麼貴的藥?可是不吃,難道就眼睜睜地看著娘死去?他心如刀割,把臉埋進膝頭,洶湧的淚水浸溼了薄綢褲子。
「你爹的鋪子燒了,現在沒辦法做生意,我給的錢,你們也用不了多久,以後怎麼辦呢?」
是啊,以後怎麼辦呢?陳秋惶惑地想了半天,一點辦法也沒有。下巴一暖,被兩根修長有力的手指抬起,蘭子杭英俊的臉含著微笑,淡然道:「好在你有一個天賜的本錢,可以幫家裡度過難關。」
他眼裡的意思相當明顯,陳秋驚恐得臉色發白,想哭又不敢哭,雙手緊緊抱住膝蓋,恨不得把自己再縮得小一點,小到讓蘭子杭看也看不見。
蘭子杭見他如此,臉上的笑容更多,手指輕移,撫上他細嫩細幼滑的臉頰,陳秋渾身一顫,幾乎要大聲哭出來。
蘭子杭搖搖頭,嘆道:「瞧瞧,難道我是什麼惡霸不成,把你嚇成這樣。你放心,我蘭子杭從不勉強別人,你不願意,我絕不會碰你。」他直起身子,走到桌邊接著看帳,時而拿筆批示,竟不再理陳秋。
陳秋瞪大了眼睛,不明所以,對暫時出現的安全竟然不敢相信。他不敢動,仍舊蜷在床角,看看蘭子杭,又看看房門,不知可不可以離開,但蘭子杭沒發話,他哪裡敢走?
不知過了多久,外面有人求見,蘭子杭去了外屋,不一會兒陳秋竟然聽到自己爹的聲音,頓時喜出望外,什麼顧不得,跳下床去跑到門邊,側耳偷聽。
陳老爹是來求蘭子杭給個恩典,讓蘭家藥鋪繼續賒藥給他,陳秋的娘病情已有明顯好轉,此時如果停藥,不但前功盡棄,只怕性命不保。陳秋聽著爹低聲下氣地懇求,心中絞痛,蘭子杭卻不發一言。
帶陳老爹進來的管事道:「前面大公子說喜歡你家陳秋,你死活不肯送進來侍候,現在求得著大公子了又來說這種話,有什麼用?」
陳老爹沉默半晌,低聲道:「我就這麼一個兒子,還仗他傳宗接代,萬萬不可……不可……」
管事笑道:「你當你兒子是什麼?他現在年紀小,招人疼愛,好好陪大公子幾年,待十八九歲了,自然會放他出去,蘭家待人什麼時候虧欠過?放出去的孩子,都賞錢賞地,一輩子衣食無憂。」
「可是……」以色事人,終不是清白的事,陳老爹倔強地不肯答應,管事勸他幾句,也不再說,蘭子杭始終沒有發話。
陳秋惶恐地聽著,既怕爹同意將自己賣入蘭家,又怕蘭子杭不同意給娘賒藥,真是左右為難。
陳老爹翻來覆去地求懇,蘭子杭厭了,命人帶他出去,陳老爹知這一去再無指望,絕望下跪地叩頭,哀哀求告。管事的硬把他拖出門去,罵道:「給你指路你又不走,淨想著天上掉餡餅的美事,蘭大公子又不欠你的,憑什麼白給你賒藥?」
屋門一開,蘭子杭看見渾身僵硬的陳秋站在門裡偷聽,一點也沒生氣,微笑道:「你想跟你爹走麼?現在就去追吧。」
陳秋呆呆地看著他,臉色雪白。蘭子杭從他身邊走過,從容坐在桌邊,接著看帳。
陳秋看看外面,正屋的門敞開著,陽光燦爛,他隨時都可以走,但腳下這道淺淺的門檻,卻始終邁不出去。溫暖的風吹過來,拂動他的衣裳,薄薄的絲綢摩擦著肌膚,清涼涼的。他只穿著一層單衣,身體被洗得乾乾淨淨,雪白的赤腳踩在厚厚的地毯上,烏黑的頭髮垂下來,隨著他的身體在顫抖。
他不是自己來到這裡的,也不是自己洗的澡,更不是自己換的衣服,他早落入了別人手裡,被洗乾淨、準備好,奉獻給蘭大公子。他們沒有給他鞋子,因為知道他用不著——他根本跑不了,蘭大公子甚至用不著強迫他。他是不情願服侍蘭大公子,但他更不願自己的娘親死去,爹爹哭泣的聲音還在耳邊迴盪,他沒有退路。
蘭子杭悠然品了口茶,放下筆和帳本,抬起眼睛,陳秋正遠遠地看他,目光一碰,彷彿被嚇到似的,後退一步。
蘭子杭輕輕一笑,放鬆身體靠在椅背上,等著他。終於陳秋邁開步子,慢慢走過來,在他腳下跪倒,仰起秀美的小臉,兩道清淚滑過臉頰:「大公子,求你救救我娘。」
蘭子杭淡淡看他:「不是我救她,是你救。」
陳秋不明白地看他,蘭子杭微笑:「你可以賣身進蘭家,就有錢給你娘買藥。」
陳秋肩膀顫了一下,垂下頭,蘭子杭從桌上拿過一張寫好的契約,遞到他面前:「如果你願意,就在這上面畫個押,如果不願意,現在就可以走。」
陳秋的眼淚一滴一滴掉在紙上,弄花了墨字。蘭子杭見他不動,要縮回手,陳秋卻突然抓住了紙角。
「我畫。」陳秋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沾了硃砂,在賣身契上按下手印,模糊的視線看著那血紅的印子,知道自己的身體,已經不屬於自己了。
蘭子杭出去片刻,安排管事通知蘭家藥鋪,給陳家的藥按時送去,不收一文,另送三百兩銀子給陳老爹,說是陳秋的賣身錢,再送十匹上好的綢緞,給陳秋的姐姐做嫁妝。
陳秋坐在地毯上,呆呆地聽著他安排,直到蘭子杭再度進來,停在他身前,才慢慢仰頭看他。
蘭子杭長身玉立,俊臉含笑,當真是翩翩濁世佳公子的模樣,陳秋心中惶惑,原來兜兜轉轉,自己還是逃不過這個人的掌心。
蘭子杭拉他起身,走到床邊,自己坐下,陳秋雖不十分明白接下來會怎樣,但本能地感到害怕,身體哆嗦個不停,蘭子杭笑道:「傻孩子,怕什麼,慢慢的就舒服了,到時你還會求著我陪你。」
陳秋腦子裡一片空白,在他銳利目光的注視下,一動都不敢動。
「自己把衣服脫了。」蘭子杭淡淡吩咐。陳秋呆了一會兒,終於慢慢脫衣,雪白的薄綢內衣落下,露出少年青澀優美的身體。蘭子杭仔細審視一遍,頗覺滿意,伸手輕輕拔弄了一下他剛長出淡淡體毛的青芽。
陳秋驚叫一聲,向後跳開,幾乎轉身逃走,被他雪亮的目光看著,就像被蛇盯上的可憐青蛙,沒有半點反抗能力。蘭子杭笑道:「還沒長大的小傢伙,別怕,我會教你長大,只要你乖乖的,我會給你很多東西。」他的聲音裡有誘惑,也有威嚴,陳秋想起自己的賣身契,腿軟軟的再也邁不開去,蘭子杭向他招手,他慢慢地靠過去,乖順地依在他懷裡,顫抖著接受他的撫摸。
蘭子杭將他抱到床上,細細撫弄他的身體,少年還未成熟的身體精緻細膩,有種雌雄莫辨的美麗,他很滿意自己的眼光,微笑著慢慢開發他的身體,陳秋閉上眼睛,臉色蒼白,卻在他巧妙的逗弄下漸漸呼吸急促,陌生的感覺星火燎原,他忍不住呻吟出聲,驚惶地張開眼睛,哀求地望著蘭子杭。
「舒服麼?」蘭子杭按住他想逃避的身體,嘴角邊浮上邪氣的笑意,手上時輕時重,逗弄不休,陳秋幼嫩的分身已慢慢立起,顏色瑩潤可愛,蘭子杭感受著那絲滑的觸感,聽著陳秋斷斷續續的悅耳低吟,慾火上升。
終於陳秋哭泣著掙扎起來,蘭子杭將他抱在懷中,一邊親吻,一邊繼續套弄,直到他尖叫著挺直身體,把初次的淡淡精華噴洩在他手中。
「舒服吧?你已經長大成人了,小秋兒。」蘭子杭在他耳邊親暱地輕吻,似是滿懷憐惜。陳秋哭得哽咽,那聲「小秋兒」,讓他想起從天而降,又迅速消失的嚴喧,那個人,曾信誓旦旦要保護他,拯救他,可現在,他還不是落在了蘭公子手裡……
陳秋悲傷地流下眼淚,如果一開始就沒有希望,也許就認了命,可是在希望明明已經來過之後,還落得如此下場,就讓人不堪忍受了。
蘭子杭扭過他的臉,吻上他細嫩的紅唇,肆意輾轉,陳秋因為心裡想到嚴喧,對蘭子杭的侵略愈發無法忍受,仰頭逃避,淚眼婆娑。蘭子杭何等精明,立即發覺了,沉下臉來,盯住他看。
陳秋靠在他懷裡,一聲接一聲地哽咽,睫毛不停顫動。蘭子杭放開他,冷聲問道:「你心裡在想著誰?」陳秋嚇了一跳,偷眼看他,蘭子杭冷笑道:「在想那個嚴公子麼?」
陳秋臉色頓時一變,他怎會知道?蘭子杭眼中精光一閃,微笑起來:「果然扮英雄是有好處的。」陳秋見他帶出笑容,心中剛剛一鬆,手上突然一緊,整個人被蘭子杭拖了過去,嚇得一聲尖叫。
蘭子杭冷聲道:「本來還想憐惜你,讓你好好享受,既然你的心已經沒了,也就沒必要了。」陳秋被他鐵鉗般的手捏得生疼,只拚命哭,一個字也說不出來,蘭子杭從床頭小櫃中扯出兩道紅繩,將陳秋雙手縛起,綁在床頭,抓住他纖細的腳踝,兩邊一分。
陳秋哭喊一聲,秘處毫無掩飾地暴露在蘭子杭眼前,羞愧得淚落如雨。蘭子杭將他雙腿曲起,雪白雙丘間緊閉的花蕾輕輕顫抖,色澤淡粉,精緻無瑕。蘭子杭一手捉住陳秋雙踝,另一手在花蕾上輕輕撫摸,陳秋哭喊起來:「大公子!大公子!求求您,放過我吧!」
他不求倒還好些,蘭子杭聽了他明顯抗拒的哭求,臉上笑容越發邪肆,一根手指毫不留情地向菊蕾中心刺入,引來陳秋高亢的尖叫。
「為什麼不願意?」蘭子杭抽出手指,不給他喘息之機,又並起兩指插入,陳秋痛得拚命扭動身體,哭喊道:「饒了我吧,大公子,求求您,求求您!」
蘭子杭冷笑:「本公子向來不喜歡強迫人,這種事,當然是兩情相悅的好,不過你既然不領情,人在我床上,心在別的男人身上,那咱們就換種方式,讓你好好記住,你是在誰的手裡!」他沒有用潤滑油,手指不停出入,陳秋尚是處子之身,哪裡禁受得起,痛得滿頭大汗,哭聲異常淒慘。
蘭子杭心腸剛硬,絲毫不為所動,將賁張的慾望抵在密穴入口,盯著他遍佈淚痕的秀美小臉,便欲挺身而入。
身後一道冷風襲來,蘭子杭應變極速,側身一個翻滾,剛回過身,劍尖森森地抵住他的咽喉,面前一人似笑非笑,卻是早該離去的嚴喧!
「你?」蘭子杭明明已派人綴著他到了寧州,離清州遠隔百里,這才對陳秋下手,怎麼他突然出現在此?嚴喧放肆地打量蘭子杭全裸的身體,吹了聲口哨:「極品啊!」
蘭子杭大怒,向來只有他調戲人,幾曾受過人家調戲,現在情況尷尬,他全身不著寸縷,又受制於人,氣得俊臉發青。
「嘖嘖,小蘭寶貝,不用這麼激動,本公子知道你捨不得小秋兒這道美餐,就像本公子捨不得你這道美餐,所以咱們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真是心有靈犀一點通啊,你說是不是?」嚴喧嘴裡輕薄,手上卻沒絲毫放鬆,鋒利的劍尖緊緊抵住蘭子杭咽喉,逼得他一動也不敢動。
「小秋兒?小秋?」嚴喧叫了兩聲,陳秋早被嚇暈過去,一動不動,嚴喧撓頭:「這可怎麼辦?」
蘭子杭定了定神,微笑道:「原來嚴公子是捨不得陳秋,在下不知,魯莽冒犯,既然您回來了,我把他雙手奉還就是,大家不要傷了和氣。」
嚴喧笑道:「好說,不過我喜歡的不是他,是你,不如你把自己雙手奉上,咱們就皆大歡喜。」蘭子杭怒道:「嚴喧,你不要欺人太甚!」
「咦,我怎麼欺人太甚了?小秋兒權勢比不上你,就要被你欺負,現在你權勢比不上我,就應該被我欺負,這不是順理成章的麼?」
呸!這叫什麼順理成章?蘭子杭狠狠瞪他,眼光裡如欲冒出火來。
嚴喧道:「嗯,你肌肉不錯,身手應該也不錯,來,把這個吃了,大家放心一點。」手掌伸過來,兩粒圓圓的黑色小丸湊到蘭子杭嘴邊。
想也知道不會是好東西,蘭子杭垂下眼睛,冷冷盯著他修長有力的手掌,這是一雙常年拿劍的手,帶有薄繭。嚴喧看著他表情冷酷的俊臉,,睫毛長長的,垂下的時候形成一個優美的弧形,覺得這男人真是長得精緻,他不該強暴人,倒該被人強暴才對。
「想不到嚴大公子居然也是劍道好手。」蘭子杭臉上綻開一絲微笑,抬起眼睛,和順地道:「我知道您想為小秋兒出氣,不如這樣,我賠一千兩銀子給他,並送他跟隨嚴公子上路,好好服侍您,如何?」嚴喧一笑:「我的事我自己解決,現在你先把這藥吃了,不然我不放心。」
蘭子杭臉上顯出一絲怯意,猶豫道:「什麼藥?」
「當然是毒藥,放心,不會馬上發作的,只要你乖乖聽話,我會按時給你解藥。」見蘭子杭不肯吃,他一伸手將藥丸強塞進他嘴裡,順便在他喉間穴道輕點,蘭子杭不由自主嚥了口唾沫,小藥丸順喉而下。
嚴喧撤劍,去解陳秋的綁縛,蘭子杭突然伸手在床側一摸,冷電閃過,一柄匕首堪堪劃過嚴喧胸口,要不是他閃得快,已被開胸剖腹。
「呵!不要命了!」蘭子杭刀刀緊逼,嚴喧幾乎招架不住,床上狹窄,兩人近身相搏,蘭子杭的匕首比他的長劍反倒好用。
「喂喂,我說真的啊,你吃的可真是毒藥,快停手!」
蘭子杭臉色冰冷,就因為這樣,他才不停,速戰速決,殺死或制住嚴喧,才可能解毒。剛才他本想虛與委蛇,假裝示弱吃下藥丸,稍後吐出,沒想到嚴喧頗為精明,竟懂得點穴催動喉道蠕動,直接把藥丸送下了他肚中,現在沒有辦法,只能從嚴喧身上尋求解藥了。
兩人以快打快,瞬時交手幾十招,從床上打到地上,蘭子杭脫手將匕首擲向嚴喧,從牆上摘下自己長劍,再次進攻。他在劍術上造詣相當高,嚴喧立即落在下風。好在他也曾拜過明師,下過苦功,武功遠非一般紈褲子弟可比,這時還抵擋得住,尚有餘暇跟蘭子杭調笑。
「哎,小蘭寶貝,這樣很不公平知不知道?你這麼一絲不掛的,等於色誘。本公子最見不得美人脫衣,你這不是削弱我的鬥志麼!」
蘭子杭氣得青筋暴起,手上加緊,恨不得一劍把他刺個透明窟窿!
嚴喧閃過蘭子杭一輪快攻,縱身跳上桌子,又躥上房梁,喘一口氣,這蘭子杭還真夠厲害,還好他先下手為強……
蘭子杭緊追不捨,也從桌上縱向房梁,卻沒搆到,一個跟頭栽倒在地,掙扎著爬起,惶然發現手足開始無力。
「你!」他抬起凌厲的眼睛,瞪向趴在房樑上向下看的嚴喧:「你下的什麼藥?」
「跟你說了是毒藥的嘛,還那麼激動,血氣運行得快,毒性當然也就發作得快。」嚴喧見詭計得逞,輕輕鬆鬆地跳了下來,收起長劍,笑嘻嘻地道:「怎麼樣,宮廷秘藥,效果驚人吧?」
蘭子杭勉強站著,幾次用力,卻再也抓不緊劍,全身的力道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他歷來強勢,這時突然失去了最以為傲的武力,心中的震驚難以言喻。他看著自己顫抖的手,鋒利的寶劍像有千斤沉重,垂在地上,無論怎樣使力,也舉不起來。
突然一隻手握住了他手腕,蘭子杭手一顫,紫電劍已被奪下,嚴喧將劍翻來轉去看看,讚道:「好劍!」此劍比普通劍身略寬,長出寸許,更顯雄壯,尤其是劍身微現紫色,顯是混有合金,比鋼劍更為鋒利。
蘭子杭掙脫他手,後退一步,膝蓋一軟,險些跌倒,嚴喧一把撈住他的腰,曖昧地捏了捏,笑道:「好軟的腰。」
蘭子杭的眼光比紫電還要鋒利,直直盯在他臉上,冷然道:「嚴公子,請適可而止。」嚴喧見他在這種情況下還能保持冷靜,頗感佩服,笑嘻嘻地道:「好好,我會適可而止,接下來你另一種毒也要發了,咱們先上床再說。」
蘭子杭心中一震:「還有一種毒?」
「當然,不然幹嘛給你吃兩顆?你當大內秘藥是糖豆麼,可以隨便吃。」
嚴喧將蘭子杭抱上床,陳秋已經醒來,怔怔望著兩人,竟不知現在是什麼狀況。
嚴喧一邊給他解開繩子,一邊笑道:「小秋兒,嚴哥哥來遲了,害你受驚,別怕別怕,這壞人我已制住,你要不要打他屁股出出氣?」說著把蘭子杭翻過身來,露出挺翹雪白的雙股。蘭子杭羞憤欲死,陳秋卻哪裡敢打,揉著手腕直向後躲。
「你不敢啊,那嚴哥哥幫你打。」嚴喧揮手,啪啪啪連打三下,蘭子杭雪白的雙臀上頓時泛起紅色,浮著三個交疊的掌印。
「咦,這麼敏感啊,小蘭寶貝,我就說過你是個極品!」嚴喧笑道:「一會兒咱們有的樂了。」伸手將他翻過,果然看到蘭子杭精緻的分身微微抬頭。
陳秋到現在才敢直視蘭子杭的裸體,嚇得急忙轉開眼睛,羞窘得不知往哪裡藏。
嚴喧問:「小秋兒,想不想把你被佔的便宜占回來?」
陳秋急忙搖頭,自覺赤身裸體無法見人,見自己剛才脫下的白綢小衣還在床前地上,忙去穿了,回頭一看,嚴喧卻在脫自己的衣服,三下五除二脫得乾乾淨淨,露出強健的身體,居然與蘭子杭不相上下。
「啊!」陳秋急忙閉眼,他……要幹什麼?
嚴喧回頭,邪邪一笑,道:「乖小秋兒,現在少兒不宜,你到外間去,把門關起來。」
陳秋急忙逃到外間,緊緊關上了內室的門。
第一章
一條沿江大道貫通南北,三匹馬馱著三個人,不急不慢地走在路上。
「天氣還真不錯。」中間錦衣青年遠眺江邊美景,俊朗的臉上帶著漫不經心的微笑。
「是啊,煙花三月下揚州,公子此行正合時啊!」左邊一個官差打扮的人逢迎地笑。
「天快午時了,咱們到前面林子裡休息一下吧,早上買的天福號的臘味,正好給您下酒。」右邊一名官差打扮的人瞧了瞧掛在馬上的袋子,滿臉笑瞇瞇。嘿,這趟公務真是天上掉下來的美差啊,侍候著公子——呃,不對,是押著解犯人——也不對,是跟隨著公子犯人,流放三千里,每天美酒美食美景相伴,時不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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